左星河不可思议地看着楚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你疯了吗?你是恋爱脑?怎么这么不理智?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有多偏执多幼稚吗?这是堂堂楚氏集团一把手该说的话?”
楚究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左星河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他们眼里,他没有资格做与楚氏无关的事,他的人生就应该装在楚氏集团的套子里,按着他们的期望接管楚氏,壮大楚氏,甚至连结婚生子,都应该是为了楚氏。
他应该是一台机器,程序就是他们的想法和期待,加载完成后按着程序执行命令就好。
不能有自己的情感和想法。
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人,只有郁南跟他说过,他的人生不应该仅仅有工作,应该还需要有其他。
楚究懒得跟他争辩,低头看手机。
郁南还没给他回电话,短信也没回,电话也打不通。
楚究点了很多菜,同时还外带一份。
楚究没吃饭,提着外带盒站了起来。
“星河,我不想用对付外人的那些手段对付你,今天中午在公司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左星河气笑了,“楚究,今天中午我只是带着爷爷去你们公司食堂吃了个饭,我也没想到遇到你,更没想到会遇到你的小男友,你凭什么把这一切往我头上扣?再说了,我一出现就威胁了你们的感情,你们之间的信任就这点?就凭这点感情基础你们能走多远?”
楚究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左星河心虚地别开眼睛。
楚究总是这样看破不说破,总让人误以为是迁就包容。
楚究:“左教授和兰教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你有时间多陪陪他们。”
“你的车牌我已经从公司的系统里删除了,之前没删除只是没放在心上,之前送你的玫瑰,也是交给别人打理,我先走了,恭喜你实现了梦想。”
楚究说完,提着外卖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包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哭笑不得的左星河。
楚究已经说得很明白,他是看在自己父母亲的面子上才保持体面,如果还有下一次,那他将会用对付外人的手段对付他。
他知道楚究的手段。
楚究再也不是那个他一哄就回来的少年。
左星河忍无可忍骂了句:“凭什么,神经病吧!”
而楚究从颂福楼出来,直奔成济大学教师公寓。
郁南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确实是和楚究怄气,但请假不是。
玉玉术后第一次住院复查,张鹏要忙里忙外办手续,就让郁南来医院陪陪玉玉。
等张鹏忙完了,玉玉睡下了,郁南才从医院里出来。
今晚他的手机一直在响,郁南知道是楚究打来的,他也不理会,后来手机没电了,他反而落了个清净。
医院离成济大学三公里,郁南也不着急,不紧不慢散步回家,路过明湖广场旁聋哑夫妻开的面馆,他进去吃了一碗面。
许久不来,面馆生意好了很多,这个时间点了还有很多食客,夫妻两人满面红光,还请了个帮工,忙得不亦乐乎。
老板娘看到他,很欣喜地睁大眼睛,笑着跟他比手语:你好久没来了。
会手语的客人不多,加上郁南长得帅气,老板娘对他印象深刻。
郁南仔细想了下,是好久没来了,上次因为周亚兰的事受伤之后,丹枫宫一直给他送晚饭,周末送三餐,说是周玉荷的意思,他都好久没下馆子了。
老板娘:你胖了点,气色很好,看来被家里人照顾得很好。
郁南笑了笑,点了碗排骨面。
老板娘:一个人来吗?上次你带来的那个男孩子呢?过生日那个。
郁南:他出差了。
郁南要扫码付钱,老板娘连忙把二维码收了起来。
老板娘:你的朋友请了很多很厉害的人宣传我们面馆,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熟客越来越多,他是个好人,我一直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今天你来了,我请你吃面。
郁南笑了笑,欣然接受。
面条上了,郁南慢条斯理地吃着,老板娘没收钱,郁南就把钱投进了收银台旁边的募捐箱。
吃完面,郁南去便利店买了瓶水换了点硬币,又拿了个打火机,又逛到了明湖广场的许愿池旁。
坐下来才发现,今晚他的行动轨迹和楚究生日那晚一样。
许愿池旁有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在许愿。
那天晚上,他和楚究在这里过了个荒诞的生日,郁南点燃打火机,又把火苗吹灭了,来来回回几次之后,感觉自己像个神经病,收起打火机,坐在许愿池旁。
郁南不知道该想什么,脑袋空空如也。
其实他该想一想他和楚究之间的事,但怎么想都不对,怎么想都想不通。
中午在电梯里他对楚究做出的那番举动,他承认,其实是占有欲在作祟。
他想把楚究从那个跟他毫不相关的世界夺过来,那个世界里有楚究的亲人、有一起长大的朋友,有和他惺惺相惜的合作伙伴,有他所奢望拥有的一切。
楚究追了过来,他很欣喜,但也很空虚,把楚究夺过来了,然后呢,接下来呢。
他的世界太简单直白,太平凡普通了。
明明楚究跟他解释过很多次他和左星河的事,他还是忍不住在意。
不待见他的人并不是很多,却偏偏有楚究的亲人。
他没什么立场让楚究站在他这边,去对付他的爷爷。
也没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让他站在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的对立面。
他们认识才三个月而已。
若是正经谈恋爱,多巴胺战胜理智的热恋期还没过呢,怎能要求楚究毫无条件地站在他身边。
郁南走到音乐喷泉广场上,湖边广场挤满了人,九点钟开始喷水,郁南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静静等待着喷泉开放。
左星河是喜欢楚究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不顾一切地向他示好。
那天晚上的喷泉一定很盛大,和限量款机械表一样,分量都很重。
广场上还有文艺青年边直播边抱着吉他唱歌,郁南安静地听他们浅吟低唱。
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文艺青年也不唱了,人潮涌入湖边欣赏这盛大的喷泉。
为何老天让他失去一切之后,又让他遇到了个足够惊艳的人,让他忍不住去试探心底的红线。
郁南安静坐着,看着人潮涌动。
人来人往的,没有谁有责任为谁停留。
这世界上,向来只有自己才能救赎自己。
郁南站起身,逆着人潮往回走。
郁南回到家,看到楚究在路灯下等着,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郁南收回脚步,站在拐角处安静地看着他。
郁南想起玉玉手术那天晚上,楚究开着车提着两个榴莲来找他。
楚究是那个往他身边移动的点,是那个带着他看烟火的人,是不断利用他、质疑他、试探他之后越来越迷茫的人,也是一遍遍挣扎纠结过后,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笨拙又小心翼翼向他靠近的人。
是放下戒备和猜疑,最终选择相信他的人。
是愿意卸下光环,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人。
也是那个肯定他的工作能力,愿意向他抛出橄榄枝的人。
更是一个跟他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
郁南刚想转身走,就听到有保安大叔打招呼:“小伙子,你还没走啊,等快两个多小时了,给你朋友打打电话呗。”
楚究:“打不通,再等等吧。”
郁南沉默两秒之后,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郁南没回家,直接去酒店开了个房,也没给手机充电,闷头闷脑地睡了一觉。
睡到天光大亮,手机没电了连现在几点都不知道,他去前台租了个充电宝,洗了个澡出来,已经是早上八点。
楚究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也打了很多电话,信息没什么煽情的话,只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问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单调得像复制粘贴。
但他手机没电关机之后,楚究就再也没发消息了,所以他无迹可寻昨天晚上楚究等到了几点,什么时候回去的。
郁南收拾了下东西,回家拿东西准备去医院产检。
昨夜下雨了,路面湿哒哒的,郁南又忍不住想,昨天楚究到底是几点回去的。
到了家,拐弯的时候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先探了探脑袋看楚究还在不在,看到没人影了,才放心地走过去。
这么大个老板,不可能傻到淋雨等他。
郁南走到一半,楚究推门从一辆灰色的保时捷下来了,安静地看着他。
郁南差点脱口而出:你昨晚没回去啊?
但打量了下楚究,他换了身衣服,头发清爽不油腻,连胡子都刮了,不像没回去的样子。
昨天他在电梯里失控把人给揍了一顿,现在想想还挺尴尬,挠了下头准备开口说话时,想到自己狠话都放出来了,加上自己确实需要一点时间理清他和楚究之间的关系,郁南还是打算不理他。
郁南看了楚究一眼,他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楚究先开口了,“陪你去医院。”
郁南冷漠地收回目光,没搭理他,目不斜视地往单元楼门口走。
楚究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郁南也没理睬,当他是空气。
郁南上了楼,进了门之后,毫不留情地关上门,把楚究关在外面。
郁南关上了门,也没刚才那么淡定了,恼得把打理得盘靓条顺的发型揉了个乱七八糟,狠狠地瞪着门,想透过门瞪外面的人。
不是要他离远点吗,他还凑上来做什么。
郁南收拾了东西,整理好外表,再稳定了下情绪,才打开门,方才关门前楚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郁南没打算理他,抬腿往前走,楚究跟上来,拿走了他手上的包。
郁南:“我自己拿。”
楚究没理会,甚至手一抬,直接扣到了他的肩上,手臂一用力,把人半拥入怀。
郁南气笑了,“昨天我在电梯里说的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见?你是想再挨一顿打吗?”
楚究沉默了很久,但也没松手,而是慢条斯理吐出一句话,“挨打总比找不到人好。”
郁南:“……”
楚究云淡风轻问:“你昨天干嘛去了?”
郁南胡扯:“在家,没去哪里。”
郁南胡说八道,楚究没有拆穿,也没问下去。
想到楚究昨晚在他楼下等着的身影,郁南忍不住去猜想他当时的心境。
电话打不通,就这么干等着。
郁南想着就有点烦,他甩开楚究的手,夺过他手里的包。
楚究手里一空,虚虚抓了两下之后垂下手。
郁南执拗地往前走,“我说了自己去,你回去上班,我最近很烦,你不要跟着我。”
楚究:“你能不能听点话?”
郁南:“那你能不能听点话?”
楚究咬了咬牙,最后松了牙关,“好,你自己去。”
郁南打了个网约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究站在原地,双拳紧了松,松了紧,捏得关节都发麻了都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来。
他上了车,启动车子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思虑半天只能给医院打电话,说郁南一个人去产检,让他们好好照顾他。
郁南产检的医院是楚究安排的,医疗团队也是楚究请的,加上楚究交代过要好好照顾,胎宝宝也很配合,B超看得一清二楚,郁南产检过程很顺利,半天的时间,郁南就全都检查完了。
他今天请了一天假,还偷得了半日闲,才进小区,就接到了护士的电话。
护士说他填写的材料不全,紧急联系人这一栏是必须填写,为了不让郁南来回跑一趟,要郁南给她提供紧急联系人的姓名和电话。
郁南怔了怔,报了个名字和电话,“张鹏,136*******。”
他刚挂了电话,大壮骑着电动车拐过弯来,停在他面前,跟他打招呼:“绿蓝!”
郁南在发呆,回过神时,手里的文件夹不小心掉了,检查单顿时散了一地。
大壮连忙停下电动车,帮他捡东西,免得被风吹走,“你在发呆想什么?”
郁南:“没想什么。”
大壮把单子交给郁南,不轻易瞟了眼,看到了单子上的内容。
大壮顿时瞠目结舌,看了看郁南的脸,又看了看郁南的肚子,嘴皮子抖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天啊!绿蓝怀孕了!
郁南当然知道大壮在震惊,先他一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大壮狠狠地吞咽了下,像吞了下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大壮把电动车停好,走过来扶郁南。
郁南:“我没事,我能自己走。”
大壮没松手,“还是我扶着你吧,看你魂不守舍的,别摔倒了。”
大壮没想到,郁南竟怀孕了。
他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就怀孕了呢。
大壮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但这都是别人的隐私,他也不好意思问太清楚。
郁南也没料到会碰上大壮,让大壮猝不及防地知道他怀孕这个事情。
大壮:“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郁南:“嗯,好。”
大壮:“你一个人住这里,孩子的爸爸知道这个事吗?”
郁南笑了下,大壮憋了一路,终于还是憋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郁南:“孩子的爸在外地上班。”
大壮:“哦,你以后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告诉我。”
郁南:“谢谢。”
两人刚转过弯,就看到了在单元楼下站着的楚究,他跟一棵树一样站得笔直,在盯着手机发呆。
产检医生问他,张鹏是谁,郁南的紧急联系人是张鹏。
郁南和大壮同时停下脚步,郁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孩子在外地上班的亲爹怎么还没走呢。
某些人是想杵在这里当望夫石吗。
大壮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了,楚董事长好像在追求郁南,而郁南怀了别人的孩子,那楚董事长知道郁南怀孕了吗。
如果郁南怀了别人的孩子,楚董事长还追求他,那是绝对是真爱。
大壮小心思一大堆,但仍记得要牢牢扶着郁南,还记得国际礼仪,笑着打招呼:“楚董事长您好。”
楚究的目光出现在两人相互挽着的手上,而楚究的脸色越来越黑,和这冬天夜色无差,根本不回应大壮。
郁南:“大壮,你先上去。”
大壮松开手,很识趣地先走了。
郁南皱着眉头问:“你还没走?”
楚究:“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聊一聊。”
郁南沉默了下,点了点头,“也好,上来吧,下面冷。”
像郁南这样的人,一生当中机会并不多,但上天是公平的,只要有机会,他就能牢牢抓住。
听捡走他的老护士说,他被遗弃在产科门口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知道她走过去,他听到脚步声,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泣,双手从厚重的襁褓里挣脱,笔挺挺地伸出来,这是他为自己争取得到的活下去的机会。
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很听话,主动做很多的事,因为老护士对他说,乖一点,听话,多做事才会有好的人家收养,虽然没等到好的人家来收养他,但爱心基金会给心脏病儿童免费进行治疗,院长就让他去了。
虽然他心脏病治好了,但有心脏手术史,工作不好找,恰好那年国外暴发瘟疫,而他的学校又和该国合资的专业,医学院成立了医疗支援队,加上他会手语,自然就去了。
当时他已经是个吃穿不愁的小网红,却报名参加了一线,回国后就顺利找到了工作。
甚至连初恋男友也是他倒追的。
他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才能让自己过上普通人唾手可得的正常生活。
而现在,他敏锐地察觉到,现在是个好机会。
和楚究划清界限的好机会。
郁南刚进家门,门一关上,楚究一转身,就将人拥入怀里,将脸埋入他的颈窝。
郁南没有回抱他,而是淡然说了句:“今天我们不做了,因为是双胎,我肚子鼓起来了一些,不方便。”
楚究浑身一僵。
郁南这句话,直接将两人的关系拉得好远好远。
楚究松了手,郁南走进厨房,给他打了杯水递给他,自己也打了一杯,慢条斯理地喝着。
郁南搬了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双手捧着水杯,“我们确实该好好聊聊。”
楚究:“左星河回国我并不知道,他曾经对我投怀送抱,我拒绝了,那天晚上一开始误把你当成他。”
他没想到楚究居然会说起这个事情来,郁南顿时不知道怎么回嘴了。
楚究:“他父母对我有恩。”
郁南默默听他说话。
楚究:“楚辛寿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恶心人,在楚家掀不起什么风浪,没人在意他。”
楚究说着,看着郁南波澜不惊的样子,忽然明白,世界上最苍白的话就是解释。
或许郁南根本不在意这些。
郁南只是不想站在他身边而已,在郁南心里,他还不值得。
楚究:“我其实好奇。”
郁南抬眼看他:“好奇什么?”
楚究:“好奇你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缠着我了,判若两人。”
郁南沉默了下,他和原来的郁南差太多了,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他变化,何况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楚究。
楚究是个优秀的猎人,善于诱捕,总是步步为营,这段关系,他都是主导。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楚究的关系不清不楚,楚究对他亦是暧昧有加,他一直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现在忽然找到了根源。
他图楚究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给的温暖和关怀。
但楚究图他什么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
而像楚究这样的人,婚恋关系岂是那么简单,就像他爷爷说的,他的婚姻注定是一场合作,一次资源的整合,是要给集团和家族创造利益的。
就像张丘墨那样。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或许这样才是正常的。
人的一生很短暂,郁南不想耗太多的心思去维持一段犹如飘在空中的关系。
楚究本来就耀眼,呆在他身边总会受到非议,郁南并不在意,但他不愿意。
郁南回过头,平静地看向楚究。
郁南淡然道:“所以,董事长,您打算好奇我多久?”
楚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长长叹了口气,安静地看着郁南。
虽然郁南的态度已经了然,他还是想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楚究:“搬去跟我一起住吧。”
郁南:“不用。”
楚究默了默又说:“住南溪湖。”
“太远了。”
“那住龙岩别墅,那里离公司近一些。”
“我住这儿挺好。”
“那我重新给你买一套新的,你要大平层还是要别墅?你来选。”
郁南笑了下,半开玩笑道:“老板,不要一直来考验人性的弱点。”
楚究想忍着脾气,但看到某些油盐不进的人,还是破功了。
“我就这么拿不出手?产检不让我去,紧急联系人填的不是我,怀我的孩子这么丢人吗?你宁愿骗别人你肚子里孩子的爸在外地?”
郁南抿了抿唇,别过脸去不说话。
楚究:“郁秘书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这段时间我在追你,所以你是拒绝我了,对吗?”
郁南沉了口气,对上楚究的眼睛:“对。你是老板,我是员工,我一直觉得,我们保持这样的距离比较适合,那天晚上很荒唐,现在更荒唐,其实我们早就该两清了,不应该再纠缠下去,我一开始说过不想再谈恋爱,不是跟你开玩笑,怪我这段时间被你的色相迷惑,不够果断,没早点把话说清楚,我很抱歉,所以你别再追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楚究被两清这个词给刺激到了,太阳穴突突跳,他真的很想把某些人搓圆捏扁放进口袋里,永远都带在身上。
但他偏偏是个活生生的人,偏偏是个有血有肉,还有一张讨人厌的嘴的人。
楚究:“你既然不想谈恋爱,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惹上了之后,为什么就这么算了,你一开始不是想尽办法要跟我结婚给我生孩子吗,我上钩了,你得逞了,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算计,为什么你却放弃了,我已经想好了把一切都给你,可你却什么都不要了,你本来已经开始主动靠近我,为什么现在又退缩了,因为左星河?因为楚辛寿?我要怎么做,才能给你安全感?”
郁南:“本来第一天晚上之后就该两清,是你来招惹我,三番五次来接近我,莫名其妙来追我,那天晚上是我下药算计我很抱歉,但你哪里亏了,那也是我的第一次,我也很害怕,我也很疼。”
楚究心口一疼:“我没有莫名其妙,我喜欢你。”
郁南:“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好看,还是喜欢我好睡?你主导一切习惯了,所以以为,你追我了,我就得接受,你喜欢我了,我就得喜欢你?”
楚究气得胸口起伏,死死盯着他,“你不喜欢我?”
“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过,是你来招惹我,我并没有打算为你更改我的计划,”郁南顿了顿又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份协议我早就写好了,我这就去拿给你。”
郁南返回卧室,拿出协议来。
协议上只有两条,三份都写了。
第一:孩子抚养权归郁南所有。
第二:楚究和郁南两人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郁南也签了字,摁了手印,三份都签了。
楚究看着协议笑了下。
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一厢情愿。
他倒也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既然郁南如此决绝,他也不必穷追不舍,他也并不擅长伏低做小。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却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了,没有谁比他更加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谁必须选择谁。
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能在他生日那天弃他而去,他一直明白,他从来就不是谁的必选项。
楚究恢复到了冷淡矜持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控是错觉。
楚究拿起协议:“好,都依你。”
郁南也收起情绪,毕竟成年人的世界,讲究一个情绪收放自如,体面收场。
郁南冷淡回应:“好。”
楚究扬了扬手中的协议,冷淡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要钱,要权,要职位,要车,要房都可以,弥补你救了我母亲的恩,还有那一晚上的疼,我也不喜欢亏欠别人,这样才能更好地两清,不是么。”
郁南:“那你酌情兑现吧,现金或者网上转账都可以。”
理清和楚究的关系,比郁南预想的要轻松很多,几天下来,无论是工作,还是下班,他都没碰上楚究。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来去自如,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职场的流言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加上楚究这段时间的低气压,也没人敢议论太多,公司那么大,每天都会有新的八卦出来,久而久之,前段时间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就都变成了陈年往事。
郁南心里空落落的,但他在这种空洞的想法上来之前,就很快找到了事情转移注意力,按部就班地生活,倒也没觉得多难熬。
只是看到那件已经打到了一半的毛线衣时,有点不知所措,扔掉挺可惜的,但继续织下去有找不到理由,干脆放进袋子里,藏进衣柜,眼不见心不烦。
郁南见到楚究最多的时候是在集团官网。
他会见哪个大人物,打败了哪个竞争对手拿下了什么项目,批准了哪条生产线,去哪个公司走访,和哪个公司签了合作协议,得了什么荣誉等等利好新闻。
配图照片永远是他西装革履,冷淡矜贵的模样,永远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个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强者,是带着楚氏一直向前的引领人。
媒体说他是楚氏的利刃,员工说他是公司的定海神针。
仿佛那个迷茫的、挣扎的、试探的、情不自禁的、失控的楚究只是他的幻觉。
事情如他所愿,他和楚究终于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中。
郁南最近食量上来了些,下午三点会饿,他到茶水间泡麦片。
最后一口麦片下肚,郁南清洗杯子后转过身,正好碰上楚究提着个暖水走进来。
郁南怔了下,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碰上楚究了,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忘记了。
主要是太猝不及防,郁南差点连杯子都没有拿稳,可相对于他的震惊,楚究则毫无波澜,连看他的眼神都很平静,跟看一个普通员工一样,目光一触即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清了似的。
茶水间安静得只有水声,一个在洗杯子,一个在接开水,没人说话。
还好楚究的水壶不大,开水流量也快,楚究很快打满了一壶水,抬腿就走出茶水间,看都不看他一眼,把“两清”这个政策执行得非常彻底。
郁南十分郁闷,两清归两清,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至于不说话吗。
不过话说回来,楚究是大老板,他是小员工,各归各位后,确实没什么话好说。
他嗤了声,刻意压抑心里那点失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笔挺挺地回到办公室。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究看到他后,在开水房外站了片刻才走了进去,他走出开水房时,皱着眉悄然叹了口气。
郁南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江伟光一个人,江伟光问他:“你是不是去茶水间了?”
郁南:“对,去喝点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江伟光:“碰到董事长了吧?”
楚究的办公室在最里头,远离厕所,电梯间和茶水间,秘书办公室则靠近茶水间,办公室和走廊用透明玻璃窗隔着,只要楚究走过去,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看到。
郁南也没否认:“对。”
江伟光:“董事长是不是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