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肯定，那晚出现的人就是戚砚。
在云城那晚，救下戚砚的时候，对方身上有他的气息。
那是只有他自己可以感受到的气息，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可戚砚也忘记了。
褚行舟盯着身边的人看了许久，又重新躺下，往对方身边靠了靠，闭上眼睛。
没关系，他有很多很多的耐心。
“小砚砚，你这留海是怎回事？”
焦梅梅捧着咖啡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戚砚极具个性的头发，前端全都卷起来了，差点没一口咖啡喷出去。
戚砚撸了撸，也很无奈。
早上从客厅醒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没记起来自己是怎么就睡着的。
他霸占了几乎一整个垫子，闺女和褚行舟已经不见了。
餐厅上放着热腾腾的早饭。
客厅的垫子睡着是真的比床舒服，一觉睡醒，全身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时间还早，他不慌不忙地吃完了早饭，这才开着车去上班。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完美，除了脑袋上顶着的那搓留海。
昨晚忘记拆头发，结果早上起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弄都没办法捋直了。
一大早，他已经被办公室里的人轮流笑了一遍。
管政推门而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一般情况下，管组长不会出现，他出现，就意味着大家又来活了。
管政随手关起门，挥了挥手，大家全都集合到了办公室里最大的那张会议桌前面。
“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家应该也都清楚了，我和安然这两月都不在总部，大家辛苦了。”
大家对刘扒皮向来是阳奉阴违，可对管政却是不一样的。
管政为人正直，不苟言笑，可对后勤部的组员非常不错，还经常给他们争取各种福利，大家打心里认定这个组长。
焦梅梅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拍了拍手道：“管组，苦咱们不用怕的。”
周乾云跟着：“福利到位，什么都好说。”
大家忍俊不禁，一时间气氛比较活跃。
后勤部一向团结，大家在办公室打闹惯了，开会气氛也比较放松。
管政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以后，这才递出一份报告。
“接下来一个月，我还要再出去一趟，手里的这份文件就是下个月的主要工作。”
纪岳山三两下扫过文件，眉头一皱：“矿产资源？”
管政：“没错，两个月前，在跟M国的交界处意外发现了一处矿产，双方交涉了很久，交界处界限不明，说白了，双方都想拿到这处矿产。”
项安然：“我跟管组长一直在跟进这个项目，目前对方答应谈判，如何来共同管理这处矿产。”
焦梅梅：“那就谈判呗，是遇到什么问题吗？”
管政犹豫了一下：“谈判的条件之一，他们不跟异能者谈。”
话音落下，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戚砚的身上。
戚砚被看的一脸莫名其妙，头顶翘起来的那撮头发显得又呆又萌。
“看……看我干什么？”
管政也觉得这事有点缺德，这么大的场面，戚砚这小孩肯定撑不住。
可是，不可能真的让普通的高层领导出面，万一对方设有什么陷阱或者埋伏，到时候救都来不及。
管政想起刘扒皮的话。
“带戚砚过去就是做个备选，他在特殊处理部工作了这么久，对异能者的了解比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要来得多，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脱身的把握也大一点。”
“再说，用不用的上他还不一定，先锋队也会派人过去，安全肯定是到位的。”
焦梅梅小声地问了一句：“管组，不会是要让小砚砚……”
管政摆摆手：“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带他过去就是以防万一，就当是公费旅游了。”
戚砚推了推眼镜：“我这是又要出外勤了吗？”
管政：“没事，这次我陪你一起。”
戚砚看着手里的文件，头一次觉得，普通人也不太好当。
出差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三天后出发。
刘扒皮给戚砚放了两天的假，让他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还给他发了一本厚厚的稿子，里面涉及到各种谈判的问题，需要戚砚将这些东西都熟记于心。
如果真的需要他出面，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戚砚看着手里这些刁钻的谈判问题，以及任何一个可能涉及到的答案，无语到了极点。
晚上褚行舟带着媚娘回到家的时候，听到他要出差的消息，也是一愣。
“他们要你去谈判？”
戚砚这张脸，说是没毕业的大学生都显得嫩，到底是谁想的缺德主意，让他冒充谈判的人。
戚砚耸了耸肩膀，翻过一页稿子：“刘扒皮认为我是最了解异能者的普通人，毕竟是在总部工作的，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褚行舟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这不是胡闹吗？”
戚砚：“我也觉得，搞得谈判跟儿戏一样。”
“哎，你看看这个问题，什么叫领土主权解释权归我方所有，对方能同意？”
“还有这个，资源共享期间，擅自掠夺矿产者，剥夺采集资格，说剥夺就剥夺，可能吗？”
戚砚看完了那个所谓的谈判资料，觉得实用的没几个，废话倒是不少。
他看书的间隙，褚行舟已经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了，表情有些冷。
“替身不止你一个。”
这话一说，戚砚就知道了，他果然只是个备选，说不定都轮不到他上场。
管政说的那句公费旅游看来是真的。
他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据说这处矿产在一处特别大的岛上。
这个岛刚好就在国界的交界处。
两国这么大，边界原本就没有那么清晰，谁都想得到这些东西。
能和平谈判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不然到时候又要先打一架。
原本还有些兴致不高的戚砚这下来了兴趣。
“这次出差要一个月的时间呢，说不定还会更久，我还没去过小岛呢。”
只是转头看到小黑猫，又犹豫了。
闺女怎么办，他不可能将媚娘给带在后面，这家伙就是个定时炸弹。
褚行舟：“小猫我会照顾，你什么时候走。”
戚砚：“后天。”
褚行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戚砚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出发那天，他看到出现在飞机上的褚行舟。
刘威说过，先锋队会派精英跟着后面，安全问题不用考虑。
可褚行舟那晚的表现说明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原本派过去的人肯定不是他。
戚小砚同志忍不住想了想，褚行舟该不会是因为他才跟在后面的吧。
那他们家闺女怎么办？
戚砚拿出手机，悄悄给褚行舟发了消息。
管政坐在他身边，手里还拿着平板。
管组长天生就是操心的命，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提前做好规划，眼角看到戚砚的动作，声音不由地柔和下来：“怕吗？”
戚砚抬起头：“什么？”
管政：“如果真的让你上，你会害怕吗？”
手机收到消息，他低头看了看褚行舟的回信，这家伙将闺女也带过来了，不过放在了虚幻空间里。
虚幻空间是高阶异能者独有的技能，类似于单独开辟出来的一方天地，除了操纵者，别人根本进不去。
戚砚放下心来，闺女在他眼皮子下面，总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好。
听到管政的问题，他头也不会地说道：“不怕。”
确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到时候真的打一场。
有褚行舟这个人形武器在，还能拿不下一个岛吗？
戚砚对褚行舟充满了信心。
管政看着青年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只盼着到时候不会真的让他上场。
飞机划过云端，在飞行了八个小时后，终于落在了边境机场。
从机场到小岛要改乘轮船。
轮船还要开上一整夜才会到小岛。
轮船上有房间，出发的这批人，每个人一间房。
先锋队在四楼，最顶楼，后勤部在二楼。
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上了轮船以后，大多数人的想法就是先好好地睡一夜。
也有不少人第一次出来，不睡觉在船上看风景的。
戚砚就是看风景的人。
管政嘱咐他注意安全以后，就抱着平板进了房间。
整条船都是特殊处理部的人，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第一次坐轮船，戚砚非常好奇。
大海一望无际，尤其是夜晚的时候，看着异常的恐怖，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能将人给吞噬一样。
晚上海上风温度还比较低，站在甲板上，海风吹来的时候，又湿又凉。
戚砚缩了缩肩膀，抬头看向四楼。
他有些想闺女了，不知道媚娘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从背后拍了拍戚砚的肩膀。
“你是后勤部的吧。”
戚砚转头，便看到一个穿着作战服的男人。
衣服的肩领上印着先锋队的字样，他见过这个人，是褚行舟的助理，叫于全飞。
于全飞没想到会在这个见到这个青年。
戚砚靠在甲板上，海风很大，将额前的头发全都吹了上去。
于全飞这个时候才发现，青年额头很漂亮，头发撩上去以后，可以看到整张脸，并没有他以前想象的那样普通。
“哎，以前都没发现，你还长得挺好看的，前面留海也太长了。”
戚砚：“谢谢，懒得剪而已。”
于全飞看了看四周，这会夜深人静的，倒是非常适合找个人聊聊天。
他往戚砚身旁走近了几步，笑道：“你还记得我吗？”
戚砚记忆力很好：“于全飞，先锋一队的。”
于全飞眼神一亮：“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戚砚：“也不是很难记。”
鱼全都飞走了，这么一想，这名字还挺有趣的。
于全飞又转身靠在甲板上，跟戚砚的姿势一样，全身都呈现出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觉。”
说着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海风太大，戚砚猛地打了一个喷嚏，眼镜上都起了一层雾。
他抬手拿掉眼镜，扯过衣角擦了擦镜片。
那张近乎妖冶的面庞在海风的吹拂下完全露了出来。
戚砚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两个小酒窝，第一眼看会觉得这个男孩子很可爱。
可失去了眼镜遮挡的青年，不笑的时候，全身都透着一股清冷妖冶的气息，尤其是那张脸。
于全飞一瞬间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这张脸，直到戚砚重新将眼镜戴上。
“外面风景还不错，你慢慢看，太冷，我先进去了。”
于全飞愣愣地点了点头，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心脏跳动的飞快，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四楼的窗口，褚行舟收回目光，拿出手机给于全飞发了消息。
小于同志还沉浸在刚才的惊艳里没有回过神，拿出手机看到消息的时候，眼里残留的都是戚砚那张让人惊艳的脸。
直到他看到了褚队发给他的消息。
“全员的资料？还要纸质的！！！”
褚队又在发什么疯，对纸质的资料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
褚行舟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与此同时，房间门被人敲响。
褚队打开门，戚砚以极快地速度挤了进来，“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闺女呢，快让我看看她。”
褚行舟反手将门锁上，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平静地说道：“她有些晕船，已经睡着了。”
褚行舟这间屋子是套房，有一个单独的客厅，里面才是睡觉的卧室。
戚砚打开一条门缝，看到团在被子上那个黑色的影子，确定媚娘在睡觉，又关上了门。
“猫也会晕船吗？”
褚行舟已经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她应该是第一次坐船，等到了岛上就好了。”‘
戚砚被海风吹的指尖都是凉的，一杯热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褚行舟转身关上房间的窗户，随口问道：“外面海风还挺凉的，你在外面吹风了？”
戚砚吸了吸鼻子：“确实挺冷的，我刚才遇到你助理了，聊了会天。”
褚行舟：“你说的是于全飞？”
戚砚：“嗯，这小子有点愣愣的。”
褚行舟：“他刚跟男朋友分手没多久。”
戚砚：“哦，再给我一杯水吧，还是有些冷。”
褚行舟不动声色，又倒了一杯热水：“晚上要跟闺女一起睡吗？”
戚砚有些挣扎：“还是算了吧，万一组长找我有事。”
褚行舟：“天亮之前我叫你。”
戚砚：“……行吧。”

戚砚睡醒的时候, 天已经亮了。
小闺女还在怀里睡得鼾甜，这小东西大概是小猪转世，大多数的时候都在睡觉, 除了睡就是吃，日子过的让人羡慕。
客厅里，褚行舟已经起床了，四楼的窗户开着, 海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凉快的很。
戚砚揉了揉眼睛：“你不是说天亮之前叫我？”
褚行舟：“时间还早, 大家都还没起床呢。”
戚砚还想问，褚行舟已经指着远处的小岛：“看, 快到了。”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远处的小岛像一个黑点, 随着轮船的靠近逐渐放大。
戚砚：“矿产就在这座岛上？”
褚行舟：“准确的说, 是在这座岛的下面，涉及范围还挺广的, 想要开发的话，这里是最好的基地。”
难怪这次出行有这么多的人, 这么看来，这处矿产是个难啃的骨头。
就在这个时候, 晨曦的阳光从海平面上跳跃出来, 整个海面都铺上了一层柔软的霞光。
海水泛着暖色, 波光粼粼，好看极了。
两个人站在窗前, 看着这样的日出, 谁也没有说话。
戚砚眼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海上的日出好美。”
褚行舟站在他的身侧，偏过头, 晨光落在青年的脸上，映出对方眼底的笑。
“确实很美。”
看完日出，戚砚就一个人悄悄地溜下了楼，回到了房间里。
管政应该是熬了大夜，这会还没起。
他走后没一会，于全飞就拿着厚厚的文件，顶着黑眼圈敲门而入。
“褚队，你要的资料。”
褚行舟折磨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让他整理资料，纸质的。
于全飞观察了一下褚队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你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褚行舟抬眸看他。
四楼跟一层夹板之间也就这么点距离，以他的耳力，即便昨晚的风那么大，也能将所有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于全飞的话，他这会都还能一字不差地想起来，尤其是那句：“以前都没发现，你还长得挺好看的。”
褚行舟的眼神逐渐冷却。
于全飞哆嗦了一下，完全没理解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祖宗。
褚行舟：“放着吧。”
小于同志放完资料，以极快地速度奔出去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老大给削了，一定是错觉吧。
戚砚回房间洗澡换了身衣服，又整理一下需要用到的资料，这才听到隔壁管政起床的声音。
没一会，管组敲了敲戚砚的门，让他跟着一起出去吃饭。
甲板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戚砚跟着管政一起去了餐厅。
船上外围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守卫，一眼扫过去最低等级的都是C级异能者，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浅蓝色制服，带着白色的帽子，面色严肃。
管政一边走一边给戚砚讲解：“这次出来协助谈判的异能者全都是从先锋队一队里挑的人，褚队亲自挑的，所以安全问题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
戚砚点点头，不光是这些异能者，褚行舟本人也在呢，安全保障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发出一阵骚动，戚砚正从餐桌上挑出一块甜点，转过身却是愣在了原地，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惊艳。
大多数时候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褚行舟也换了一身衣服，浅蓝色的制服，白色的帽子，跟周围站岗的那些守卫一样。
一样的制服，可穿在褚行舟的身上就有种别样的味道，这人身高腿长，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
制服的衣领一直扣到最上面，挡住了修长的脖颈，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
管政一把拉过戚砚：“那个便是褚队，你之前去云城出差应该见过他才是。”
戚砚咬下一口甜点，眼睛专注地看着那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随口应道：“嗯，见过。”
可惜管组长没有八卦的心，不然他就该知道，特殊管理部大楼被袭击的那天，就传过自己给褚行舟高调告白的八卦。
褚行舟非常严格地执行着出门在外两个人不认识的原则，眼神扫过他跟管政的时候，并没有一点停留，跟他们俩擦肩而过，走上了夹板。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于全飞看到戚砚的时候，对着他点了点头。
都说人靠衣装，换上制服的于全飞倒也像模像样。
戚砚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管政有些惊讶：“你认识于助理？”
戚砚：“送文件的时候见过几次，于助理比较热情。”
管政没再追问，低声跟他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就走了。
天亮之后，轮船行驶的速度要比夜里快了许多，小岛近在眼前，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停靠了。
戚砚是真的抱着玩乐的心思过来公费旅游的，这样的机会也不是经常就有。
可就在这个时候，管政拉着人进了房间，随后跟进来一个化妆老师。
戚砚有些懵，看着管政交给他的那套黑色的正装，疑惑道：“这是？”
管政：“刚接到的消息，对方谈判组的人已经到了，这会有人等在岸边，你先换上衣服，待会有人给你弄造型，下船的时候不要怯场，不会回答的问题，你只要沉默就行了，剩下的会有人解决。”
戚砚：“啊？”
这怎么还没开始谈判呢，就先扮演上了。
他七手八脚地给自己换上那身黑色的西装。
管政虽然是个糙爷们，但是很心细，这套衣服刚好就是戚砚的尺码，应该是上船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戚砚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经典的白衬衫黑西服套装，禁锢在这套衣服里，只觉得浑身都别扭的很。
弄头发的时候，化妆师拿掉了他的眼镜，给他换了一副金丝边的小眼镜，还将额前的头发全都梳了上去，定了型。
这么一折腾，船缓缓地靠岸了。
其实真正谈判的领导组成员也来了，但并不在他们这条船上，他们这艘船提前出发就是为了吸引对方的目光的，探探对方的口风和态度，如果有可商量的余地且不动用武力的话，真正外交谈判组的人随后就会过来。
不光是换了衣服，为了让戚砚的身份看起来更真是一点，下船的时候，两边全都站满了穿着统一制服的异能者，阵仗很大。
最前方的，就是面无表情，气场强大，传说中稀有的A级异能者，褚行舟。
管政也换了一身衣服，到时候他会跟在戚砚的身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可以帮忙。
他实在害怕这小孩怯场，谈判不成，先将气势给输了。
也不知道是谁想的馊主意，让戚砚来当这个谈判官，上面竟然还同意了。
现在想想，这不是胡闹么。
管政眉头一直都皱着，戚砚房门终于打开了，转头的瞬间，他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戚砚的个子其实并不矮，穿上皮鞋以后，也是一米八往上，只是平日里额前的留海过重，连着人都显得不那么挺拔。
可这会，那些碎发全都被梳了上去，光洁饱满的额头露出来，一下子将他整张脸给显现出来。
黑框眼镜摘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金丝边的薄款眼镜，往日被厚重眼镜遮住的那半张脸也是显露无疑。
那是一张绝不会用平平无奇来形容的一张脸，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微微上挑的眼角，竟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妖冶和高不可攀，尤其是他不笑的时候。
管政是当真愣在了原地，这还是他们后勤部那个不起眼的小砚砚吗？
戚砚挥了挥手：“管组，我这样行吗？”
管政回过神：“行，记得千万别笑。”
戚砚：“好。”
戚砚就当真没再笑过。
船一靠岸，前面就有人开道，随后戚砚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下，一步一步地踏出了夹板，挺拔的背脊，不慌不忙的脚步，还有那副天然上位者的气息。
从夹板上往下走的时候，他确信自己听到了周围吸气的声音。
一道灼热的目光从侧前方传过来，戚砚目不转睛地过去了，随后身后方就多了一个人，将原本站在他侧边的管政给挤到了一旁。
从下船开始，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窃窃私语声传过来。
“这就是来谈判的专家吗？好年轻啊。”
“之前在船上怎么一直都没有见过，专家是不是都待在屋子里没出来过。”
“废话，这么重要的人物，当然不可能随便出来。”
“该说不说，要是咱们得领导都长这个样子，工资少点，我也是愿意干的。”
除了管政和少数知晓内情的人，船上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们一路护送的专家只是后勤部的一个小职员，并且早已经跟他们打过照面。
M国派来的谈判使者也已经站在了岸边，对方也有一队普通人，跟他们一样，普通人身后站着的全都是异能者。
对方有备而来，甚至提前到了。
一下船，对方就非常热情的伸出手，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话。
一旁的翻译还没有开口，戚砚已经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随即松开手，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绍：“戚砚。”
没有多余的话，戚砚就这么看着对面这个人，眼中没有丝毫的紧张，淡然到不像是来谈判到，倒像是来旅游的。
跟戚砚握手的人叫查理，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脑袋还有些秃，身体微胖，虽然面上带着笑，可眼底饱含精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戚砚和查理并肩往里走，身后都跟着翻译和异能者保镖。
管政原本还担心戚砚会怯场，听不懂外语，会手忙脚乱，甚至脑子里已经模拟好了，现场万一出现状况，他应该怎么解决。
但他没想到，戚砚听得懂外语，身后的翻译根本用不上。
他虽然听得懂，可从来不用外语对话，说的都是中文。
这就需要查理身边的人给查理进行翻译，就这么一手操作，两个人之间的气场一下子拉开了差距。
管政从来都是拿戚砚当孩子看的，不光是因为他相貌显嫩，更因为对方性格软，脾气好，从来不会跟人争吵，也从来不争强好胜，是他们后勤部公认的老好人。
但现在那个老好人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的咄咄逼人，寸步不让。
这还没开始他谈判呢，就已经隐隐压了对方一头。
太阳逐渐升到头顶，阳光灼热，戚砚的头顶不知何时顶起了一把大的遮阳伞。
余光里，褚行舟带着白色丝绸手套的手正举着伞，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旁，几乎贴着他。
戚砚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伞而有任何变化，好像这种待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查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戚砚一路，对方说话滴水不漏，可表情始终如一，捉摸不透。
没想到这次华国派来的专家组这么棘手。
路很快就到了尽头。
这里原本是一处荒岛，两个月前有渔民误入了这处岛屿，掉下了一个山洞，这才意外发现了岛下面的矿产，随即便通知了驻扎在附近的人。
这座小岛处于边界处，M国也有人一直盯着呢，岛下有矿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了。
一开始，因为这个问题，双方产生过一些小摩擦，都是些小打小闹，暗地里却都派人悄悄探查岛下的矿产资源，也通知了国内的异能者来参与。
拉扯了两个月，最终达成了谈判的意见。
这两个月，岛上已经建起了临时的基地，双方以一片林子为边界，边界处都驻扎了自己的人。
为了谈判，小岛还另外搭建了一个专门用来谈判的基地。
临时搭建的屋子很是牢固，一共两层，外表虽然简陋，可里面所有的东西却是一应俱全，宽敞的会议室除了桌椅，什么东西都没有。
两队人在交界处分道扬镳，可走之前，都邀请对方共进午餐，谁都想当东道主，但双方彼此都婉拒了。
友好的寒暄过后，各自回了自己的营地。
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了管政和正在将伞收起来的褚行舟。
这是单独分配给谈判组的屋子，周围还安装了屏蔽装备，不会有人偷听。
戚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抬手拉开领带，解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纽扣，想起查理笑的一脸油腻的样子，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老狐狸。”
说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那副眼镜被收起来了，现在戴的这副很小。
管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果戚砚不是他自己亲手安排的，可能这会他已经相信了，这人就是派来的专家，他这会甚至忽略了跟了一路，也沉默了一路的褚行舟。
“戚砚，你以前都没说过你会外语？”
戚砚眨了眨眼睛：“管组，我也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而且，成绩还不错。”
管政一愣。
因为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逐渐拉开的差距，他们下意识地觉得普通人是比不上异能者的，在后勤部，戚砚被所有人默认为是最没用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