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在城里长大, 家里不愁吃饭的吗?”二蛋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要是能?进书院读书他们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邵关景从小在城里长大, 一般过年过节也是他爹把老木匠接到?城里,桃花荡他没?回来过几次,自然不知道村里人生活有多拮据。
邵关景听了二蛋的话不舒服:“你说话怎么这?么冲?我之前又不知道他们家很穷。”
二蛋冲他翻了个白眼,不理他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桃花荡的孩子?都回家了,只有两个邻村的小孩留了下来,他们手里拿着一张家里做的炕饼, 不过巴掌大的一小块,可两个人都吃的很珍惜。
这?张饼是他们从家里带过来的, 一上午过去?快硬成砖头了,姜沅看?到?了皱着眉头, 卓逸思趁机道:“不如让他们两个到?屋子?里来?不说别的,给他们一口热水就着吃也好。”
邵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两个小孩能?吃多少东西?现在我们家还不缺这?点粮食。逸思你叫他们两个进来,中午就和我们一起吃吧。”
“邵老板大气。”邵煊的话正中下怀,卓逸思出去?叫院子?里坐着的小孩进来。
听到?今天可以在夫子?家吃饭,两个小孩面面相觑。空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肉香,他们两个毕竟是小孩子?,被这?味道一激,忍不住直吞口水,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跟着卓逸思进去?了。
今天是姜沅教学第?一天,邵煊做了满满一桌菜出来。
两个邻村的小孩本来还想着要客气,可是邵煊把筷子?往他们手里一塞,还没?说点什么,两个小孩就埋头苦吃起来。
“吃的什么菜,怎么烧的这?么香?”李双双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布老虎,“喏,今天我打理柜子?发现的,你们要是不嫌弃,就等宝宝生出来留给他玩,我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虎头早就不玩了这?个了。”
姜沅接过那布老虎,里面填着棉絮,捏起来软绵绵的。
李双双看?着姜沅的肚子?,那里已?经鼓起来了一点,隔着厚重的衣服,得仔细瞧才能?瞧得见。
姜沅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邵煊把手横过来挡住他的视线:“这?么好奇,自己再生个一个就是了。”
李双双支支吾吾干笑两声:“虎头现在还这?么小,我再生一个不得把自己累死?要生也得他再大一点。”
他怕邵煊又讲什么话来打趣他,连忙说道:“虎头的饭还不知道有没?有吃完,他下午还得上学,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没?和饭桌上的卓逸思打招呼,急急忙忙走了。
邵煊这?一整天也没?往城里去?,两个摊子?有邵富贵和邵阳帮忙看?着,衣坊则交给了邵文邵武,就连原本要挑的伙计他们兄弟俩也帮忙挑好了。
晚上邵煊和往常一样,临睡前把耳朵贴在姜沅的肚子?上,和里面的宝宝说话。自从姜沅的肚子?能?看?出来弧度之后,这?就成了邵煊每天最爱干的事情之一。
“今天你双双叔给你带了一个布老虎,看?起来可神气了,爸爸……父亲唱一首两只老虎给你听吧。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直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邵煊的声音在夜色里十分温柔,姜沅一动?不动?,那首充满童趣的儿歌听在他耳朵里跟催眠曲差不多,他打起精神问了一句:“你小时?候也听这?种童谣吗?”
邵煊在他的肚皮上亲了一口:“嗯,是不是还挺好玩的?明天晚上来给宝宝唱小白兔,后天就唱小燕子?……”
他说着说着,迟迟没?等到?姜沅应声,抬头一看?,怀里的人闭着眼睛面色恬静,已?经睡着了。
邵煊在他舒展的眉心亲了亲,把他身后的被子?往上掖好,确定没?有地?方漏风之后,才贴着他的脸一同睡去?。
昨夜应该是下了雨,清早起来,房檐上凝出一根根长短不一的冰锥,院子?里落了不少枯枝败叶,原本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结了一层薄冰,地?上也是一片泥泞。
天色昏沉,乌云密布,这?种天气大雨都是说下就下,孩子?们显然不能?留在院子?里读书了。
没?有办法,邵煊和洗漱好的卓逸思把孩子?口口群每日更新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们的桌子?搬到?了挂着孔子?像的房间?里,好在现在只有八个小孩,一间?屋子?能?够装下。
不多时?,八个孩子?就到?齐了。
二蛋搓了搓自己冻红的脸蛋,看?着廊檐下的冰锥抱怨道:“冬天这?么冷,夏天又那么热,如果夏天我也能?买得起冰就好了,我天天抱着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邵煊立马就想到?了夏日必备冷饮和冰棍。
冬日凿冰简单,藏冰却不容易。时?下夏日只有达官贵人能?够有足够的冰块来抵御夏日酷暑。
他们柳城所在的徐州,一整个冬日贮藏的冰块恐怕也只供得起刺史府享用,最多刺史府再从手里漏点给地?主豪吏,普通百姓夏日吃冰闻所未闻。
邵煊顾不得听二蛋后面又说了什么,他疾步走到?家中土厕,从墙上刮下来一层白霜。这?东西在农村几乎家家可见,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什么。
邵煊之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这?农家土墙上的白霜不就是制冰用的硝粉吗!
不过仅凭这?土墙上的硝粉就想负担夏日一整季的冷饮显然远远不够,这?种制冰方法本就繁琐,需要消耗大量硝粉,最好能?找到?硝石。
不过这?都不是他眼下需要考虑的事,饭要一口一口吃,事也要一步一步做。现在重要的是怎样用硝石制作冰块,如果找不到?方法,就是有再多原料也没?用。
邵煊努力回想当年化学老师做过的制冰实验,他知道原理是硝石溶于水会?吸收大量热量,从而使水成冰。
他回到?厨房拿出来一个碗,往里倒入大半碗水,然后加入硝粉,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碗中的水结冰。
他对着那碗不给面子?的水苦冥思想,然后猛然想起,当时?老师似乎拿了一大一小两个容器。
邵煊当机立断,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个老木匠送的、还没?有用到?的木盆,害怕现取的硝石不够用,他往盆里倒入一小半水,刚好与碗平齐,之后把取下来的粉末全?部撒进盆里,等着碗里的水会?不会?结冰。
这?个过程有点缓慢,邵煊没?有在厨房里苦等,来到?堂屋,姜沅正在翻开?几个孩子?昨天交上来的作业。
卓逸思让他们写了十个“人”字,邵煊过去?一瞧,每张纸上的字都大小不一,歪歪扭扭,一笔一画都像是蚯蚓爬出来的一样。
他忍不住笑了:“这?第?一个字写了快半张纸,剩下九个字委委屈屈挤在一起——这?是谁的作业?”
“你可不要在虎头面前说这?话,昨天晚上回去?他还哭鼻子?了,听说在这?张纸之前他还写了一张,只不过那张被眼泪打湿揉烂了。”姜沅想着刚才李双双过来说的话,“虎头很认真的,他才第?一次学写字,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邵煊又翻了翻下面几张作业,这?才发现姜沅不是在帮虎头说好话。
虎头写的能?认得出是什么字,后面那几张邵煊把眼都看?疼了,也没?认出来他们写的什么。
“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去?孩子?们上课的地?方也没?瞧见你。”姜沅问他。
邵煊恰好想知道硝石制冰的方法有没?有成功,就拉着姜沅一起去?了厨房。
那个木盆就摆在灶边上,碗里头的水已?经开?始结冰了。
姜沅盯着面前的大盆小碗:“这?是在做什么?”
邵煊把碗从盆里拿出来,让他看?里面的冰:“阿沅你看?,硝石制冰方法成功了。”
“硝石制冰?”姜沅突然明白过来,“你知道怎么制冰?”如果真是姜沅想的那样,这?其?中的利润已?经非常人能?想象的了。
邵煊见他面上隐隐激动?的神色,连忙告诉他:“阿沅,先别激动?。硝石不太常见,这?种制冰方法还有很大欠缺。”
“硝石是什么?”姜沅没?有听过,似乎是一种石料,不过制冰果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是我们厕屋里的地?霜。”刚才刮下来的硝粉已?经用完了,不然还可以给姜沅重新演示一遍。
“地?霜虽然常见,但?确实很难收集到?足够的用量。”姜沅轻轻蹙眉,“这?硝石还有别的地?方有吗?”
“不长庄稼的荒地?可能?会?有,还有就是盐湖石矿,不过目前看?来这?些地?方都比较难寻,或许可以问问程旭,他的门路比我们要广。”邵煊知道这?事急不得,“不谈制冰,中午我们吃点热腾腾的东西吧,阿沅,你把二嫂和双双他们都叫上。”
第四十九章
临近中午,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书院提前散了学,趁着雪还没有下大赶紧回家。两个邻村的小孩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留在书院吃饭, 没等卓逸思叫住他们,一溜烟地跑远了。
邵煊把?炉子拎到堂屋, 生起火后挨着特别暖和?, 李双双和?陈三妹也过?来了, 几个人围着火炉烤花生吃。
“三哥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中午得闲,不用我?烧饭喽。”李双双搓着花生皮,“我?家里还有几个芋头, 要不要放进这火炉烤着吃?”
邵煊听见了:“别烤芋头,马上就要吃饭了。”
李双双抬起来的屁股又落了回去:“说的也是, 三哥,你别卖关子了, 告诉我?们中午吃什么吧。”
“说了你肯定也不知道, 还是等着吃吧。”邵煊去屋里换上秋天买好的过?冬棉衣, 又拿了一件给姜沅,“换这件吧阿沅,穿着更暖和?。”
那?一把?烤花生几个人很快就吃光了,卓逸思盯着火炉里燃烧的木柴,他近日一直待在书院,也不知道医馆里的阿竹怎么样了。
一开始飘着的细雪也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虎头和?豹子趁着大人没注意, 悄悄跑到门口玩,等邵煊发现他俩的时候, 两个人的头发眉毛上覆了一层薄雪,小手冻的红彤彤的。
“小心手生冻疮, 那?滋味可?不快活。”邵煊拍拍他们湿淋淋的手,“快回去火炉上烤一烤,你们两个是感?觉不到冷吗?”
虎头一边跑一边笑:“不冷呀,下雪好玩。”
豹子紧紧跟在他身后,等虎头进了屋子他也跟着进去了。
邵煊摇摇头,走进厨房。
天冷了当然?要吃一顿火锅,裹满汤汁的肉片带着热辣辣的香气一口吞下,全身都能热乎起来。
邵煊早就想吃这一口了,只不过?前段时间姜沅吐的厉害,又加上事情?挤在一起太忙,所以迟迟没有吃上。
为了这顿火锅,邵煊还特地到铁匠铺定制了一个鸳鸯锅,架在炉子上刚好。
做火锅底料的牛油邵煊跑了好几次市场才买到,这年头牛是重要的农业资源,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家会卖牛,大多数人只有等到耕牛老死?之后才会拿到市场贩卖。
邵煊把?买到的牛油切下一块放进锅里熬,等化开之后油温烧高过?辣椒,那?辛辣暴烈的热气直冲鼻腔,邵煊把?头撇向一边打了好几个喷嚏。
锅里不往外?溅油之后,邵煊往里加小葱香菜蒜瓣,炸至金黄再把?锅里的残渣全部捞出。
继续加入黄姜,邵煊又挖了几大勺豆瓣酱,这时候已经能闻出隐隐的香气了,邵煊一鼓作气,又往油里加了冰糖、花椒、八角、草果、甘草等各种香料,搅和?在一起炒香之后等待凝固就可?以了。
清汤锅底邵煊选的是排骨清汤,邵煊将另外?一口大锅洗干净,将鸡肉、猪排骨、猪骨放入锅中掺水,用大火烧沸后打去浮沫,再用小火吊出鲜味。
舀出鲜汤冷却,将鸡肉脯和?瘦猪肉锤成?茸状,再用鲜汤澥散,重新将鲜汤倒入锅中烧沸,清汤锅底就做好了。
邵煊将凝固的辣汤锅底切成?一块块装进盖碗里,这一锅底料能分开吃好几顿。
他刀工还算不错,五花肉切的薄如蝉翼,邵煊把?切成?条状的牛百叶和?牛肉在碗里铺好,程叔昨天送过?来的黑鱼刺少肉细,拿来涮火锅也很不错,还有一大块羊肉,邵煊觉得清汤锅烫羊肉太膻,又加酱汁香料腌了个把?时辰。
地里的大白菜邵煊薅了两颗,仔细洗净之后装盘,一大把?菠菜看着多,下到锅里其实也没多少,邵煊把?茼蒿的根切了,只留了叶子,这种蔬菜气味独特,邵煊不怎么爱吃,但是姜沅喜欢。
除此?之外?,还有地瓜片,土豆片,香菜,豆腐……
等邵煊忙好,灶台上摆满了盘子,每个盘子里面都装的满满当当,不用担心吃不饱。
在他做饭的工夫,落在地面上的飞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吱呀作响。邵煊把?装满肉菜的盘子端进堂屋里。
屋子里十分暖和?,李双双看着邵煊端上来的盘子还以为开饭了:“终于可?以吃饭了,可?饿死?我?了——不对呀三哥,你怎么端了两盘生肉过?来?”
听到他的话,屋子里的人都傻眼了。
“阿煊,刚刚你在厨房里烧什么?香的我?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陈三妹料定邵煊做了一道好菜,“我?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就快把?菜端上来吧。”
“别着急,马上就能吃上了。”邵煊叫卓逸思去厨房帮他一起端菜,“炉子的火再烧旺一点,马上要把?锅端到上面。”
等到他们把?菜全部上齐,邵煊在鸳鸯锅的两边各放入一块火锅底料,加满水后放到炉子上继续煮。
屋子里的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陈三妹左看看右看看问道:“阿煊,怎么没盛饭过?来?”
卓逸思跟着邵煊去了一趟厨房,自然?清楚他根本没有做饭:“锅里没有饭,连馒头和?饼都没有。”
“啊?”李双双瞪大了眼睛,“没有饭怎么吃得饱?”
锅里的火锅底料化开了,整间屋子充斥着火锅特有的麻辣气,邵煊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碗,让他们围着火炉坐下。
“这是火锅,有麻辣和?清汤两个锅底,你们爱吃哪一个,就把?想吃的菜放到哪个锅底,涮好后捞出来就能吃了。”
这次准备的有点仓促,没能给每个人调一碗料汁,不然?味道还能更好。
邵煊夹了一片五花肉,率先放进辣锅里。
那?片肉很快就烫熟了,邵煊把?微微卷边的肉片夹出来塞进嘴里:“你们快尝尝,味道还不错。”说罢给姜沅也夹了一块肉放进辣锅。
闻着这股香味,几个人早就忍不住了,他们学着邵煊涮起火锅,李双双才吃了一口,立马就被火锅的味道俘虏了:“好吃!”
他又给虎头夹了一块肉放进清汤锅里。
陈三妹不能吃辣也选了清汤锅,她夹了一片羊肉一尝:“这么鲜,还一点吃不出来羊的那?股骚味儿。”
姜沅已经过?了吃啥吐啥的阶段,相比于清汤锅,他更喜欢辣锅,没一会儿背后就出了一层细汗。
“吃太辣了当心肚子疼。”邵煊不放心他,给他在清汤锅烫了一把?茼蒿。
“你们放开了吃,不够的话肉和?菜厨房都还有。”邵煊说。
李双双嚷嚷道:“这火锅也太好吃了,三哥,下次你再做还要叫上我?。”
陈三妹顺着他的话一直点头,就连卓逸思也朝邵煊这边看来。
“光炒火锅底料的这些香料就花了我?几百文,今天这一顿恐怕花了快一两银子。”邵煊看看桌子上那?一盘盘的肉,“谁家能经得住隔三差五这么吃。”
李双双豪迈地一抹嘴巴:“原来是加了香料炒的,难怪这么香。要不这样三哥,下次你只做底料,肉和?菜交给我?。”
陈三妹害怕他们撇下自己连忙表态:“我?和?双双一样,不会白吃白喝。”
邵煊看向一边安静吃菜的卓逸思:“阿竹顶多一个月之后就能从医馆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做一次火锅带小哥儿一起吃。”
李双双笑嘻嘻地说:“那?我?们过?年也再做一次呗三哥,带爹娘奶奶他们也尝尝。”
“不用麻烦。”卓逸思一听,要专门为阿竹做一顿火锅连忙推拒,“阿煊你愿意让我?们一家在你这边暂住,就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阿竹喝了这么多天的药,就做火锅为他接风洗尘很不错。”姜沅知道医馆喝的药有多苦,平日里吃的东西又清淡,等到回家不就得吃点好的。
别说一两银子一顿的饭菜了,阿竹长这么大连肉都很少吃。作为父亲,卓逸思当然?想让阿竹尝尝他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美味。
再推辞就显得虚伪了,卓逸思最终没有说话。
虎头趁着李双双说话没注意他,悄悄夹了一块肉伸进了辣汤锅底,熟了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马塞入嘴里。
辛辣的刺激感?直冲面门,由?于吃的急切,汤汁还不小心呛进了气管里。虎头猛然?咳嗽了两声,“哇”地哭了起来。
李双双一把?抱起他:“怎么了虎头?”
虎头吐出舌头摸了摸:“爹爹,好辣!我?的嗓子好痛。”
“家里的水喝光了还没烧。”姜沅站起来想倒水,突然?想起这茬。
李双双灵机一动,从外?面抓了一把?雪回来塞进虎头的嘴巴里:“把?雪含住,嘴巴不辣了就重新吐出来。”
虎头答应的好好的,雪水化了直接咽进了肚子里。
邵煊下意识想让他吐出来,李双双倒是觉得没什么:“没事没事,这雪刚从天上落下来,干净着呢。”
邵煊不知道怎么解释雪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干净,担心两个小孩又趁大人不注意偷吃,他看了一眼卓逸思吓唬虎头和?豹子:“你们夫子说了,偷偷吃雪的小孩肚子会长虫,虫会把?肚子咬破钻出来。”
卓逸思:“?”
对虎头和?豹子来说,夫子的话就是真?理,两个人忙不慌对着卓逸思保证:“不吃雪了,我?们保证不去外?面偷雪吃。”
经过?这一遭,虎头老老实实只碰面前的清汤锅,豹子跃跃欲试的小手也安分下来。
“哎呀,雪下的这般大,要是晚上还不停的话,阿阳他们怎么回家?”李双双心里惦记着在城里看摊子的邵阳。
陈三妹倒是没那?么担心:“他们两个大男人,回不来去客栈休息一晚也行啊,要是嫌贵,还可?以去阿煊的铺子,刚好邵文邵武也在。”
“那?还是去客栈吧,虽然?贵了点,但是好歹有个褥子盖着。”李双双一想也是,自己操心没操对地方。
“三哥,这汤底吃不完了怎么办?”李双双捣了捣锅底的一颗小花椒,问道。
“吃不完就倒掉了。”邵煊说,哪知道遭到了李双双的激烈反对:“不行!多浪费啊,一两银子呢,我?们晚上接着吃吧。”
邵煊匪夷所思,一口拒绝,最后还是姜沅出面,李双双才勉强同意倒掉。
黄有根最近心情很是不爽。
自从?上次在衣坊闹事被邵煊赶出来之后, 他总在丹墀衣坊一带溜达,就等着找到机会好好报复邵煊。
计划他都想?好了,邵煊一般回家很准时, 黄有根只要把黑布往脸上一蒙,直接就能带几个兄弟把邵煊拖到人少的小巷子一顿暴打。
一想到邵煊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惨样, 他的心情就和酷暑喝井水一样畅快。
可是左等右等, 愣是没给?他找到邵煊单走的机会。
每天晚上, 摆摊的那兄弟俩都会过来和他汇合,加上铺子里忙活的两个伙计,他们五个人一起回家。
要说一个两个帮手也就算了, 黄有根带着自己三个兄弟也不是不能打,但是五个年轻气盛的汉子往面前一站, 他只能每晚眼睁睁地?目送他们一群人回家。
原本兴冲冲跟他过来堵人的同伙一连几天都没蹲到,早就兴致阑珊不想?干了, 黄有根好说歹说, 才劝动?了其中一个跟着他继续在巷子里堵邵煊。
“今晚最后一晚了啊, 明天要是再蹲不到他我也不来了。这几天我没去花柳巷看?桃红,早就想?她?想?的不行?了。”
同伙百无聊赖地?扣着墙皮,要不是黄有根给?他带了一块烧鸡,他早就和其他人一样撂挑子不干了,今晚陪他跑的这一趟算是还上了人情。
黄有根隐隐烦躁,他自己何尝不知道邵煊那边根本没有机会,只是叫他现?在放弃, 他又觉得?十分不甘心。
“就这最后一晚,要是再蹲不到他, 那就算我倒霉。”黄有根咬牙切齿地?说道。
同伙于是不说话了,到了邵煊该回家的时辰, 他却没从?铺子里出来。
“今天中午下了那样大的一场雪,他会不会在村子里根本没有过来?”同伙站起来抖了抖蹲麻的双腿,寒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割。
黄有根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说辞:“再等一小会儿?,要是邵煊还不从?衣坊里出来,我们就走。”
同伙无奈,只好又顺着墙角蹲下。
纷纷扬扬的白雪再次飘落,同伙实在蹲不住了:“我不在这陪你了老黄,傍晚才停的雪又开始下了,快给?我冻死了。”
黄有根抹去脸上粘上的雪,心里清楚今天又白忙活了一场:“走走走,我们回去,这小子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这么能躲,真晦气。”
同伙心想?总算能走了,突然一股大力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要走出去的身体?又按在了原地?,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喊道:“又怎么了?”
“你看?那是不是邵禄名?”黄有根盯着前面那条街上的人影,没有在意同伴的恶劣语气,“他不是邵煊的大哥吗?抓不到邵煊那就抓他吧。”
同伙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欠了赌坊好多银两被赶出书院的邵禄名。他在柳城也算出名,是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几个被赶出书院的人之一。
“是他。”同伴舔了舔干燥的下唇,“那我们现?在把他拖到巷子里打一顿?”说着就想?过去逮他。
黄有根拦住了他:“不,打一顿多没意思,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玩的。”
邵禄名今天又没找到活做。
从?他被食客来掌柜赶走之后,他在城里又陆陆续续找了几份活,可惜没有一次坚持下来。
唉,明儿?让奶奶知道后,保不齐又是一顿说教。他心不在焉地?想?着,要不然我也摆摊给?人写信算了,我卖便宜一点,一封信只收十文钱……
“唉,这不是邵童生吗。”身后传来了一道粗犷的男声?,邵禄名回头一看?,是他不认识的人。
“相见即是缘分,天都这么黑了,邵童生你也别回去了,恰好我身上有钱,我们再到赌坊搓两把?”那个陌生的男人笑眯眯地?说。
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等天气彻底放晴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清早邵煊和姜沅告别,城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过去处理。
丹墀衣坊的廊下停着两辆板车,邵富贵看?见他把手往身上一擦:“阿煊,糕点和奶茶全部卖光了。”
邵煊闻言并不吃惊:“你们这几日都在衣坊里过的?”
邵富贵点头:“白天在门口摆摆摊,晚上就睡在衣坊里。”
邵煊往屋子里一瞧,地?上居然也有一个小火炉,邵文邵武兄弟二?人正在烤火,邵阳还在里间呼呼大睡。
衣坊的里间是专门供人休息的,只是屋小床也小,不知道他们四个大男人是怎么挤下的,想?来晚上应该睡不到一个整觉。
“这几天下雪,铺子里也没有什么人来,我们兄弟就搞回来这个火炉,没事还能烤烤芋头。”邵文从?炉子旁边站起来,“刚下雪那会儿?,我就让家离得?近的几个伙计回家去了。”
“这炉子花了多少钱?我垫给?你们。这事是我想?的不周到,你们这几天辛苦了。”邵煊说着就要从?怀里掏钱。
邵文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别掏钱了,这几天铺子里事少,我们兄弟二?人照常拿着工钱还乐的清闲。你要真想?给?,等年后我成?亲了再给?。”
他下了死力气,邵煊的手动?弹不得?:“行?了行?了,不给?就是了。你快松手,这样子摁的我手疼。”
邵文讪讪把手放开,果然邵煊的手背上出现?一个醒目的红印。
“今天傍晚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邵武问道,这一连出来了好几天,他早就想?回到自家那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土屋了。
“你们要是想?回去现?在就回去吧,不用等晚上了。”邵煊听出来了邵武语气的欢快,直接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那不行?,怎么样也得?把今天的活做完才能走。”邵武虽然想?回家,但也明白自己现?在是丹墀衣坊的伙计,得?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
他们兄弟两个都是牛脾气,认定的事就一根筋做到底,因此邵煊没多费口舌:“那随你们意。我去飞云阁找一趟阿旭,等阿阳醒来让他和二?哥一起推着车子先回家。”
邵文邵武点头,于是邵煊放心的往飞云阁去了,今天他找程旭要商讨硝石的事。
程旭正坐在柜台后面装样子算账,看?到邵煊过来把算盘一扔:“这雪才刚停,你就过来了?”
“不太放心,今儿?一早就来了。”邵煊丝毫不和他见外,从?他桌子上摆的紫砂壶里倒了一杯茶来喝。
程旭看?着外面正在忙活扫雪的伙计:“这么早过来不像是吃饭的啊,怎么了,有事和我商量?”
“聪明。”邵煊笑起来,“阿旭,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硝石?”
“这东西不是用来做鞭炮的吗?”程旭疑惑,邵煊又想?插手这行?了?
“硝石可以制冰。”邵煊压低声?音告诉他。
程旭震惊又狐疑:“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邵煊和盘托出,“方?法我已经用地?霜试过了,确实可行?,现?在的困境就是没有足够的硝石。”
程旭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如果硝石真能制冰,其中的泼天暴利是个人都会心动?,但是风险也十分致命:“……硝石矿洞已经被官府把控了,明面上禁止民?间开采的,毕竟,硝石能够制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