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
在楼延的手将要拉开衣柜的时候,路好修忽然大步上前接替了楼延的工作,露出勉强的笑容,却比哭着看起来还要惨兮兮,“楼哥,我来吧。”
说完,路好修沉默了几秒之后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衣柜门。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两个被剥了人皮的尸体像衣服一样被钩子挂在了衣柜里。红白黄的血肉、经脉和脂肪大刺刺地震颤着人的眼球,尸体没了脸皮的脸侧向着楼延和路好修的方向,黑黝黝空洞的眼眶好像还是活着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路好修瞳孔巨颤,即使没了人皮,他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恐怖的肉.棍是他的父母。
视觉神经将眼前这一幕传到了大脑里,大脑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了相应的情感。强烈的恐惧、绝望、愤怒一股子冲上了路好修的心头,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喉间被痛苦堵住,咽咽不下去,出也出不出来,哽得发不出声音。大脑的自我保护情绪使过激的刺激都经过了顿感的处理,好几秒后,这些强烈的情绪才汇聚在路好修的胸口,化为一声苍白悲切的哀吼。
然而在哀吼没发出之前,一只手就紧紧捂住了路好修的嘴巴,让这无力的哀吼也变成了被迫吞下的苦痛。
“别出声。”楼延道。
“唔,唔。”
路好修眼睛瞪的极大,他抓着楼延的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瞬间,眼泪鼻涕稀里哗啦流下。
在梦中做梦梦到父母死去的场景都会骤然惊醒然后庆幸这只是一场梦的孩子,却在父母真正死亡时连声怒吼都发不出来。路好修大脑空白一片,只死死盯着父母的尸体,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又一次发挥了作用,让过度的痛苦和绝望变得麻木遥远,甚至让路好修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然后在这样的怀疑之中,路好修和楼延两个人同时听到了主卧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那冒充成路好修父亲的诡异声音不断靠近,明明是一样的声音语气,却在此刻听起来多了几分阴森,“儿子,你带着客人去哪儿了?宵夜快好了!”
路好修浑身僵硬,在楼延的控制下一动不敢动。楼延盯着房门,在路好修耳边飞快说着:“想活下去就别有异动。这玩意儿想扮成你父母的样子哄骗我们,我们最好不要揭穿它们的真面目。我知道你难受,但路好修,现在没有时间让你去收拾心情了,不想让你父母白死那就活着逃出去!现在我会放开你,你擦干净脸,装成和之前差不多的样子去糊弄住它们,什么都别多说,直接带我去你卧室里再商量下一步行动,明白了吗?”
路好修过了两秒,才慢慢点了头。
楼延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路好修埋头在楼延肩膀蹭了蹭,呜咽的委屈声响了几下,然后又强硬憋住,他身体都在颤抖,然后捞起身上的衣服擦干净了眼泪和鼻涕。又跑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把自己弄成湿漉漉的狼狈样子重新走出来,“楼哥,我好了。”
眼睛通红,鼻子也通红,像被人抛弃的小朋友孤零零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透着股茫然劲儿,委委屈屈的,头发丝都打着蔫儿,但除了这些,路好修的情绪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静。
在生死危机摆在眼前的时候,更为急切的生存问题会激发人类本能的求生欲,求生欲会淡化悲伤,从某个方面来看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就是这样坚韧不拔的人类精神,才能让人类在诡异力量的侵蚀下存活了那么久。
楼延还想说什么,父亲的声音却从主卧门外传来,已经近在咫尺,“儿子,你带客人进我屋了?”
路好修浑身抖了一下,他看了楼延一眼,在楼延点头之后抽了抽鼻子,又使劲揉了把脸,然后打开了卧室门,用尽所有能力装成平时里的样子抱怨道:“爹啊,你看你屋成啥样了,水流了一地。到底是你还是我妈没关水龙头?我刚刚听到水声进来一看,连鞋子都湿了,还滑了一脚。为了把下水道通开,你看看我衣服都湿成啥样了。”
父亲一瞧路好修这样子,也吓了一跳,一把将路好修和楼延推了出去,“快去回屋换衣服去,这我来收拾,快点快点,别着凉了。唉,这可不是我弄的,指定是你妈洗脸的时候忘了关水龙头。”
这熟悉的语气与熟悉的动作让路好修一阵恍惚,鼻头顿时发酸,“爸……”
父亲转过头,笑出一口泛黄的牙,“儿子,咋了?”
楼延拍了拍路好修的肩膀,路好修瞬间被惊醒,他偏开眼睛,勉强笑道:“有点冷,我先去换个衣服。”
不等父亲回答,路好修就拽着楼延往自己的卧室走去。他不敢露出不对,却忍不住用余光瞥向背后父亲的身影。就见到父亲在身后一动不动,唯有眼珠子转动着跟着他们的身形移动。
路好修连忙低下了头。
他的卧室距离主卧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但这三四米在路好修看来却格外漫长。当他终于握上自己卧室的门把手的时候,路好修在心里猛地松了口气,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已满是冷汗。
终于……
然而他刚打开房门,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楼延回头看去,就看到路好修的父亲一边盯着他们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接通,说了几句话后竟然朝楼延和路好修走了过来。
路好修下意识握住了楼延的手臂,楼延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将路好修护在身后,镇定自若地道:“陆叔,怎么了?”
父亲憨厚一笑,举起手机递给了楼延,“你爸打电话找你。”
楼延皱起眉头,心中狐疑不已,我爸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但又一想,他爸平时就为人热情喜欢交朋友,楼延刚在这个小区买房子的时候,房里全程的装修都是他爸每天过来亲自监督的。以他爸的脾气,认识这栋楼里的人不难,更别说互换个手机号了。
这个鬼披着路好修父亲的人皮,拿的应该也是路好修父亲的手机。这么一说,这通电话很有可能真是他爸打过来的。
楼延想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这个看起来莫名眼熟的手机,将其谨慎地隔了一段距离放在了耳边,“喂?”
“儿子,我是你爹!”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我今天炖了大鹅,想给你送点过来。刚刚在小区楼下没见你房里开灯,还好我认识你楼里的邻居,要不然都不知道你跑人家家里蹭饭去了。”
楼延确定了这就是他爸,眉头皱的死紧,“你别过来了,赶紧回去。”
老爸纳闷地道:“哪有你爹来了还赶你爹走的道理,我还带了两瓶酒呢!等着,我一会就上来找你们一块吃宵夜,哈哈。”
“爸,回去吧,”楼延压下着急,耐心地劝道,“你听我的,现在就离开小区!”
老爸道:“你个臭小子,行了,什么都别说了,我一会就到了!”
这句话说完,对方就挂断了手机。楼延听着忙音声,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楼哥?”路好修小声喊了楼延一声。
楼延深吸一口气,脸色恢复平静,他把手机还给了“路好修父亲”,跟着路好修进了卧室。
一关上卧室门,楼延就沉着脸坐在床边。
路好修抹抹眼泪,自己碎成八瓣的心还没收拾好,又关心且担忧蹲在楼延旁边,用湿漉漉的声音压低着问:“楼哥,怎么了?”
“我爸一会也要过来,”楼延闭上眼睛,抿了抿干燥的薄唇,“我得想个办法让他回去。”
过了一会儿,楼延拿出手机开始给好友李三新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没等李三新说话,楼延就道:“三新,赶紧开车到我小区门口来接人。”
李三新应该是准备睡了,声音里带着困倦和懵逼:“大半夜的,你打算去哪啊?”
“不是我,是我爸,”楼延按着眉头,无奈道,“他非要过来给我送吃的,但我这里不太安全,你先把他接到你那里去,我之后还要去其他地方。”
李三新听完这句话,却好一会儿没回声。
楼延蹙眉,觉得有些不对:“李三新?”
又过了好几秒,李三新迟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延子,是我听错了还是怎么回事。你爸……你爸不是在你高中时候就死了吗?”
楼延一动不动,只有冷汗顺着额角留下。
李三新担忧的话通过电波传来,有些失真,“延子,延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醉酒心里难受了?我这就去找你,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楼延张了张嘴,“……你别过来了。”
李三新那边传来穿衣服的窸窣声,“什么?”
“我没事,你别过来了,”楼延闭了闭眼,道,“我之后会去找你,你哪里也别去,就在家等着我。”
说完,楼延主动挂了电话。
是啊,他爸早就死了,在他高中的时候就死了。根本就没有他买房时父亲监督全程的事情,更没有他爸认识他邻居的事情。
为什么他在那一瞬间如此自然地认为电话那端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甚至他都没有怀疑他爸为什么不打他的电话,而是打他邻居的电话来找他。
楼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那鬼竟然具有蛊惑他想法的能力?
……不,这不是那鬼的能力。
如果那两只鬼有这种能力,也不必去扒了路好修父母的皮披在自己身上佯装成人类模样了。
问题出在了哪里?
楼延的脑海中闪过“路好修父亲”拿着手机的画面。
他刚刚就觉得那手机瞧起来有些熟悉,现在回想起来,纯黑色外壳,背后一个鲜红的菱形标志……没错,就是这部手机。
楼延低骂一声,嘴角却冷冷地扬了起来,“很好,原来是它。”
路好修也听到了楼延和李三新的对话,其中大量的信息已经把他给冲晕了头,这熟悉的世界在短短片刻之间就变异成了路好修陌生的样子,充满着诡谲危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无措又紧张地看着楼延,“楼哥,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他下意识抓着楼延的衣服,手指发抖,再次开始害怕起来。
楼延却冷静极了,他甚至从路好修的零食堆里掏出了两瓶草莓牛奶,扔了一瓶给路好修,自己气定神闲地喝了一瓶,“诡异刚刚给我的那部手机,它并不是普通的手机,而是诡异之中的一种,代号叫做‘夺命手机’。”
路好修咽咽口水,“夺命手机?”
香甜的草莓牛奶滋润了楼延干燥的唇,也让他鼓噪的心跳平复了一些,楼延给路好修简单解释道:“‘夺命手机’,B级恐怖。拥有者可以用它来拨打任何自己想要杀死的目标人物的电话。一旦拨打,目标不管接不接通,所使用的的通讯工具不管关没关闭,铃声都会响起,并且会如影随形响个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之后,无论目标人物是逃往大洋彼岸还是隔绝网络的乡野,都会暴毙身亡。”
路好修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就是恐怖片里诅咒物的设定?”
“差不多,”楼延短短笑了一下,“拥有者每用夺命手机杀死一个人,夺命手机的黑色外壳就会红上一分。等红到可以滴血的时候,夺命手机就会复苏夺走拥有者的生命,再伺机寻找下一个主人。”
路好修倒吸一口冷气,天马行空地道:“那拥有者卡着那条线用它来杀人,但又不让它红到滴血的程度,它是不是就一直不会复苏了?”
楼延还真点了点头,不过,“理论上是这样,但夺命手机有自主意识,它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就算是一个遵守法律的老实人拿到它,也会被它蛊惑到想要不断杀人。”
路好修愁得埋头苦思,狠狠扒拉了自己两下头发,把头发挠成了竖起的鸡毛掸子,“那不使用通讯工具是不是就没事了?”
“确实,”楼延叹了口气,不等路好修高兴,他就继续道,“夺命手机只能依托于通讯杀人。除非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不接触任何网络,一辈子活在信号不覆盖的地方,没有自己的手机号、没有在网络上留下任何信息,这样才能躲得过夺命手机的电话。但现在是大数据时代,很少会有人为了避免一个有可能拨打给自己的夺命电话就一辈子活在深山野林里,至少我做不到,你能做到吗?”
路好修想都不用想就疯狂摇头:“我也做不到!”
“除了杀人的能力,夺命手机据说还能跟笔仙一样回答拥有者的各种问题,同样是回答一个问题手机红上一分。正是因为夺命手机这个特质,才会被定义成B级别恐怖。”
夺命手机杀死一个人需要三天,按理来说杀人速度和数量远远比不上其他的B级恐怖,但夺命手机的电话却难以躲避,除非如楼延所说那样从出生就隔绝网络。但对生活在正常社会的人类来说,只要他们活着一天,就会平等地接到来自夺命手机的电话。
路好修的关注点有点偏移了,恍恍惚惚,眼泪横飞:“我操,你们竟然还给这些东西分了级?这东西竟然多到可以让你们分级??我的天……这个世界原来还藏着这样的真相……”
这样残酷的真相,让路好修觉得以往那副和平美好的回忆都跟着变得虚假漂浮了。这一刻,他想欺骗自己今晚的一切是场梦都不可以——因为人一旦触及到世界的真相,就无法再自欺欺人地活在虚伪的假象平静里。
楼延慢条斯理道:“就算现在没分级,以后也会分级。”
略过这一句让路好修有些不解的话,楼延看向了房门,声音轻得如果不是路好修全神贯注,几乎听不到了,“路好修,我需要拿到那个手机。”
路好修大惊失色:“拿什么?!”
“别激动,”楼延回过头,又对他笑了一下,眸色暗了下来,“‘夺命手机’如果放任不管,会在以后害死无数的人。我们甚至也有一天可能会死在它突然响起的铃声下,这个东西现在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哪怕我死,我也得在死前毁掉它。”
“……”路好修眼泪汪汪,突然说不出话了。
楼延却看懂了他眼里的感动,顿时拒绝道:“不,你别用看英雄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舍己为人的好人,我没好心到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去拯救别人的地步,但也没有坏到能眼睁睁放走一个会杀死无数人的诡异生物的地步。”
路好修抽抽鼻子,只觉得今天晚上流的眼泪简直比得过他过去十八年了,“呜呜呜但我觉得你好帅,就是一个好人。”
楼延好笑着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路好修头上的乱发,“不,我只是站在人类的角度上,做出了绝大部分人类都会做出的事情而已。”
这只手泛着冷意,修长,但却带给了路好修安心的感觉。路好修以往对楼延的憧憬仅仅是对于成功人士这一类人的羡慕,此时此刻,他却对楼延这个人有了更深刻的崇拜。
楼延收回手,话音一转道:“不妙的是,伪装成你‘父母’的两个诡异应该察觉出了我们发现了什么,准备对我们下手了。”
路好修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因为它们对你使用了夺命手机,这是它们察觉不对后在试探你!”
“对,”楼延点头,眯起了双眼,“而冒充我父亲的东西,没准也是一个正在往这边赶来的诡异。等这个诡异来到,就没有我们能够逃脱的机会了。趁着它们还没有跟我们撕破脸皮的时候,我得去想办法将夺命手机拿来,应该不会太难……在我拿夺命手机的时候,你去拿我放在走道上的背包,包里有我们能用得上的工具。大门不能走了,门内两个诡异,门外说不定也会有一个诡异等着我们。我刚刚算了一下四楼到一楼的高度,用被单系成绳子甩下去,足够我们从窗户逃生到一楼。”
路好修认真地道:“我去拿手机吧?我至少是它们‘儿子’,它们应该不会太防备我。”
楼延冷酷无情道:“你演技不行。”
路好修:“……QAQ。”
他又想哭了,“那你小心啊。”
楼延淡淡道:“我没问题。”
平淡的语气遮掩不住他话里流露的自信,他并不是在安慰路好修,楼延是真的觉得他有极大的几率能将夺命手机拿到手。
因为在诡异们看来,他的认知已经被诡异力量所修改,还处在它们的掌控之中,楼延可以将计就计。
事不宜迟,楼延整理好一会要说的话,打开了房门径直往“路好修的父亲”走去。
中年男人已经坐回了客厅沙发上,发现他动静后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脸上扯开一个笑容——这笑容相比于先前天衣无缝的笑明显敷衍了很多,看样子诡异们的耐心也快要没了。
敷着面膜的女人也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幽幽地站在阴影之下,眼珠子跟着楼延转动。
在它们的注意力聚集到楼延身上的时候,路好修悄无声息地将走廊中的背包拎回了卧房。
楼延走得面不改色,脚步优雅又沉稳,正常得似乎没有发现丝毫不对,他走到沙发旁,低头看着中年男人,语气随意:“路叔,借你手机用一用?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中年男人静静地盯着他。近距离之下,楼延能够看到它所披的皮囊就像被吹鼓起的气球一样,表面饱满圆滑到了不自然的程度。甚至在光影的遮挡下,楼延还看到拇指盖大小的黑色虫子从它的耳洞里爬了出来,又顺着后脖子爬到了黑色的头发里面。
一股反胃上涌,又被楼延强行压下。楼延皱眉,再次道:“路叔?”
中年男人“呵呵”笑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了楼延,“打吧打吧,它也应该快到了。”
楼延道了谢,甚至不忘朝厨房门口站着的女人点点头,才回到路好修的房间里。
路好修看到他,惊喜的表情还没露出,就看到楼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快过来帮忙!”楼延飞速把门锁上,开始推衣柜抵住门,“它们要动手了!”
路好修:“我操操操!”
他三步并两步飞奔过去,帮着楼延把衣柜用力一堆,柜门刚刚抵住房门,房门就从外侧受到了一股大力冲击。
“砰!”
门框瞬间被震出了墙灰。
路好修父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阴冷诡异地笑着:“儿子啊,快开门。你妈妈做的宵夜好了,嘻嘻嘻,快开门吃宵夜了。”
母亲的声音也一起响起,其中间杂着掩饰不住的吞咽口水声,贪婪地道:“好修,妈妈饿了,快来和妈妈吃饭吧。”
路好修用背抵住衣柜,眼泪不知不觉间又泪流满面,他大声地喊着,这次终于可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和痛苦,“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爸妈,不要用我爸妈的声音来喊我,你们这群怪物!!!”
作者有话说:
小路今天的表情一直是哭哭TAT
诡异撞门的力度太强,每撞一下,衣柜都会大幅度地颤动一下。楼延和路好修死死抵住衣柜,都能感受到每一次撞击时从背部传来的巨大力道。
楼延转头跟路好修说话,即使在这种时刻他也冷静得不像话,“这样不行。再来几次它们就能撞开门冲进来,你继续抵住门给我争取时间,我把绳索弄好,我们从窗口逃走。”
路好修使劲抵着门,双脚分开再次扎稳下盘,狠狠点头,“好。”
楼延长腿一迈,拎着背包就跑到了窗旁。
他用水果刀快速将被单撕开并旋成麻花状,绑成他们需要的长度。每层楼高三米多,四楼的高度有十几米,被单长度十米足够。
手上动作不停,楼延嘴里问道:“你多重?”
路好修喊道:“136,能受得住吗?”
楼延眉头一松,“可以。”
很快,楼延就将被单绑好。毫不浪费时间,他从背包中拿出工具开始卸下窗户上的铁砂网。
失去了楼延帮忙抵抗的力量,路好修承受了更大的压力。门板震颤的一次比一次强烈,路好修使劲用背部抵住衣柜,脚步却被诡异的力量推得不断向后滑,像是海面上不断被波涛推着的小扁舟。
他出了一身的汗,但不知道是害怕恐惧的冷汗还是用力之后的汗水,汗水逐渐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把眼睛弄得很痒,但路好修连在肩膀蹭一下都不敢,就怕一个分神身后的鬼玩意儿就冲进来了。
“砰——!”
一声巨响传来,木质的门板终于承受不住力量的夹击,猛地从中间部位折断。
上半部分露出的洞口中,两个诡异嘻嘻笑着探头进来,青白鼓起的手臂试图从洞口探入抓到路好修。
“儿子,儿子,我看到你了……”
“快出来吃饭啊,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宵夜,嘻嘻。”
它们的恶意不再掩饰,稠黏的口水从嘴里跟蛛丝一样垂落,互相挤着想要钻进来。两张人皮难以维持“人”的模样,不断有黑色的小虫子从它们的眼中、口中、耳洞、鼻子中钻出,飞速朝着路好修靠近。
“啊!”
看着这两张熟悉又狰狞的脸和飞速接近的虫子,路好修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一只虫子跳到路好修的身上,速度飞快地就要钻到路好修的耳朵里。路好修手忙脚乱地惊慌将虫子拍落,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靠靠靠这是什么东西!”
他连抵住衣柜都顾不上了,没了他的阻止,又是“砰”的一声,衣柜已经被推开了半个人的距离。
“草!”路好修咬牙,不妙!
关键时刻,楼延那边好了,他朝着门边喊道:“路好修!”
路好修精神一震,用力将衣柜再往前一推,转过身拔腿就往窗口边跑。楼延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工作,并顺着被单绳索爬到了窗外,催促路好修道:“快过来。”
路好修非常灵活地弯腰钻出了窗户,学着楼延的样子抱着绳子往下爬。在他们两个人刚刚离开窗口的一瞬间,衣柜彻底被诡异撞倒,两个诡异面无表情地走到了窗口,低头看着逃跑的两个人。
楼延抬头和它们对视一眼,当机立断道:“我们要加快速度,你好好看清我是怎么做的。”
说完,楼延便用力将绳子在手上缠绕了两圈,双手一上一下的保持稳定,随后一蹬墙壁,倏地往下飞速滑去。
他单绳下降的姿势不是很标准,但却行云流水,极为省力。这是在一次次生死危机关头练出来的求生本能,楼延不需要多么安全标准,他只需要够快就行。只要够快,就有活命机会。
不到几秒,楼延已经下降到了末端到了一楼,快得让路好修目瞪口呆。
路好修咽了咽口水,抬头看了看那两个鬼怪。鬼怪们似乎不知道楼延打的绳扣该怎么解开,但也没有选择这么轻易地放过两个人。黑色的小虫子从它们身体内部密密麻麻地爬出,顺着被单扭成的绳索快速靠近路好修。
它们一点点靠近,让路好修好像看到了一张阴森森的血盆大口在接近。
这一瞬间,路好修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刚刚楼延单绳下降的姿势。
人类的大脑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放在以前,路好修背一篇课文都要三四天的时间。可这短短片刻,他却记住了楼延表现出来的每一个要点。
他生疏地模仿着楼延,手指微微松开,失重感瞬间传来。
路好修整个人飞速下滑,不,这已经是飞速下坠了!楼延的声音清楚地穿过浓雾传来,严厉得像是要刺穿路好修的神经,“双手抓紧。”
路好修条件反射地立刻抓紧绳子,双臂顿时传来脱臼的痛苦,但他失控下坠的趋势也由此停住。
“……”路好修脸色苍白,头冒虚汗,咬着牙将痛呼忍了回去。
还好他此时已经到了二楼下方一点,离地面不到三米高度。楼延直接让他放开了手,路好修在地上滚了几圈,卸掉冲击带来的力度。
接触地面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路好修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庆幸,他喘着粗气,就看见楼延直接拿出火机点燃了被单。
被单是纯棉材质,极易燃烧,那些跟着爬过来的小虫子看到炙热的火光,“吱吱吱”地发出了惨叫,飞速地往上逃离。
楼延扶起路好修,带着他往小区大门的方向离开,“怎么样?”
“手臂好像脱臼了,”路好修疼得唇色发青,“不过没事,不影响走。”
楼延点点头,“好。”
走出一段距离后,路好修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浓雾遮挡了视线,但他依稀能够看到自己卧室的窗口旁站着两个黑色的身影正在盯着他们离开。
那熟悉的身形和目送路好修远去的姿态,让路好修再一次想起了目送自己上学的父母亲。
这可恶又可恨的浓雾忽然又有另外一层怜惜的含义了,它遮住了那两个诡异的狰狞和杀意,在模糊之中留给路好修最后的温柔,可以让路好修假装成那是来自父母温暖的最后一次送别。
路好修甚至能为它们配上父母的话语和声音。
【再见了我的孩子。】
【爸爸妈妈希望你好好活着。】
楼延忽然往路好修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路好修回过头,往手心里看去,那是两个款式简单的金戒指。
楼延看着前方的雾,淡淡地道:“在你去洗手间洗脸的时候,我在衣柜里找到了这两个戒指。你父母的尸体太大,不好带走。但这两个戒指至少能让你拿着带走,留个念想。”
路好修盯着这两个染着血色的戒指,一下子泣不成声,“谢谢你楼哥……”
路好修满心的感激却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从没哭得这么狼狈过,身上又疼又冷,但他紧紧攥着戒指,心里却安宁了下来。
他侧过头在肩膀上擦擦脸,哭到最后开始一抽一抽的,和小动物似地跟楼延诉说着自己的不安,“我想给我父母请个道士做做法事,我想让他们能走好。楼哥,我好怕他们被鬼杀死,就没法投胎转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