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泽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如果你看到了我的样子,就愿意带我走吗?”
楼延不置可否:“也许呢?”
神秘男人没说话,直接干净利落地摘下了灰黑帽子,撩起了杂乱如枯草一般的齐肩长发,露出了一张满是刀痕的狰狞面容。
段泽歌扯唇一笑,脸上蜈蚣似的刀痕也跟着动了动,“希望别吓着你,我长得丑。”
与其说是“长得丑”,不如说是“刀痕划得丑”。楼延不知道段泽歌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竟然能在脸上留下这么多深一道浅一道的疤痕,那疤凌乱交错,已经让人看不出段泽歌的五官如何长相如何,只能看出留下刀疤的人一定下了死手,完全是奔着毁容去的,丝毫不留情。
楼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他此刻却莫名地有些心软,他啧了一声,心里头忽然不是滋味:“收拾收拾跟我走。”
段泽歌双眼一亮,笑吟吟地将帽子戴回头上:“好。”
但段泽歌一个流浪汉也没啥要收拾的东西,直接空手跟着楼延坐上了车。
楼延独身一人前来,却多带了一个人回去。等坐到车上的时候,楼延都忍不住感叹他这蝴蝶翅膀扇得够强。
上辈子他没有和诡异融合,也没有救下路好修,更没有一个叫段泽歌的人主动来找他。一切的一切,已经有了明显不同的走向。楼延不知道这改变是坏是好,但他觉得总归是好的。
因为只要改变一点,这个世界对傅雪舟来说就会陌生一点。
此时天色仍黑,楼延发动汽车的时候突然发觉不对,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无比惊愕道:“怎么只过去了一个小时?!”
明明他在诡域之中耗费的时间都最少也有五个小时了!
段泽歌坐在副驾驶上支着头道:“一个小时很奇怪吗?从我看到你踏入大楼开始,到我下去一楼帮你离开诡域,整个过程也不过两分钟而已。”
楼延猛地看向他:“你确定?”
段泽歌肯定地点点头,摸着下巴疑惑道:“你以为过去了多长时间?”
楼延揉了揉眉心,沉思了好几分钟才缓缓说道:“我以为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了。难道是假象?不……不,我还在诡域中吃了一顿饭,就算饱腹感也是假的,那我恢复的精神力又该怎么解释?我在诡域中休息的时候精神力从2涨到了10,这至少耗费了一个半小时。精神力不会骗人,我在诡域之中绝不可能只待了两分钟。”
段泽歌摇摇头道:“这也太奇怪了。”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
楼延张开手,看着自己的手心。
他吞噬的那个诡异的力量应该和时间有关,所以诡域才会具备不一样的时间流速。
楼延若有所思地握起手,不再多说,启动轿车往城市而去。
他得找个时间好好摸索一下.体内的诡异力量了。
成江大学门前。
平日里学府气息浓厚的成江大学此刻却覆盖着一层阴云,阴森的冷风在校内吹过,卷起腥臭的血味四散。
一群学生家长围聚在学校门前,面带担忧恐惧地看着校内。已经有人忍不住抽泣大哭,哭声此起彼伏。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成江大学出现意外,教学楼和宿舍楼内发出了数道惨叫声,引来许多围观群众。他们亲眼见到许多学生老师疯狂往大门跑去,却统统惨死在校门之内。想要逃走的保安也像是着了魔一样“咚咚咚”地跪在墙边一下下撞死了自己,整个校园内瞬间便成了血腥地狱。
有着急想要进学校找人的家长们也在踏入学校的一瞬间被鬼附身一般,要么自己掐死了自己,要么一头撞死在了安保室墙上,走得最远的一个家长也不过走出了二十米的距离。
此时此刻,数道尸体躺在校门内的地上,从近到远到处都是,鲜血涓涓,每一具尸体都眼珠子暴突,死得怨恨又满面惊恐。
这太可怕了!!!
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
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尸体,没人再敢进校门送死。家长们或尖叫或发疯大喊、哭声震天,有个哭得腿软的中年女人忍不住了,一边喊着“大丫”一边往学校里冲,周围的人连忙拦住她:“你想死吗?!”“大姐你别冲动,我们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就好了”……
“可我大丫死了怎么办!”中年女人痛哭,“她死了怎么办!”
痛哭声又让别的家长情绪跟着崩了,悲伤和压抑的氛围越来越沉重,压得每个人直不起身子。
校门内的阴风呼啸着,像是死去的人悲凄的哭嚎。
突然,紧紧盯着教学楼的家长颤着声音不敢置信地喊着:“有人、有人出来了?!”
众人连忙抬头看去,就见一道穿着宽松外套的瘦削身影走出了教学楼,正往校门的方向走过来。
阴风迷眼,将这道身影在风沙之中挡得模模糊糊。众人远远殷切紧张地看着,只能看到大风将这个人的长发吹得张牙舞爪的飞舞,外套被吹向一侧飞起,带着危险且令人不安的气息。
阴云翻滚,似乎在朝他怒嚎,但这道人影却丝毫不受影响,平静地踏过满地鲜血,踏过残肢尸体,朝着校门越来越近。
校门外的人群一阵哗然,又惊又怕地朝后退了两步,“这是人是鬼啊?”
很快,阴风停歇了,阴云也逐渐消散,一切变得风平浪静。冷月居高临下地洒下惨白的光,照在这道年轻的身影上。
不似常人的怪异银发从暗色中暴露,高挺的鼻梁,骨相凉薄的下颔。
……以及嘴角微微翘起的笑。
等走近了,众人才看到这人的一只手里竟然还攥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心脏。
那心脏竟然诡异地还在跳动着!血滴一滴一滴,从他手里滴在地上,拉出一条狰狞的红线。
“啊!”
许多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更加惊惧万分地往后一退再退。也有绝望的父母们被怒火和恨意冲上了头,双手握紧,恨不得冲上前大声质问。
“你是谁?!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鬼,一定是鬼,你一定是鬼!”
但下一刻就有人狂喜出声:“快看!学生们出来了!!!”
在这道身影的身后,一大群学生正小心翼翼、满脸惶恐地互相搀扶地走出了教学楼与宿舍楼。
家长们再也忍不住,齐齐往校门里跑去,大声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和孩子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被父母抱住的学生们一边和家人痛哭,一边难以掩饰畏惧地看向前方已经走出校门的人。
有父母问:“那是谁?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吗?”
学生咽咽口水,小声地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好像叫……叫傅雪舟。”
傅雪舟离开学校,走进了一条偏僻无人的暗巷。突然,他停住脚步侧头看向身后。
银色长发在背后晃了晃,划出一道危险的弧度。
傅雪舟淡淡道:“出来。”
一个神情胆怯,穿着一身灰扑扑工地服的中年男人从墙后走了出来,他泪流满面地跑到傅雪舟面前重重跪在地上,用力地给傅雪舟磕着头:“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小兄弟!她也被鬼给抓走了,求求你救救她吧,她才十六岁,求求你了……”
傅雪舟低头看向他,神色平静。中年男人被看得心中害怕,却咬牙坚持,伸手抓着傅雪舟的裤脚,卑微恳求:“求求你,只要能救我女儿,让我干什么都行,就算拿走我的命也行!”
“是么?”傅雪舟笑了,轻声道,“那你就去死吧。”
他弯下腰,苍白修长的手指在中年男人反应过来之前像刀子一样插入了男人的胸口,捏碎了那颗代表生命的心脏。
中年男人双眼猛地突起,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傅雪舟,嘴角血液缓缓留下,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傅雪舟将手上的碎肉血迹甩掉,再拿出纸巾擦干净剩余的脏东西。
他低着头,慢慢地从指腹擦到骨节,细致得不放过任何一处。擦完手后,傅雪舟转身往暗巷深处走去,并将另一只手里在学校得来的诡异生物的心脏递到唇边,猩红的鲜血糊在了他的唇上下巴上,傅雪舟将其一口一口吞食,像是品味美食那般,双眼逐渐泛起红光。
身后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中年男人的尸体迅速腐烂,化成了一摊诡异生物才有的肉泥形状。
幸福小区。
冷风萧瑟,公寓内已经没有多少人家亮着灯。小区门口保安室的大爷也趴在桌上打盹,鼾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傅雪舟脚步声轻松,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家门前,听到防盗门内传来的清晰的咀嚼声。
他站在门前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一阵冷风将他的银发吹打到了脸侧,他才推开家门,抬步走了进去。
楼延带着段泽歌回到李三新家里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还好这会儿是深更半夜,路上根本没有多少人,否则别人一看到楼延这满身是血的模样,非得报警不可。
李三新和路好修都吓了一大跳,差点要给楼延叫救护车。楼延给了他俩一个白眼,扔下段泽歌跟他们两个人解释,自己迫不及待跑进浴室洗澡换衣服。
作为一个吃穿用度处处精细高奢的有钱人,楼延能忍受着在黑水血腥里滚过后回到城市里已经是极限,他嫌弃地把身上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里,把水放到最大。
身上的大部分的血迹已经干涸,得被温水好好冲泡一会才能洗掉。楼延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再次确定身上的伤痕都已经全部愈合了。
忍不住再次啧啧感叹:“这就是和诡异融合后的效果啊。”
人和诡异融合后,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体内藏着一个诡异生物,相当于人也变成了半个诡异。楼延猜测他现在的体质接近于鬼怪,只要不是砍了他的头或者伤了他心脏这样的重伤,普通的伤势应该很难将他杀死。
楼延心念一动,将脱衣服时放在洗手台上的水果刀拿了过来,蠢蠢欲动地在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
细珠子似的血瞬间涌出,楼延盯着伤口数着数,等他数到二十的时候,这一道伤口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血结疤。
“果然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愈合速度了……”
楼延叹了口气喃喃道。他应该是感到高兴的,心里也确实很高兴,毕竟他拥有了上辈子没有拥有过的力量,这力量还强大无比。但楼延又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悲伤,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和诡异融合获得力量,这是一道铤而走险的道路。因为每使用一次诡异的力量,体内的诡异生物就会复苏一个程度。这就和夺命手机一样,等到楼延体内的诡异彻底复苏的那一刻,楼延就会化身为诡异彻底失去人类的理智。
楼延站在淋浴头下,却已经看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他要么是死于体内的诡异复苏,要么是在自己彻底诡异化前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这看似有两个选择可以选,但对楼延来说答案永远只有一个。
在他决定和诡异融合的时候,他就已经选择了后者,然后给自己自由的生命加上了一个倒计时。
楼延也可惜、遗憾,但相比于死亡,楼延最怕的还是在危机面前手无寸铁、只能无助逃亡的感觉。
他宁愿用生命的代价来翻身做主,也不愿意做砧板上的鱼肉。
或许是因为疲惫了一夜之后久违了的放松时刻,楼延放任自己的思维跳跃。大脑在热水的冲击下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洗着洗着,楼延都有些昏昏欲睡。
李三新敲了敲浴室门:“楼延,我给你送睡衣,进来了啊。”
楼延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带着几分懒倦。
李三新打开门走了进来,顿时被热气糊了一脸。他熟练地把叠好的衣服和浴巾放在了洗手台上,往发小身上瞅了一眼,“我给你搓个澡?”
李三新是个正宗的北方男人,人长得高大帅气,手劲也大,让他给搓一搓澡,能活生生被他搓得痛哭流涕。
“搓个屁,”楼延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给我拿瓶冰啤等着,我一会就出去。”
李三新应了一声好,也不急着先出去。他将袖子撸到小臂处,利落地把楼延弄乱的洗手间好好收拾了一遍,水果刀收起,洗手台上被弄倒的各种瓶瓶罐罐一个个扶起排好,又将地面上的污泥拖了一遍,最后把楼延扔进垃圾袋里的脏衣服掏出来清洗,嘴里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下次丢脏衣服之前先洗一洗?”
楼延拖长音道:“麻烦。”
李三新拿出一个塑料盆泡上衣服,往里面洒了漂白剂和洗衣液,“如果是正常社会,这么脏的衣服你丢我也不说什么了,但现在的社会明显开始变危险了,你衣服上还沾着你的血迹,万一被其他诡异盯上了怎么办?”
他说得也对,楼延敷衍地嗯嗯几下:“我知道了。”
“真知道了?”
“……你好烦啊,李三新。”
李三新笑了几声,说了句“行行行不烦你了”就走了出去。
洗完澡,楼延走出来拿浴巾。李三新做事相当贴心,浴巾和衣服分别放置方便拿取,整齐叠放的睡衣上面是崭新的内裤。楼延清清爽爽地换好了睡衣离开洗澡间,面瘫着脸走到李三新面前,扯着睡衣问:“你为什么给我拿这一身?”
一身绿的睡衣上面还有数个大红花的图案,大红大绿,非常东北,非常高雅。李三新忍笑,无辜地道:“没办法啊,其他睡衣都给路好修和段泽歌用了,只有这一身留给你了。”
楼延呵呵冷笑:“你以为我信?”
李三新大着胆子用狗爪摸摸楼总的头,“这身最舒服,我妈亲手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看你今天太累了才拿给你穿,你就珍惜点穿着睡吧。”
楼延打落他的手,懒洋洋地走到沙发上瘫着,懒得和李三新计较。
客厅里,路好修和段泽歌正坐在一起聊天,李三新招呼道:“我点的宵夜刚到,大家伙吃完再补觉?”
四人于是移驾到了餐厅,大晚上的,李三新没点太油腻的东西,只一人一份馄饨和两大碗菌汤面条。他们聊着天,刻意避开了刚刚谈论的诡异复苏的话题,想在这快要睡觉的时刻给彼此留一个相较轻松的心情。
这群人中,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李三新。至少路好修和段泽歌都陪着楼延直面了诡异,还各自觉醒了天赋。唯独他这个楼延的青梅竹马却对此一无所知,只能从旁人的口中窥探到楼延所经历的一二风险。
他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但心情却有些沉重,他也不急着吃饭,就点了一根烟放手里夹着,带笑看着其他三人吃吃喝喝。
楼延看着面条,“你们都认识了吧。”
路好修乖乖点了点头,语气有点儿兴奋,“刚刚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李哥就去点了外卖。我好奇想知道吃的啥,段哥还专门给我算了一次塔罗牌,说是宵夜指定是馄饨和面条这种带汤的东西,结果还真是!”
这会轮到楼延无语地看向段泽歌:“你闲着没事竟然还算这种小事,精神力多得没地方用?”
楼延这话说得太直,李三新生怕段泽歌误会,抖了抖烟灰就面不改色地打着圆场道:“段兄弟,延子不会说话,他这意思就是……”
谁知段泽歌竟打断了李三新,“我知道。”
路好修真饿了,他一边扒着面条,一边看人说话。脑袋转来转去,谁说话他就跟着看谁。
段泽歌刚刚也洗了个澡,洗干净的头发仍然挡在了脸前,那顶又低又大的帽子重新被他戴了起来。在室内也戴帽子看起来奇怪极了,不过段泽歌自己似乎并不感觉奇怪,表现得相当自然。他语气带笑地打断李三新后,就极有耐心地和楼延解释:“马上都要睡了,睡一觉起来精神力就是满的,这会儿用用天赋也没什么。我既然决定加入你们,肯定要露一把实力给你们看看,也让你们对我的天赋有点了解。”
楼延觉得段泽歌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闷头吃宵夜。他没有夜里多吃的习惯,只吃了大半碗的馄饨就放下了筷子,吃饱喝足,困意再也抵挡不住。
四个人传染似地打了一圈哈欠,告别后各自回了屋睡觉。
睡觉之前,楼延特意去找了李三新,靠在门边说道:“那两个人暂时先跟我们住一段时间,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明天我就让他们离开。”
李三新躺在床上翘着腿,无所谓道:“住着呗,人多也热闹。”
楼延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离开之前,眼角瞥过李三新,慢悠悠地道:“别乱想,你当遇见诡异是什么好事吗?”
李三新一愣,再看去时楼延已经关上门离开了。他好笑一声,这货竟然会安慰人了。李三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心情还真轻松了一点儿。
一回到房间,楼延就扑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洗衣液味,楼延的意识没过几秒就变得昏昏沉沉起来。辛苦了一夜之后,他终于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那些诡异、危险与傅雪舟,统统被他扔到了脑后。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
第12章
清晨的太阳透过窗帘照入室内,鸟雀叽叽喳喳得吵醒人的好梦。卧室里,青年把脑袋埋在被窝里,半裸的上半身一层薄薄的肌肉结实漂亮,半夜脱掉的大绿红花睡衣被塞到了床脚半掉不掉。
楼延拽着被子盖住耳朵,就听李三新敲响了他房门,一边敲一边喊:“延子,吃饭了!”
连敲好几下,楼延一脸低气压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炸毛,“知道了。”
昨晚睡的晚,大家伙起的也晚。楼延本来以为现在才早上八九点,一看手机,竟然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坐在床边缓了一会,趿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楼延是李三新家里的常客,洗手间里属于他的那一套牙刷、牙杯和毛巾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一起。
超强劲的薄荷牙膏一入口,楼延瞬间清醒了过来。洗漱好后,楼延出去一看,其他人都已经去厨房里帮忙端饭了。
李三新掌勺,早饭做得是皮蛋瘦肉粥、大肉包和独家酱菜,香得人口水直流,胃口全开。
路好修一看昨天夜里就偷偷哭过,眼睛肿得跟大红核桃一样,不过看起来精神还行,一直夸着李三新做饭香,从各种角度叭叭个不停:“李哥你怎么这么厉害,有空你就教教我呗?我啥都不会做就会煮个泡面,你这手艺都可以去开小摊了,绝对分分钟房子车子都能拿下,我都没见过能在家里做大肉包的人,连我妈也……”
突然,他停住了说个不停的嘴,面上闪过黯然。
其他人都当没有听见,李三新递给他一碗粥,笑了笑道:“好吃就使劲吃,先把粥端桌上去。”
路好修回过神,“好嘞!”
楼延慢悠悠走过去,往李三新旁边一站,低声道:“你找个机会给他做做心理辅导,我记得你不是学过心理学吗?”
李三新沉吟:“宠物心理学算吗?”
“……宠物还有心理学?”楼延无语了,又道,“我爸当初死的时候你怎么安慰我的,就怎么安慰安慰他就行。”
李三新瞅了他一眼,没在楼延脸上看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就点头应道:“行吧。”
“还有那个段泽歌,”楼延皱皱眉,他本能觉得段泽歌这人有些故事,不太简单,“暂时不要太信任他。”
李三新跟他咬耳朵,“我也觉得这人有点问题,放心吧,我先盯他几天看看。”
四个人吃完早餐,开始听楼延的话在网上搜集诡异复苏的消息。
楼延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占据了位置最舒服的书房电脑,掌控全局道:“诡异复苏的初期是最容易收集资料的时候,这会儿网络上还没乱,上面也来不及压消息,咱们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有多少消息就收集多少,多看看本地论坛和群,不管真假,先记上再说。”
路好修啃着一个肉包子,刷着手机举手道:“楼哥,我看到有人说他昨晚在路边遇到一个会放屁的玩偶,这种稀奇古怪的灵异现象也要记吗?”
“……”楼延额角青筋跳了跳,皮笑肉不笑地问,“你说呢?”
路好修举棋不定:“记?不记?”
李三新忍笑,一本正经地建议:“那还是要记的,万一它跟那什么夺命手机一样,能通过放屁杀人呢?”
路好修竟然信了,一拍大腿眼睛一亮:“有道理啊。”
戴着帽子玩手机的段泽歌笑了一声,“这都要记的话,手都要记烂了吧。”
楼延本来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听李三新说完之后顿时反应了过来,他脸色微变,低骂一声:“草。”
他差点忘了夺命手机的事了。
楼延当即要起身,但好巧不巧,电脑上打开的论坛页面正好跳出了一个消息,让楼延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成江大学昨晚闹了灵异事件,好像多亏了有这个人学生们才能活命,我说的是真话!成江大学真的闹鬼了!!!大家最近绝对不要靠近成江大学!有条件的赶紧跑,成江市也不安全了!!!】
下面配了一张图片,照片拍得很模糊,应该是在极度慌张的情况下拍摄的。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所阴森森的高校教学楼,尸体遍地,血腥淋淋。图片左下角偏僻的角落,有一个让楼延无比熟悉的身影。银色长发,修长身形,哪怕五官被拍得模糊不清,那一双冷血无情好似怪物一样的漆黑双眼还是一下子刺破相片冲到了楼延眼前,让楼延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傅雪舟……”
楼延的手慢慢攥起,死死盯着这张照片。死前被背叛的绝望和愤怒再一次席卷心头,浓烈的感情让他的眼里此时此刻只有傅雪舟这道身影,心里全部想的都是杀人的念头。
体内的力量躁动起来,楼延心里沸腾的戾气越来越大,他不由自主地动用了那股危险而又不稳定的力量,一股炙热感忽然从全身传来,像是烧起来了一般。
【精神力40/50】
因为昨晚的休息而满值的精神力瞬间下去了五分之一。
楼延顿时从恨意之中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沙发上坐着的路好修忽然举起了手,“楼哥,我看到有人说他昨晚在路边遇到一个会放屁的玩偶,这种稀奇古怪的灵异现象也要记吗?”
楼延皱眉看向路好修,这句话路好修刚刚不是问过了吗?
他以为路好修在开玩笑,但李三新却好像第一次听路好修说这话一样,露出一副靠谱的表情开玩笑道:“那还是要记的,万一它跟那什么夺命手机一样,能通过放屁杀人呢?”
陆好修恍然大悟道:“有道理啊。”
……到底怎么回事。
重复的话语,重复的表情,这一幕和刚刚的一幕完全重叠。楼延太阳穴一突一突,一瞬间错乱极了,这一幕到底是已经经历过的事还是他的幻觉?
难道是……
楼延立刻转头看向段泽歌,眼神锐利如刀。
如果这都是刚刚经历过的事情,那下一个就是段泽歌开口了。
段泽歌笑了一声,“这都要记的话,手都要记烂了吧……楼延,你怎么了?”
李三新和陆好修看向楼延,就看到楼延脸色不对的样子。李三新瞬间站起身快步走到楼延身边,“怎么回事,发烧了?脸怎么突然红了?”
楼延没回答他,双眼紧紧盯着电脑上的论坛页面。
过了几秒,论坛突然蹦出来一条图片外加一句话:【成江大学昨晚闹了灵异事件,好像多亏了……】
熟悉的照片出现在眼前,楼延立刻往右下角的时间看去,一分钟,从路好修说话到这张图片跳出,整整过去了一分钟的时间。
楼延脱力一样靠在了椅背上,鼻息滚烫,全身的炙热余韵还在提醒着他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
李三新眉头紧皱,伸手试了试楼延额头温度。
楼延仍由他看着,声音沙哑,“是不是很烫?”
“嗯,”李三新的脸沉着,“你脸连着脖子都红了,等着,我去拿退烧药和退烧贴去。”
他旋风似地离开,楼延揉了揉额角,起身走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
镜子中倒映着他的模样,一双上挑狭长的眼睛,不正常烧红着的唇,还有泛着微红的皮肤,活像是刚刚泡完热水澡的样子。楼延热得解开了衬衫纽扣,又用冷水洗了把脸和脖子,身上被火烧一样的感觉缓缓在下降,但楼延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
傅雪舟竟然是成江大学的学生。
原来这个时候的傅雪舟竟然就在成江市,就在他的身边。
脚步声匆匆从外面接近,李三新拿着药和水让楼延吞下,又拿出温度计要楼延量体温。
楼延量完温度后,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彻底消失。李三新转着温度计,困惑得喃喃自语:“竟然没发烧……不应该啊,体温计难道坏了?”
“体温计没问题,”楼延若有所思,“应该是我用了诡异的力量。”
而他刚刚感觉到的炙热就是使用诡异力量的代价。
时间倒流一分钟……
楼延握了握拳。
他曾经说过关于时空的天赋太过稀少,路好修的“隔空取物”就很难得一见。能够时间倒流,这无疑是一种逆天恐怖的力量,但楼延却知道,这样的力量还不够杀死傅雪舟。
他所融合的强大到可以灭世的诡异,楼延不相信仅仅可以让时间倒退一分钟而已。
他对自己所融合的诡异了解得还是太少了,刚刚他试着在电脑上查了查有关废弃工厂的事,但什么也没查到。
他吞噬的诡异到底是什么东西?上辈子为什么没有听说过诡异复苏初期有这个诡异?
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诡异到底具有什么样的能力?
楼延有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