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觉得这气氛不太好，感觉并不能很好的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他在努力的点完菜, 然后还点了酒。成年人的聚会就是这样子, 来点酒才能助兴, 才能把场子热起来, 才好谈生意。
“秦总真是年轻有为。”领导开始和秦以诚攀谈起来,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一份事业, 现在各行各业都十分膜拜思源公司。你们公司的投资眼光真的相当准, 投资基本上都是赚得盆满钵满的。”
这会儿第一个菜已经端上来了，是白灼虾。鲜虾红通通的, 一个个看起来又大又鲜嫩，整整齐齐的摆在白色的盘子上，看起来就十分诱人。秦以诚双手套上一次性食品级手套正专心的剥虾，听到了那位领导的话，他敷衍的应了声：“嗯。”
“我们公司的很多作者都盼着自己的作品能被思源公司挑中。”领导再接再厉，他明示道, “就比如我们的圆圆，他一直都很仰慕贵公司, 打从开始写作就梦想着自己的作品能被贵公司相中, 然后进行影视化。”
秦以诚挑了挑眉头，“圆圆？”
领导指了指付园, 以为对方感兴趣，“就是坐在您旁边付园，他的笔名是一水之圆，大家都喜欢亲切的喊他圆圆。”
“哦。”秦以诚不感兴趣，“那继续梦着吧。”
“……”
领导感觉可能还没沾酒，所以这个合作才这么难谈，所以他催促着服务员把酒先端上来了。
秦以诚没注意其他人在那忙前忙后的干什么，他把鲜虾剥好了之后就用小碟子装着呈给了齐源，“这个虾挺不错的。”
齐源：“……”
——这家伙刚才装不认识他来着？
余编辑一直在关注齐源这边的动静，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要不是自己没有坐到齐源身边，他都想替齐源应下来，然后转头就把付园的合作搞得更黄，最好自己顶上去的那种。但是他后来清醒了一点，知道齐源的格局和付园不一样，两个人在这方面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他们齐源可不需要上赶着和别人合作。
齐源没注意周围人灼灼的目光，他拒绝了秦以诚的虾，“你自己吃吧。”
秦以诚的嘴角平了一点，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哼哼唧唧撒娇般的让齐源吃，而是乖乖的把盛满虾肉的小碟子挪回到自己面前，然后闷声不吭的一口一口的吃着。
非常安静。
领导参加过的饭局非常多，还第一次见到这样干的局面。他朝两位编辑扔了眼神，赵编辑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是魂不附体的状态，整个人都懵呼呼的，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神智基本上处于梦游状态，能好好的坐在原位不出错已经是尽力了。
余编辑这会儿倒是歇下心了，反正据他观察付园这次的合作已经泡汤，他们源源也不需要一个思源公司来证明自己的才华，那么他也就不脚踩落水狗——这个饭局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眼见两位手下都在摆烂，领导顿时觉得怒火中烧。只是有外人在，他并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他干脆找了个借口出门，就在他躲在外面抽烟缓解情绪的时候，他正巧看到了一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领导惊喜，“这个点你不是已经回家休息了么？”
那人回答道，“刚下班过来，想着打包一些吃得回去填填肚子。”
“那不正好！”领导觉得自己的场子太闷了，正需要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撑撑场子，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况，然后打苦情牌：“我两个手下今天跟吃错药了，一点儿都不给力，再这样下去我怕这单生意要跑了。你不是没吃饭吗？我今天点了一桌子的菜，你到我们包间来吧！人不多的，你就过来热热场子。”
“这样可以吗？”那人询问道，“里面都是你们公司内部人员吧。”
“我难道害怕你会泄密吗？”领导大方的说道，“你的公司身价是我的好几十倍，像我们这种小公司送给你你估计都看不上。”
“没有这种事。”
“……”
趁着领导出门的空档，付园本来是想要好好和秦以诚拉关系，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确实不想再热脸贴冷屁股，所以干脆抽空上网看一下现在舆论到了什么情况。他刚拿起手机，那边赵编辑就眼尖的注意到了，他的头皮瞬间发麻，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他，“你专心点呀。”
付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赵编辑的手松开了，他忍不住想要逃，但是又不敢，于是就这么煎熬的继续待着。也正是这时候，付园才注意到手机里有很多未接来电，也才看到网上的腥风血雨。
大部分支持他嘲讽三水源的人，现在分分倒戈，甚至开始出现很多齐源碾压他的帖子。他的粉丝数倒是涨了，可是私信里全都是骂他的。
[你好不要脸！就长成这样子还敢营销第一美男！？呕！]
[就你这b样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也是整容的吧？双眼皮痕迹太明显了。]
[你根本就没有才华，全靠卖脸上位，你真的是不要脸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为什么还活着？]
[……]
付园作为当红小说创作者，一般来说主页是写小说，但是他这个人像是兼职写小说。要不然作者专栏里有一本完结小说，大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作者了。他这个人靠颜值出圈后，自然是有了很大的知名度，然后各类品牌合作就找上门。他对自己的事业是有一定规划，在推广方面有些爱惜羽毛，因此三无产品一律不接，不过一些推广费很高的微商产品他还是会接下来。与此同时他也很努力的和各个品牌拉关系，当真成了不少护肤品的推荐官。
只是今天大家仿佛商量好了，集体宣布已经和他解除了合作关系。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微商品牌，这款护肤品财大气粗，当时给了付园很多的钱，他才愿意让产品在他的账号橱窗挂一下，却不怎么愿意在日常提到它的名字，甚至不接受为他单独出个视频推荐。幸好他的粉丝多，就算没有正儿八经的推荐，只是一个产品挂上了橱窗，也有不少粉丝上赶着买。
只不过这样并不能让合作方满意，但是付他们暂时也拿付园没什么办法，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好声好气的。然而这一会知道付园出事了，他们立刻就官宣和对方解除合约，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付园倒是不在乎这个微商品牌怎么样，但是因为它的带头导致陆续吴品牌方发了解约函，他瞬间就暴怒了。
——他的江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并不是所有的粉丝都倒戈了，只是剩下的这部分粉丝只字不提长相的事情，她们大部分都是陪着付园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知道的事情不少。大概是养成系的忠诚，让她们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愿意相信付园，希望他能打破这次的困难，涅槃重生。
付园知道这场饭局是他的一次机会，尽管秦以诚真的让人很讨厌，他还是不得不努力一把，争取把思源公司的合同拿下来。就在付园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那边出去的领导终于回来了。只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包间，还带了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青年。
青年模样俊逸，付园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是……宁泽阳？”
来的人正是宁泽阳，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边的齐源身上，紧接着他的就看到旁边的秦以诚。宁泽阳露出了温和的表情，“我刚好下班过来看到了方总，他很热情的邀请我过来坐坐，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其他人还没回答，那边秦以诚直白的表示了不欢迎，“打扰到了。”
“就算是打扰到了也没办法。”宁泽阳有些歉意的说，“其实我过来主要是因为家父朋友让我照顾的一个人也在这里。”
领导方总好奇的问道，“你要照顾的人？”
“源源。”宁泽阳看向齐源的方向，温柔的说道，“你吃饱了吗？我的车就在楼下，我送你回去吧。”
齐源:“……”
宁泽阳好像这会儿才看到齐源面前放着的酒杯，他微微蹙起眉头不赞同的说道:“你妈妈特别交代过我不能让你喝酒的。”

第141章
秦以诚听到宁泽阳的话只觉得耳朵痒痒的, 有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感觉。他目视宁泽阳，冷冷的说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宁泽阳勾了勾唇，“我一直都在好好说话。”
“怪里怪气的。”秦以诚毫不客气的直接评价。
“可能你比较少和我这样的人接触吧, 所以有些不习惯这种氛围。”宁泽阳轻描淡写的说道，“而且我之前听人说过你不太喜欢和人相处，比较喜欢独来独往, 可能因此才会这样敏感——”
“……”
宁泽阳一副为了秦以诚好的样子继续说道，“其实你应该多和人接触, 不要总是呆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你的视线所看到的东西就有限。而且经常脱离人群, 心情起伏会很大, 容易受到一丁点儿的刺激就作出过激行为, 就比如那天晚上……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提到那晚的事情。”
秦以诚这听出来对方明里暗里的在讽刺他了, 他眉头瞬间拧了起来。他这个人冷嘲热讽其实还可以，最近尤其擅长拆台和怼人, 但是他确实更喜欢使用武力来解决一些事情。假如现在现场只有他和宁泽阳，那么他才不会给人站在这里道貌岸然的嘴巴叭叭叭说个不停，他直接一拳头过去把人揍服了，教教他人类应该如何说话。
可现实就是现在周围一圈人，更重要的是齐源也在现场，他并不想和对方久别重逢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落下暴力男的印象。尽管他好像已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但是他还是希望齐源能觉得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他成长了不少。
于是秦以诚换掉了表情，他也学着宁泽阳那样勾起了嘴角, “你说的对, 我确实应该多和你这样的人接触。”
宁泽阳有些意外他的反应。
秦以诚看向坐在他旁边的付园，直接开口：“这个人想要和我交流, 你到一边去吧。”
付园：“……”
领导方总虽然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可是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他本来是想要过来劝一两句，然后把两人分开，位置安排得远远的。他甚至后悔自己怎么图一时之间的省事就把外人叫了进来，这下子可就好了，没找到一个有力的合作伙伴就算了，反而带进来了一个仇人。
这次的合作玩完了。
只是方总劝架的姿势全在秦以诚犀利的视线下打了个转，原本的拉架变成了帮忙把付园拱走，将座位腾出来方便宁泽阳入座。宁泽阳本来是想着坐在齐源的身边，但他也好奇秦以诚能有什么招式，于是就顺理成章的落座。
这样一来圆桌的局面就变成了-方总-齐源-秦以诚-宁泽阳-赵编辑-余编辑几个人围着桌子坐着，付园本来应该插缝找个地方坐进去，不过他并不着急进入战圈里面，于是把战场暂时留给了这几个人，自己拿着手机匆匆出门。
他还有事情要做。
宁泽阳坐下后落落大方的开口，“不知道你想和我讨论什么呢？历史文化、传媒娱乐、商业经验……这些我都可以哦。不过这会儿时间匆忙，我可能只能浅谈一下，如果你对这些感兴趣的话，建议可以多参加一些名人讲座接受熏陶。”话语间，他特地拿起手机找到了一些演讲课程打开给秦以诚看，“市里这一周都有名人讲座，你可以去听听。”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么？”秦以诚慢条斯理的说道，“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既然你这么厉害，你今天就试试能不能让我对这些感兴趣？我想你不会做不到吧？”
“秦总开玩笑了。”宁泽阳不紧不慢的回应，“学习靠的是个人意愿，除个人之外的都是外物。比如你想学习，只要你想，那么就可以学了，而不是找一个人让你想学习哦——你这个想法有点旁门左道了，这样不好，你得坚信一切都要靠个人的意志和努力，不要寄希望于别人身上。”
秦以诚:“……”
——被他装到了！
秦以诚本来想要用魔法打败魔法，但可惜他在这方面确实没有天赋，想要用宁泽阳的方法来击败对方显然不现实。于是他松了口气，果断的回到自己最舒服的状态，“你是老师吗？字字句句都这么喜欢教训人？”秦以诚说道，“不如我送你一根皮鞭吧！”
“你觉得我每句话都是在教育你吗？我个人是没有这个意思，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宁泽阳心里感叹秦以诚真的一点儿都不够看，“可能是你真的有些敏感，才会觉得别人每句话都带着特别的含义，认为是在教训你吧。”
秦以诚手头上有宁泽阳的一些把柄，只要说出来肯定能让这个自认为运筹帷幄的人脸色大变，但是他并没有当着齐源的面像那天晚上那样把事情全都倒出来。他冷冷的看着这人，觉得果然如资料记载的那样讨人嫌。
这时候齐源突然站了起来，秦以诚下意识的跟着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询问:“怎么了？”
齐源看了他一眼，“我去一下洗手间。”
宁泽阳也站起来了，他走到齐源身边温声细语给他指方向，“包间里就有洗手间，就在进门的地方。”
“里面有人。”余编辑开口，“赵编辑刚进去，他脸色不太好，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
齐源不在意的说道，“我出去吧。”
“我陪你。”宁泽阳抢答，“我对这个酒店很熟悉，可以给你带路。”
“不用，我自己去。”齐源看了他一眼。
宁泽阳乖乖答应了。
齐源离开之后，饭桌上突然有些冷清，不过两人无硝烟的战争并没有结束。
“你是因为我在追齐源，所以不高兴了吗？”齐源走了，宁泽阳也懒得继续装，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撕掉面具，毕竟余编辑还在这里双眼发光的八卦着。他特地挑明了说，就是为了让这个经常和齐源打交道的人大概知道一些前因后果。这样即方便打配合，也方便后续的输出。
“当然。”毕竟自己曾经是齐源的男朋友，而且现在依旧喜欢对方，对于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高兴。
宁泽阳喜欢秦以诚这样的天真，虽然这人看起来了冷傲凶残脾气不好的样子，但实际上有点直来直去。这样的人最好引导，也最容易……宁泽阳的眼神暗了暗，惯性思维开始运作起来了。“齐源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他值得大家的喜欢不是么？”宁泽阳缓缓的说道，“就算你们曾经在一起过，但他现在是自由的，你这样过分干涉他不好吧？如果你喜欢他，不应该是看着他展翅翱翔，登顶高峰，获得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么。”
宁泽阳注意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余编辑一直欣慰点头，满脸都是认同。他动了动嘴角，觉得在场的这些人都很单纯。
“你真的这么想？”
宁泽阳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我和你不一样。我这个人向来开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胡思乱想。”
“你的安全感都是侦探给的吧。”秦以诚淡淡的说道，“既然喜欢就大大方方的，背地里调查算什么事？”
宁泽阳就知道对方会提这事情，不同初见那会儿的毫无准备，这一次他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你想岔了，我并没有这样的嗜好。不过我也确实是有主动去了解一些事情，毕竟源源最近遭到了太多的恶意，我想为他解决完这个事情，不得以之下才让人帮忙打听了一下情况。这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毕竟你们分开这么久，你也没有再关注他的生活了。”
余编辑忍不住出声，“对啊！虽然他一直和我说没有什么事，他并不在意，但是网上那些人真的无脑跟风得厉害，嘴巴特别臭……”好多评论他都看不下去，简直不敢相信文明社会还能有人说话这么脏。每每想到这些，他都替齐源觉得委屈，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是付园他们自己搞出来的。
宁泽阳自然没有放过余编辑的助攻，他眉头微微一皱带着几分忧愁的说道，“其实一开始风向还好，但是后来思源公司的事情出来了以后，他们就笃定源源是坏人，一个劲儿的在攻击他。”
“思源？”秦以诚愣了一下。
“我进来之前听方总说这是你创杰的公司吧？”宁泽阳原来还没打听出秦以诚这一层身份，不过在进去包间前方总给他科普了一下。虽然有些惊讶秦以诚的身份地位，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行动，“虽然有可能是我多想了，你给公司起这个名字，其实多多少少是在想念齐源的吧。可是，现在却因为你的公司，让源源被骂得这么惨……或者说其实自从分开以后，你的内心一直怨恨源源，心中的恨意日积月累，才会在这次事件中无动于衷？”
“……”

思源公司。
不得不说秦以诚创立的这个公司, 初衷只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不想自己继续像以前那样，忙碌的生活能够填满他时间, 不至于让他忍耐不住寂寞跑去找齐源。给公司起这么个名字，确实是因为齐源。
宁泽阳说得没有毛病。
可是怨恨？
秦以诚扪心自问他对齐源不能说从来都没有怨没有恨，在最开始分手的时候, 他的情绪相当的激烈。他真心觉得自己对齐源已经很好了，他几乎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好在对待一个人, 将自己的心意满满的奉上, 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碾碎。
那一刻他是恨的。
那些分手后的短信不可能真的是凭空而来, 就算那时候他觉得是酒精的作用, 认为如果是清醒状态下他绝对不会给齐源发出那样的短信消息, 不会那样明知道可能会伤害到对方的情况下, 依旧发送了那样言辞激烈的文字。可是他就是发了, 毫无撤回的余地，就这么让短信静静的躺在彼此的手机里。
秦以诚也不能确定那一晚的醉酒有没有故意的成分, 他是不是故意把自己灌醉，是不是就是知道自己会在酒精的作用下作出激烈的事情依旧这么喝，是不是……把齐源打上了黑名单。
相比之下，齐源的没有回应就像是在嘲笑他。他似乎完全不在乎他在这边要死要活，不在乎这些语句有多么的伤人，更不在乎……最后再给他一个温柔的告别。
接近两年的时间里, 秦以诚都不相信齐源能有一秒钟想过他，但是他对齐源的思念一直与日俱增。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好,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聪明人，想不到那么多的理论, 没有那么多的解决办法。他只是日复一日的舔舐自己的伤口，就像从小到大那样，自己慢慢消化，然后也就好了。
没用伤口会永远流血。
只要是伤口总会愈合。
就像小时候父母的目光从来都在哥哥秦以实的身上，可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毕竟哥哥就是优秀，而他就是不聪明。哪怕他挑灯夜读拼命的读书，他也从没拿到过第一名，只能一次次的让父母失望。然而成绩越来越低之后，他们反而再也不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了。
他恨么？
如果真的要说的话，秦以诚承认自己一直是怀恨长大的。他恨自己父母把他生下来，只是因为当初给哥哥取名为“秦以实”，觉得少了一个“诚”不够完美，所以剩下了他，补全了寓意“诚实”。
外人经常觉得两兄弟的名字有点怪，组合起来怎么说哥哥才应该是“秦以诚”。可谁又知道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候补出生的呢？毕竟理由也太奇怪了，和“实”字相称的词语这么多，为什么非要搞个不论不类的“诚实”呢。
明明还有“实诚”这样的理解不是么？非要一遍一遍的跟人家解释兄弟的名字组合起来就是“诚实”。
后来上小学的时候，周围都是曾经教导过哥哥的老师，每个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在他表现得不如哥哥之后，就会一脸失望的说他一点都不像是秦以实的弟弟，两个人差别太大了。
他们小的时候父母工作繁忙，他们此前对秦以实就是放养的态度，对方依旧茁壮成长了，因此对小儿子也是这种教育方式。每次对秦以诚的要求，就是“像你哥哥那样就行了”、“做到和你哥哥那样就可以了”。
可怎么样才能和哥哥一样？
秦以诚知道自己生来就不聪明，哥哥可以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读完一本书，他不行，文字的东西不管他看得多认真，他都觉得看不进去。他很认真的努力学习，反而给人一种假装努力的感觉，因为他的成绩真的就没有半点提升。
他恨自己这样。
后来这些恨意也渐渐消散了，因为陈旧的伤口逐渐在愈合，痛到麻木也就无所谓了。他清楚自己只会是秦家秦以诚，但永远都成为不了秦家秦以实。他原以为自己真的已经不在乎这一切，直到遇见了齐源。
残次的人总会对美好的事物心生向往。
齐源不像秦以实那样高调发光，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人低调平静如水。如果不是他那过分俊美的容颜，人们大概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好。他从来不会张扬自己的优点，甚至觉得自己普普通通路人一枚，明明有着很强的工作能力，却一直在一个公司当小职工。明明有着过人的气质，分分钟可以组个团队带着队伍造|反，却只会当一个浑水摸鱼的组员。
和齐源相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他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即便自己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只要你有明确的方向，他都会安静的在旁边陪着你。最初在游乐园里，他在台下看着他蹦极。因为他想要玩极速高台，即便齐源不玩，也陪着他排了半小时的队，在下面目送他上去。
每一次他突发奇想的邀约，对方只要接受了，都从来不会说他安排的不好，而是陪着他把行程走完。他在齐源安静的陪伴下，渐渐的学会了怎么挑选餐厅，怎么约定下一次的行程，怎么……好好的和人聊天。
朋友们都说他最近变得温和了。
相处的那段时间里，齐源没怎么特地给他送过礼物，但是时不时会在他送他到家的时候，把老家的特产给他，让他带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尝尝。打电话的时候，也会听完他发的牢骚，然后淡淡的和他分析事情利弊；无论他做的事情多不好，他都不会第一时间对他露出失望的眼神……
齐源看着很冷，但实际上比谁都温柔。
如果所有的喜欢只源于对方的外貌，那么秦以诚不会这么长情。他确实也很喜欢齐源的长相，不得不说的确有因外貌的一见钟情成分，但最终的沉溺是在对方无边的温柔下。
他喜欢齐源。
“……事情已经发生这么久了，其实你应该往前看。”宁泽阳继续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说道，“如果齐源知道你一直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的话，他不会开心的。你不觉得你应该表露出自己已经释怀了，这样才好重新开始吗？”这样齐源也会重新开始。
宁泽阳心想，如果前任一直对之前的事情无法释怀，他觉得齐源短时间也不会考虑新的感情，毕竟谈恋爱对对方来说并不是必需品。而且前任还是像秦以诚这样让人想不明白他到底会干什么的人，那么齐源开始新的恋情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不过也不排除对方会为了让秦以诚彻底死心，所以感觉合适了就谈一个新的男朋友。
宁泽阳这边正琢磨着，却听到秦以诚问道：“重新开始？”
“嗯，毕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一直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不是么？”宁泽阳下意识的说道，“你可以想开一点，这样对大家都好。”这样不要再反复的纠缠齐源，那么他这边的事情估计会顺利不少。
秦以诚却只听到了重点，“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宁泽阳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于是他想了想解释道：“意思就是你们彼此之间都要开展新的生活了，做人应该要往前看。过去了的事情和关系那么就让它们过去吧，曾经的美好大家都记得也就可以了，不必在分开之后还搞得这么难看不是么？你也不想齐源知道你恨他吧？”
“我没有在恨他。”秦以诚否认，然后又追问：“所以事情过去了？”
宁泽阳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个复读机，他寻思一想又觉得这苗头不太对。秦以诚这家伙该不会就从字面上理解他的意思，以为他们分手的事情过去就一笔勾销了吧？宁泽阳觉得这样不好，他立马出声要掐断这不对劲的火苗：“事情确实发生了，过去的事情确确实实存在过，这点是不能否认的。你千万不要以为事情过去就没事了，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弥补。”
宁泽阳再接再厉，“你可以试着上网搜搜，你看看网上有多少人在骂他？你看看你们思源公司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秦以诚却再次领悟到了重点，“我知道过去的事情是不可能磨灭的，但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们依旧可以重新开始不是么？”
宁泽阳：“……”
——他刚才说了这样的话吗？
秦以诚的双眼却像是在发亮，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我过去确实做错了不少的事情，但是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宁泽阳：“……”
秦以诚补了一句：“你都是你教我的，谢谢。”
宁泽阳真想给对方来个开颅手术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把自己摘出去，可不能让秦以诚产生了是他教他的歪门邪道。只是他还没开口，就听到秦以诚继续说道：“你真是一个大方的人，明明自己也喜欢齐源，居然愿意告诉我这些。”
“告诉你什么？”
“我也可以重新追求齐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