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位疯美人—— by小清椒
小清椒  发于:202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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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沈之屿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意在帮元彻得到这个“身份”。
然后……就走岔了。
起初,他将元彻当皇帝看,一位有勇有谋胆大心细的少年帝王,自己的身份是作为一位臣子和老师,引导他。
后来,他发现自己没发将元彻仅仅当一位帝王看待。
元彻需要他的同时,他也何尝不是已经离不开元彻,甚至比前者更甚。
君臣,这两个字不能完整概括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公,沈之屿想通过元彻让大楚“活”过来,回到百年前的盛世局面,于私,除了盛世,他也想看到元彻身穿帝王冕服,统一四海,真正登基而不仅仅是靠武力鸠占鹊巢,局限于京城偏安一隅。
这个人只能是元彻,不能是旁人。
早在礼国对付礼王的时候,沈之屿就发现了这一份“私心”,他当时选择回避闪躲,天真地以为只要不和元彻商讨朝政以外的事物,不去招惹他,装聋作哑,这件事情就不会发酵升温。
可人心哪能靠理智掌控?若能,那四大家就会安分守己的过完余生,看着儿孙绕膝,平安长大;李亥该知足常乐当个平凡人过完一辈子,等老了给孩子讲讲爷爷我曾经也是皇子皇孙;齐王也不会因为父皇的偏心心生怨怼,性格偏激,执着于谋权篡位。
他也不会……
这一路上比元彻想的要好很多,没有刮大风下大雨,更没出现毒人将道路毁掉、造成不得不绕路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以在明日午时前就回城。
杀掉毒人后,元彻找了块水塘洗干净手上的血,一抬头,瞧见天上的大红团已经变成了一弯小红月牙,夕阳已经快要完全落下,夜里行路格外危险,运气不好还会遇见出来觅食的野兽,便决定在这里修整一夜,明日再继续。
元彻找来草堆铺出个简易的床铺,再将自己的外袍盖在上面,以防地面的虫蚁趁他们睡着时爬来身上。
沈之屿放下肩上的包裹,里面放的是他们前三天在洞穴里吃的果子,因担心路上没有吃食,离开前他特地去摘了许多,忽然,就在这时,一阵头晕袭来,沈之屿的视线竟然白了片刻,耳朵好像蒙上了一层布,听什么都是嗡嗡的,元彻整理草堆的窸窣声变得格外遥远。
幸好这晕没有持续太久,片刻就恢复了正常,沈之屿支着膝盖站起,这时,一股暖流从鼻腔里缓缓流出,他抬手一抹。
“……”
沈之屿心里一沉,带着几分茫然地低着头,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害怕,也不是惊慌失措,毕竟心里早就又准备,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有点……不舍。
之前总觉得要燃尽一切忠了这江山,却次次死里逃生,留着他一口气苟延馋喘,如今想要偷生一会儿,意外就来了。
沈之屿不敢闲着,他时时刻刻都在为元彻盘算更多,哪怕时间已经不多,放虎归山后,齐王一定会因为受到威胁撕破脸,暗中蓄力,举兵反扑如果不反扑,元彻就有充足的理由来削去他的王位,也不赖。
而此举要的就是他暗中蓄力。
大楚分封盛行,先帝的兄弟又极多,但能有一力相争,算得上番邦大国的藩王一只手都数得出来,更多的,是一些人口不过十万、土地总量还不如京城的小国家。
冲突一起,小藩国们要么会依附大国,要么直接倒戈元彻,想要和元彻一战的大国会站在齐王身边,不用他们再去费劲心思挨个塞选拔起,大楚的势力会自己将自己分为两个阵营。
这个战争不会太声势浩荡,而且还会因为只有敌我两方,结束得极快,毕竟齐王只要举兵,就证明他想坐上龙椅,他想搏得贤名,就会忌惮活在京城的李亥,他多半会先唱一出立李亥为二帝的闹剧,再用“清君侧”的名头打进来,官兵对官兵,搅合不起全大楚的纷争,也不会波及百姓。
然后,元彻将他们一网打尽,一战成名。
再一封继位诏书,成为天下共主。
这封诏书沈之屿早就写好了,就放在丞相府的书房里,魏喜能找到。
元彻铺好了草堆,走回来,又看见沈之屿低着头出神,疑惑道:“怎么,哪儿不舒服吗?”
这句话这三天来几乎是天天问。
沈之屿连忙把手上的血抹去一旁,回头对他笑道:“没有。”
上辈子加这辈子,丞相大人从没流露出这种眼神,元彻屏息凝神,心里七上八下的,视线不知第几次扫过沈之屿的每一寸皮肤,瞬息之间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五次,确定没有任何伤口,至少不会因为本人疏忽……等等。
元彻眼皮一跳。
怎么可能没什么?!
自己是被毒人啃了脑子吗?沈之屿这个人还不够了解吗?千万不要信他的鬼话,要相信眼睛,越是没事就越是有事,四肢没事,不是因为本人疏忽,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伤口在其他地方,沈之屿自己知道,却把这件事情隐瞒了。
想法一出现,便将一切都连上了,这几日来的不对劲,以及刚刚那眼神都说通,那是即将分道扬镳前最后的留恋。
元彻心坠冰窟。
远处传来脚步声,元彻猛地回头,只见又有三位毒人摇摇晃晃地走来,这三位运气很不好,正好撞上了陛下怒火烧天无处发作的时候,元彻飞身出去直接踹飞一个,另外两个目瞪口呆,彻底没有意识的脑袋想不明白此人为何武力暴涨,就被碾在地上。
“不能在这儿,换个地方。”元彻回到沈之屿身边,“去上面。”
沈之屿点点头。
这一次他们找了一个小山坡,元彻更加仔细的检查四周,就好像沈之屿没有染上疫病,还是需要避开毒人,自己也根本没有任何猜测,要说唯一的变化,就是气氛徒然凝重起来,再也没有洞穴里削竹为笛吹得地动山摇的欢乐。
沈之屿心里骤然沉下一口气,心道:他猜到了。
不过已经瞒了三天,目的达成,就算元彻现在会因为冲动做点什么,也不会有成群结队的毒人威胁到他的安危。
深夜里,元彻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全是毫无逻辑毫无根据的噩梦,画面多且乱,记忆最深的一个画面是他回到了上一世,没有解药,自己最终下令坑杀上万毒人,他穿着沉重的帝王服饰来到万人坑前,俯瞰上万张绝望的表情,一甩袖子。
“埋!”
鬼戎军开始将泥土落下,尖叫,哀嚎,咒骂,哭泣,这些声音他都听惯了,没当回事,更不会放在心上,只要能将这瘟疫扼下去。
直到他看见沈之屿也在其中。
元彻吓醒了,冷汗打湿了后背。
夜里的天空是近乎墨色的深蓝,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四周繁星点点,就在这时,一道流星划过天空,拖出一尾巴灿烂的颜色,再一眨眼,就消失殆尽。
很绚烂,却也来得快去得快。
就像沈之屿。
元彻深吸一口气,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连忙往旁扫了一眼,见对方当下还好好躺在身边,脉搏还在跳动,才安心些许。
却再也不敢睡。
又躺了会儿,感觉仿佛是被绑在篝火上来回翻烤,他干脆起身走去旁边的一个小树林散心,这树林内连只兔子都难得一见,格外安静,只有风过带起树叶的沙沙声。
元彻的目光顺着树叶尖儿看去,在整个林子里游走了一圈,经过远方的山坡,直至抵达地平线,骤然觉得这天地明明又宽又广,人们却要为着那些虚名挤破脑袋,着实浪费和胡闹。
“陛下尚能见到如此广袤平静的天地,全是因为现在是你坐在皇位上。”
元彻蓦地一转身,见沈之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他是真的关心则乱了,连有人跟着都没能发现,要是放在战场上,早就没命了。
“偶尔懈怠是人之常情。”沈之屿走来元彻身边,与他并肩屈膝坐下,“坐吧,下不为例便是。”
元彻老老实实地坐下,拉松着脑袋要是陛下有狼耳朵,恐怕已经紧贴脸颊垂下了。
沈之屿见他憋屈,也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陛下,这世上的花花草草,一树一木,看似是自由散漫的,它们生于天地,长于天地,活够了岁数,便枯竭于天地,落回泥土等待腐烂,终了这一生,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元彻问道:“事实?”
“就拿你左手边的那颗树作比。”沈之屿递出一个眼神,元彻顺着看过去,“能长到如此地步,想必已经活了百余年了,比你和臣加起来的年纪还要大,但若一有天,境内内乱,兵临城下,铁蹄会因为它是一颗百年老树就绕过它?臣瞧着把它砍下来撞城门的可能性更大。”
树长在这里,跑不了,只能接受安排。
好在树不会哭,不会疼,更不会流血,毕竟它没有七情六欲。
但人有。
元彻明白了,沈之屿是在告诉他,你可以避世,但你避不开人,有人的地方就有纷扰,想要这世道太平,想要称心如意,就得将权柄握在自己手中,等到天下随着你的意愿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由”。
元彻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轻轻笑了一下:“大人说得对。”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朕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真正的大公无私,那种东西不叫人,叫惊堂木(注),就连鬼戎军的狼群都只对自己的主人摇尾巴。”不待沈之屿开口,元彻又道,“大人,你就是朕的偏心。”
“朕可以亲你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
注:古代断案时“啪唧”拍桌子上喊肃静那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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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
话音刚落, 沈之屿耳边轰然炸开,元彻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后, 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陛下说完,立马伸出手, 去抓对方的胳膊, 沈之屿唰地站起, 同时推了他一把, 没推动,转身欲逃。
可是手臂上的力道太稳了,像一只钳子般死死卡住他的身体, 除了转过身,根本没法再做其他动作。
这时, 沈之屿忽然想起一件事这哪儿是要亲吻的动作?
像是为了印证猜测, 下一刻,陛下的另一只手就搭上他的肩膀, 缓缓挪去后颈,扼住命脉,将人拖了回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骗了元彻三天, 元彻就装可怜,引出他的同情心, 再毫不客气地摆回他一道借着“亲吻”这词故意让他放松警惕,将后背毫无防备地交出来。
沈之屿的脑袋瞬间清醒,惊恐爬上头皮, 在这个动作之下他甚至没法回头, 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嘶哑道:“别……”
沈之屿看不见元彻,自然也不知道此时的陛下已然全无方才的委屈和伤心,画皮退下,换回狠戾的面孔,他的瞳孔甚至好似可以在月光之下散发着寒光。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元彻傻是真的傻了,恨也是真的恨了,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朕要带他回家。
这两人,谁都不是好人,他们太过了解对方的优点和缺点,既能互相依偎,也可以互相撕咬。
元彻一只手制约着沈之屿的双腕,反剪着固在后腰,另一只手掐着他的后颈,后者的后背贴着前者的胸口,只要微微用力,这人就会变得特别听话,再也没法用一些伎俩和手段来欺骗他,在他心上继续千刀万剐。
不过,先不着急,他要审一审这只狡猾的狐狸,让他也尝一尝什么叫做不随人意。
“别什么?”元彻明知故问。
沈之屿喘息着,带茧的指腹压在他的脉搏边,又痒又麻,稍后,低笑道:“陛下,没必要啊,就算臣跟着你回去,结局也改变不了,最后的日子里人会烂成白骨神智疯癫,丑得很,给个面子吧。”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直接将那层薄纱撕开,将问题放在明台上。
“解药是存在的,只是朕手上没有。”元彻咬牙道,“朕一定会把药抢过来。”
沈之屿叹了口气,直说道:“那齐王可高兴坏了。”
“……”
“沈之屿,你以为你这样很大义凛然对吗?让朕后半辈子都念着你的好,以后只能在梦里见你,成为朕这辈子阴魂不散的噩梦和唯一的慰藉。”
“臣没这意思,以后还会有许多人,你……”
“不会有很多人,没了你,朕会变成一位暴君,杀人如麻,看不惯就拖出去斩首,不听任何劝谏,让京城的百姓不敢道路以目,让大楚变成你最不想看到的样子。”元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道,“来啊,有种就试试。”
沈之屿:“……”
话说到这里就进入了死巷,一阵沉默后,沈之屿道:“带我回去,你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太早。”
说完,元彻缓缓收力,接住沈之屿软下来的身体,丞相大人眉头紧皱,显然很是不甘心。
元彻把他抱回之前的草垛上平躺下,伸手去解开他的衣服。
这个天已经回暖,不会穿太多,一件外袍,一件里衣,扒开这两件后,元彻就看见了沈之屿用衣服撕成的布条,从肩头绕去胸口侧方,一圈挨着一圈,狠狠缠绕勒在了伤口处,布条边沿处的皮肤都被勒出了乌青。
原来是这样才没有血流出来。
元彻一时愤怒得无以复加,若是旁人敢这样对他的丞相大人,绝对会被暴揍一顿再丢去狼窝吃掉。
可这人偏偏是沈之屿自己。
元彻有心扇沈之屿一巴掌,但没贼胆,他掏出短刀在身上抹干净刀身的灰和血,冰凉的刀背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沈之屿的眼睫动了动,却没能成功睁开,元彻松下一口气,继续专注手上的动作,轻轻挑起布条,上好的绸缎随着元彻力道慢慢断开,将藏在下面的伤口逐渐暴露,
那是一道不足三指宽,却极深的口子,落在肩窝偏里的位置,因为处理不当,这么多天过去了非但没能愈合,还有发炎溃烂的征兆,
元彻当时脸色就变了。
他身上没有伤药,也不敢随便用水或其他东西去擦拭,放任下去更不妥,思索片刻,只好生起一小簇火来将短刀烤红,割去溃烂掉的地方。
一番功夫下来,沈之屿没醒,元彻也要累晕过去了,下手太轻割不下来,太重就会伤及其他皮肤,神经一直紧绷,就算汗水流到眼睛里他都不敢眨眼,好在沈之屿在冥冥之中许是知道是元彻,只是象征性地闪躲了几下,没有过多挣扎。
“咻”地一声,元彻收刀入鞘,万般仔细下总算没有伤到其他地方,他吐出一口气,将沈之屿的衣服拢好。
不能再慢慢走了。
拖一个时辰就更加危险一分。
元彻避开沈之屿的伤口,将他打横抱起,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借着这个姿势,他低头就能看见沈之屿眼睑上的朱砂痣,寻思着反正刚才已经问过了,不算耍流氓,于是飞快低头轻啄一下,犹如羽毛轻抚而过,便收敛好,连夜赶往京城。
牛以庸看着于渺一直守在城墙边,连睡觉都睡不深,稍微风吹草动就要跑过来,眼睛底下都熬出黑眼圈了,嘀咕道:“还说你不喜欢丞相大人……”
于渺一记眼刀扫来。
牛以庸:“难道你喜欢陛下?”
于渺:“……”
她已经彻底无欲无求了。
“你一个大男人,是怎么做到如此嘴碎的?知道这样很让人烦吗?”于渺目不斜视地盯着下方,“难不成全天下只剩下丞相大人和陛下了?”
“这……”牛以庸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欲言又止,平日脱口就出鬼点子的能力被卡在了喉咙里,惆怅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两人又好看,又厉害,位高权重,只要站在一起,大家都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像我们这种人就……哎,我好羡慕他们。”
于渺撤回视线,看向他。
牛以庸垂头丧气。
于渺走上前。
牛以庸抬起头来。
“牛大人,你知道于应谦一共有多少子女吗?”
“好像,十八位?”四大家入狱的时候,牛以庸在旁帮忙清点人数,有个大概记忆。
“没错,人数都够开个学堂了。”于渺道,“至于我,我在于家既是庶出,还排行十一,既不是嫡妻或宠妾所生,也不是最小最受喜欢的那一位,可这又怎么样?”说到这里时,于渺朝他笑了笑,“现在他们在天牢里,我在这里,他们活不了多久了,我还有大半辈子的光阴,你看着我是四大家于家的大小姐,光鲜亮丽,其实里面的日子有多苦只有我自己知道,还不如当位普通老百姓快活。”
牛以庸格外感动:“于姑娘……”
“人嘛,各有所长,比来比去多没意思,你羡慕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何尝不羡慕你,外人来看谁都是好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像你的话我就觉得……”于渺的心灵安慰说到一半,忽然看见守在一边黑狼耳朵动了动,兀地抬起头来。
牛以庸已经快将于渺奉为圭臬了,忙追问:“觉得什么?”
“丞相大人他们要回来了。”于渺话音一转,丢下牛以庸朝其他人道,“都打起精神来,给头狼让条路!”
“诶姑娘!”
下一刻,黑狼站了起来,顺着人们让开的方向一跃而出!
硕大的身体落在地面时,整个城墙都给带动着颤上了三颤,没过多久,它就驮着元彻和沈之屿回来了,元彻抱着沈之屿一跃而下,喝道:“有伤药吗?”
“有!”于渺抱着之前备好的包裹跑过来,“什么都有,还有纱布,都是干净的,可以直接用!”
元彻接过包裹,见里面果然伤药齐全,够给沈之屿换药了,十分满意,抬头看了于渺一眼,见这小姑娘格外来事儿:“想要什么赏?”
于渺等了三天,就是等这句话,她单膝跪地道:“草民想要入鬼戎军。”
元彻眯起眼睛。
于渺:“草民还叫人在那边搭了间棚子,换药不方便的话可以去那边。”
元彻笑了一声:“去找兀颜,让他教你些功夫,三个月后考核,通过便可正式入军。”
“谢陛下!”
元彻抱着沈之屿走了,于渺得偿所愿,回头一看,见牛以庸愣在原地,下巴都快砸脚背上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这么高的城墙。”牛以庸指着跟在元彻屁股后面的黑狼,“它它它它……它直接爬上来的?”
于渺:“是吧。”
“这么高???”
“没见识,在我们鬼戎狼军面前,就没有跨不过的东西。”于渺掴了他一下,“走了,待会儿总不可能让陛下骑着狼带丞相大人回去,一起备马车去,办好了还能讨点银子。”
牛以庸刚心道我才不做这种献殷勤的事情,一听有银子,立马改口:“我也要,等等我!”
沈之屿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浑身上下哪儿都疼,脖子最疼。
他揉着后颈刚睁眼,视线就被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占据,沈之屿脖子往后一缩,还没来得及喝止,魏喜已经从房间冲了出去:“大人他醒啦!”
嗓门之大,缭绕整个丞相府,看来之前在温府的日子不错,把气力给养回来了。
“哥!”
温子远人还没出现,声音就从远处传了回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哐当一身声撞开门,炮筒似的一把扑过去抱住沈之屿:“啊!我的哥,我想死你了!!!”
沈之屿差点被弟弟当场勒死。
脚步声窸窣不断,随后进来的就是兀颜,牛以庸,于渺,耶律录,还有几位熟络的鬼戎亲卫,足足有十余人,魏喜一嗓子让院子里人满为患,叽叽咋咋个不停。
“呜呜呜属下就知道大人您一定会活着,娘的,不就是一群会咬人的毒人吗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哇哇哇哇!!!”
兀颜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用嗓子表达了思念和关心,他本也想趁着气氛正好去抱一抱沈之屿,却被温子远一脚踹开,骂了句“我哥是我的!”,只得放弃。
古灵精怪的兀小颜是除温小公子外第二位负责闹腾的猛将,他不知做了什么,把牛以庸逗得一口“伤风败俗有辱斯文寡廉鲜耻”说了七遍,最后再被于渺补上一刀,终于绷不住,去一旁偷偷抹眼泪。
沈之屿被他们吵得头疼。
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回来了。
叮叮当当的响声响起,沈之屿见温子远脖子上多了枚长命锁,拿起来看了看:“谁给你买的?”
“耶律录。”温子远猫似的在沈之屿身上乱蹭,伏在后者耳边低声道,“哥我给你说啊,他可有钱了,我帮你骗点回来。”
沈之屿:“……”
稍后,沈之屿不知想到了什么,抬头,对上耶律录正看向这里的视线。
“谢谢,破费了。”
耶律录右手抵胸,微微低头,以作回礼,同时错开一步。
下一刻,沈之屿微愣。
随后立刻偏头挪开目光。
方才一片大吵大闹,集市似的,没有注意。
元彻双手抱臂,靠在暗处,一直看着他。
卓陀带着小药童推门进来,占据了房间最后的空隙,拱手道:“陛下,丞相大人的药熬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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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公子……”
“你们给我哥灌了大半年黑乎乎的药, 一直没见好,到底行不行?”温子远盯着药碗, 质疑道, “干脆我先来试试。”
说着就伸手去端, 吓得屋内一群人惊慌失措, 汤药哪是能乱喝的?小药童连连后退,沈之屿去拦温子远的爪子,耶律录一步上前拧着温子远的后领想要把他提走, 谁知温子远八爪鱼似的缠着沈之屿,连带着沈之屿也被拉着往外拖, 眼见着就要摔下床铺, 众人连忙去接
牛以庸:“诶诶诶谁啊别踩着我啊我的脚!”
“对不住对不住!”魏喜道,“我赶路, 有点看不清!”
“赶路???”
混乱中,小药童踢到了桌凳,手上托盘一歪,药碗就要落下去, 被一只从旁伸来的手稳稳接住,一滴没撒。
人群挤在一处, 达到微妙的平衡,沈之屿上半身被温子远拖了出去,悬在空中, 下半身被扑上来救急的魏喜抓着衣服往后拉, 又没能完全掉下去。
“嘶。”
沈之屿感觉肩膀上的口子快要裂开了, 吓得脸色一变:“子远,别闹了!”
温子远立马老实。
放手瞬间的惯性让人群一分为二,刀割般地左右倒开,温子远砸去了耶律录身上,沈之屿则被端着药赶过来的元彻扶着腰接住。
唯独魏喜没人管,咕噜噜地滚去了床里侧,砸得咣当一声。
“……”
古有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今有温小公子大闹丞相府,都是凭一己之力。
京城连续阴冷了三日,今天终于得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小麻雀在丞相府外的树枝上舒展翅膀晒太阳,还没舒服够,便见丞相府大门轰地打开,一坨人被齐刷刷地扔了出来。
“砰!”
再大门紧闭。
小麻雀瞄了一眼,打算无视愚蠢的人们继续晒太阳,眼睛还没完全闭上,就被地面传来的一声嚎叫震落:
“狗皇帝你凭什么可以在里面!!!”
脑袋朝地两脚朝天的小麻雀心如死灰。
狗皇帝本人踢开外人,强行霸占整个丞相府,和丞相大人单独相处。
“吵死了,别理他们,趁热喝。”元彻将药碗放去沈之屿手上,叮嘱道,“以后卓陀送来的药,一滴都不许剩,朕晚些时候让他指个小药童给你,留意一下你的吃食,以免和药材相克。”
自方才和陛下的视线无意撞上后,沈之屿就一直偏头躲避,哪怕是盯着床角或被角出神,也不看对方,手里黑色的药泛起涟漪,或许是子远那一嗓子,他忽然发觉这半年来自己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
倒也不是生气元彻将自己强行带回来,元彻的心思他能理解,他愁的是,之后呢?
还是那句话,带回来解决不了问题。
这不是解药,除了拖延时间,起不了任何作用,沈之屿心里清楚,却还是将药一饮而尽。
瓷碗放回小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陛下。”沈之屿淡声道,“这件事没其他人知道吧?”
这件事自然是指染上疫病,元彻现在最听不得这两个字。他准备好了沈之屿大吵大闹,质问他为什么要掐晕自己,也准备好了沈之屿冷漠不搭理,说十句话都不见得有一句回答,他什么都准备好了,
唯独没有想到沈之屿会这样淡漠的直面,第一句话还是去关心旁人。
像是被触了逆鳞,元彻眉头紧压:“没有。”
“除了朕和卓陀,没有人知道。”
“好。”沈之屿掀开被子走下来,拿过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和元彻迎面而过,但视线至始至终没有触碰,“跟来吧。”
沈之屿带着元彻走进书房,相府的藏书非常可观,一张屏风隔开,案几和小书架放在前方,上面陈列着经常要看的书,后面则是十几排大书架整齐排列,书卷按照大小层层分类,沈之屿径直走到最里侧,取出最高处的一个木盒,双手抱着转出来,递给站在屏风外的元彻:“本打算让魏喜给你的,现在有机会,就先给了吧。”
元彻不明所以:“可以现在打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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