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哭了,咱们等妈来,说不定没那么严重。”
这句安慰也像对自己说的,他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一条微信,“我和小双在手术室门口。”
“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害怕,爸爸怎么叫都叫不醒,妈妈喊了救护车,你不在家,我们连给你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你到底去哪儿了……”
晓无双语无伦次地说着,晓免孑只好轻拍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二十分钟后,晓母回来了,看到晓免孑的一瞬间,鼻尖微红,她吸吸鼻子,面无表情地对晓无双说:“小双,去楼下给你哥买点吃的上来,他还没吃晚饭。”
晓免孑知道母亲是有意将妹妹支走,对她点了点头。
晓无双走后,晓母拉晓免孑坐下,呆滞了几秒,才缓缓地说:
“你爸是胰腺癌。”
“癌”这个字在晓免孑的脑海中逐渐放大,从前总是在朋友圈捐款中看见谁谁谁的亲戚得了癌症,又或许在新闻中看到哪个明星死于癌症,可第一次,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字居然可以离自己如此之近。
“……妈,那爸他……”他慢慢地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慰的话,没有作用。
鼓励的话,更是徒劳。
“小双明年高考,不能让她分心,你也别跟她说你们爸得了什么病。还有家里的一些亲戚,都别说,就咱们俩知道就行。”晓母道:“肿瘤长在胰尾,平时拍片子看不到,你爸时常腰疼,我总以为是以前上班坐得多了,腰肌劳损,没想到却是……”
“既然知道长了肿瘤,做手术切掉是不是就好了?”晓免孑急切问道。
“没那么简单,”晓母摇摇头,“癌细胞会扩散,肝脏、肠胃都会受到影响,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有多严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医生说了,因为是胰脏这个特殊位置,就算手术成功,也可能撑不了多久……”
几个小时后,晓免孑坐在病床前,望着熟睡中的父亲,终究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母亲和妹妹被他劝回去休息了,只剩自己一个人陪床,想来也是讽刺,上一次的陪护经验竟然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虽然父亲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刚才母亲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呼吸。父亲才五十几岁,刚退休没多久,劳碌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要享受闲适的生活,却又患上了重病。
再看看这个家,妹妹明年就要上大学了,母亲当了几十年的家庭主妇,家里虽然平日里不愁吃穿,可也并非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他打开手机银行的APP,查询着余额。
好在,这两年极度的忙碌,让他有时间赚钱没时间花,倒是存了些积蓄。晓免孑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家底,但治病开销庞大的道理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他切换到计算器,快速地算了起来。
【叮咚!】
【系统:您的特别关注好友ID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上线】
随着熟悉的一声,晓免孑怔了怔,他慢慢打开那个心形的图标,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抱歉,这几天工作实在太忙了,没有及时回复你的消息。祝你新年快乐!希望新的一年,所有的好运都陪伴着你,随心随乐。】
面对这好不容易等到的消息,晓免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他关掉对话框,继续计算着家里的各项开支。
然而手机就像跟他对着干似的,不停地振动。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你还好吗?】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对不起。】
【名字不重要头像即本人:我们,见面吧。】
晓免孑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久,他曾试想过无数次Hermann对他说,见面吧,我们见面吧。那时,他一定会买一套好看的新衣服,订一家十分有情调的餐厅,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满怀期待地与那个人见面。
可是,今天……
他低头转了转中指上的钻戒,那颗小小的钻石宛如撒娇一般地摩擦着他的指根,过了许久,他终于回复了一句。
【不是兔子:我现在,可能没办法与你见面了。】
连着三天,晓免孑的身边冷清的只剩下方圆十米内有动静。
章成没有找他,林苍徹也没有找他,当然,连Hermann也没有再回复他的消息。
就像是突然回到了还没有开始工作的时候,唯一能顾及的,只有爸爸、妈妈,以及妹妹。整个家就是他该考虑的全部。
妈妈和妹妹白天会来医院送饭或送点生活用品,几次想替换晓免孑回家休息都被他拒绝了。林苍徹住院的时候他都能做到形影不离,更何况这可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只会照顾得更加尽心尽力。
算算日子,原本早该回到林苍徹身边的晓免孑却没有履行承诺,反正那个家伙也没有通告,反正他身边还有晴姨,就这样想着,又在没日没夜看护病人的忙碌之下度过了一周有余。
父亲出院之后,晓无双的假期也结束了,回到学校继续寄宿生活,每周末回来一次。
晓免孑给章成发了封不管从格式还是内容都相当正式的请假邮件,破罐子破摔地直接请了一个月的假,没想到章成很快就回了三个字——“知道了”,这虽令他十分意外,但同时也感到侥幸,估计那位金牌经纪人忙得根本就顾不上这点小事。
也许很快,林苍徹就会忍受不了,再找一个新的助理,刚好,这正如他所愿。
入春了,气温却并没有温暖起来。晓免孑每日帮着母亲照顾病重的父亲,或陪同去医院做化疗。虽然母亲脸上还是如往昔一般总是挂着笑容,可他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难受。
特别是某个夜晚,他看见母亲在房中悄悄地拿出存折不停地计算着什么。晓免孑很清楚,日常的支出几乎都是使用借记卡,这种老式存折只会用来存储父母的养老钱。母亲拿出了棺材本的钱,想必治疗父亲的开销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第二天,他便将自己工资卡里的钱,全数转到了母亲的账户上。可很快,他又收到了比这个多出两倍的转账,他找母亲质问,母亲却说:“小孑,你还没娶媳妇,这些钱不能动。”
娶媳妇……
黑暗中他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三个字。
那是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同性恋,不需要娶媳妇。
一日晓免孑刚帮父亲擦完身体,便接到一个电话,看到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果不其然,许久没联系的曲小诞隔空大喊,
“孑哥你快来,你妹她出事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晓免孑按照曲小诞提供的地址火急火燎地赶到一个酒店时,曲小诞已经在大门口来回踱步了半个多小时,他脸冻得通红,周围是一地的烟蒂。
见到晓免孑下车,他一把将手里抽了一半的烟甩掉,拉起晓免孑就往电梯间里冲。
“到底怎么回事?”晓免孑在电话里根本没来得及听全,此刻脑袋嗡嗡作响。
“我今天跟哥们儿在这里吃饭,然后他跟我说他爹在这儿‘试台’,‘试台’你懂吧,就是那个……”曲小诞说得磕磕巴巴地,还不时观察着晓免孑的表情,
“二十多个小姑娘,进一间房,我刚好就撞着了,瞧着一人挺眼熟,卧槽,这不是你妹么!我二话不说赶紧给你打电话。本来想让我哥们儿进去把她给捞出来的,可他说他爹的事儿他管不着,我也不敢报警,只能……嗐!我他妈,我他妈也挺怂的……孑哥,我,我对不起……”
说完,曲小诞狠狠地锤了锤自己的头,无限懊悔一般。晓免孑的拳头已经抵在电梯门上了,咬着牙硬是把脏话给吞了回去。
二人来到一个房间门口,晓免孑刚准备捶门,从走廊上突然走过来一个男人,个子高挑,穿得很正式,仔细看眉眼十分端正,只不过正颜厉色,一副很难打交道的模样。
“你们干什么?”
他快步走上前,拦在了二人面前。
晓免孑刚要开口,曲小诞却秒变谄媚,带着过分客气的语气道:“绎哥绎哥,是我,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们之前见过,我是睿铭的朋友。这位姓晓,都是平时一块玩儿的哥们儿。是这样的,他妹妹好像在里面……做客,刚好家里有急事,当哥哥的不放心,过来接妹妹回家。您看,是不是可以让妹妹,出来一下?”
对面的人还没说话,捕捉到齐睿铭名字的晓免孑立刻朝着曲小诞的肩膀推了一把,道:“你他妈说什么?谁?是谁朋友?”
“等等等等……等一下,孑哥你先别急,我们先把妹妹……”曲小诞左右为难,只能边安抚旁边即将要炸的晓免孑,又边对面前的男人赔笑道:“都是朋友都是朋友,绎哥看能不能帮个忙……”
“我没见过你,”齐绎瞥了晓免孑两眼,冷冷地打断道:“也没听睿铭说过他有个姓晓的朋友。”
“你他妈把我妹妹给放出来!”晓免孑掀开曲小诞就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齐绎的衣领。
“放手。”
齐绎没有躲闪,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还是用不温不火的声音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叫我妹妹出来。”晓免孑又使了使劲,他感觉到布料在他手里都快要裂开,可对方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
“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曲小诞在旁边赶紧劝道,“他就是担心妹妹,绎哥别跟他一般计较……”
“我再说一次,叫我妹妹出来!”
晓免孑的声音已经大到整层楼都能听见,曲小诞见状,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如果你再这样大吵大闹,我会叫保安让你们滚出去。”
齐绎说完,单手将晓免孑的手从衣领上拽了下来,他的力气大的超乎晓免孑的想象,哪怕晓免孑再做反抗,也没能从他的动作里逃出来。
正当晓免孑打算第二次进攻时,耳边传来一个让他这辈子都预想不到的声音。
“兔子,你怎么在这里……”
第30章 公司同事
晓免孑早已忘了有多久没见林苍徹了,此时的林苍徹站在他的面前,眼神里尽是藏不住的惊讶。
手臂和腿上的石膏已经拆了,他虽然穿得很讲究,但因为撑着一个拐杖,而显得有些狼狈。晓免孑一眼就发现他身上的大衣不大合适,明明年前买的时候是正好的,可现在看来,像是个巨大的斗篷一样,罩在他瘦弱的身板上,肩膀没有撑起来。
林苍徹瘦了。
就这样呆滞着,直到齐绎很自然地走到林苍徹身边,扶住了他。
“今天不在这里。”
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却比刚刚多了些温度。
“啊……”林苍徹嘴角抬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我记错了。”
“而且看情况,今天应该不用去了,”齐绎继续说:“我送你回去吧。”
“没关系。”林苍徹说完,目光看向晓免孑,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在这里?”
晓免孑咬咬牙,他不知道林苍徹跟眼前的男人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只知道自己迫切地想要将妹妹从那个房间里带出来。
“林老师,”他斟酌了许久,还是换了一个称谓,一字一句说得既严肃有认真:“我的妹妹在这个房间里,请您的朋友,允许她跟我回家。”
说完,他直勾勾地盯着林苍徹的双眼,林苍徹也大方地与他对视着,只是在听到“林老师”三个字时,睫毛稍微颤抖了一下。
“你认识?”见林苍徹没说话,齐绎用轻柔的声音问道。
“嗯,”林苍徹浅应了一声,想了一会儿,才补充道:“公司的同事。”
此时在旁边一直围观的曲小诞实在忍不住,也不管是否合时宜,压着嗓子对晓免孑喊道:“卧槽,孑哥,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跟林苍徹一个公司!”
晓免孑没有理他,继续死盯林苍徹,“林老师,请让我妹妹离开。”
林苍徹将眼眸移向那扇门,很快又移了回来,他没有过多的言语与表情,慢慢地挣脱了齐绎的手,一步一晃地朝前走去。
齐绎本想叫住他,却在张嘴的一瞬间犹豫了,他立在原地,像个看客。
“咚咚咚!”
林苍徹敲了三下门,里面迅速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林苍徹。”
他每一个发音都十分干净,清晰。门开了,他走了进去,甚至没让身后的人看清房间里面的样子。
两分钟后,门再次打开,晓无双低着脑袋,一步一步挪了出来,看到晓免孑的一瞬间,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疯狂往走廊另一头跑去。晓免孑不知道她要去哪,只能撇下曲小诞紧追其后,直到在楼梯间,才将仓皇而逃的人抓住。
“哥……”
晓无双喘着气,她双眼泛红,说话的声音也带着颤抖,“我,我……”
虽然气不打一处来,可见到妹妹这副模样,晓免孑怎么也骂不出口。
“回去再说。”他拽起晓无双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走去。
酒店门口,晓免孑刚想拦一辆出租车,可是转眼一想,又将胳膊放下,他看了一眼晓无双,说:“坐公交吧,刚好走走。”
晓无双没有反对,沉默着点了点头。
离酒店最近的公交车站也要步行十五分钟,晓免孑正好可以用这个时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问清楚。他深知这件事,不管是对父亲还是母亲,都得保密到底。
“说吧,怎么回事?”见四周无人,晓免孑主动提起话题,他尽量压制着自己的脾气,使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吓人。
“我……”过了好一会儿,晓无双才开口,但脚步却停下了。她站在马路边上,头像要埋进地里一样,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我想……参加,选秀来着……”
“选秀?!”
晓免孑没控制住,声音大了起来,“你一个高三学生,选什么秀?而且你知道那是干嘛的么你就去!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分分钟就被人给卖了!”
“我,我不知道……”晓免孑拖着哭腔,“他们说选女团,选中的就可以下半年出道……我,我不想上大学……”
“晓无双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但凡现在杵在面前的是个弟弟而不是妹妹,晓免孑或许早就一巴掌上去了,他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家里什么情况?!爸爸生病了,妈妈每天没日没夜地操劳,就是为了不影响你学业,不影响你高考。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想当明星,你以为明星是这么好当的吗?任性总得有个边界,你就不能懂事一点?!”
“哥,我……”
眼泪顺着晓无双通红的脸颊滑了下来,看见妹妹这个样子,晓免孑又心软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
“算了,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今天的事不要跟爸和妈说,免得他们担心。以后……没有以后了!不准再有下次!”晓免孑说完,拍了拍晓无双的脑袋,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我错了,哥……”晓无双拖着步伐,脑袋还是耷拉着,像一个受伤的小兔子,“哥,爸爸生病是不是要很多钱?我也想挣点钱……”
此话一出,晓免孑怔住了,他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前一秒还在背指责任性的妹妹,心中突然百感交集。
“小双,你想当明星,不会是因为……”
“我想赚钱,你看明星都那么有钱,我想如果我能出道,那妈妈和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晓免孑看着妹妹含泪又天真的眼神,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把晓无双送回学校,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晓免孑才突然想起来,刚刚久违地遇见了林苍徹。
他使劲回想了许久,都没能回想起他那时眼神里若有若无的光泽,到底是想表达怎样的情绪。以前他觉得林苍徹很好猜,可现在他有些看不透了。
他只记得当林苍徹开门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他的背影十分眼熟。
就像年前大雪那夜,他朝自己摆了摆手,随后消失在酒店的大堂中。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晓免孑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手机在他手里左右倒腾了许久,才拨通了曲小诞的电话。
“喂,孑哥,咱妹还好吗?”话筒里立刻传来了曲小诞慌慌张张的声音。
“嗯,我把她送回学校了……还有,那是我妹!别来沾边。”
“都一样都一样,那就好。我刚吓死了,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来了五个保安,直接把我赶……啊不是,请到楼下去了,我本来还想等等看林苍徹什么时候出来呢……”
“你等他干什么?”晓免孑没好气地问。
“我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见到个大明星,可不得好好看看。对了,说到这个,你这哥们儿不厚道啊,居然在林苍徹的公司上班,还骗我。”
看样子曲小诞的脑袋总算是转过弯来,晓免孑只好无奈道:
“我没骗你啊,我确实是当秘书,只不过我的老板是他罢了。”
“啧啧啧,以前没觉得你那么能藏。而且看起来你俩关系应该很不一般吧,他还叫你‘兔子’,当年我就叫过一次还被你凑了一拳,咱们周围也就那个隋……”
“关系很一般。”晓免孑打断道:“而且我很快不干了,以后他也不是我的老板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公交车刚好路过他的大学门口,天色渐暗,道路两边的小食店开始亮起了明暗不一的招牌。晓免孑想起还是同一个夜晚,林苍徹被麻辣烫辣到吐舌头的表情,下意识地弯起嘴角。
“不过没想到林苍徹这么厉害,”曲小诞在电话那边依旧滔滔不绝,“光报了个名儿,就把咱妹给捞出来了。你是不知道,就那齐绎,出了名的难搞。”
晓免孑不清楚齐绎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林苍徹到底凭什么可以在那种场合说上话,他想了一下,问:“小诞,你知道那房间里的,是什么人吗?”
“偷偷告诉你啊,别说是我说的,”曲小诞压低了音量,“齐睿铭你知道吧,就我那朋友。他爹,齐麟山,大房地产商,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就是有些奇怪的癖好……哎你懂的。齐绎,就是刚刚门口拦着我们的那个,齐睿铭的亲哥哥,帮他爸做事,什么都做,我听说,很多女孩子都是他亲自搜罗来送给他爹……”
“变态!”
晓免孑实在听不下去,他本来就对齐睿铭没有好印象,此时更是怒气难掩,愤愤道:“曲小诞你交朋友能不能用用脑子,什么下三滥的朋友都交,一不小心再把你给牵连进去。”
“我也是没办法,”曲小诞为难道:“你也知道我爸这两年生意不好做,我妈又跟别人跑了,我接他们俩这么一烂摊子我容易么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是,遵纪守法,我就说到这儿。”
晓免孑说完,刚准备挂电话,曲小诞又突然喊道:
“对了,那个林苍徹,他让咱妹出来了,他倒是一直没出来,没事儿吧?”
“他能有什么事?”
晓免孑随即回了一嘴,将电话挂了。
夜幕已经降临,公交车的玻璃上开始反射出各种霓虹灯的光亮,远处的景色已然没了踪影,只剩下近处那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在向后飞驰。
晓免孑将头靠在玻璃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冒出一个声音——
“是啊,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第31章 帮我个忙
回到家里,晓免孑还没来得及进屋观察父亲的情况,便收到一条信息。信息的内容很简单,甚至没有署名,但附送的一张照片,倒是也告知着无需署名了。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晓免孑差点没忍住,要不是担心惊动父亲母亲,他一定会骂出声来。他快速地将照片划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五分钟后,他才突然意识到,刚刚的照片不是直拍,而是翻拍,原照片,是一张拍立得,跟柯嘉棋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一瞬间便想到了林苍徹。
既然他可以拿到柯嘉棋的照片,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也可以将晓无双的照片拿出来……
晓免孑打开手机联系人,翻到标星页,这里面只有一个电话,就是林苍徹的。他对着这个名字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往下一路翻到“Q”。可是当他看到“曲小诞”三个字时,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最终还是将页面翻了回去。
哪怕此刻他万分不想打这个电话,但为了妹妹,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喂。”
林苍徹接了电话,他的声音很小,晓免孑听得有些吃力。
他捂住话筒,边往阳台上走去。
“徹哥……”
“不叫我林老师了?”
电话对面的人轻笑了两声,愉悦感半分未减地全数传进晓免孑的耳朵。他无心跟这个眼下看不见的人掰扯,只能咬咬牙,耐着性子,用硬憋出来的诚恳语气道:
“徹哥,有件事,我想请您帮个忙。”
“说。”林苍徹轻快地答了一个字,一副豁达大度的模样。
“上次我妹妹的事,谢谢您了……”晓免孑顿了顿,道:“但是,她有张……照片,在他们手里,我想,我想……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不可以……”
晓免孑说完,紧张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反应,可是过了好久,都没有回音,安静得像是断了线。
“……喂?”他轻轻地试探了一句,这回,总算得到了回复。
“我知道了。”
仅仅四个字,林苍徹说完这四个字,还没等到晓免孑致谢,便将电话挂断了。
电话里只剩忙音,晓免孑愣在原地,手机依旧靠在耳边,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跟这刺耳的忙音一样,像是在挣扎,随后会慢慢变成一条横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两天之后,接到了来自林苍徹的消息。
“来我家一趟。”
他言简意赅,当晓免孑正打算问他是哪个“家”时,又收到一条定位。
是在市中心的公寓,晓免孑只知道地方却不知道门牌号的那个家。这一次,林苍徹终于告诉了他详细地址。
门铃响了两声后,门开了。林苍徹站在门后,对着晓免孑露出一个无法看透的笑容。
“徹哥。”
晓免孑低头打了声招呼,林苍徹明显能看出他低头的举动不是为了礼貌,而是想躲避他的视线。
他用鼻子发出一声轻笑,架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客厅中央走去。
这个公寓的装潢跟样板房一样既标准又挑不出错,可是却少了许多生活的气息,没什么温度,甚至比酒店的房间还要清冷。
林苍徹在沙发上坐下,他的面前是一个信封,放在矮茶几上,晓免孑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那一处。
他快步走到茶几旁边,正准备拿起,却被林苍徹抢了个先。他用两根手指架起信封,挑衅般地在晓免孑面前晃了两下,笑道:
“东西在这里了,谢礼呢?”
“嗯?”晓免孑没想到他会如此问,愣在原地。
“礼尚往来。”林苍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可却让晓免孑觉得很陌生。
“谢谢徹哥。”晓免孑打算先接话,随后再考虑该怎么应付。
“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就值你这四个字?”林苍徹站起身,他将信封塞进晓免孑的手中,随后拍着他的肩膀在耳边道:“帮我个忙,怎么样?”
晓免孑怔了怔,林苍徹的气息在他耳边游走,甚至让他忘了手中已然拿到了最想要的东西。此行目的已达到,如今变被动为主动,可他却依旧被对方压制着,那种被牵着走的感觉又回来了,晓免孑很想反抗,可张嘴却是:
“徹哥想让我做什么?”
就像早已猜到了他的答案,林苍徹立刻露出满意的微笑,他转身拿起沙发上的一厚沓纸,递到晓免孑面前。
“对台词,你很擅长的。”
林苍徹说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金边眼镜,顺势架在了自己高挺的鼻梁上。
晓免孑接过那堪比字典厚度的剧本,封面上只简单地印了两个字——《冬美》
“这部戏预计年底开拍,我还在考虑,”林苍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这个题材比较特殊,我害怕自己做不到完美的诠释。”
“什么题材?”晓免孑快速地翻阅着剧本,里面密密麻麻的,大段大段的文字,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师生恋。”林苍徹说完,又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之后才纠正道:“不对,也许不是,‘恋’这个字太狭隘了,我认为它已经远远超过的这样的情感定义。”
晓免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这才注意到,手中的剧本十分特殊,并非以前接触的,大段大段的对话和场景提示,而是像小说一样,在讲述中进行剧情的推进,最让他感到诧异的,是第一视角的选择居然是“我”,也就是主角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徹哥,我们对哪一段?”
“从那封信吧。”
林苍徹缓缓地眨了下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晓免孑手中的那沓纸上。
不坐春风,倏经旬日。奉违提训,屈指月余。
自南京与先生一别,已然不知数载。幸而学业繁重,略缓思乡之情。复谢先生引荐,虽处异国他乡,导师慈惠,同学和善,请先生无须挂念。
近日观星所感,皆如以往记之,想起先生所言,宇宙浩大,孤星散落,却隐线相连。世界固然不比宇宙,可人如孤星,想必定也有线连之。薄薄一纸,星点言语,愿为一线,传吾之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