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白追云所说,许璟乐和陈末并不是厉鬼对手,甚至厉鬼几乎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闻家父子俩徒手分尸,是以血液才会飞溅得遍布整栋别墅内。
“若颜玉扇是为索命,为何连闻青成的父亲也杀了?”涂山遇听完陈末讲述后思索片刻问道。
“你知道什么是厉鬼吗?”许璟乐又不甘寂寞的嘲讽起来,像是抓住了他话的漏洞一个劲儿地戳:“厉鬼无人时记忆,一心只有复仇和杀戮,别墅闻家父子都在,厉鬼怎么可能放过?”
白追云眼神微沉,未及开口,就听涂山遇直击灵魂一问:“我没听漏的话,陈大师刚才说过厉鬼是打伤了你们并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将闻氏父子撕碎,怎么许大师和陈大师在厉鬼眼中就不属于会被杀戮的一员?”
许璟乐一噎,下意识就想反驳,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意识到被他忽略的问题。
——厉鬼颜玉扇放过了他们。
行业内对厉鬼的定义是凶恶的鬼,冷血无情,只有仇恨和杀戮,会恶意杀人吃人,会吞食小鬼等以提升实力。按照他们的判断,颜玉扇是厉鬼,会主动杀人,可颜玉扇昨天并没有主动伤害他们不说,甚至在杀死闻氏父子后连一个多余眼神都没给主动出手的他们,能说是颜玉扇眼神不好没看到他们吗?鬼又不是依靠眼睛看人,而是依靠活人身上的阳气。
陈末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和许璟乐面面相觑,意识到了他们此次任务中最大的疏漏。
白追云看两人神情变幻,嘴角闪过一抹讥讽的笑,他抬手,轻轻在桌面敲了敲,将两人注意力拉回后才问:“死者生前与丈夫公婆关系如何?”
自知漏掉关键信息的陈末心里十分愧疚和不安,回答白追云问题时谦卑了不少:“我们查到的信息与颜玉扇所展现的凶戾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反差。”
“哦?”白追云似乎来了点兴致。
陈末给了许璟乐一个眼色,许璟乐还在为犯下的错懊恼,想着是在白追云面前丢人,脸青一阵白一阵。接到陈末暗示的眼神,他抿了抿唇,终是略有些不甘不愿地讲述。
警方调查到的讯息中,闻家一家人关系和睦,闻青成和颜玉扇夫妻相敬如宾,膝下虽无儿女,但结婚三十年仍恩爱有加,公婆对颜玉扇亦如待亲生女儿,婆媳关系好的能羡煞旁人。可以说,闻家一家在整个圈子里都是排的上号的友爱之家。
闻青成对外更是一个宠妻狂魔,任是谁被问及他都会评价一句“世间少有的好男人”,羡慕嫉妒颜玉扇的更有不少。
正因如此,陈末和许璟乐也有些怀疑闻青成身上的血债是否并非指向颜玉扇,可若不是颜玉扇,那为何颜玉扇鬼魂会纠缠他不放甚至以活体分尸的残忍手段将他杀死?
“所以你们现在的打算是?”白追云听完后情绪并没什么起伏,而是问陈末二人。
许璟乐立刻道:“还请白前辈助我们抓住这只厉鬼。”
涂山遇朝他睇去一个眼神,心中腹诽:需要白追云的时候知道伏低做小,没需要的时候就是阴阳怪气,怎么还有两副嘴脸呢?
白追云并未回应许璟乐,而是望向涂山遇问:“你怎么想?”
“白前辈,这次案件终究是我们处理局的案件,外人……”许璟乐话到一半,就在白追云轻飘飘一个眼神中消了音,只一眼神,就让他后背发凉。
他简单调整了下情绪,正欲再说,桌下脚被踩了一下,抬眸就见陈末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涂山遇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没在意他们,而是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死的是闻青成和他父亲,闻青成母亲呢?”
这问题自然是问许、陈二人,陈末回道:“她被吊灯砸中伤了腰,又上了年纪,伤势恢复很慢,目前仍在住院。”
涂山遇点点头,对白追云说:“如果颜玉扇杀闻青成和她公公是有隐情,那她伤她婆婆又是何原因?又或者,她婆婆受完伤,她就不会再有其他动作?”
“你的意思是,闻母会是颜玉扇下一个目标?”白追云很快领会。
“不清楚,不过不排除她有危险。”涂山遇没把话说死,“闻家内部究竟是何模样与其从他人口中听说,不如找当事人,不,当事鬼去详细了解。”
第21章 维护
闻母住的是首都数一数二的私立医院医院,据说最普通的双人病房住院费就高达五千一天。
闻青成不是已经落到卖房卖车卖首饰赔偿的地步了吗?为什么闻家的别墅及住院条件与闻青成的“落魄”给人以那么强的割裂感?
他有疑问,也问出了疑问。
主要陈末和许璟乐所讲述的闻家是一个和睦的家庭,闻青成已经沦落到卖已故妻子首饰赔偿的地步,闻父闻母难道就没考虑过资助一些?又或者,那栋别墅若是售出,保底也能上亿了,用来让闻青成赔偿绰绰有余。
关于这点自然有解释,陈末道:“闻青成父母是白手起家,夫妻二人打拼半生才买下那套心仪的别墅,闻青成是个孝子,知道那栋别墅对于夫妻二人的意义,阻止他们变卖。这间私立医院有一科科长是闻青成的朋友,所以闻母被送入这间医院接受治疗。”
解释是合理的,但涂山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有人要跳楼!!!”四人刚到闻母病房楼层,就听有人尖声喊道。
涂山遇眼皮一跳,加快步伐朝医生护士赶往的病房走去,白追云三人也一起。
809病房门口,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女人正被护士从地上扶起,视线却一直望着病房内的窗户,与其说她是在看窗户,不如说是在看坐在窗框上的人。
那是一个的背影消瘦头发凌乱的女人,她坐在被打破玻璃的窗框上,两只脚搭在窗外,双手按在留有碎玻璃的金属框上鲜血淋漓,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仰着头望着天,嘴里哼着不成曲调的歌。
“她被附身了。”涂山遇一眼就看出了女人身上的异常,低声与白追云说道。
白追云颔首,继而转向陈末和许璟乐,吩咐道:“去楼下病房。”
两人闻言略有迟疑,但也仅仅迟疑两秒,便毫不犹豫离开,他们知道白追云一定会想办法拖延时间,在此期间,他们还要做好救人的准备。
医生一直在劝说,并不敢靠近,被打破的窗户仅有一人宽,即便他是专业人士,也难趁其不备将人拉回。
“Estrela。”白追云微微蹙眉说。
“什么?”涂山遇没听清楚。
白追云:“她哼的这首曲子是石榴国歌曲《Estrela》,中译为‘星星’。”
“这首曲子有什么特别的吗?”涂山遇惊讶白追云知识渊博的同时也疑惑为什么要哼这首歌曲,陈末他们调查的资料中似乎并没有颜玉扇爱好唱歌。
白追云沉吟片刻,道:“这是一首摇篮曲,在石榴国很多母亲这首歌曲来哄孩子睡觉。”
“摇篮曲?”涂山遇讶异,视线不觉转向病房内,被附身的是闻母,附身的是颜玉扇,颜玉扇无子无女,她怎么会哼摇篮曲?
还是说,上闻母身的不是颜玉扇?
不,一定是颜玉扇,她身上的血煞之气与白玉梳上如出一辙,他不可能看错。
正疑惑着,歌声停了,包括劝解医生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收了声,屏息凝神,生怕一个错眼,人就下去了。
“闻母”转过头,露出一张沟壑纵横流着血泪的恐怖脸庞,当下就有护士尖叫着跑开,医生一个大男人也被吓得腿软,险些无法站立。
“丁美玲欠我的,用她的命来还。”沙哑的声音响起,仿佛自带立体环绕音,而仅仅这一句之后,她双手一撑,整个人如一片叶子一样落下。
涂山遇瞳孔骤缩,暗恨肉-身不给力之余余光却是看见一抹白影一闪而过,定睛一看,却是白追云已到窗口,半个身体探出,一手拽住了“闻母”手臂。
涂山遇心下微松一口气,也没停歇,迅速到了窗口,但还是那个问题,窗口太小,不容他给白追云当助力。
在旁边窗上开个口呢?
正当他打量旁边窗户时,被白追云抓着手腕往上提的“闻母”忽而抬头朝他看来,接触到那双浑浊双目时,他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太平静了。
平静到不似一个拥有深仇大恨的厉鬼的眼神。
“我见过你。”“闻母”突然说。
涂山遇立刻想到了白玉梳上的残魂,他没说话,“闻母”却弯了弯唇角,但这并不是一个阴森可怖的笑容,而是一个很普通的笑,甚至透着点儿温柔,连带着让这张沟壑难填的脸都看起来和蔼可亲了不少。
“谢谢你当时没有将我打散,还有,”“闻母”缓缓开口,“请帮我给周先生和小周先生带句‘对不起’。”她说着,气息渐渐弱了下去,至最后一字字音落下时,一阵阴风吹过,闻母身上鬼气消失。
涂山遇想拦没拦住,而后同白追云一样神色一凝,颜玉扇走了,同时,他们也看到了闻母腹部的血口,长约十公分的伤口处,隐约可见玻璃。
白追云迅速给她检查,检查结果是一块长玻璃片插-入了她的腹部,几乎贯穿她的身体。
“救、救我……”闻母惊恐地睁大眼,神情因恐惧变得扭曲,她害怕死亡。
白追云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周身妖气也不受控制溢出,涂山遇不由看了他好几眼,见他依然没有收敛的意思,不由扬声道:“医生,医生,快来救人!”
白追云似是才回过神,缓缓收敛妖气,表情也渐渐恢复漠然。
医生护士虽看似手忙脚乱,但身体早在过去无数次的救护中形成条件反射,故而他们虽慌,将闻母抬走的动作却也没出差错。
病房里只剩白追云和涂山遇二人,涂山遇看了一眼白追云,视线又移到破损的窗户上,看见窗框和玻璃窗上的斑驳血迹,不由想到白追云去拽闻母时手也按在了上面。
“你……有没有受伤?”犹豫片刻,涂山遇还是问了出来。
“嗯?”白追云看向他。
他眼皮微垂,视线落在白追云手上,没有冒失地去检查,而是指了指:“你的手,有没有受伤?”
见他又一副保持距离的模样,白追云有点不爽,逗弄心起,懒洋洋道:“我手就在这儿,想看我有无受伤,自己看。”没等他开口,又补充:“方才救人可能拉伤了肩膀,手举不起来。”
涂山遇:“……你救人和按在窗框上的不是同一条胳膊的。”
白追云迅速改口:“我晕血,不敢看手心,但是现在很疼。”
涂山遇:“……”
咱就是说,小妖怪你编能不能编得再走心一些?忘记我们是从满室血腥的闻家别墅过来的了吗?
“男朋友?”白追云放缓语速,暧昧又清晰地喊出那三个字。
涂山遇现在对“男朋友”远没到免疫的地步,遂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被调-戏的羞涩,飞快抓起白追云的左手,好么,小妖怪长相精致是精致,但皮糙肉厚也是真皮糙肉厚,区区玻璃,如何能伤他?所以他到底干嘛嘴贱问白追云有没有受伤?
“没流血,没受伤。”涂山遇一板一眼陈述完事实就欲放开他,然而白追云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用一个词形容被反握住手并且来了个亲密十指相扣的涂山遇心情,那就是“羊入虎口”,而他这只羊是乖乖把自己送进虎口的小绵羊。
城里妖的套路,太深了!
“白前辈……”急匆匆上来的许璟乐看到的就是面前“恩爱”的画面,表情短暂空白后又变得扭曲,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句:“白前辈,希望您不要忘记我们的任务,任务期间,请您先克制私人感情。”说罢,还恶狠狠瞪了涂山遇一眼。
涂山遇无辜躺枪。
白追云并未回应许璟乐针对他的感情问题,只说:“女鬼狡猾,闻青成的母亲活不下来。”
此言一出,许璟乐脸上不免覆上寒霜,说话不禁带上几分责怪:“白前辈,我们不是来救人的吗?”
白追云:“救人?我记得我们来是为了解更多闻家信息,守株待兔。”
许璟乐一噎,强词夺理道:“兔子一直都在,可她仍把人害死了,这个责任谁来负?”
白追云眼神微沉,正欲开口,忽听他身旁涂山遇先一步质问:“昨天你和陈末守在闻家别墅,女鬼在你们眼皮底下将人杀死,你们要为闻青成父子的死负责吗?”
许璟乐心口中了一箭。
“此外,我们来时女鬼已附身在闻母身上,窗户限制救助者的行动,白追云仍抓住了她,换成你或陈末,能做到吗?”涂山遇眸光冷冷看着他,继续道:“至于你问责任谁来负,显而易见,你该去找女鬼,女鬼狡诈,一心想将闻母杀死,根本没给她留后路,你不能因为白追云没有三头六臂阻止女鬼自残就将责任丢到他头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别来甩锅给白追云,这锅白追云不背。
许璟乐听他话听得脸色如调色盘,精彩纷呈,有心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起。
与许璟乐情绪截然相反的当属白追云,虽然涂山遇近来是真的很“嫌弃”他,可只要他坚持,涂山遇也依然会顺从,他看不懂面前的涂山遇,可此时时刻涂山遇对他的维护他能切身体会。
第22章 快要熟透了
涂山遇的维护让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白追云的心情都维持在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状态,起码没有因为闻母死在眼皮底下再动肝火。
但女鬼颜玉扇势必要抓,一般刑事案件抓活人犯,他们抓一切可能行凶作恶的魑魅魍魉。
闻母终究没挺过来,而让抢救医生们毛骨悚然的是,闻母的肚子里有无数头发,不是单纯被吞食进胃里的头发,而是近乎填满整个腹腔的头发,有护士当场就吐了出来,而腹腔中的头发也影响了救治,最终闻母不治身亡。
许璟乐和陈末不得分出时间来做医护人员思想工作,闻母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灵异范畴,知情人的嘴必须封住。
等到他俩做完思想工作上午已经过去,四人简单吃了点东西。
涂山遇忽然想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颜玉扇的父母呢?”
“她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是爷爷奶奶将她照顾长大,她大学毕业那年相继离世。”白追云对颜玉扇的资料了如指掌。
涂山遇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问:“她家世怎么样?”
白追云叉起一块水果递到他嘴边,他一秒变成纯情大男生模式,紧张地朝四周望去,还看见有两个女孩看着他们捂嘴笑。
涂山遇顿时感觉血液温度在升高,他不由抓住白追云的爪子,压低声音提醒:“在说正事呢!”
白追云好看的眉一扬,不紧不慢道:“说着呢,快吃。”
涂山遇见他一副“你不吃我就不说”的架势,颇感头痛,但最后还是无奈妥协,张嘴将水果叼走,紧接着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两个女孩压抑的兴奋的低呼。
大庭广众之下,真是太、太、太有伤风化了!
“咳!”许璟乐重重咳了一声,这一刻,他和涂山遇的思想意外同频了。
白追云没理会许璟乐,他像是get到了新的乐趣,一边叉水果投喂一边说:“颜家是书香世家,家里有些底蕴。”
“那闻家……”涂山遇正要继续发问,嘴又给塞满了,有些惆怅地看了白追云一眼。
“闻家发家和颜家没关系。”白追云读懂了他的想法,“闻家是从金城起家,闻青成考上首都大学后闻家的重心才转来首都。”
也就是说闻青成和颜玉扇之间不存在攀附关系,闻青成也不是什么凤凰男……
“不过要说闻青成能在圈子里混出名气,也有颜玉扇的原因。”白追云忽然又说,没等涂山遇问他就主动道:“颜玉扇和闻青成因玉相识,因玉结缘,他俩都爱好雕刻,但在雕刻一行中,女雕刻师很少,但颜玉扇本身极具天赋,闻青成的成名作品中有她的一部分,也有经过她改刀修饰过的。”
涂山遇咽下水果,又连忙按住白追云的手:“我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要撑破了!”也不知道小妖怪什么坏习惯,自己没吃几口专给他夹菜喂水果,他健胃消食片还没来得及买呢。
“行吧。”白追云倒也没坚持。
涂山遇松了一口气,回归正式话题:“闻青成在雕刻圈很有名?”
白追云颔首:“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号,不过里面有多少水分就不得而知了。”
涂山遇不禁想到那柄雕刻精致的白玉梳,继而产生了一丝怀疑:白玉梳真的是闻青成亲手雕刻送颜玉扇的生日礼物吗?
“白前辈,我们该走了。”许璟乐终于还是坐不住,催促道。
白追云淡淡看他一眼,“你觉得正午她会出来?”
许璟乐哑然,悻悻闭嘴。
鬼物因惧阳气大多在太阳落山后才会现身活动,通常来说,一些孤魂野鬼即使夜间活动与活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确切说,人身上的火气对普通鬼物有着威慑,只有运势低迷的人才容易撞见。
女鬼颜玉扇能在医院杀死闻母,并非因为她能随意在日光下活动,而是上了闻母的身,有了媒介,她才能行动自如。
若要抓鬼,他们得晚上去闻家别墅抓。
涂山遇自然不可能干坐着等时间过去,他还有任务在身,这任务自然是接的周路的雕刻单,按照他的经验手感,其实可以直接用灵力雕刻,速度快还能保证细致度。可惜他要真这么做了,恐怕他的顾客必是不信任居多,此外白追云还在,看样子一时也没打算离开,他也没借口找地方去摸鱼。
于是涂山遇又将白追云带回了公寓,告诉他自己有工作,让他自己看电视,就一头扎进了绘图中。
周路准备的是一小块籽料牌,据他说是准备做成无事牌的,白度已到达羊脂白,结构细腻,手推出油,除了料子不算老没其他毛病,至少比涂山遇卖出去的那些要高了几个档次。
涂山遇动作很快,几个呼吸间他就在玉牌上勾勒出一副观音坐莲图。
“你还会这个?”白追云声音突然响起。
涂山遇手一抖,油性笔差点在观音脸上添一颗“痣”,好悬及时刹住。
他抬头用谴责的目光看向白追云,白追云却未与他视线相碰,反而十分自然地将玉牌拿起,待细看后有些惊讶,虽只是很普通的蓝色线条勾勒,线条并不复杂,可观音面相却是一眼可见的慈眉善目,更是给他一种会从玉牌中走出来普度众生的感觉。
滤镜吗?不像……
白追云有点儿走神,涂山遇从他手中抽离玉牌。
“你再蹭下去,我就得重画了。”虽然油性笔绘画沾水不掉,但画在玉石上照着揉搓还是很容易搓掉的。
白追云失笑:“你画时看起来并不费事,就算我真给你蹭没了,你也能轻易补上吧?”
涂山遇努力不让自己去看白追云,他是发现了,只要他和白追云对上视线,他好像就会自动降智,尤其只有两人同处时。
“就怕你蹭不干净,我还得先擦一波。”他说着已经拿出手机调整好角度拍了张照片,然后给周路发过去。
白追云:“……”
周路很快回了一串彩虹屁过来,涂山遇跟他确认了几次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得到的回应是无需修改,按照图样雕刻就行。
“你还会玉石雕刻?”白追云不是有意偷窥涂山遇跟人聊天,而是涂山遇明知道他就坐在身旁还不避着他,他无事可做,随意一眼也就看清了聊天内容。
“……嗯。”涂山遇答完觉得不对,涂·山遇的出生注定他接触不到太多玉石,玉石雕刻更是无稽之谈,遂赶紧补充:“我在老家时跟着养父学木工,我们那儿还比较守旧,家具一般都是请木匠打,为美观会在上面雕刻花纹。”这倒不是他欺骗白追云,涂·山遇的养父确实是一名木匠,可惜手艺普通。
“木头和玉石材质可不同,你能做好木雕,可不见得能做玉雕。”白追云似笑非笑道。
涂山遇自然清楚这一点,但现在白追云看到他接了单还已经绘制完设计图,总不能说他找人雕刻,他能瞒得过今天,明天后天还有以后呢?
“我看过玉石雕刻视频,以前也在石头上雕刻过,正式雕刻前我会用安西带回那块原石练练手。”涂山遇撒谎眼睛也没眨一下,心里却是打着鼓,白追云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小妖怪。
好在白追云不知是不感兴趣还是其他原因,并未追着他问,而是朝他伸出手:“手机给我。”
“啊?”涂山遇莫名,但还是乖乖把手机递给了他。
对于他的识趣白追云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白追云拿了手机也不是检查有无陌生添加暧昧聊天记录等等,而是打开拍照功能,然后从背后将他搂住,在他错愕转头时,白追云按下了拍照键。
尽管是后置摄像头,白追云拍得照片也十分清晰,两人居于照片正中。
如果,忽略照片中涂山遇刚好“亲吻”白追云脸颊……
涂山遇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中,好容易勉强习惯有白追云的空间正常呼吸说话,结果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又让他一朝回到解放前。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白追云脸颊柔软温暖的触感,而此刻他浑身血液似乎已经沸腾,最直观是体现在他红到滴血的脸和冒烟的头顶。
“你这是……”白追云将照片设为屏保后正想给涂山遇展示,然而一抬眼就看见了快要熟透的涂山遇,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探。
手掌的温凉让总算让涂山遇几欲阵亡的大脑有了片刻清明,清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远离白追云,奈何桌柜一体的书桌靠墙,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声如蚊蚋道:“你、你往后退点。”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白追云非但没退,反而又往前了一些。
涂山遇要还是道体,这会儿保准化为原型溜去天边白追云这辈子都找不到他的地方了,问题他不是。
眼看涂山遇一副被欺压“良男”快要哭出来(并没有)的模样,白追云眼底闪过浓浓疑惑,涂山遇若真被妖物邪祟附身,这姿态也未免有点……奇怪。
“这么纯情的吗?”白追云将疑惑压回心底,缓缓直起身调侃了一句。
涂山遇因他的退后大松一口气,心里直嘀咕:不是我纯情,分明是你这小妖太奔放。
“手机给你。”白追云将手机递还给他。
他伸手去接,刚好看见锁屏画面,登时眼睛都瞪圆了:“这、你怎么……设成锁屏了?”
白追云眉毛微扬:“有问题?”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但在白追云面前,他莫名底气不足,尤其刚刚他还轻薄了白追云,即使他是无心,那也是占了白追云便宜。
白追云见他不吭声,慢悠悠提醒他:“我是你男朋友,成为你的锁屏是我的权利,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更换,听见没?”
这要在仙界,有人敢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早被他一尾巴抽天边去了。
奈何面前是白追云,他酝酿半晌也只敢小声念叨:“你这也太……霸道了。”
白追云轻哼一声:“至少我没有大半夜上论坛求助如何甩了交往不久的男朋友。”
涂山遇:“!!!!!!!!!!!!!!!!!!”
许璟乐在闻家别墅大门口已经等得不耐烦时,白追云和涂山遇姗姗来迟。
他一肚子的抱怨在看见涂山遇和白追云之间似乎萦绕一股奇怪气氛时又咽了回去,直觉告诉他,危险!
其实许璟乐的担心是多余的,白追云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他心情其实还不错,他的心情不错是建立在用一句话把涂山遇杀的体无完肤的基础上。
直至此时,涂山遇的神魂还神游天外,在听见白追云说“至少我没有大半夜上论坛求助如何甩了交往不久的男朋友”时,他是真的险些元神出窍,当时他是怎么回的来着?
哦,他说:“我没说甩你。”
嗯,他只是说,要和男朋友分手,不是甩。
但甩不甩,分不分手没甚区别,最终目的都是要和白追云一拍两散。
前所未有的,涂山少君尴尬到恨不能脚趾抠穿地心,尴尬之余他还非常非常非常心虚,这就像一个道德观念极强且极富自尊心的人偷了一颗扣子却刚好被正主抓着,那种难以言说的羞耻让人无所适从,恨不能脱离地球前往外太空。
是以涂山遇此刻依然安静如鸡,站在落后白追云一步距离的地方,如同一只一米八七瞧着不那么聪明的大狗子。
“白前辈,门打不开,女鬼的力量又增强了。”陈末的到来暂时让涂山遇神智回归。
他抬眸朝闻家别墅看去,若说白天别墅被阴气笼罩但勉强还能看见房子轮廓,那么现在整栋别墅连同外墙都成了一团漆黑,夜色甚至不如阴气的黑,只消靠近些许,就能感受到阴冷刺骨的寒意。
白追云神情也凝重起来,他问许璟乐:“符呢?”
许璟乐是想让白追云来开门的,毕竟……白追云修为高,现在一张高级符箓内部价格都得四位数起步,要不是能用贡献点兑换,他早倾家荡产了。
然而这事又确实是他和陈末的疏漏,白追云充其量只是帮忙的,他还真不能干看着。
许璟乐祭出黄符,镂空花纹的大门门锁上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火星四溅。
涂山遇的视野中能看见门锁上的阴气被黄符吞噬,门锁发出一声清晰的“咔嗒”声,继而陈末用刀尖抵着门,缓缓将其推开。
踏进院子的刹那,涂山遇立时感觉无数阴气往身体里钻,似乎想要将他啃食吞吃。
“阴气好重。”许璟乐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一手黄符一手桃木剑,警惕着黑暗中可能会到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