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后终于不用被催婚了—— by桑飞鱼
桑飞鱼  发于:2023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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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琛许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思绪混乱,也有些语无伦次,最后干脆道:“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遇哥你要是能过来我就把地址发给你。”
涂山遇本就有些在意当初的献祭阵,只是碍于白追云在处理局身份和工作性质,他并没有冒然询问,先前在海市叶疏所透露的也有限。但倘若按照叶疏所言,幕后有黑暗组织在寻找特殊命格的人引导他们献祭自身唤醒多年前沉眠的异兽,那么梁琛表妹那里或许有线索留下。
但当他想走时突然又想起来他如今已不是一个人,他的新婚妻子已入定修行,是该将白追云从入定中唤醒一块去,还是独自离开?
思索再三,涂山遇决定还是一个人去。
白追云如今周身气息平和,入定有益于他身体的修养和恢复,而入定本就不是说入就能入,至少涂山遇曾经见过的一些修行天赋不高的小妖就很难全身心投入修行,自然也无法入定。
他简单做了点吃食放到冰箱,又留下外出的字条,最后出门前还在门口设下静音结界,这才打车前往梁琛给的医院地址。
他到医院时刚过七点,还没到医生上班的点,所以病人并不很多。
“遇哥!”梁琛一早就在等,看到他立刻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迎了上来。
涂山遇颔首,视线扫过梁琛口袋钻出的正跟他问好的“小仓鼠”小九,梁琛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摸了摸小九脑袋,压低声音说:“这次多亏了小九,否则我们恐怕来不及将娜娜救下来。”
娜娜,全名席娜,今年十八岁,是梁琛小姨的女儿,是首都艺术大学舞蹈专业大一新生,人长得漂亮,专业能力强,性格腼腆内敛。
按理出身不错家长爱护十几年人生顺风顺水的席娜本不该有所求,可她偏偏选择走上了一条和桃桃一样的道路。
“原因呢?”涂山遇听完梁琛讲述,并没有听到重点。
当初安西的桃桃是因为被艾山一家骗还曾被施暴才有怨气在身,选择相信阵法诅咒,简单来说,事出有因,一般无特殊情况,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拼着可能会丢掉性命以鲜血绘制阵法。
梁琛苦起一张脸,有些烦躁的揪着头发:“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我小姨和姨夫才那么震惊,我也是,明明前一天我见娜娜她还对我笑得很腼腆,夸小九可爱,一点异样也没,谁知道、谁知道……”
涂山遇拍拍他肩膀,沉声道:“她一定会没事。”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抹绿色鬼影口中念叨着“席娜”并朝抢救室方向飘去,所过之处护士和病人齐齐一个哆嗦,他神色一凛,手指捻下的腕上细细红线朝鬼影甩去,若有人开了眼,必然可见那本只有十几公分的细红线迎风见长,转眼间已有数米长。
“啊——”绿鬼尖叫,戾气暴涨,青白鬼脸扭曲喝道:“是谁?”
他轻易发现了红线的主人,看见涂山遇后绿鬼身形微微一滞,旋即露出恐惧神色,咧嘴呲出满嘴尖牙并挣扎起来。
妖怪喜欢阳气足的人族,因此许多志怪小说中妖怪会变作美女引诱年轻力壮的男子,而鬼物与妖怪不同,常言说“人怕鬼三分,鬼惧人七分”指的便是鬼畏惧人身上的阳气,修为如今并不弱的他光身上阳气就能将鬼物灼伤,厉鬼也不例外。
“梁琛,瓶子给我。”涂山遇察觉绿鬼逃走意图,朝梁琛伸手。
梁琛看不见红绳,涂山遇姿势也不怪异,但经历过灵异事件的他一点不怀疑涂山遇“看”见了什么,头皮一阵发麻,手上却一点不迟疑遵循他的要求,将身边放置的矿泉水递过去,递到一半又收回,将瓶盖拧开,重新递过去。
涂山遇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将灵力注入红线,红线发出浅淡光芒,看似并不起眼严格来说可能还有些好看,可于阴邪鬼物而言,却如烈焰灼烧。
“叮铃——”
“叮铃——”
梁琛侧了侧头,表情有些疑惑:“遇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铃铛?”
铃铛声涂山遇自然是听见了,不仅他和梁琛,绿鬼也听见了,并且因着铃铛声绿鬼变得更加暴躁,身上阴气更为浓郁,几欲将红线腐蚀。
涂山遇眸色一沉,若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完全肯定,这只绿色厉鬼是受人驱役。
受人驱役?
涂山遇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个念头,便是这一瞬间,绿鬼汇聚全身阴气暴力挣脱红线束缚,他手中一松,绿鬼登时如一道风迅速飘远,他没追,只在鬼影消失时将一道法诀打入绿鬼体内。

“遇哥, 捉、捉到了吗?”梁琛见涂山遇站着没动作,咽口口水小心翼翼问。
涂山遇摇头:“让他跑了。”
“那……”梁琛刚想再问,不远处抢救室门打开, 他姨夫姨母立刻迎了上去,他登时也顾不上询问更多, 快步上前。 妍衫婷
医生告诉他们,人送来及时, 救了回来, 但因失血过多, 后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调养。
听见人还活着席父席母悬起的心勉强落回肚子里,可席母仍止不住掉眼泪,同时也万分不解:“娜娜究竟为什么要选择用那样残忍的方式……离开?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说句不那么好听的,当代人因为生活压力或者生病以及厌世情绪自杀,大多选择跳楼割腕车祸等, 相较之下,割腕已经是一个很痛苦的磨人过程,席娜那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任谁见了都会头皮一紧,也难以想象一个人能狠到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
席娜被推进了加护病房, 可以探视,但不能探视太长时间。
席父席母后知后觉发现梁琛身边站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梁琛简单给他们介绍涂山遇是他同学, 虽如此,夫妻俩也不解侄子的同学为何来医院, 看样子也不是医生。
梁琛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遂也没解释, 而是按照涂山遇的意思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小姨姨夫,娜娜之前情绪怎么样?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
席娜虽住校, 但因为家就在首都,而且离学校不远,周末都回家,偶尔课少的时候也会回家吃饭休息,用席母的话说,席娜这姑娘有点恋家,也比较依赖他们父母,不过夫妻俩只有这一个女儿,一直是将她当小公主养着的。
“娜娜从小就乖,也依赖她妈妈,在学校被欺负,被老师批评回来都会跟她妈妈倾诉,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昨天之前,娜娜情绪一直很稳定,还跟我一起看你直播,说等下次放假要去你推荐的店里吃饭,昨天你也听她说了,开开心心的,没有不对劲。”席父原本正直壮年,精神气质在同龄人间是很好的,但这一夜过去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眉间也皱出了浅浅的褶痕。
梁琛昨晚去给小姨送东西,又在他们小区楼下跟几个高中同学打球,时间比较晚了就在席家留宿,一切都非常正常,偏偏席娜夜里就出了事。
如果不是小九有着敏锐的嗅觉,嗅到了血腥味将他闹醒并查看,席娜后果不堪设想。
问不出更多讯息的梁琛只能求助涂山遇,涂山遇沉吟片刻,问:“她之前有没有说过类似做噩梦的话?”
梁琛疑惑他这问题,倒是席母连回忆都没就果断点头:“有。”顿了下,又略带几分迟疑说:“要说娜娜这一阵最不对劲的地方,应该就是她经常做噩梦,周末在家两天,她都被噩梦惊醒。不过,做梦,就算是噩梦,应该也是正常吧?”
涂山遇没说正常或不正常,只问:“知道她噩梦内容吗?”
席母摇摇头:“我问过娜娜做什么噩梦,但她跟我说只记得是噩梦,被吓醒了,醒来就忘了梦里内容。”
“会不会是骗您?”梁琛猜测。
席母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娜娜不会撒谎,再者,梦的内容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
说得倒也在理,梁琛又没了思绪,再次寄希望于涂山遇。
涂山遇沉吟片刻,问:“方便告知席小姐的生辰八字吗?”
生辰八字……换成更容易令人听懂的词汇叫出生日期,席家夫妻不明白涂山遇为何提这要求,可单拎出他问席娜有无噩梦一事就让夫妻俩心里有个奇怪的猜测,加上他又是梁琛带来的同学,他们便也没防备,直接报出席娜的出生日期。
席父报完还补充了下农历和出生时间。
涂山遇听完眉头就蹙了起来,他望着一点没怀疑的夫妻二人,又看看同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梁琛,梁琛倒是被他蹙眉吓得悬起一颗心:“遇哥,娜娜的生辰八字有什么问题?”
涂山遇心累,见席父席母因梁琛问题也跟着担心起来,吐出一口气,提醒道:“生辰八字是非常重要的隐私,如无必要,不要随意告知他人。”
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能看尽人的一生,也能用来大做文章,可能在如今对科学宣扬,封建迷信不可取的世界相信的人并不多,但不多不代表没有。旁的不说,他拿到席娜的生辰八字就已知晓这姑娘亦是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所以她会成为献祭召唤沉眠异兽的目标。
不同于主播桃桃,席娜本身并没有要诅咒恨不得其死的人,她的献祭是受人操控,那只被人为操控的绿影厉鬼就是最好证明。
“将这枚平安扣给她戴上或放枕头下。”涂山遇将梁琛喊到一边,给了他一条红绳编织的手链,手链中间的饰物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白玉平安扣。
“遇哥,这是什么?”梁琛接下又问,同时心里也很是紧张,他并不怀疑席娜是被邪祟盯上。
“平安扣。”涂山遇言简意赅,这平安扣是他施加了法力,“有只厉鬼盯上了她,如果我没猜错,她的噩梦内容极有可能是用血液绘制献祭阵。”
梁琛听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小九也钻进他兜里最深处,瑟瑟发抖。
“遇哥,遇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娜娜啊,娜娜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还那么年轻,有着光明的未来和梦想,她不可以就这么被害啊……”梁琛如抓救命稻草似的仅仅抓住涂山遇手臂,语无伦次眼中洒泪,脸色也是肉眼可见地苍白,他十分惶恐。
涂山遇拍拍他肩膀,安抚道:“我在那只鬼身上留下了记号,如果顺利,我会将那只鬼捉住,不过那只鬼是受人驱使,为防幕后之人还会驱使其他役鬼,你暂且给她戴上平安扣,可保她邪祟不侵。”
“好的好的好的!”梁琛连连应是,握着手链宛如拿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记得提醒你小姨二人,平安扣莫离身,若有其他情况,及时给我打电话。”涂山遇不会守在医院,他需要根据那只鬼的行迹将驱使他的人找出来。
役鬼并不会离驱使他的人很远,若驱使者能驱使役鬼跨市跨省甚至跨国,要么驱使者是涂山遇真正身份那种大能,要么役鬼是鬼王级,还得听话,可鬼王级别的根本不可能成为役鬼。
涂山遇打入那只厉鬼魂体中的是追踪诀,通过追踪诀,他可以轻易锁定厉鬼的位置。
当然,人和鬼不一样,鬼可以穿墙走直线,人不能。
涂山遇倒也没烦恼,他出了医院没打车,而是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但有一说一,首都的人是真多,偶尔他都会产生一种空气都要和人抢的错觉。
话远了……
涂山遇这一骑骑了足有一小时,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大致到了役鬼能达到的最远距离,役鬼位置没再移动,他才停好电动车,准备去“捉鬼”。
他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这里是一个城中村,建筑楼已经有些年代,但在这里居住的人非常多,许多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在此租住,因为房租便宜。涂·山遇先前临近毕业要搬出寝室时就考虑过在城中村先租房住下,也了解过另一边的城中村,只能说,城中村多少有点鱼龙混杂。
越是鱼龙混杂,越有利于一些见不得光的人隐藏。
涂山遇顺着追踪诀往城中村中心位置去,虽然房屋会显得拥挤,道路也不宽敞,但街道整体干净,尤其离开老旧的楼房区,城中心多是独门独院的房屋,还有一些标志性的四合院。
一直到离目标地只剩百米左右,涂山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比法术他不怕,可对方要是人多……
他低头看看自己双手,人族貌似常说“双拳难敌四手”,他若用法术,会被处理局约谈吗?
正思索着,他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抬头,透过白围墙花窗看见了一株金桂,因枝叶茂密,还有几片树叶从花窗钻了出来。
“滴滴——”走神的两秒间,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
涂山遇往边上挪了挪,才朝那辆车看去,一看之下不禁诧异,无论涂·山遇还是他,对汽车品牌都很陌生,不过一些豪车车标还是认识的,尤其那辆车的车标是他所熟悉的白追云的车标。即使不看车标,光看车型设计和听发动机的声音,就知此车价格不菲。
在城中村开豪车?
倒不是他看不起城中村的住户居民,毕竟大隐隐于市,一些有钱人就是享受这种接地气的生活,可实话实说,城中村道路错综复杂,道路宽也只能容两辆汽车通过,一不小心就会刮了蹭了,普通车还好,可能不会那么心疼,豪车刮蹭一下车主难道不心疼?
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涂山遇不会没事评价别人的喜好。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那辆豪车在金桂树的院前停下,驾驶位和副驾各下来一人,司机开了后备箱取出一个轮椅,副驾和后座右侧下来西装笔挺的男人则打开后座左侧车门,躬身邀请车内人下车。
率先跨出车门是一条打着厚石膏的左腿,其次是同样打着石膏吊在胸前的左臂,最后才是额头包着绷带神色抑郁的青年,他在车后座没下车的人和外面等候人的帮助下下了车,坐上轮椅。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涂山遇的目光,轮椅上的青年朝他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了一个背影,他视线扫过涂山遇行走自如的笔直修长双腿,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涂山遇走到一个拐角站定,面上情绪难辨,方才看见受伤青年的第一眼,他感受到了元神的兴奋,那是……发现猎物的蠢蠢欲动。
那个换走他命格的人,找到了。

第49章 以叶代形
涂山遇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 思索片刻,他又走回院子的窗花处,桂花香浓, 他望着出窗的一小簇叶片,少顷, 摘下一片叶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叶脉, 似是在研究是何品种的桂花。
也就这短暂的功夫, 院子里出来一年轻男人, 朝着涂山遇走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事吗?”男人一身较为复古的白色唐装,中等身高,容貌清秀, 但身上气质内敛中透着危险,看向涂山遇的目光像是能将他骨髓也看透。
涂山遇露出一个浅浅的略显不好意思的笑,解释道:“不好意思,刚刚路过, 闻到您家桂花香,觉得香味很特别, 就……”他捏着手里的叶片更显尴尬:“我只摘了一片叶子, 请不要生气。”
男人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叶子, 没说话。
涂山遇更局促:“真的很抱歉,我、我马上就走, 叶子……”他似在踌躇,是否要将叶子送还。
男人没接, 最后又深深看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貌记在心里,说:“没事就请离开。”
“好,好。”涂山遇连连点头,又很不好意思添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年轻人一直目送涂山遇背影在转角消失,顿了顿,他又朝转角走去,可以说,是将谨慎和警惕刻在了骨子里。
他到转角时刚好看见涂山遇进入下一个转角,脚步并未有迟疑,他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涂山遇没有再回来应该真只是路过被桂花吸引的路人,才转身回去。
却是没发现,在他站定的那几分钟里,有一抹小小的绿色影子无声无息黏上他的裤脚,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是一片人形的叶子,而这叶子,正是桂花树叶。
涂山遇原是想铺开神识去“看”那座院落情况,但目前神识覆盖范围有限,那座院落的面积有些大了,所以他采取另外的方式。
以叶代形,与自身通感,赋予叶子五感,可听、可见、可闻、可感,从而将所见所闻传输给本人。
涂山遇通过叶子人的感官,“看”见了院子里的情况。
院子从前门看不算大,但内里另有乾坤,前方是前院,后方才是正式的院落,不是首都历史遗留的四合院或几进的院子,而是偏东方式园林,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有着不属于北方粗犷的别致和精巧。仿佛与这一片城中村格格不入,更有着闹中取静的安宁。
但涂山遇注意到的是这座院子里的阵法,男人走在桥梁飞虹上的每一步都是按照特定的规律走,一旦走错则会触动阵法,提醒主人有外人闯入。
男人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停下,还未进门,就听见一个虽竭力压抑但仍显焦躁的声音:“竺大师,您不是说我这一生都会顺顺利利富贵安康,可您看我现在这样,三个月内两次遭遇车祸,上次的伤才养好,前两天又……”说到这声音顿了顿,继续开口时透出几分委屈:“车里其他人最严重的伤也只是擦伤,只有我……”
男人换了鞋走进去,这是一间颇有韵味的会客厅,简单又不失精巧的布置,加上男人一共六人,刚刚诉说委屈的正是先前涂山遇所看见从豪车上下来断了手脚的那名青年,也是换走他命格的受益者。
青年的身后站着两名西装革履应该是保镖的男人,青年对面的茶桌后,坐着一位头发已是银丝但面上却红润无皱纹的男子,单从面貌上看,很难判断他的年龄,可周身的气质是不同于年轻人的沉稳和内敛,隐隐还有上位者气势,尽管他面上含笑看起来并不危险。
他就是青年口中的竺大师,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矮个子的年轻女孩,扎一个马尾,左半张脸上戴一个白色面具,透过面具隐隐可见面具下漆黑的瞳仁。
竺大师没有立刻回答青年的问题,而是看向男人。
男人走到竺大师身边,俯身在他耳畔告知涂山遇这“路人”之事,竺大师听后问:“确定是路过?”
“确定。”男人点头。
竺大师便也点点头,“那就随他去。”
男人颔首,在竺大师身后站定,与矮个女孩一左一右,如同护法守候。
竺大师的视线这才落回青年脸上,青年看出他是在端详自己面相,有些局促,也有些忐忑,但并未太担心,就他这面相,是所有大师都说过大富大贵的面相。
然而竺大师在端详片刻后神情却微微有些变化,见状青年心头一紧:“竺大师?”
竺大师没说话,倾身上前继续仔细查看他面相,青年因他的姿态不由紧张地绷紧身体,连呼吸都有所放轻,良久,他方开口:“变了。”
“什么?”青年下意识问。
竺大师退回原位,手中拨弄一串小叶紫檀念珠,他双眸紧紧盯着青年,直将青年盯得呼吸不由自主放缓,脊背挺直,才问:“叶先生可曾改过命格?”
“改命格?”青年有些疑惑,“应该……没有吧,我自从出生后家人就有给我找大师算过命,还不止找了一位大师,都说我八字富贵,如果生在古代,必是封侯拜相的命格。”说到这,他又有些自豪。
竺大师依然注视着他的脸,面上没多少表情。
青年顿时也自豪不下去了,他现在就想知道被所有大师都批命富贵安康的他为什么突然连走背运,虽不至于喝水都塞牙缝,可近几个月来委实是不顺心得很。他家人找相熟的大师问过,都说人这一生多少会有些不平顺,偶尔遇上困难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心中总有些不安,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夺走了,于是在那些大师之外,他又辗转找上了这位竺大师。
竺大师成名是在他出生后,如今也是首都首屈一指的大师,很多有钱人捧着钱请他办事他都不一定会接见,也是他运气好,曾帮助过竺大师身边的那女弟子,才得见竺大师。
上一次见竺大师,竺大师还说出与其他大师一样的话,但这一次竺大师的反应就……
正当青年忐忑时,竺大师终于开了口:“叶先生,我建议您回去一趟,询问家人是否有替您改过命格。”
青年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竺大师,您看出什么了?”
竺大师深深看他一眼,丢出一颗于他而言不啻于惊天巨雷的炸-弹:“我从叶先生脸上看不见未来。”
“开什么玩笑?”青年要不是还有一条腿残着,他立刻就要蹦起来了。
他身边两名保镖也齐齐露出杀意,竺大师身后一男一女往前一步,摆开架势,大有他们若敢轻举妄动就让他们好看的姿态。
竺大师抬手阻止两人,视线未从青年脸上移开,语气仍不疾不徐说:“叶先生稍安勿躁,我所说看不见未来并非单指叶先生没有未来。”
闻言青年顿时大松一口气,刚扬起嘴角想玩笑说一句让他说话别大喘气,就听他又道:“如果叶先生不弄清楚您的命格,您还会不会有未来,亦是一个未知数。”
青年脸色一白,同时心里又不免产生一些怀疑,他怀疑竺大师是在危言耸听。
似乎是读懂了他的内心,竺大师微微一笑:“我给叶先生提个醒。”
“您请说。”青年怀疑归怀疑,态度上却仍恭敬。
竺大师看一眼他吊着的手臂,缓缓道:“叶先生命格若有异,那么,您目前所遇两次车祸就绝非全部。”他说着,朝身后男人偏了偏头,并没给明确指示,男人却会意地从靠墙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檀木盒子,恭敬送到竺大师面前。
青年的视线自然也落在檀木盒上,看见竺大师打开了盒子,也看清了里面摆放的物件。涂山遇所操控的小叶子人也想上桌细看,但他一露面肯定会被发现,这位竺大师是有修为在身的,而且修为不弱。
竺大师拿出了盒中物件——一面镜子。
“这是一件法器,暂借给叶先生,如若叶先生某日在镜中看不清面容时,可再来找我。”竺大师给涂山遇解了惑。
青年有些犹疑接下那有手柄的外观上看有些复古的镜子,拿在面前照了照,镜中人很清晰,可再一细看,好像又变得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镜子里的他又变得清晰。
刚刚模糊的影像是错觉吗?
竺大师没再给他解释再多,开始送客,青年倒是有意再说,戴面具的被唤作谷雨女孩已先一步做出请的姿势。
谷雨送青年一行离开,涂山遇在追上去和留下间踌躇,少顷,他选择先弄清这位竺大师的秘密,那个姓叶的青年还会再来,他可以再来蹲守。
青年离开后,竺大师的神情就淡了下来,也没继续坐,起身就往另外房间去,男人也跟在他身后。
“唰——”竺大师拉开了两扇木制拉门,登时一股极盛阴气从里面吹来,附着在男人裤子上为能看更清楚而挪到前面的小叶人冷不丁被阴气一吹,没扒住,被吹落在地。
竺大师和男人都脚步一顿,那头操控着小叶人的涂山遇心道一声“不好”,当机立断施了一法,小叶人瞬间化作烟尘,消失无踪。

涂山遇心有余悸, 那位竺大师和他的弟子太敏锐了。
尤其竺大师,以他目前的修为如果和竺大师斗法,恐怕都占不了上风。
他没在城中村停留, 他能通过小叶人看出竺大师的修为,竺大师若看见他必然也能发现他的不同之处, 能仅仅因为他在院外徘徊时间稍长就派弟子来查看的人必是谨慎之人,他不能留下小尾巴让对方抓。
为防万一, 他将打入那只逃走的厉鬼中的痕迹也消除了。
如此一来, 他没法再监控厉鬼的动向, 梁琛表妹席娜那里恐怕……再次迷惑她让她画献祭阵献祭自身应当不会再成功,一则席娜意识昏迷,除非鬼上身,否则很难自主活动;二则献祭需自主自愿献祭灵魂,鬼怪能通过梦境操控她本该清醒的意识和认知, 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但人对死亡有着本能的恐惧,一次不成,第二次她的魂魄会自发保护肉-体, 即使再被邪祟入梦,她也不会再被干扰。
唯独一点需要注意, 席娜虽不至是极阴体质, 但整体也是偏阴,此次遭此大难, 身上阳气更弱,很容易被的阴邪鬼祟盯上, 席家父母能听他的将平安扣给席娜戴身上或放枕头下还好,要是不听……
也罢, 想太多无用,他还是先回家看看他的新婚夫人吧。
想到白追云,涂山遇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又忍不住再次鼓动。
不过回到家后他发现白追云仍在入定,倒是也不失望,入定于修士妖族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但该不满还是不满——人界灵气太少了。
-天道,能开个方便之门偷渡点灵气下来吗?
涂山遇和天道商量。
天道:高冷,傲慢,连个眼神也不给你。
涂山遇:“……”
没办法,他只能去花鸟市场再去买几株兰花,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能给白追云多一点灵气吸收就要多争取一点。
两天后。
白追云仍在入定,涂山遇也没睡觉,应该说,他是以修行代替睡觉,同时也是替白追云护法。
今天他打算将陈家定制雕刻的玉器送过去,同时也想购买一些上乘预料,先前他送白追云的九尾狐珠中神念为白追云挡了一击,珠子上有了裂纹,他想另外再雕刻一些给白追云防身。
也不知是巧或不巧,涂山遇在陈家遇到了竺大师。
竺大师正在给陈家看风水,可能如今很多年轻人都不信风水一说,可在陈家这种豪门大户人家,房屋选址建造、家中物件摆设等等都是有大师指点的,而竺大师就是陈总合作信任多年的大师,之前陈钰出事他没找竺大师不是因为闹掰,而是竺大师一年前外出游历,他也联系不上。如今得知竺大师回来,陈总立刻就下了帖请他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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