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为什么要走呢?或者说,为什么要亲他呢?
靳泽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唇。
昨天的那个吻真的是一个很淡的吻, 对方似乎是怕他会醒过来,很克制而小心翼翼地,在他唇上轻轻触碰一下就松开了。
靳泽很肯定, 这已经不是一个还在兄弟或者朋友界限范围内的吻, 但对方究竟为什么吻了一下, 就很快松开了呢?
是试探吗?是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吗?
靳泽的脑中灵光乍现, 想到青年的逃走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心意, 因此也借以试探自己是否动心。
那吻完他之后逃走就意味着……
青年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但依旧无法接受他,所以以最体面的方式逃走了吗?
仿佛有什么冰冷液体顺着血液灌进去, 让靳泽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般寒冷。
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吗?他是不是真的在哪里露出了破绽?淮言怎么会离开他呢?淮言怎么会逃走呢?
他有些恍惚地下了床,不死心地将整个房间都找了个遍,
然而没有, 一点青年的影子都没有。
他甚至确定,青年是在两人睡下去不久就走了的, 因此昨晚对方放下的牙刷, 甚至都没有改变位置。
是真的逃走了, 是真的离开他了,他努力了这么久,淮言还是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被压制的野兽骤然间冲破了牢笼,沸腾的血液从紧闭的大门中翻涌而出,瞬间就烧到了大脑。
靳泽的眼睛刹那间变得血红,他的声音冷得可怖,伸手拨了电话出去:“十分钟之内,我要淮言现在的位置,我要把人……抓回来。”
爱尚传媒大楼内
淮言的身边还放着自己的行李箱,本来是从节目录制地出来带出来的,现在又是从酒店里拉出来。
下了飞机,他没有任何的迟疑,拉着箱子直接来了爱尚传媒的大楼。
杜朋兴是在淮言之后来的,他本来电话里已经跟人说好了,让他直接去机场就行,周韵已经等在那边了。
但他没想到淮言会亲自过来,还说有重要的事儿跟他说。
杜朋兴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淮言态度坚决,还说如果不见面,他就不去美国了。
现在事情进展很顺利,詹舒绒跟他签了些东西,保证事成之后会给他一大笔钱和资源,还会帮他完成爱尚的转型。
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差错,因此虽然心里存疑,但终究还是来了。
两人坐在会议桌的两端,这是个小会议室,两个人中间没隔多远,让杜朋兴第一次完整地看向对面的人。
他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对方。
为避免夜长梦多,他率先开了口:“淮言,你究竟想说什么?”
淮言见状,深深吸了一口气,从一直放在腿上的文件袋里一连拿出一沓的文件来。
“我想解约。”
杜朋兴一愣,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解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淮言出来之前,已经事情到了这时候,他大概会很慌张,然而事实是他现在冷静地可怕。
“这是我第一份跟你签订的合同,借款两百三十万整,钱我在进公司的第二年,分五笔打进了你的私人账户里,这是我的汇款记录……第二份合同是跟公司的签约合同,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个分成,二八分,合约失效三年,正好在今年结束……这份是上回陈东那事儿之后,我跟公司签的赔偿合约……”
这是他从认识杜朋兴开始,跟他或者公司签的所有协议,一些汇款信息,以及杜朋兴帮他垫付的医药费票据等等。
淮言将这些文件按照时间顺序,一张张都摆在两人面前,“我要解约。”
青年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可明明在原先,他一直觉得淮言会解约的时候,对方始终没有动作,而现在,只是要他短暂地离开靳泽一年而已,竟然就为此要跟他解约?
“为什么?你母亲的医药费,不打算付了吗?”
淮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眼前的人,在四年前,是曾经被他视为过救命稻草的。
四年前,他父亲生前被人诓骗,签下了一份对他很不利的协议,以至于死后欠下了巨额债务。
淮母不得不卖了房子和首饰来偿还这笔债务,但依旧不够,她还因此忧思过重住院,也就是这次的小手术,让她接下来这么多年,都成了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这对于刚要上大学的淮言,几乎是晴天霹雳,不得已,他走了非.法渠道借下了高/利/贷,来维持母亲高昂的治疗费。
而欠债总是要还的,淮言当时卖了房子,就窝在一个四五平米的出租屋里,欠债还不上那些人就开始藏,开始砸。
而杜朋兴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尽管他开出的还债条件和利息丝毫不亚于高/利/贷。
但淮言是真的怕了,怕睡觉的时候,会突然被人抓着头发从床上提起来,更怕母亲病房外时不时乱逛的人影。
因此这些年来,即使他清楚地知道杜朋兴和爱尚的这些条约,无异于是压榨了,但依旧能够忍下来,即便公司给他制定的路线是黑红,往上骂他的人铺天盖地,他也依旧能第二天起个大早去拍被骂花瓶的戏。
其实也不是没有难受过,网上的人隔着屏幕骂人,恶毒的话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但他比任何人都需要钱,需要钱来维持他和母亲的生活,没有什么比娱乐圈来钱要快了。
他之所以今天会坐在这里,也是因为,他已经算了很多遍了,自己手上目前赚的钱,已经足够他母亲接下来的医药费了。
见他不说话,杜朋兴的神色冷得更加厉害:“你想签去超然?”
淮言闻言只是摇头。
他其实知道,如果他想的话,靳泽从来都是比杜朋兴更好的求助人选,靳泽对他的帮助,可以是无条件的。
但他喜欢靳泽,他爱靳泽。
所以四年前,靳泽的超然还在起步时期,他不能让一个父亲欠债还差点入狱,自己借过高/利/贷的人进去,他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他不保证哪一天这些会被人爆出来,所以他不敢冒着会毁了对方事业的风险去拖累对方。
而现在,更不能。
先不说他的炸弹危机还没解除,他这些年的黑料就需要耗费很大心力洗白,而他知道,靳泽不会让他留着这些污点的。
当然,除了超然,别的公司也不行。
他知道,爱尚虽然现在行将就木,但到底曾经辉煌过,影响力还是有,另外爱尚从来没有放弃过全网黑他,就是为了怕他解约去别的公司。
所以他的决定……只是不当艺人了而已,或者公众面前,实在太累了。
他虽然能平静地看着别人的谩骂,但人心毕竟是肉做的,他也想过的,为什么是他呢?能不能放弃呢?
可是不能,他需要钱,需要钱让他母亲活下去,也需要时间……让他还能等一个和靳泽重逢的美梦。
所以他现在无比感谢坚持下来的自己,他甚至感谢詹舒绒就这么大剌剌地将他母亲暴露在靳泽之下,让他不必再为自己的伤口找一个掩盖的借口。
杜朋兴见他这样子,也猜到了几分他的想法。
他只是有些惊讶,其实很少有人能适应明星这样光鲜又高薪的生活,再回到平凡中去,但淮言看起来一点也不遗憾……
但这样的话,詹舒绒那边的计划就会落空,杜朋兴暂时找不到比对方更好的合作伙伴了。
所以,不能放淮言走。
他脑中突然想到些什么,既然淮言是因为不想拖累靳泽的话……
“淮言,你知道靳泽想签你吧?但你不知道他出的是什么价格对吧?”
杜朋兴说出了一个数,以及靳泽开出的条件。
淮言的眼睛倏地睁大,靳泽出的这个条件,就算是他再给超然干十年也赚不回来,这完全是赔本的生意。
加上他虽然不懂商场上的这些事,但是如果他没想错,一旦挪动这么多的流动资金,一定会影响超然目前的资金链,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也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淮言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发凉。
杜朋兴在威胁他,威胁他退回去,威胁他放弃抵抗。
“淮言,你还小,反正只是一年而已,何必呢?一年之后,詹小姐的目的达成之后,一切就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不是吗?”
淮言闻言,掐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多个小时,五十多万分钟……怎么能叫做而已呢?
他已经用了四年,用了四年来还清这些债,让自己站在对方面前时能稍稍体面些,他又怎么能再去等这五十多万分钟?
他觉得自己大概从来都是不勇敢的,从来别人在形容他时,都不免要用上怯懦两个字。
他自己觉得大概也是,所以他自卑,怕自己不够资格能站在靳泽身边,他也患得患失,喜欢靳泽对他的特殊,又讨厌那只不过是对方对待弟弟的行为而已……
他总是在害怕,总是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伸出手。
但还好,就像杜朋兴说的一样,他还小。
所以,这次,他要勇敢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勇敢,再让他和靳泽分开了。
他回想起昨晚他和靳泽的那个吻来,他很小心,对方大概也发现不了的。
继续让他站在靳泽身边吧,无论以什么立场……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拿出几份文件来,这次他是直接甩到了杜朋兴面前的。
对方起先还没当回事,在看清上面的图片时,却猛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些,你……!”
淮言也站了起来,“这上面详细记录了,你第一次想让我陪酒,并且暗示我献身的证据,房卡什么的都有。但我想第一次的证据应该不够充分,所以第二次的,陈东那件事……你也插手了对吧?”
杜朋兴将那份资料拿了起来,发现第二次陈东那件事情,他分明只是提供了一些中间的渠道关系,竟然被淮言连人证都找到了。
他想到了什么,“是周韵?”
淮言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今天杜朋兴原本就打算让对方带他去美国,所以周韵和他的见面完全没让人起疑。
而对方之所以能拿到这份文件,还多亏了周韵早在他落水时候的全网黑后风评反转,就意识到这里面是靳泽在帮忙。
因此,他如今才能顺利将这些东西都放在杜朋兴面前。
果然,杜朋兴在看完后,脸色已经彻底白了,最后只能瘫坐在椅子上。
不用多久,爱尚就会发出和他正式解约的声明,也会宣布他退出娱乐圈。
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淮言拉着箱子从爱尚出来,只觉得身上的重量骤然间就轻了,他看着外面的天,只觉得连天都蓝了不少。
詹舒绒那边现在应该还没完全戒备,所以靳泽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所以现在……该回去找他了。
手机上打的车还没到,面前却突然有辆黑色的车停下,没有车牌号,看上去有些诡异。
下一秒,他就被拽上了车,口鼻都被紧紧捂住。
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落进耳朵里,“言言,别想跑……”
淮言现在格外害怕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过来。
然而他睁开眼, 奇异地发现自己竟然看着这地方,竟然有些眼熟。
他记起来了,这里是靳泽那栋位于函馆的别墅, 上次对方还特地跟他说过,他可以住过来的那套。
房间里很安静, 静到整个房间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淮言翻身起来,开始回忆晕过去之前的事情。
所以是靳泽带他来了自己的房子?可是靳泽要让他来, 怎么会将他迷晕呢?这太奇怪了。
淮言在别墅里逛了逛,发现这里是有人住的痕迹的,甚至他行李箱里的衣服都被人细心地分门别类在衣橱里挂好。
桌面上还放着早餐, 还没凉,这意味着房间里的人走了还不久。
淮言第一反应是去找自己的手机,但在这里竟然没有一丝信号, 就好像生怕他会联系别人似的。
门他也试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从里面似乎是打不开的。
他在翻到自己衣服的时候, 无意在衣柜角落的一个箱子里, 翻到了一些绳索、手铐之类的东西。
东西似乎都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但最后都被很暴力地拆卸开,胡乱塞进了这个箱子里。
淮言实在想不出来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靳泽去了哪里。
但他只坚信一件事,那就是他确定,靳泽不会伤害他, 而在靳泽的领地上,他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是靳泽将他带了过来, 那哥哥做事, 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现在只是在想, 靳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亲了他呢?如果知道了,他又究竟是就此表明心意,还是继续隐瞒呢?
刚解决了一桩麻烦事,这就有新的麻烦迎面而来。
不过他倒是不后悔那个匆匆分开的吻,至少是个念想也好。
淮言吃了早餐,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看电视,没一会儿又实在困极了,抱着靠枕再次睡着了。
距离上次见到靳泽,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叶医生让男人在椅子上坐下。
“靳先生,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靳泽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安静地解开了一丝不苟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扣子,而后长久地呼出一口气来。
“我还是把他关起来了。”
叶医生闻言一惊,她和靳泽都知道,这个关起来,就是两人理解上广义的关起来。
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吗?
“为什么,他已经是你男朋友了,不是吗?”
靳泽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眼镜也一并摘了下来:“假的……”
那只是他利用了青年的心软,所使出的卑劣手段罢了。
“他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了,他想跑,想要离开我,所以我把他抓回来了……”
男人看上去很挣扎,额角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内心剧烈的情绪波动,但长久的忍耐让他下意识地将这些情绪隐藏下来。
咨询室的窗帘被拉上了,只有中间一点缝隙里透出一些光来。
靳泽整个身体都隐藏在阴影里,他很慢地为自己点燃一支烟,云雾缭绕间他的声音从喉管挤压出来。
我原本不想这样的,可我无法忍受他会离开我。”
靳泽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内心极度的渴望超出正常限度的占有,和伦理上最后的坚持在不断厮杀。
叶医生尽力安抚他的情绪:“坦白说,你的忍耐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原先以为你会把他关起来的,在你回国的第一天。”
叶医生作为靳泽这几年的医师,他很清楚靳泽对于淮言的执念有多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靳泽是个病人,并且是个病得不轻的病人。
靳泽今天跟她说,将人关起来了,她可以说毫不意外,甚至觉得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靳泽闻言,修长的手指将燃烧完全的烟灰掸下去,而后自嘲般笑了笑。
将人绑起来,锁起来,关起来……这的确是他从见到淮言开始就不断滋生的歹念,他本来以为他可以控制的。
就如他一开始不顾医生劝阻,回国之前保证的,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看看淮言,想碰碰他,想抱抱他。
但欲/望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淮言像是时刻都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让他在靠近的同时,无力地在欲/念的深渊里下坠。
他一直都知道,一旦他将人关起来了,他和淮言就彻底完了。
淮言会哭泣,会抗拒他的靠近,从此再也不会甜甜地喊他哥哥,会从此视他如洪水猛兽。
靳泽头一次不敢承受自己做事的后果,所以狼狈地在将淮言关起来之后逃了出来,从满是淮言的空间里逃了出来。
咨询室里的陈设很简单,一览无遗。
但靳泽却好像隐约听到了哭声,压抑而克制的,从角落里传出来。
他潜意识里觉得那大概是淮言,是从此面对他只会哭泣,再也不会对着他笑的淮言。
他想上去抱住对方,却踌躇不前。
靳泽无力地将手撑在下颌上,却发现自己的手湿湿的。
她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水渍,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他哭了。
他也说不上是惊讶还是什么别的,只是突然觉得心上有什么空荡荡的地方被填上了。
她以前的处事方式很简单,很多人都说他是冷血的怪物,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一样。
他想要的东西就要得到,得不到就毁掉,然后让这样东西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死的还是活的,其实对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
他以为自己不喜欢鲜活的东西的,那些东西看上去很吵闹,吵闹得让人厌烦。
但在淮言身上,他头一次发现,原来有人对着自己笑的时候,世界里真的好像有一轮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才知道,原来人也不都是虚伪善妒的,人还有另一面,这一面就叫淮言……
“你上次说希望让他爱上你,有成果吗?”
靳泽指间的烟已经快燃尽了,猩红在他指间明灭,照在他的侧脸上,“他吻我了。”
“所以你觉得,他是因为察觉到了你的感情,感觉到了恐惧,于是以此试探你,是吗?”
“所以他逃走了。”
在短暂的一个吻后,青年就离开了,林宋甚至查到了青年今天飞往美国的机票。
他甚至在想,如果淮言真的想逃走,那早就应该离开他了,应该在小时候,在那个小镇上,在他母亲的劝说中,早就应该逃走了。
为什么是现在呢怎么是现在呢
他看着淮言,从一个小小的团子,到身材抽条的少年,再到如今长成了宝石一般夺目耀眼的青年。
他现在已经不舍得困住他了啊……
往日的回忆走马灯一般,明灭有序地在他眼前放映,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而后,啪嗒一声。
咨询室里的杯子碎了。
四分五裂。
“或许……不会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坏呢?”叶医生轻声安抚他。
靳泽闻言,猛然从自己的情绪中抬起头来,指间的烟已经燃尽了,烧到了头,他却依然没放手。
“淮言很爱你,依赖你……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试着跟他挑明心意呢?”
对于靳泽来说,见到淮言就是一个阀门,磅礴的洪水会因为这个小小的阀门而宣泄而出。
对于淮言的占有欲就是这些无法控制的洪水。
叶医生到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的保守治疗方案,或许是错误的。
像靳泽这样掌控欲和占有欲极强的病人,她并不是没有接诊过。
这种人天生极度冷静又聪明,因此很少有人能改变他们,这样的话,两个人的下场无非只有一个,至死方休。
因此,她也下意识地将靳泽当成了这种人,当成了为了满足自己内心欲/望,不惜毁掉别人的人。
但她似乎真的错了。
对淮言的欲/望是汹涌的洪水,占有他、撕裂他是靳泽的本能,但爱才是控制洪水的阀门。
靳泽一个人,怀揣着对淮言的爱,孤身站在洪水猛兽面前,他在为了淮言,抵挡自己的本能。
正如四年前,靳泽为了不毁掉淮言,独自在国外治疗了四年一样。
靳泽的治疗其实早在他为了淮言,能从他身边离开的时候,就该结束了。
“至少你没有拿着镣铐锁住他不是吗?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所以,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靳泽回去的时候手一直抖个不停,林宋见状处于安全考虑,坚持要送他回去。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别墅里的灯一盏都没亮。
靳泽原本将人带回来关起来时,的确是想将人锁住的。
但最后那些铁链都在他手下被扯断,然后继续藏进了角落里。
他也想过让人一辈子待在床上,让淮言只能对他任予任求。
但熟睡的青年翻身过来,很小声地叫了他一句哥哥。
所有卑劣的想法在那瞬间烟消云散。
靳泽想,哪怕他将人带了回来,青年注定要恨他,那能不能,至少少一点,一点就好。
虽然他切断了别墅的通信,却在出门之前,偷偷将后门打开了。
他想,如果淮言会因为被关起来哭泣的话,找到这个能逃走的出口时,至少能哭得时间短一些吧。
他在淮言面前,就算是做坏人也做得不彻底。
或者说,如果淮言恨他,即便留在他身边,他也会真的高兴吗?
因此此时看到漆黑的别墅,他反倒松了口气。
淮言是逃走了吗?
那这样,至少他下次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应该还是鲜活的样子,他也还能远远地说一句好久不见吧。
他进门,用最后一丝力气打开灯,瞬间整个别墅都被照亮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了窝在沙发上睡着的淮言,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察觉到危险来临的淮言……
作者有话说:
要表白噜~感谢在2023-06-22 23:24:15~2023-06-23 16:3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战哥弟弟爱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靳泽心里刚刚涌起的酸涩和烦躁, 在看到青年的瞬间全都被抛之脑后。
青年似乎是因为突然亮起的灯,而很小幅度地皱了皱眉,靳泽赶紧关了灯, 而后小心翼翼地往淮言旁边挪过去。
青年就窝在小小的沙发上,面前的电视还在放着恼人的肥皂剧, 声音被调得很低,整间房间安静得只有电视上演员念出剧情的声音。
“我曾尽力将他赶出我的世界, 但那个小小的身体,小小的人,以傲人的生命力, 如一朵盛放在我世界里的花,在我阴暗贫瘠的土地上扎根发芽。”
“我无数次害怕自己如深渊如黑洞一样,会将他吞噬, 但事实是, 他的光辉照耀到了每一个我以为已经死去的角落。”
“在此之前, 我以为生命最好的结局是老死, 在遇到他之后, 我知道,我最好的结局,就是走到他身边。”
睡梦中的青年眉眼柔和, 清冷的月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照在他纤细柔弱的脖颈上,长而卷曲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
靳泽单膝跪在地上,趁着今晚正好的月光, 慢慢地俯下身,很慢很慢, 庄重地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 很轻地吻上了青年干燥微凉的唇。
这是他第二次偷偷吻上这张唇。
第一次是他在意识到, 自己对于淮言的渴望,不仅仅在于只存在他身边时。
第二次就是现在,在他本有意放手,但青年却毫无戒备地在他的领地里安了一个小小的家。
因此,他再一次向自己的渴望低头,向淮言低头。
浓重地几乎压抑不住的情感,艰涩地从两人唇齿间溢出来,像是自远方翻涌而来的巨浪,卷携着他所有酸涩而隐藏在海面下的欲望和爱慕,铺天盖地地奔腾而来。
“淮言,我爱你……”
靳泽无比希望淮言能在这过程中醒过来,却又胆怯地不敢面对对方。
最终他还是将熟睡的淮言抱进了房间里,在对方的床头枯坐了一夜。
因此淮言第二天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双眼通红的靳泽。
他刚缓缓地睁开眼睛,这个动作就被靳泽捕捉住了。
男人见状,抬腿就要站起来,淮言不解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哥哥你回来了?”
青年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些软糯,伸手拉住他时还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仿佛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样子。
靳泽很想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将他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曾经在无人窥见的夜晚,他曾吻上过他的唇。
他感觉心里无数情绪在翻涌,他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委屈。
凭什么他用一个吻将自己的思绪搅乱,却还能心安理得地睡得安安稳稳。
他想开口质问淮言的,开口却自己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言言那晚……为什么亲我?”
淮言闻言一顿。
他果然还是察觉到了吗?所以对方才会将他带回来,只为了这个答案吗?所以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在他的床边坐了一整晚不睡觉吗?
坦白来说,淮言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和靳泽分开了。
他孤注一掷地拿着所有文件去跟杜朋兴谈解约的时候,他不怕,甚至于落水时的恐惧,似乎都远远不及现在这样忐忑。
淮言发现自己在发抖,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床面在抖,整个床面都在抖。
他想,自己好像还是一个很胆小的人。
做出了勇敢的事,却没有能承受这件事的勇气。
对于他来说,和靳泽在一起的这一个来月,其实已经算是失而复得了。
他一次次告诉自己,其实这已经足够了,他不该贪心,应该就守着这些回忆就好。
但话要说出口的时候,似乎嗓子的各个出口都被堵住了,他长了长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如果靳泽恐同至此的话,如果注定要被拒绝的话……
他就最后抱一下吧,最后一下就好。
抱上去的时候,淮言依旧是在发抖的,头一次如此坚决,如此用力地揽住了靳泽的腰。
对方的怀抱依旧很温暖,像是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即便他以后都再也抱不到了,留着这些温度,应该也起码能支撑他接下来的这些年。
怀里突然的重量,在那瞬间,就像是小行星撞上了地球,是□□在他头脑上空爆炸。
靳泽的肾上腺素在瞬间飙升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让他瞬间被剥夺了听力般,只觉得脑子里有警报声在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