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为Enigma的笼中雀 ABO—— by旺仔点点
旺仔点点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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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啊。
他想将自己蜷缩起来。
可他现在甚至连抬起手这个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到。
还是会有很多遗憾。
他还记得,当时的江溪俞是真心把他当成朋友的,不管是买什么东西几乎都会给他上带一份。
他还欠江溪俞家人一个道歉。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向手上的戒指。
明明已经答应好以后要跟他一起好好生活的呢。
是他食言了。
在乔萧睿心底,时玖凛是类似于白月光的存在,是只可能在远处瞻仰,却无法靠近触摸的存在。
他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不是还爱着时玖凛。
只是比起简单的一个爱字而言,他更倾向于是自己无法接受月亮坠落在自己眼前。
所以,哪怕知道前方是死路,是南墙,他也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去撞。
似乎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一样。
任何选择都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有些对不起那个好不容易放下自己曾经喜欢的人,重新学着爱的人。
自己是为了救月亮而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
如果能再来人间走一遭就好了。
乔萧睿死了。
他的脸上仍浮着笑。

那也会是他生命的倒计时吗?
可时玖凛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用来伤感,身体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江池渊的信息素冲淡了死亡的气息。
他捂着时玖凛眼睛,明明自己也在颤抖,语气却仍旧温柔而又有力。
他说:“别怕,闭上眼睛,很快就会过去的。”
时玖凛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泪水溢出,弄湿了江池渊的掌心。
“我保护你。”
翻涌的热浪袭来,爆炸声响震耳欲聋。
江池渊把他扑倒在地,也不忘用手护着他的头,几乎是要把时玖凛按在自己怀里。
时玖凛大脑宛若宕机一般一片空白。
他听到了无数人汇集在一起的尖叫求救,他感受到江池渊正压在他身上,帮他挡下一切。
玻璃窗被炸碎,细小又尖锐的碎片四处飞溅,没入江池渊身体。
早该意识到的。
他肩上背着那么多人命,他们早就化成了无数根看不见的铁链死死绑着他,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他离开。
时玖凛伸手,颤颤巍巍想要抱住江池渊,却在触碰到他后背时感受到一股湿意。
触目惊心的血。
时玖凛听到远处有小孩在哭喊着找妈妈,透过江池渊的指缝看到那团火焰越卷越高。
像是一场梦。
可手上的血却又在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逼他保持清醒。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倒计时声响。
他曾经用一场爆炸毁了李简阳的一切,现在也终于到他该偿还的时候了。
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快跑。”
江池渊对他道。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成了压垮时玖凛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什么要救我?你明明知道我做过那么多错事,知道我这个人活该去死,你……”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江池渊呼吸微弱,双眼紧闭。
那一刹那,时玖凛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跌跌撞撞爬起来连拖带拽拉着江池渊向前跑。
好像只要一直向前,他就可以冲破一切禁锢一样。
耳边是呼啸的风。
猛烈又刺耳。
逃不掉的。
时玖凛这才意识到,他早就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裹住,别说是逃跑,就连呼吸都被监管着,困难至极。
到处都是血。
他的Enigma,为了他又一次在死亡线边缘走了一回。
第二场爆炸来的很快,饶是时玖凛跑的远,却也仍是避免不了的被那股翻涌的热浪灼伤。
他明白了。
这是他的死局。
“嘀——”
“嘀——”
他跑到精疲力尽,胸膛剧烈起伏,就连小腿也抽了筋。
他摔倒,甚至来不及拍干净身上的泥,扑到江池渊
“抱紧我啊,睁开眼,别放弃啊……别放弃,江池渊,你听到了吗?”
那个满身血污的人自然是给予不了他哪怕只是一句回应。
时玖凛浑身是伤,江池渊更是如此,大片刺目血迹几乎遍布他的身体,血肉模糊,筋骨外露。
时玖凛环顾四周,几乎要被足以杀死一个人的绝望感逼到喘不上来气。
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都是拜他所赐。
他们都是被自己拖累的人。
再热忱的情感与希冀也全都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刹那灰飞烟灭。
而在他准备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江池渊抱住他,对他说“别怕”……
时玖凛难受到好像整颗心脏都缩在了一起。
那种痛是从心脏开始,缓缓蔓至骨髓的。
一点点,不紧不慢的爬升。
“他死不了的。”
轮椅摇摇晃晃的嘎吱作响,轮胎碾过被火焚烧过后几乎是生灵涂炭的土地,在地上留下两道极浅的车辙。
时玖凛身体猛的僵在原地,只剩下肩膀在细细颤抖。
那声音嘶哑又难听,简直就像是拿指甲在耳膜上用力划蹭那般。
那人话锋一转:“可如果心脏都被炸毁的话,那就不一定了哦。”
哪怕曾经在照片上见过那张脸,哪怕在转身前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真正亲眼目睹那样的惨状时,时玖凛却仍旧会发自内心打寒颤。
淡粉色的新肉和被彻底烧焦的黑色褶皱混杂在一起,嘴唇外翻,眼睛几乎被耷拉下来的眼皮彻底盖住,只剩下了一条小缝,裸露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骇人至极。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个人实打实的见面。
没想到,不仅仅是脸,他的右腿从膝盖以下都几乎是空荡荡的,一条冰冷的钢筋机械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能短暂的拥有站起来的资格。
时玖凛嗓音颤抖:“什么意思?”
“啊,他没有跟你说吗?”李简阳笑了笑,脸上褶皱缓缓张开,又堆积在一起,“我在他身体里埋了点好东西。”
时玖凛身体晃了晃,脑海中闪过一瞬曾经的江池渊被钉在墙上,卑微至极的对他说自己心脏里埋着一枚芯片。
他双眼空洞:“我后来以为,他是在骗我。”
李简阳笑而不语。
时玖凛低头,轻笑一声。
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彻底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他的Enigma竟然在他的冷眼与讽刺中无声抗下了那么多。
那他,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跟他走的?
“死了好多人……真的好多,你这样,跟我又有什么区别?”
李简阳冷笑,眼底透露出来的癫狂终于再也藏不住:“他们的死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真的以为我建立组织是想要为那些Omega报仇吗?”
他只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已。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把一切财力物力全都扑在上面,费尽心思联系受害者,组成一场盛大的游戏。
时玖凛都懂。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想要冲他笑一笑,却只感受到有什么液体滑落。
他双膝弯曲,缓缓跪到地上,几乎要卑微进泥底。
他第一次在自愿的前提下对着别人弯腰,额头轻碰地面,肩膀几乎要抖成筛子。
“我知道说对不起没用,我知道我什么也弥补不了你,但是……结束这一切吧,我去赎罪,别再让无辜的人卷进这场灾难了。”
他已经背负不起了。
他注定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这是他的报应,是他活该。
李简阳沉默片刻,视线缓缓移向很远处的天际。
“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时玖凛直起身,膝盖被地上尖锐的石子划破,疼痛感蔓延。
“我需要您的承诺,”时玖凛把姿态放的极低,“求您,让他活下去。”
哪怕承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能只是口头说说,可能很快便化为一缕轻烟。
李简阳淡淡道:“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除非必要,他也并不想让其他人为他们陪葬。
支撑他活到现在的理由便是他对时玖凛滔天的恨意。
为了这场报复,他已经筹划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是不是再多这几个月。
他在等,他要时玖凛彻底陨落,狠狠摔在谷底,再也没有一丁点爬起来的机会。
李简阳摸了摸自己的脸。
在火焰中一点点丧失自己原本形态的脸。
当时的他不知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腿,哪怕是拼了命的挣扎也起不到一丁点作用,所有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都尽数被大火焚烧殆尽,余下的,还活着的……只有恨。
他已经没有宽恕别人的能力了。
他真的等了好久,久到似乎都快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全都用在了他身上那样。
他眼睁睁看着时玖凛一点点接受江池渊,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对未来的渴望,看他眼底重新出现光亮……
不,这些还远远不够。
李简阳也在赌。
倘若时玖凛依旧和多年前那样,不近人情不染风雪,那他就算是拿江池渊的性命来当筹码,怕是也只能收获时玖凛一个冰冷的白眼。
那他就是真的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了。
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倘若失败,他就直觉破罐子破摔,杀了江池渊后再去跟时玖凛拼命。
哪怕他是Beta,哪怕他是如此羸弱,不堪一击。
而真正让他下定决心,准备放手一搏的,是那对戒指。
那对在阳光下散着光的戒指。
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对于李简阳而言是世界上最刺眼的景色。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它。
时玖凛跪在他面前,极其认真用额头轻碰地面的那一刹那,李简阳有短暂的被震撼到一瞬。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足以让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如此卑躬屈膝。
时玖凛嘴唇苍白,泪水抑制不住漫出眼眶,用尽全力紧紧握住江池渊的手。
等你醒后,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你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你会哭吗?
你会……想要拉住我的手吗?
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如果一切都能清零重新开始就好了。
时玖凛轻轻捧起江池渊的脸,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第159章 听不见的告白
他嘲讽江池渊被多余的情感束缚,自己却也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和他一样,被那些自己所谓的乱七八糟的情感捆住手脚。
江池渊悠悠转醒,痛感袭来,他只感觉身体像是被人凌迟了一般每一寸都疼的要命。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所有的理智都在睁眼看到李简阳那张扭曲可怖的脸时轰然倒塌。
“时玖凛呢?!”
他眼眶红到可怕,为数不多的眼白都几乎要被红血丝尽数占据,像是预知到了什么那般,拼尽全力朝李简阳嘶吼:“你把他怎么样了?!”
李简阳淡淡道:“他是顶尖Alpha,我又能把他怎么样?”
除非他自愿收敛所有锋芒,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刀刃下。
江池渊慌张到甚至忽视了身上的剧痛,也顾不上找李简阳算账,只是死死盯着李简阳,又重复了一遍:“他在哪?!”
想见时玖凛,想仔细检查他的伤势,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然后温声对他说,以后的生活就算是没有他,也要活的漂亮。
李简阳看似随意的抬手一指,淡淡道:“在那。”
江池渊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最后落到那栋很高的建筑上。
那极短的一刹那,他的大脑嗡的一声炸了。
他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拼了命似的朝着那个方向跑。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地上火势还未消退,到处都透露着死亡的气息。
李简阳这个疯子。
他才是真的孤注一掷。
江池渊咬牙,迟来的恐惧几乎是要深深扎根在他的骨髓里。
他心脏狂跳,无声悲鸣。
很奇怪,明明没有留下一句话,可江池渊就是能感知到时玖凛一定是在等他。
额头出了汗,发丝黏在上面,和不知什么时候磕破而流出的血混在一起。
狼狈不堪。
江池渊很难再次形容那天他踹开天台的门,看到时玖凛冲他笑时的震撼。
他的身后像是有一对自己看不见的雪白翅膀,正在阳光下缓缓展开,边缘柔和的羽毛在夕阳下透着淡红,好像稍微抖一抖就能带他飞出这人间一样。
余晖为他的轮廓打了一层暖光,发丝泛着金,他的棱角温润,眼睛清澈到仿佛能将这世界上的一切美好景色全部纳入那般……
他比神还像神,他是他世界里唯一的神。
江池渊没猜错,时玖凛确实是在等他。
他用哑到发抖的嗓音冲他喊:“站那么高做什么……快下来,我们回家……”
江池渊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他。
“别过来。”
没有声嘶力竭的大吼,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甚至略显平淡的几个字,却足以把江池渊钉死原地。
他本想直接跑上前把时玖凛拽下来,却又在察觉到每当自己向走一步,时玖凛就往后退一点,直至碰到天台边缘时险些崩溃,不得已停下脚步。
他张了张口,眼泪滑落,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时玖凛朝他缓缓抬起手。
他的手中紧攥着一把枪,而此时此刻,那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江池渊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目光悲戚。
时玖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两颗子弹划破空气,贯穿江池渊小腿,他不受控制摔倒在地,身上沾了灰。
刺目的血从那两颗血洞流出,和水泥土混在一起。
几乎是能斩断每一根神经的剧痛。
江池渊明白,他这是在报复自己。
可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痛一样,只是咬着牙忍痛重新爬起来,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又主动弯曲膝盖跪在时玖凛面前,看着他道:“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我带你回去……”
时玖凛唇瓣翕动,早就死掉了的心脏又忽的跳了一下。
他的Enigma,把面子看的比命还要重的Enigma,此时此刻抛下了所有的尊严跪在他面前,像一条狗一样爬向他。
“什么是家?”时玖凛握着枪的手紧了紧,自暴自弃那般垂下手,对江池渊勉强至极的笑道,“是我之前住的房子,是那个困了我们三年的别墅,还是那间出租屋或是在未来等我们的新房?”
江池渊笃定道:“是有你在的地方。”
时玖凛却只是摇头:“我们没有未来了。”
江池渊心脏都快被那把看不见的刀子戳烂了,血肉模糊一片,哽咽道:“为什么?”
他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时玖凛的衣服被风吹起,勾勒出的身体轮廓清晰。
他的笑容愈发灿烂:“我要去赎罪了……”
他的存在已经拖累了太多太多人,就算是没有江池渊,他也理应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负责。
是他太自私了,利用江池渊对自己的感情那么久,甚至还在潜意识里想让他代自己去赎罪。
可惜,他还是做不到不在乎江池渊的死活。
“……赎罪?”
江池渊扯了扯唇角,泪水碰到唇缝,咸涩味道在口腔内蔓延。
“好,我和你一起。”
说罢,他作势要站起身去拉时玖凛的手。
却听到时玖凛格外清晰对他道:“那未免也太便宜你了一些。”
江池渊身体僵了僵,抬头不可置信的仰望时玖凛。
他看到他撩起自己衣袖,露出手臂上残留的淡红鞭痕。
——那么多伤疤,总会有那么几条是消不去的。
“看到了吗,我这一身都是拜你所赐。”
他说话时语气格外平淡,偏偏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火烤到鲜红的烙铁,轻而易举烫伤江池渊:“我会去偿还那些被我迫害的Omega,那你呢?你又该怎么偿还我?”
若是以前,江池渊大可以找出无数理由来证明自己并不欠他。
可偏偏是现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死是解脱,活着才不容易呢。”
时玖凛缓缓举起枪。
只不过这次,对准的是自己的头颅。
小腿处传来的剧痛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蚕食着他的神经,江池渊疼到嘴唇都没了血色,偏偏眼睛红的厉害:“别这样,我会疯……求你了,你想要怎么样都好,怎么对我都无所谓,求你别用这种方式,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啊!!!”
时玖凛没有回话,只是缓缓扯出一个笑容。
真的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好想能好好生活啊。
为什么生在阳光下的那个人不能是他,为什么他的存在只能是拖累?
明明,他已经知道错了,他想要金盆洗手做个好人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啊。
在他马上要触碰到黎明的那一刻,一切却都该落幕了。
“我要你活下去。”
时玖凛死死盯着江池渊,近乎执拗道:“我要你替我活下去。”
这才是最残忍的刑罚。
甚至比用刀子剜肉还要残忍。
时玖凛轻声道:“至少,你总要把欠我的那三年还回来吧?”
他在赌。
三年的时间,是不是足以洗掉江池渊对自己的情感,然后让他开启一段新的生活了?
时玖凛最恨自我感动,一个人默默无闻抗下一切的戏码。
他在明白江池渊是想要利用自己的死来为他铺路时是愤怒的。
什么都不说,是想让日后苟且偷生的他愧疚一辈子吗?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才不要这种结局。
该死的人从始到终都一直是他,他又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把江池渊拖入深渊。
反正,反正对于他这种烂到极致的人而言,选择赎罪反而是最轻松的事对吧?
只是当然还会不甘心啊。
真没想到,最后的自己竟然也变成了那样自我感动的人。
“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真的,我要受不了了……求你了时玖凛……放过我,放过我……”
他只不过是爱一个人而已,为什么却好像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江池渊身体抖得厉害,颤颤巍巍想要上前触碰他。
可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他不管怎么努力向前伸手也碰不到他。
起风了。
风很大,泪水止不住溢出眼眶,江池渊眼前的世界都逐渐变成几个不那么清晰的小色块。
视线被泪水彻底模糊掉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时玖凛冲他笑,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这其中夹杂着太多眷恋,太多不舍。
他读不懂。
江池渊那双深到似乎望不见底的眼睛终于开始翻涌,他的痛苦是那么清晰,最脆弱的经络也彻底暴露在时玖凛眼前,窒息氛围笼罩。
时玖凛松了手,那把枪就这么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略显沉重的响。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为了那个名字跳动。
时玖凛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冲江池渊笑,虔诚又认真地道:“先生,我爱你。”
他张开双臂,像是卸下了所有负担那样向后躺去。
下面是人间,是他的归宿。
江池渊看到那个属于时玖凛的色块忽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拼了命的向前抓,却只摸到空气。
他看到时玖凛似乎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只可惜那天的风太大,他什么也没能听清。

那一刻,我听到了他声嘶力竭的嘶吼。
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死期的野兽那样,用尽全力在这世间留下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声什么也留不下的悲鸣。
他的身影,我曾触碰过无数次的身体,终于在我眼中逐渐化为一个再也看不清的小点,直至彻底消失。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时间线被拉长,那短短的十几秒,于我而言却好像是度过了数个春夏交替的年头。
当然是错觉。
失重感袭来,烈风灌满了我的衣服。
我以走马观花的速度回顾了过去二十几年来经历过的所有。
原本有些记不清的细枝末节也重新在脑海中一寸寸展开。
那是我的一生。
我一事无成,一败涂地,不得好死的人生。
我用旁观者的角度陪自己又在人间走了一遭。
直至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可悲。
家庭的破损孕育出一个残缺的我,偏偏我有着极致的能力,偏偏我无恶不作。
偏偏,我在最该麻木的时候被人唤醒,明白了自己的罪孽。
如果我的死真能让那些亡灵安息就好了。
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在记忆中模糊,很快便化为细碎的泡沫消散,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了那个跟我互相折磨的人。
我从未见过那么卑微的江池渊。
就算是被贯穿手腕,就算是满身血污再摔进泥地,他也依旧会保留自己属于Enigma的傲骨,像是看淡了所有的生死那样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他脸上泪痕交纵,衣衫破碎,几乎没有一寸皮肉是完好无损的。
不,这些都不算什么。
是他身上掩饰不住的绝望气息。
是那种用任何语言描述都显得平淡,却又实实在在能让人产生共鸣的绝望气息。
几乎撕心裂肺。
我想抱住他,想带着他逃跑,想对着把所有脆弱和伤口都袒露在我面前的他说,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可我已经连累他的连累的够多了。
他没有什么错,他也是受害者,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像寄生虫一样一直啃食他的血肉,以此来让自己苟且偷生。
我的Enigma大人,恐怕早就被我吃到只剩下一具脆弱躯壳了吧?
好想和他跑到一个世界上只有我们的角落,抛掉一切,再和他相互折磨一辈子,……
说来好笑,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我们之间甚至依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过。
我们明明深爱着对方,灵魂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相融,烙印在对方的生命里。
为什么会落得个如此结果。
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反正人生本就是由遗憾组成的。
曙光对我而言,不过是总在将要触碰时消散,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
它不属于我,我也不该去妄想能得到它。
我在脑海中幻想了一瞬自己站在余晖下的情景。
那一定震撼极了。
诚然,我是故意的。
哪怕是直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我也依旧那么自私自利。
我想让江池渊记住我。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我在想如果直接死在他面前,让他看着我血液从头颅中流出,混着脑浆时会怎么样。
想了想却还是作罢。
我的Enigma要是日后做噩梦怎么办?
况且……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更希望能让自己在他的记忆中维持最后的圣洁模样。
也许还是恨的吧。
也许是恨他拖累了我,也许是恨不受控制被情感捆绑的自己。
可我也还是不怎么愿意再看到他眼眶泛红的模样。
那就勉强好心这一回吧……
愿你以后的路坦坦荡荡,早日忘了曾经和你相拥,和你十指相扣,和你一起妄想能拥抱未来的那个卑劣至极的我。
远处云层仍在翻涌,边缘颜色杂糅,是这世界上任何一幅画卷,任何一张照片都无法再次复刻的惊艳。
像一场梦。
只不过是稍微真实了些而已。
胸腔内的心脏也不知是不是还在跳动,还是早就死在了江池渊那里……
我听到自己砸在地上时发出的那一声巨响。
骨骼碎裂,扎破内脏,四肢以一个不可思议扭曲的角度弯折。
视线被血染红,我抬眼望去,却只能看到温润的夕阳。
地面上属于我的血液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扩散,我躺在其中,哪怕是用尽全力也无法再次抬起手。
我看到戒指反射夕阳的光,明晃晃的很是刺眼。
我死了。

时玖凛在自己眼前消失后的记忆,江池渊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是脑海中有一句话在一直不停歇的重复。
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他不该来蹚这场浑水,也不该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他的心,在时玖凛跳下后便彻底死了。
后来在为数不多还清醒的时候听人说,他们赶到的时候,自己正像疯了似的语无伦次的大吼大叫,手脚并用拼命朝着天台边缘爬。
他没有一丁点印象。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被从天台拉下,又被强行回到楼底。
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他挣扎着想要去找时玖凛的那一刻,却只看到那块地面上有片刺目发黑的血迹。
他硬着头皮忽视腿上传来的剧痛,扑到李简阳身上,用尽全力勒住他的脖子,也不顾他手中是不是还掌握着能杀死自己的东西,只是冲他嘶吼:“他去哪了?!!!”
李简阳嘴角噙着笑:“游戏任务完成了,交易结束,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时玖凛……他的尸体只能由我来处理。”
他要让他死无全尸,挫骨扬灰。
反正他的人生已经被毁了,之前的朋友和亲戚全都因为他这张烂脸而对他敬而远之,他没有牵绊,什么也不怕。
江池渊有些喘不上气,他攥紧拳头,想要冲着那张脸狠狠来上一拳。
他的尸体……多么糟糕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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