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渊心情本就跌到了谷底,根本经不起任何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肆意挑衅。
于是他一把抓住那个女人手腕,另一只手朝着她的脖颈伸去,准备直接掐断她的咽喉。
然后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跌跌撞撞朝他跑来,看起来焦急到恨不得当场撞死在他面前。
他二话不说跪在江池渊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着喊:“大人,对不起!别杀她,她精神不太好,求你了大人,她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行您捅我几刀,放过她,求您!!”
江池渊眯了眯眼,认出了这个跪在地上磕头的人是曾经组织的成员。
那个女人拼了命的挣扎,哭着骂:“为什么要道歉?!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为什么要对着这种人下跪?!站起来,你站起来啊!!”
“……”江池渊沉默片刻,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在俯视自己臣民那般睥睨着他,问道:“她是你的母亲?”
跪在地上的人额头已经被磕破了,血液顺着流淌,和脸上的泪珠混在一起显得狼狈至极。
他抬起头,仰望江池渊:“是。”
江池渊看人一向很准。
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那,他确信自己看到了那个人眼中极其清晰的恨意。
这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他曾无数次在时玖凛眼底看到过这种情绪。
是恨到想直接杀了他,却又碍于实力差距不得不低头,把恨意悄悄埋葬的眼神。
江池渊蹙眉,问道:“那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像是被吓破了胆,磕磕巴巴解释说什么他的母亲自从他姐姐死后头脑就不怎么清醒,他之前为了哄老人开心便把组织的事透露了一些说给她听,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复仇的信念多多少少给了老人几分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却没想到这几天他和朋友聊起最近组织情况时被她听到,情绪一直不怎么稳定。
他不过是带她出来散心,顺便买个菜的功夫,转眼便看见人拿着刀冲了出去。
江池渊抓到了这些话里的关键,问道:“你姐姐,是被时玖凛害死的吗?”
那个人的脸上混着血和泥沙与泪,用力点了点头。
江池渊沉默。
他能看出来,这个女人精神状态确实不怎么好。
但,这也不是她发疯发到自己身上来的理由。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便听见那个女人哭喊着道:“你们都去死啊,你们都去死!!!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把我最后一丝希望也拿走?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救他啊啊啊啊——”
那一瞬间,江池渊如坠冰窟。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他的选择似乎不只关乎他个人。
他出于自己私心选择背叛组织,在给予时玖凛希望的同时也等同于毁灭了那些人的幻想。
可这件事是注定无法两全的。
江池渊忽然感到十分无力。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一把将女人甩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急匆匆站起身来扶住她的身体,小声跟他道了句谢。
那是真的感激吗?
恐怕不见得。
江池渊捂住腹部刀口,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有家人真好……”
即使是枕边人也少不了相互算计,家人却似乎是唯一对他好却不求任何回报的存在。
他深知时玖凛的恶劣,也恨控制不住爱上他的自己。
可他已经注定要站在时玖凛那边。
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他看到眼前事物有一瞬间的模糊。
江池渊嘴唇发白,低声道:“滚吧。”
被捅了几刀而已,死不了。
江池渊第一次有了退缩了念头。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继续向前走了。
前面没有什么阳关大道,等待他的只有地狱中独属于他一人的无助和孤苦。
继续待着干什么,看时玖凛为了刺激他和别人Alpha接吻吗?
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是已经对那个Alpha敞开双腿了吗?
江池渊睫毛翕动,不敢继续想下去。
说他懦弱也好,临阵退缩也好,无所谓。
况且,他的离开对时玖凛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这意味着他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也不用再因为任何理由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江池渊只希望自己的死能够让时玖凛放下心中的仇恨,以一个不那么偏激的角度重新再看这个世界。
他真切祝愿自己爱的人能够向阳生长。
他朝着家的方向走。
最起码那里能跟他再见一面,好好道个别呢。
途中,他路过一家花店。
是间有些破损,在那些高耸建筑衬托下显得有些可怜的小店。
鬼使神差的,他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原因,只是因为在角落最高的花架上摆着一盆白玫瑰。
它轻而易举抓住了江池渊的视线。
它开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江池渊没控制住自己的脚步靠近它,缓缓抬起手。
他浑身都是血,下意识触碰花瓣时弄脏了那片白。
他愣了一瞬,触电般松了手。
店员看到了这一幕,却并没有苛责他的意思,甚至对他这个满身血污的人没有一丝嫌恶。
她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说那盆花是自己养的,脏了没关系,转而问江池渊需要什么。
他喉结微动,指了指那盆白玫瑰,嗓音嘶哑:“我要一支和它一样的,单支就好,不用包装。”
他要这支白玫瑰最初的模样。
第153章 “谢谢你带我回这人间”
店员随口道:“您的眼光不错,这支玫瑰花期时很漂亮。哦,对了……需要替您把刺剪了吗?”
江池渊斩钉截铁道:“不用。”
正因为带刺,所以它才是它。
所以它才配他。
不用触碰,江池渊也知道花瓣是柔软的。
江池渊眼眶不知怎的干涩得厉害,鬼使神差问店主:“你这边有多余手套吗?我想买一双。”
他怕自己的手弄脏那朵花的根茎和最柔软的地方。
他是脏的。
店员却只当他是怕白玫瑰上的刺,笑着对他道:“有的,我这就去给您拿一双。”
江池渊睫毛轻颤,身体又有些摇晃。
要说那个女人捅他的几刀对他而言毫无影响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还在往外流。
好在,天色很暗,他又穿着一身黑。
江池渊唇色苍白,走上前询问这朵花的价格。
却看到店员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悲伤。
她说:“这支白玫瑰就算送给您的吧。”
江池渊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
店员笑得温和:“您和我一位故人有些像,他也很喜欢白玫瑰,尤其是这个品种的。”
她骤然止住了话头,严谨道:“不,是我的爱人。”
“白玫瑰没有红色艳丽,也没有淡粉色清纯,销量一直不上不下……但那是他最喜欢的花。”
江池渊本来是无心听别人讲故事的。
他自己故事尚且无从倾诉,实在是无力再为别人的情感垫脚。
但这一天,这一时间,这一支免费的白玫瑰……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好。
他在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天决定了离开。
鬼使神差的,江池渊把这个故事听了下去。
“他当初追我的时候捧着一大束白玫瑰,我都惊呆了,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白色是只能在葬礼上用的哈哈哈……”
“他告诉我,白色是很纯洁美好的象征,就像我们一样。”
她猛然惊醒。
她不该对陌生人说那么多的。
江池渊戴上手套,轻轻抚摸花瓣。
“那现在呢?”
“她和我一样是Omega,家里逼婚逼得紧,嫁了个有家暴倾向的,我们断了联系。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死了,被她的Alpha活生生打死的。”
他不是他,是她。
她说这话时语气极其平淡,像是在诉说什么最平常不过的家常话。
江池渊身体抖了抖,嗯了一声示意自己有在认真听,结束了这场对话。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替别人难过了。
只是心底仍旧会有那么一丝酸涩蔓延。
他自己走回了家,小心翼翼将那支玫瑰插在花瓶,甚至拖着这样的身体给时玖凛做好了粥。
疼痛感从腹部向上一路爬升,遍布躯干,刺得他头皮发麻,后背出了冷汗,手也抖得厉害。
他终于没了力气,瘫倒沙发上深呼吸,试图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自然是没什么用的。
他自愈能力是强,可也不代表那些伤口能瞬间长好。
江池渊盯着墙面上一点点挪动分针的时钟发呆。
他想了许多人,许多事。
当然,主角是时玖凛。
他以为时玖凛今晚是不会回来的。
他已经做好了就这么躺一晚上的打算。
门被拉开那一刻,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站起身,又意外牵动伤口,头皮都因为疼痛在隐隐发麻。
告别的话在嘴边绕了数圈也没能说出口。
他酝酿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对他道:“我给你弄了吃的……”
江池渊本打算将这些事埋在心底,跟着他的尸体一起消散在这人世间。
可一切预想都在被时玖凛那双眼睛时彻底碎裂。
时玖凛对他说:“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是现在的我接受不了的?一个人什么都不说默默承担一切……江池渊,你就真的甘心吗?”
整得好像他是什么苦情剧男主一样。
可他深知江池渊的野心。
江池渊捧起他的脸,一点点靠近,忽然咬住他的唇瓣轻轻撕咬。
时玖凛配合他的动作,甚至主动撩拨。
他轻声道:“谢谢先生,那支白玫瑰,我很喜欢。”
江池渊脊背僵直,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眼眶又红了几分:“它很衬你。”
时玖凛不语。
他眼尾泪痕还没有干。
江池渊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动作温柔。
他叹了口气,终于把大致经过概括了一遍全都讲给时玖凛听。
他眼睁睁看着时玖凛的神情一点点僵硬。
“果然,有本事能伤到你的都是跟我有点关系的对吧……”
江池渊不语。
时玖凛只觉得窒息。
他明白自己的存在总会给周边人带来不幸。
乔萧睿是这样,白曦是这样,江池渊也是这样。
他还真是晦气啊。
时玖凛有些难受,语气也抑制不住变得尖酸:“所以你要走,就是因为想和我撇干净关系是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的爱?”
江池渊一愣。
时玖凛竟然已经敏感到这种地步。
他会带着恶意去揣测每一个人。
江池渊叹了口气,把时玖凛抱紧了些:“如果是害怕被连累,当时就不会放你走了。”
时玖凛肩膀在颤抖。
他不明白为什么受伤的是江池渊,他却这么难过。
江池渊近乎虔诚道:“你可以尽你所能利用我。”
反正他存在的意义就是用自己的尸体为时玖凛铺路。
心脏一抽一抽疼的厉害。
“我好像,真的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时玖凛眼底水雾翻涌,像是马上就能从里面溢出来。
时玖凛极少会像现在这样。
江池渊亲吻他的腺体。
他没有对时玖凛说他没有错,也没有再站在高处批判他。
他只是抱着他,虔诚至极吻他。
时玖凛闭上眼,在江池渊看不见的角度张了张口,无声道:“我太污浊了,跟我在一起会弄脏你的……”
他只会一次又一次把身边人也拖进深渊。
江池渊什么也没听到。
但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脑海中冒出一个不适时的想法。
现在那些人眼里,他和时玖凛一样。
他们一样腐烂,无可救药。
江池渊的血不可避免的粘在了时玖凛身上。
他却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反而加大手上力度,主动把江池渊按在墙上。
江池渊看着他的眼睛。
他看到了其中自己的倒影。
他看到那团水雾从他的眼眶掉落。
为什么要哭呢?
受伤的不是他吗?
时玖凛对他说:“谢谢你带我回来。”
这话乍一听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可江池渊听懂了。
时玖凛在对他说,谢谢你愿意朝我伸出手,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带我回这人间。
他终于意识到,把他拖进地狱的不是江池渊,不是李简阳,是仗着信息素和等级肆意屠杀其他人的自己。
不懂爱,不会爱,所以不被爱。
所以越来越偏激,所以会带着恶意揣测每一个靠近的人,作茧自缚般把自己困在牢笼里,却还在自作聪明的以为这牢笼是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伤害的屏障。
江池渊瞳孔骤然收缩,又缓缓放大。
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从时玖凛口中听到“谢”这个字眼。
哪怕他们之间的恨意不曾消减半分。
江池渊大脑一片空白。
等他缓过伸时,手已经伸进了时玖凛裤子里,正在一路向下游走,直至触碰到那条缝隙。
时玖凛有些不自然的扭了一下身体,却又放宽心,伸手拦住江池渊脖颈,学着他的模样亲吻他的脖颈。
原生家庭给予的印记是洗不掉的,他大概率会伴随人的一生,成为最深刻的那片阴影。
江池渊是发自内心的心疼时玖凛。
哪怕他知道,这并不是他残害其他家庭的理由。
但在这一刻,他想放弃所有的道德水准,不去在意别人的死活,只是一心一意看着时玖凛,把伤痕累累的他抱在怀中轻声安抚。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脏跳动的频率。
时玖凛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很久之前江池渊在身后抓着他的头发强逼他抬起头,然后咬着他的耳朵逼问“爽不爽”的模样。
他明明怕到浑身颤抖,明明因为撕裂而流的血弄脏了床单,疼到眼泪直掉,却还是为了迎合江池渊的心情被迫点头。
想到这,他眯了眯眼睛,轻轻拍了拍江池渊的脸,问道:“你当时对我做这些事……真的没有一点私心?”
江池渊笑着抱紧他,语气却不知道怎么又苦又涩:“当然不是。”
他想看看这个很久之前自己就仰望的Alpha因为被贯穿而痛苦到掉眼泪时是什么模样。
也许还掺杂着别的什么理由。
也许他在很久之前就动了心。
但这些东西答案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情深之时,江池渊一把抓起那支白玫瑰,也没时间再顾忌自己的血会不会弄脏花瓣,便要往时玖凛身体里送。
时玖凛吓了一跳,挣扎道:“你干什么?上面有刺!”
江池渊吻他的额头,声音极轻,带着极深的眷恋:“别怕,尾端又没有……”
“呃……”
江池渊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喉结,随后缓缓向下,掠过锁骨,胸膛,在那两点打转了几圈后又搭在了他的小腹处。
时玖凛眼眶仍旧很红。
可其中却又似乎掺杂了一些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那支白玫瑰染血后好像更好看了,形容不出来的妖冶。
江池渊眷恋似的凑上前,细细嗅着它的味道。
时玖凛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部位,又是一阵颤栗。
江池渊抬手,抚摸它的花瓣,又不动声色把它往下送了几分。
时玖凛一声闷哼。
他向来不怎么会叫。
可江池渊就是喜欢他这种强行想要将喊声向下压,却又怎么也压不住的模样。
江池渊饶有兴趣观察着他的反应。
却忽然和他异常冷静的眼睛对上视线。
时玖凛声音有些颤抖:“所以呢,你现在还是要走吗?”
江池渊愣了愣,收敛笑容。
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玖凛现在这样竟然是在配合他的喜好,低头主动挽留他。
他心底苦涩蔓延,却还是在故作轻松的跟时玖凛开玩笑:“你让我把这支花彻底塞进去,我就不走。”
他本以为时玖凛会脸色发黑骂他几句,或者一脚把他踹下床。
他看到时玖凛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然后缓缓伸出手。
江池渊以为他这是要对自己动手,要给他一耳光,下意识闭上眼睛不做反抗。
却听见一声极其微小的,皮肉被刺穿声音。
江池渊骤然睁大双眼。
时玖凛笑得张扬:“喏,你看……塞进去了。”
江池渊身体猛的抖了抖,怒不可遏大吼:“你他妈疯了吗?我开玩笑的!”
那上面有刺啊。
江池渊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时玖凛那在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竟然是对他自己的。
那支白玫瑰被血染红了大半,只剩下最深处仍旧透着雪一般的白。
时玖凛极其认真:“我当真了,所以那句话就是真的。”
江池渊耳边嗡嗡作响。
“不疼吗……那么深。”
时玖凛看着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我是Alpha,这种程度死不了。”
江池渊抬手捂住眼睛,任凭泪水一颗接着一颗掉。
他受不了。
心脏被刺伤过太多次,他接受不了时玖凛忽然对他有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回应。
就像是生活在阴沟里太久的老鼠一样,阳光洒落在身上的那一刻,他不会认为这是得到了救赎,只会感到惶恐。
他低喃:“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江池渊小心翼翼将那支花往外拔,竭尽所能不让时玖凛感受到痛苦,却还是在偶尔抬头观察他神情时看到了他要出血的唇瓣和额头上的冷汗。
根茎处染了血,甚至还混着透明状粘稠物体。
时玖凛看上去竟有些惋惜:“脏了。”
江池渊忽然伸出手,紧紧抱住他,轻声道:“没关系,我可以再买很多很多束……”
全都送给你。
时玖凛本想说不用,可话在嘴边绕了几圈,说出口时却变成了一个单字:“好。”
江池渊狠下心,避开他的视线,不疾不徐道:“那如果我一定要离开呢?”
他们都知道,这两个字对他们而言可能不单单是距离,更是生死。
这不是告别,这是诀别,这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刻留下的最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
江池渊想的很透彻。
他的存在对于时玖凛而言是最大的威胁。
有些事是注定不能两全其美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时玖凛却忽然伸手,捧起他的脸,极其认真道:“我们重新开始吧。”
江池渊一愣:“什么意思?”
“忘掉我们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放下仇恨,重新开始,去哪也都无所谓,最好是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越远越好……一切归零,然后重新开始。”
江池渊心下震撼。
他沉默良久。
他没有提醒时玖凛自己心脏里还埋着一颗定时炸弹,也没有说他们满身污泥,根本没有重新开始的权利。
或者是说,这些话他原本是想全说出口的。
可在看到时玖凛发亮的眼睛时,一切又化作了轻烟。
他说:“无论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
时玖凛睫毛根部异常湿润。
他心脏狂跳,像是已经嗅到了远方自由的空气。
江池渊看着他,紧张道:“最后一个问题。”
时玖凛总感觉自己已经察觉到了江池渊想要问什么。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仍旧对江池渊点了点头。
“你问吧。”
江池渊深呼吸,抬手触碰他的唇瓣,动作暧昧至极:“直到现在为止,你有喜欢过我吗?”
他不敢提及爱这个字眼。
时玖凛沉默。
“对不起,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
他分不清身体上的依赖和喜欢之间的界限。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
江池渊沉默片刻,用开玩笑的语气对他道:“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呢?你自己一个人明明也可以过得很好,”
他顿了顿,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没有丝毫逼问时玖凛的必要。
他也不想看到对方难堪的表情。
只是,会不甘心。
自己在死前也得不到他的爱。
江池渊用掌心轻轻盖住自己胸膛下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看着时玖凛,几乎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我真的好爱你啊。”
不是骗人的爱。
他是真的,把时玖凛放在了心尖。
“……”
他无法回应这么直接的告白。
算了,反正前路那么长,他们还有许多个三年可以一起走。
也许到那时,一切又会不一样呢。
江池渊喜欢看他眼睛发亮的模样。
他不介意陪时玖凛幻想美好又虚假的未来。
他很少有机会抱着时玖凛去浴室做后续清洗的机会。
只是恰巧这次被花刺弄伤的厉害,时玖凛久违回到了那时做完后连站也站不起来的狼狈模样。
江池渊自然是心疼的要命,看神情像是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时玖凛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吻他的唇角:“至于吗,我又没有那么娇气。”
他越是这样,江池渊便越心疼。
他眉头皱得极紧,小心翼翼把人从床上抱起。
当然,与之相对的后果是腹部伤口撕裂了几分。
时玖凛盯着他的下颚线出神。
血腥味实在是太浓了,甚至要盖过江池渊身上的信息素。
于是时玖凛转了转头,鼻尖贴在江池渊身上。
他听到了他的心跳。
沉重有力,带着极强的韧性,好似生生不息。
时玖凛闭上眼睛,专心听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从认识开始走的每一步都伴随着血,好像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刺伤对方一样。
江池渊把他放进载满温水的浴缸。
他确信,在沾到水的前一刻,他感受到了时玖凛骤然紧绷的身体。
他在害怕。
是怕自己再把他扔进冰水里吗?
时玖凛睁开眼睛看他。
很纯粹的目光。
很极致的纯粹。
在此之前,江池渊都是通过一个人的眼睛来初步判断这个人是善还是恶。
但时玖凛不同。
江池渊不明白这样纯粹的目光为什么会偏偏属于他。
时玖凛注意到了他看向自己的灼热目光。
是几乎能把他烧到焦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用沾了水的手去勾江池渊下巴,揶揄道:“就这么喜欢我啊?眼睛都看直了呢。”
江池渊配合他的动作抬头,义正言辞纠正道:“是爱。”
他的下巴被时玖凛弄湿,水珠顺着喉结缓缓向下滑落。
时玖凛趁着江池渊毫无防备时突然靠近,猝不及防舔掉了他喉结处那颗水珠。
江池渊呼吸都停了一瞬。
时玖凛却一脸无辜,甚至还撩拨似的冲他笑:“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唔!”
他总能这样,轻而易举撩拨起他的情绪。
江池渊咬他的嘴唇,时玖凛也不甘示弱,慌乱中下意识揽着他脖颈,硬生生把人也拽进了浴缸。
水花四溅。
江池渊:“……”
时玖凛:“……”
这里的浴缸没有别墅里的大,一个人躺进去都有些勉强,更别说他和江池渊还都不是身形娇小的Omega。
他们的身体几乎是紧紧贴在了一起,自然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体上的反应。
江池渊暗骂一声,威胁道:“你自己打开腿还是我帮你?”
时玖凛眉眼弯弯:“请便。”
伤可还没好呢。
于是他便看到了江池渊手臂青筋爆起,身体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却仍是慌忙爬出了浴缸,没碰他一下。
他当然不舍得。
“你他妈……”江池渊憋了半天才憋出后半句,“是真贱啊。”
时玖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不舍。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不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刺伤对方,不用把精力耗费在相互折磨上……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假装自己手上没有沾染鲜血,假装自己没有经历那三年,假装一个接着一个的春夏交替只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
假装他们现在才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和爱的人十指相扣。
时玖凛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想好好生活了。
第155章 缺失的回忆
江池渊一边帮时玖凛清洗,一边听他跟自己畅谈那看似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思绪却好像已然飘到了千里之外。
他在想,时玖凛在看到自己血肉模糊,胸口还有个窟窿的尸体时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为自己哭吗?
时玖凛仰头,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挂着的白炽灯,轻声道:“我们可以选个不那么大的城市,这样物价也不会太高,不用和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打交道,可以安安稳稳的……”
他这二十几年来的人生太过于坎坷,假如可以,他倒是希望余下的路能少一些曲折。
江池渊不语,隔了好久才接着时玖凛的话道:“你不是喜欢海吗,我们可以挑个靠近海或者江的城市,可以自己开一家店,养只猫或者狗……再养一盆白玫瑰。”
每多描述一句话,插在他心脏处的那把刀便更往深处更进一分。
时玖凛全然不知,甚至还嗔怪道:“玫瑰上面的刺好疼。”
江池渊哑然失笑:“是我的错。”
他没想到时玖凛对自己那么下得去狠手。
他似乎连自己都不会爱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