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大学—— by柴帽双全
柴帽双全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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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辉又咳出一口血,哪怕已经伤成这样,可他全无退缩之意,双手握紧匕首,眼神中的凶狠竟是不输于凿齿。
可光是凶狠并没有用,凿齿不屑地抬起手,就要将这个人类拍成肉泥。
但,在他巨掌挥落的瞬间,犹如察觉到了什么,猩红的兽眸突然一眯,下一刻,天空蓦然射下无数道剑光,剑无实体,可那每一道灵力组成的剑光中却蕴含着锋锐到凿齿也不敢硬抗的剑气,他不由退步躲避。
而在他退后的同时,地面骤然亮起法阵的金光,符文组成锁链,转瞬间攀上他的身体,一名样貌英俊冷淡的男生从烂尾楼后走出,他左手结印,右手做了个虚握的动作,符文锁链随之收紧,将凿齿绑缚在原地。
另一边,万千道灵力剑光逼退了凿齿,剑的本体则直插入江阳和饕餮之间,饕餮的吞噬力量被剑气斩断,本体也被剑气荡开,“呜哇”一声向后滚去。
江阳愣了一下,看向眼前随剑一起落地的男生。
齐云挽了个剑花,对着他帅气地一挑眉:“呦,学弟,要帮忙吗?”
“学、学长?”江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既是因为这绝境中突然而至的救援,也是因为救援的人竟然是齐云。
“你竟然那么厉害?”江阳亲眼见到了那万千道剑光,却犹有几分不敢置信。
“不然呢?难不成你以为学长只是个变态福瑞控吗?”齐云说。
江阳沉默。
“你沉默干什么?快否认啊!”齐云怒道。
“别玩了,大鱼要跑了!”另一名江阳不认识的男生低喝道,他虚握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犹如被一股巨力相抵,下一刻,仿佛到了某种极限,他的右手猛地一张,向后疾退几步,符文锁链同时破碎,凿齿脱困而出。
“来了!”齐云这一句话音落下,剑光也同时掠至凿齿身前。
凿齿两掌合击,手臂的肌肉鼓起,硬是将剑光拦下,随后猛地甩出。
另一名男生的攻击却又至,他双手画圆,身前显出一面虚幻的金色罗盘,他手掌虚推,将罗盘推到巽位后,平地骤然起了一阵狂风,风卷起破旧楼房内的沙尘和石块,向凿齿砸去。
凿齿随手将几十斤重的巨大石块拨开,这攻击对他无关痛痒,但这风同时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四处张望,下一刻,猛地抬头,就见空中直射下来一道剑光,剑光在半空分化,一化十,十化百,转瞬间化做数千万柄。
风沙同时暴涨,将他围困在中间,凿齿这回无处可躲,他蓦然爆发出一声怒喝,全身妖力暴涨,黑色的灵力覆盖于他的全身,便仿佛一副坚不可摧的铠甲,他两腿虚蹲,手臂撑起,本该锋锐无比的剑光划过其身时,只留下了轻微的白色划痕。
“真硬啊。”齐云“啧”了一声,跟另一名男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显然是配合默契的搭档,无需多说,只这一个眼神,男生便点点头,与齐云又一次合力冲上。
严世辉见此情景,捂着闷痛的胸口,咳着血沫,硬是凭着一股莫大的毅力从地上站起,手里握着那两把金蛇匕首,想上前助战。
“你伤太重,乱来恐会伤及根基。”那男生似乎是认识严世辉,在交战的间隙分神说了一句。
“是啊,师弟,你就别勉强了,老实歇着,这里交给我们!”齐云也说,他从一处高台上跃起,挥剑斩向凿齿后背上那两道先前被匕首刺出的伤口。
这两处被划开的皮肤相较于身体其他部位防御力稍弱,且被击中时,也越发痛,凿齿又是一声怒吼,妖力爆发,将齐云震开。
严世辉似乎本来也是强弩之末,此刻被这妖力余波波及,便膝盖一软,要栽倒在地,江阳及时跑过来将其扶住,同时对齐云他们喊说:“我看着他,你们加油!”
他倒是也想帮忙,可饕餮已经把他的灵力吸空了,他现在连个火花都搓不出来。
“谢了,学弟!”齐云再次冲上,他和另一名男生已然认准了凿齿背上的伤口,不断向其发起攻击。
凿齿数次拦截,却也不堪两人的轮番袭扰,他喘着粗气,双目猩红如血,盛着难掩的狂怒。
其实除了些微刺痛,两人的攻击倒也没有对他造成特别大的实质伤害,甚至慢慢拖下去,耗到这两人灵力耗竭,他便可以将他们全部轻松地捏成泥团,但凿齿知道这些人类也不是真的想凭自己打败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待真正的大规模援兵。
他已经在此地耗了太久,先前自以为识破了援兵是诈术,可偏偏还真的凭空冒出两人,因而凿齿也有些把握不准到底还有多少人,以及陆时鸣会不会来。
思及穷奇的警告,他硬是压下心中的怒火,眸中血色稍退。
齐云见状心道不好,知道对方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划,恐怕要逃,他提剑上前,想要拦截,然而凿齿突然高举双手,悍然朝地面砸去。
坚硬的水泥地面霎时开始龟裂,震荡同时朝四周传导,破败的烂尾楼犹如被重锤所击,轰然一下倒塌,重愈数吨的楼板朝地面砸来,无论是齐云还是那男生都不敢硬抗,连忙向外侧疾退。
而在他们退出烂尾楼范围之后,不过是几息的时间,楼体已成为一堆废墟,待到尘烟散尽后,后方已经不见凿齿的身影,只余些许将散的传送阵法的灵光。
“让他跑了。”齐云可惜地一叹,他做了个收剑的动作,金属的剑身便化作灵光在空中消散。
另一名男生也收起自己的法术,跟齐云一起朝江阳他们这边走来。
“对了,还有饕餮!”江阳一直惊叹地看着两人跟凿齿的战斗,此刻战斗止息,他才突然想起来还有一只饕餮。
“也跑了,应该是被凿齿带走了。”齐云无奈耸肩,他之前也一直有留心饕餮的行踪,防止对方再搞出什么乱子,不过饕餮似乎是被剑气伤到了,初照面的那一击后,便缩在烂尾楼后方不动。
但方才凿齿将烂尾楼砸毁时,齐云短暂地失去了饕餮的下落,等烟尘散去后,便发现饕餮跟凿齿一起不见了。
“你们没事吧?”齐云看着两人,他主要是问严世辉,毕竟江阳看起来没受什么伤,而严世辉胸前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没事……”严世辉一边咳血一边说,嘴硬到堪称倔强。
江阳也正要说自己没事,但突然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脱离危险,心中紧绷的弦骤然松懈下来,他忽然感觉一阵昏沉,向前栽倒后,就万事不知了。

江阳再次醒来时,是在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病房。
他刚刚睁眼时先迷糊了一阵,过了会儿眼神才慢慢聚焦,也慢慢认清,这好像是燕京那家医院,因为这屋里的布置跟先前王皓病房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
他怎么到这儿来了?江阳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转头观察四周,在看到那坐在病床边的熟悉身影时,目光不由得一顿。
陆时鸣坐在陪护凳子上,双腿交叠,腿上摆着本摊开的书,原本似乎是在看书,但在江阳刚刚睁开眼时,他便有所察觉,从书中抬起头,在江阳看向他时,他也安静地看着江阳。
愣愣地对视片刻后,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笼,江阳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心虚地唤道:“老师……”
因为昏迷太久,他的嗓音干涩,有些脱水。
陆时鸣倒也没有急于谈起他是怎么从一个普通的模拟考试把自己搞到昏迷进医院的,只问:“喝水吗?”
在江阳点头后,他拿起病床旁的水杯递过去。
这水杯放了有一会儿,杯里的水也早就冷透了,但在陆时鸣手中走了一遭后,江阳接过的便是一杯温度正好,带着热意却也不烫人的温水。
他从病床上坐起来,实在是有些渴,本来想一口将杯中水灌完,但陆时鸣在一旁说:“慢点喝。”
江阳于是便放慢速度,小鹿喝水一般小口吞咽着,同时悄悄观察陆时鸣的神情。
虽说这回的事是意外,但之前的几次又哪回不是意外呢,不知道说他是运气好还是点背,他似乎总能误打误撞地遇到荒神众,进而让自己置身险境。
距离上一次遇险才刚刚过去三四个月,他就又一次只身闯进了荒神众的老窝,江阳自己都觉得巧合到离谱,因而面对陆时鸣时,难免有些心虚。
陆时鸣神色淡漠,在大部分时候,他的喜怒都不行于色,因此江阳观察了一阵,也不太好判断他的想法,不过,他注意到了那本摆在陆时鸣腿上的书,打开的书页上赫然写着这样一行标题——孩子屡教不改,该不该打?
江阳:“……”
“老师,你看这个做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
“随便看看。”陆时鸣合上书本,将这本名叫《棍棒教育的必要性》的书摆到一旁,他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跟江阳闲聊,“书上说对于不听话屡教不改的孩子,应该施以适当的惩罚,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江阳内心疯狂冒汗,强撑镇定说,“这个要分情况,有些故意的当然该打,但有些孩子不是故意的。”
“嗯。”陆时鸣支着下巴,看着江阳,“你是哪种?”
江阳:“……”
“后、后一种吧……”他扯着被子,心虚地说。
陆时鸣看着他,没说话。
在一阵让江阳分外紧张的安静注视中,一道突然响起的推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一个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检查单。
“是叫江阳是吧?”他翻看着病例,对着床上的江阳问。
陆时鸣移开了视线,江阳心下也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应道:“嗯,是我。”
“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翻看着单据上的各项数据,同时也观察着江阳的气色。
“这里算吗?”江阳捂着自己的胃部。
“肚子饿不算。”医生面无表情,“你昏迷了十五个小时,感到饥饿是正常的。”
“奥,那就没有了。”江阳说。
“张嘴。”医生道。
查看了一下江阳的舌苔后,他又示意江阳伸出手,搭着脉诊治了一番。
江阳自己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灵力透支虚脱才会昏迷,跟自己这点伤势相比,他感觉吐得满身血的严世辉更严重点,于是在医生诊脉时,趁机打听说:“医生,你知道严世辉吗?他应该跟我一起被送进的医院,吐了很多血。”
“那个男生啊。”医生显然记得,他收回手,一边在病例单上记录着一边说,“震到了一点脏腑,但问题不大,休养一阵就行。”
那就好。江阳松了口气。
医生见状,却说:“他的问题不大,但你的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
“啊?”江阳一愣,“我有什么问题?”
他感觉自己挺好的,只是灵力尚未恢复,所以感觉手脚有些无力罢了。
“那个男生受的只算外伤,咱们这边把身体上的伤都叫外伤,外伤大多都不要紧,活着就还能治,但你的灵力短时间内被大量透支性地抽空,已经是实打实的内伤了。”医生神情严肃,“你的灵力是不是至今没有恢复?说明很可能已经伤到了你体内的灵脉本源。”
“会、会怎么样?”江阳讷讷的。
“最糟的情况,你的灵脉破碎,灵力散尽,那就意味着……”医生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江阳脑袋木木的,有点转不过来,他转头看着陆时鸣,像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意味着,”陆时鸣以一种复杂难辨的语气说,“你可能会永远地失去凤火,成为一个普通的凡人。”
江阳呆在了原地。
“当然,情况也不一定有那么糟!”医生怕他想不开,又赶紧补充说,“依我的判断,你确实伤到了一点灵脉本源,但应该还没有破碎,因为你只是暂时无法凝聚灵气,而没有出现灵气逸散的症状,用固本培元的药物调理休养一阵,再辅以一些其他恢复手段的话,应该可以慢慢康复。”
“我给你开一些药,你办出院手续的时候,顺便去缴费拿药,按时按量服用,一周后再来复查。”医生拿笔写了个方子,连带病历本和检查单据要一起递给江阳时,却是陆时鸣先接过了,他大致翻看了一遍,跟医生说了几句话,两人走到病房外。
过了会儿,陆时鸣重新回来,江阳抬头看向他,眼睛里带着忐忑和不安,就像是林间受惊的小鹿。
“可以恢复。”陆时鸣先说结论。
江阳一把抱住陆时鸣,医生说“应该可以康复”时,他忐忑不安,但陆时鸣这样说,他突然就深信不疑了。
他跪坐在床上,紧抱着陆时鸣,以此来发泄那一瞬间的恐慌和失而复得般的狂喜。
“但也只是这次。”陆时鸣抬起他的下巴,让江阳看着自己,认真地说,“灵脉本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这一次恢复后,也会导致你的灵脉比别人脆弱,若是再遭遇一次这样的灵力透支,你会失去一切现有的法术能力,包括凤火。”
江阳用力地点头,他将脑袋埋到陆时鸣的胸口,就像余惊未平的幼鸟躲进成鸟的羽毛。
陆时鸣揉了下江阳的头,又顺着背脊轻抚,像是哄孩子一般。
待到江阳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后,他说:“白天再留在医院观察一下,晚上没事了就回家,我先去买点早饭,想吃什么?”
“红豆粥。”江阳说完后,陆时鸣便暂时离开了病房。
过了大约四十多分钟,他带着红豆粥和一大袋熬煮好分成小包装的中药回来。
吃饭前,他先拆开一袋,让江阳把药喝了。
药是刚煮的,还热着,刚开封就往外冒中药特有的苦涩味,江阳捏着鼻子,等放凉一些后一口灌了下去,灌完后又猛吃了几口红豆粥,靠着红豆粥的甜味,才算是勉强把那股苦涩的味道压下去。
看到病床边剩余的那一大袋药,江阳想到自己接下来每天都要喝这些,顿觉十分痛苦,但跟灵脉破碎失去凤火相比,似乎又好上许多。
这样自我安慰一番后,嘴里剩余的那点苦意便变得微不足道了,江阳一勺一勺地把红豆粥吃完,饥饿感消除了,但因为灵力的空虚,身体还是有点虚弱,他重新躺回病床上休息。
陆时鸣把包装盒拿出去扔掉,在回来时,他反锁上病房的门,又走到窗边拉上窗帘,回身示意江阳:“把衣服脱了。”
“脱、脱衣服?”江阳抬起头,神情惊愕且不解。
“想要休养灵脉,药物调理是一方面,同时最好也要配合以灵力疏导。”陆时鸣朝他走过来。
医生之前是说过要配合以一些辅助手段,江阳坐起身体:“……老师你要亲自来?这个医生不可以弄吗?”
“可以,不过他们跟你的灵力属性不同,只能用金针刺穴的方法,效果也要打折扣,一般这个疏导由灵力属性相同的血缘亲属来施展最好。”陆时鸣说。
江阳懂了,他虽然没有血缘亲属,但是有跟他灵力属性完全相同的陆时鸣,那确实没有比陆时鸣更合适为他做疏导的人了。
明白归明白,但他脱身上病号服的动作还是慢吞吞的,纽扣解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什么,从病床上下来说:“老师,我先去洗个澡!”
昨天那一番激斗,江阳不可避免地出了身汗,他担心自己有味道,而陆时鸣是有些洁癖的,因此他飞快地冲进病房附带的卫生间中冲了个澡。
洗完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探着脑袋说:“老师,要全部脱光吗?我可以穿裤子吗?”
“可以。”
这个答复让江阳顿松一口气,在卫生间内窸窸窣窣一阵后,他赤着上身,别别扭扭地出来。
其实男生宿舍里打赤膊很正常,江阳住宿舍住了那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在舍友面前裸露身体过,但对着陆时鸣,他便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缩着手臂走了几步后,他自己也感觉自己太忸怩了,很正常的事被他搞得硬是显出有些不正常了,陆时鸣的神情就很平静嘛,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因此也强迫自己打开身体,挺胸抬头,以正常的姿态朝陆时鸣走去。
他并不知道,陆时鸣其实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平静。
这半年多的学习和训练,加上陆时鸣每日的营养投喂,江阳比之前壮实了不少,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瘦,脱掉衣服时却也能看出瘦削有力的肌肉轮廓。
他个头不算特别高,一米七八,身体的各项比例却很好,腰细腿长,腹部还有流畅完美的人鱼线。
他像头年轻的猎豹,有点青涩,不太成熟,却也不再像幼崽那样单薄,他的身材有一种力量的美感。
陆时鸣看着这一幕,有短暂的走神,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他明明很早就知道的事实,觉得江阳年幼只是一种基于己身年纪产生的错觉,在人族中,他的年龄其实已经是成人了。

陆时鸣回过神,说:“趴下就可以。”
江阳于是乖乖地趴到床上,脑袋枕着胳膊,顺从且毫不设防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陆时鸣。
陆时鸣盯着他流畅紧实的背部线条看了片刻,走上前,用手轻轻触碰。
他的手是热的,比正常人的体温略高一些,就像是微温的泉水,接触时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不过江阳却是不受控制地紧绷,犹如被对方的体温烫到了一样。
“放松点。”陆时鸣的嗓音还是一贯的冷淡,他同时抚了抚江阳的背脊,就跟之前一样,这是个安抚的手势。
不过,穿着衣服跟不穿衣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江阳非但没有被安抚住,反而越发紧绷了。
“老师,你直接做就行了……”江阳忍不住回头制止,在看见陆时鸣的脸后,他又飞快地转回去,将脑袋埋在枕头里,藏起自己微微泛红的脸。
他还是不太能够把陆时鸣完全当成隔代的长辈,尤其在直面对方年轻英俊的脸时。
他藏住了脸,却没能藏住同样发红的耳朵尖,陆时鸣看着这一幕,换作之前,他大概会很不解,因为无论是在妖族,还是人族中,长辈抚摸幼崽都是一种很正常的表达亲近喜爱的方式,甚至妖族还会有更亲密的方式,例如互相舔舐毛发。
他觉得自己的举动再寻常不过,但若是将身份代换一下,不将江阳看成一个不能自理的幼崽,而是一个发育完全的成人的话……
陆时鸣若有所思。
他并未表露自己的思绪,神色如常地继续动作,手指在这具刚刚沐浴过的还带着些水汽的少年身体上轻抚,专注地寻找穴位疏导灵力时,也顺带评断了一下自己的喂养成果。
还是有些瘦。他想。
江阳一开始紧张,他不习惯别人这样触摸他的身体,但随着陆时鸣将灵力注入他的穴位,梳理着受损干涸的灵脉,他便感觉有一股暖流在身体中流淌,像是整个人都泡在温泉中,他不自觉放松下来,到后来,他甚至因为太舒服而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陆时鸣没有吵醒他,替江阳盖上被子,在病床边留了张字条,便轻手轻脚的出门了。
之前已经睡过很久,所以江阳这回只睡了一个多小时便醒了,他刚刚睁开眼,便下意识地去寻找陆时鸣,看到空空如也的病房时愣了下,心里有些微失落,不过他随即注意到了床边的纸条,拿过来一看,是熟悉的字迹。
原来陆时鸣是回去做午饭了,知道这点后,江阳那点失落立刻不见了,他坐起来给自己穿好衣服,又拿起手机,开始看昏睡期间没处理的99+的消息。
他昨天傍晚出的事,一夜过去,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最先知道的自然是带课的老师,同班的同学,王皓郎勇他们都给江阳发了消息问他怎么样了,晚些时候辅导员黄怀才大概也收到消息了,也给江阳发了条问候,然后是缉妖司的王劼,荒神众出现的事肯定会惊动缉妖司,他知道也是顺理成章的,还有他的三名不在同专业的鸟舍友,他们大概不太清楚情况,只听到了江阳住院的消息,问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以及不知道从哪听到消息的胡瀚予,问候他病情的同时还感叹了一句自己预言的准确。
江阳看着这些消息,心里有开心,也有后怕,觉醒凤火的那一晚真的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在那之前,他无论是生病还是怎样,都不会有这样多的人关心他。
姑姑一家给了他温饱的衣食,却从未给过他爱,而以前的同学,成绩跟江阳一样差的大多很混,江阳跟那些动不动逃课打架的混混骨子里就不是一类人,因此也玩不到一起,而成绩好的,则又看不上江阳,而且他自己因为经常要打工,白天总是很困,下课补觉,放学打工,也没什么时间跟班里的同学交往相处,因而十几年来,他几乎没有一个亲近的朋友。
是以,在听到自己可能会永远失去凤火时,江阳是真的很害怕,不是怕失去法力变回一个凡人,他是怕失去眼下的这一切,朋友,同学,老师,他最害怕的还是失去陆时鸣。
陆时鸣是因为凤火才开始教导他成为他的老师的,失去凤火后,他跟陆时鸣会怎样呢?陆时鸣会继续收留他吗?他还有资格继续叫陆时鸣老师吗?
江阳几乎不敢深想这些问题,幸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他的灵脉仍然可以恢复。
江阳一条条回复,因为不想让大家担心,他没有说自己灵脉受损的事,只说受了点伤,要休养一阵子。
在回到郎勇的时候,郎勇问说:“你住哪间房?我们到医院楼下了。”
这个“们”应该是王皓,不过……江阳记得周五上午是满课的,现在才刚刚十点多,这两人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江阳回了房间号后,很快,他病房的门被推开,郎勇走进来,后面跟的果然是王皓,这一狼一虎的关系真的融洽了许多,都会组团逃课来探病了。
“你怎么样了?怎么昏倒进医院了?”刚进门,两人便问道。
“没什么事,灵力有点透支而已,休养一阵就好了。”江阳从床上坐起来说。
这两人明显地松了口气,双双找了个凳子坐到病床边,跟江阳打探昨天的情况。
“听说你昨天和严世辉不小心闯进荒神众的据点里了?”郎勇说。
王皓则说:“你遇到穷奇了?”
“嗯。”江阳把自己跟错小狗误入荒神众据点的经历大致讲了讲。
“想不到他们就藏在北京,万象局的总部,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郎勇感叹道,“缉妖司那边主要都是往荒山老林搜呢,难怪找不到。”
“你就那么一吓穷奇就跑了?”王皓一脸鄙夷,“真是废物。”
“说起来你还遇到凿齿和饕餮了?真危险啊,幸好你反应快,想出这招诈他们。”郎勇又说。
“严世辉敢单挑凿齿?倒也很有种。”王皓评价。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江阳等了好半晌,才找到插话的机会,忙打断说:“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应该还在上课吗?”
说到这个,两人齐齐沉默。
“这不重要。”王皓说。
郎勇点头应和。
“所以你们果然是逃课来的吧!”江阳早已洞察了一切,他当即从病床上站起,把两人往外推,“好了,探病探过了,我没事,你们快点回去上课。”
“逃都逃了,还回去干嘛?”王皓说,“而且我们又不是天天逃,就逃这一次而已。”
“那也不行!”江阳坚持,他还专门穿上了鞋子,准备把这一狼一虎送到医院门口,督促他们回学校上课。
拗不过他,两人只能被推了出去,离开医院的路上,郎勇说:“那我们下午放学再来看你。”
“下午我就出院了,本来就没什么,我下周应该就可以回去上课了。”江阳受的是内伤,灵脉要休养一阵子,但理论课是可以正常上的。
“那边那个人好像是教导主任?”在走到花园处时,王皓突然说。
“教导主任?”郎勇顺着看过去,果然在花园拐角看到了一个非常像严纪明的背影。
出于对教导主任天然的畏惧,以及逃课的心虚,两人下意识地躲进了路旁的花丛,并且拽上了其实根本没必要躲的江阳。
三人排排躲好后,又开始窃窃私语。
郎勇:“教导主任来干嘛?”
王皓:“来看你的?”
江阳:“怎么可能?我跟他也不熟啊!”
“他好像在跟人说话。”郎勇探着头张望,不过他们这里的视角不好,视线都被严纪明的背影挡住了。
“换个位置看看。”王皓带队,三人鬼鬼祟祟地挪动了另一个花丛里,这一回他们终于能看清了,严纪明确实在跟人说话,而且那个人他们都很熟。
“教导主任来找严世辉干嘛?”郎勇奇道,“来探病的?”
“应该是,我早就觉得他们长得有点像,而且都姓严,可能是亲戚。”江阳看到这一幕,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们好像在吵架。”王皓侧耳听了听。
“不,不是吵架,是单方面的训斥,只有教导主任的声音,严世辉没说话。”郎勇也竖着耳朵偷听。
他们的听力都远超常人,因而能听见点响动,但这个距离江阳什么都听不见,像是吃不到瓜的猹,他着急道:“他们在讲什么?”
“好像是在骂他冲动,鲁莽,不顾后果,丢家里的脸。”郎勇只能隐约听到一些词句,辨不太清,他又听了一会儿,说,“好像还提到了你的名字。”
“啊?提我干什么?”江阳一懵。
“不知道,没听清。”郎勇说。
三人努力地张望,他们看到严世辉低着头,一声不吭,而严纪明的神情中除了一如既往的严肃,这回还带上了点不受控的愤怒,他突然抬起右手,重重扇下。
“啪”一声,严世辉被扇得侧过脸,花丛后的三人嘴巴也齐齐地张成了一个“O”型,并且因为那响声太过清脆,他们还不自觉捂住了自己的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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