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大学—— by柴帽双全
柴帽双全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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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勇就正常多了,毕竟狼的口味跟人还是挺接近的,他送了江阳一大包牛肉干,热情地说:“我家自己做的,尝尝看。”
“好吃!”江阳给出了十分真诚的赞美,这种自家手工做的牛肉干卖相比外面卖的差一些,味道和口感却比加了防腐剂和许多乱七八糟香精的好上许多。
郎勇笑得呲起牙,他又道:“对了,你上回让我帮忙借的东西我借来了。”
“借什么东西?”江阳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让郎勇借过什么。
“影像啊!”郎勇说,“你不是想看陆老师在东海上那段影像吗?之前我姐一直有事,这回放假终于有空了,她帮我借来了。”
郎勇说着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卡片,造型有点像是世纪初时用的软盘,但江阳知道这不是软盘,上面那些线路一样的并不是电子元件,而是法力回路,这是一种专门用来存储影像的法宝。
跟常用的那些U盘存储卡相比,这种法宝造价高许多,单个就得过万,但同时,它记录影像的效果也是那种普通存储介质不能比的,它可以把记录的影像以一种全息的方式投影出来,效果非常逼真,在之前的课上老师用这个放过一次教学相关的纪录片,江阳也就得以体验过,简直如身临其境一般。
不过这种法宝只是能存储和播放,却不能拍摄,能够拍摄这种立体影像的是另一种名为留影球的法宝,光造价据说就有八位数,每次拍摄所需要消耗的法术材料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即便是财大气粗的万象局,也只有在处理重要事件时,会用这种法宝进行记录。
江阳有些惊喜,郎勇说的影像竟然还不是普通的录像,而是这种全息影像,那意味着他可以更清楚地看到95年那件事发生的全部过程。
他急切道:“这怎么用?”
“用法力催动就好了,不过得找个遮光的地方,不然投影效果不好。”郎勇说,“还得把他们也喊上。”
他们指的是郭吉祥黎歌金鹏三人,当时拜托郎勇借影像时,便说好了借到了一起看。
“我来喊。”正好现在没课,江阳直接在舍友群里喊了一声。
喊完后,他又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介意喊王皓一起来吗?”
江阳的其他朋友都来看了,只没叫上王皓,设身处地地想,江阳觉得不太好,有些被孤立的意味,但影像到底是郎勇借来的,而这一虎一狼的关系还是出了名的差。
“介意就算了,当我没说。”江阳又赶紧补了一句。
“不介意,我哪有那么小气?”郎勇大度地摆手说,“又不是谁都跟那头虎一样脾气臭,你喊他就是了,没事。”
“谢谢!”江阳心想郎勇真是头好狼。
这种影像播放的条件跟影院差不多,除却遮光,还需要一个密闭空旷的空间,江阳把所有人喊来汇合后,一行人一起找了个空置的社团活动室,关好门窗,拉上窗帘,三名鸟舍友急不可耐地催促说:“怎么样?可以放了没有?”
他们甚至比江阳更急切,毕竟这影像里有陆时鸣的原形,翼族对凤凰的崇拜是天生的,犹如追星一般狂热。
身为兽族的王皓则冷淡许多,揣着口袋,一副要不是江阳叫他他才不来的拽样。
“可以是可以,但你们先坐好,别站着。”郎勇提醒说,“小心摔倒。”
看影像为什么会摔倒?几人不明其意,却也在活动室正中的位置盘膝坐好了,犹如组队看电影一般,期待地看着放映员郎勇。
“三、二、一!”充满仪式感的倒数完后,郎勇便将灵力注入这软盘一样的法宝之中,活动室内霎时起了变化,方才还安静的室内响起了纷乱的人声,以及那比人声更加恢弘的狂风骤雨声,石质地板便成了大船的甲板,这甲板同时还在剧烈地摇晃,即便知道是假的,却也不免让人因这过分逼真的视效而产生了些许眩晕之感,众人此刻总算知道郎勇为什么要他们坐下了。
待从那股初进入影像的眩晕感中缓过来后,江阳开始观察四周,这是一个无月的暴风雨之夜,船顶的射灯在这茫茫黑暗中提供了唯一的光线,让江阳得以看清漆黑的海面。
他在江边长大,见惯了汹涌的江水,但眼前这片海,却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恐怖面貌,巨浪在海中翻涌,动辄掀起数十米高的浪涛,万吨重的大船在其中飘摇得就像是一片朝不保夕的叶子,不知何时便会在这风雨中倾覆。
甲板上站着许多人,江阳并不认识,但想来应该是参与了当年事件的万象局工作人员,这些人神情惊慌且焦急,眉宇中有着浓重的不安,他们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紧紧抓着身边一切可以抓握的物体,以此在这剧烈摇晃的甲板上不随那些未固定的货物一般被甩进深海。
江阳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陆时鸣,但在射灯照不到的远方,他看到黑暗中有另外一个光点,跟他们这条船上的射灯很相似,想来是船队的另一条船,陆时鸣或许就在那边。
留影球的留影范围也是有限的,它可以将一定范围内发生的所有事件细节都记录下来,并在放映时一比一复刻,观看时甚至可以在其中走动,仔细查看自己想看的部分,但显然这么远的地方是记录不到的,即便江阳走到活动室边缘,也只能看到远处的光点,并不能知道那条船上的情况。
适应了这种摇晃的视觉后,众人不再满足于只坐在原地,纷纷起来走动,他们走出甲板,踩在凌空的海面上,四处张望。
“看那里!”金鹏突然大喊。
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去,便看到在射灯探照的边缘,有一截长蛇一样的巨大脊背,在这黑暗汹涌的海面下若隐若现。
这脊背短暂地出现在光线范围中后,又很快因为浪潮起伏而隐入黑暗,众人正努力地想看清他的全貌,下一刻,晦暗的天际劈下一道数米粗的狂雷,雷霆撕裂黑暗,白紫色的雷光中,巨大的身影跃出海面,百米长的身躯一如传说中那般伟岸,倒映着波光与雷电的鳞片也一如传说中那般瑰丽,那是——
在众人齐齐的惊叹声中,青龙仰天长啸,巨大的吟啸声混杂着轰隆的狂雷声,像是在昭示他无与伦比的愤怒。
他再次潜入水中,雷声隆隆不绝,风雨急如鼓点,青龙在海中每一次腾跃,浪涛便随之高涨,翻涌着用可怕的威力拍打摇摇欲坠的船身,就在船只将要倾覆之际,远方的海面,那白色射灯的方向,响起一声清亮的鸟鸣。
便像是射向黑夜的流星,全身燃着金红色火焰的鸟儿从甲板上飞起,他的羽翼虽不如传说中的鹏鸟那般遮天蔽日,却带来无处不至的光线,他挥动火羽时,便像是太阳向人间洒下光辉,云雨被驱散,漆黑的海面被照亮,龙力兴起的风浪在这光焰下止息。
继先前目睹龙的真容后,众人再一次齐齐发出惊叹,那同样是源于神话时代的伟大生物,并且比之于龙,更多了几分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绮丽,这或许是天下最美丽的生物,没有之一。
凤凰在空中悬停,他制止风雨后,并未继续进行攻击,但这似乎已然激怒了对方,青龙仰头看着天际的火鸟,瞳孔缩成一条竖线,他突然潜入水中,不断地深潜和浮起,平息的浪涛越涌越急,却引而不发,像是积蓄着什么,在又一次深潜时,前所未有的巨浪随着跃水而出的龙一起袭向天际!
凤凰飞向云层,在那海浪抵达不了的高空,青龙呼唤来狂风和暴雨,裹挟着紫电闪烁的雷云,将凤凰带来的短暂光明围剿殆尽。
云层遮蔽了视线,站在下方,只能看到云团中闪烁的雷光和时而露出云外的鳞爪,以及那越来越黯淡的火焰。
像是不敌一般,凤凰的火焰被风雨和雷电渐渐吞噬,在最后一缕火光也消失于阴云时,即便早知道结局,但此刻众人也不由随着甲板上其他人一样,心中一紧。
在那火焰消失狂雷闪烁的雨夜中,江阳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可怕冰冷的气息,带有几分令人心悸的熟悉,在去酒吧晚归那一夜,陆时鸣逼近他时,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而此刻,在那晦暗的云层中,他又一次感觉到了。
像是某种一直被隐藏的东西在渐渐苏醒,那可怕的感觉愈加清晰,比这漫天的雷雨更加森冷,在那森冷感攀至顶峰时,云团中蓦然爆发出刺目的光焰,不同于先前的温和,光是远视这一刻的烈光,双目都有种被灼痛之感,哪怕并非真正身处其地,而只是透过影像看着二十八年前这一幕的众人,也不得不暂时移开视线。
江阳抬手挡在眼前,他顶着刺痛,努力地看向天际,被火焰染红的云层翻滚犹如海潮,向周边滚滚退去,那被荡清的穹宇中,凤凰挥动灿烂的羽翼,独立于火红色的天际。
而他下方,全身燃着火焰的龙仰面从天空坠落,燃烧时他的鳞片不断剥离,从云层散落时,便像是一场盛大的火雨。
江阳正站在青龙坠落的正下方,他仰头看着天穹,视角一如那只濒死的龙,凤凰高悬于天空,他的火焰耀目且炙烈,带着令方圆数里的水雨瞬间蒸发的高温,可江阳却只感到某种刺骨的冷。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直到影像结束,江阳都久久没回过神。
“好酷啊!”另外几人已然在热烈地讨论,金鹏说:“陆老师真厉害啊,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而且也很漂亮!”黎歌赞叹地说,“不愧是凤凰,天底下再有没有那样艳丽的羽毛了吧,孔雀什么的完全不能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那头龙也很厉害,吓死我了,差点以为陆老师要输了。”郭吉祥忆起那海面上的惊涛骇浪和云中的狂雷,余惊未平地拍了拍胸口。
“是吧,那还只是一头小龙呢,你们看到他的龙角了吧?”郎勇加入进来说。
三只鸟纷纷点头:“看到了,就短短的一截。”
那是这只青龙跟传说中龙的形象唯一不同的地方,虽然单论长度这截龙角或许也有几米长,但比之整个身躯,却有些过短了,就像是一头未长成的幼鹿。
一如传闻中所言,这只是一头将将一百岁的小龙,外人对龙族了解甚少,但想来,龙这样强大的生物成年期一定比寻常妖族更加漫长,或许在95年时,这头龙甚至还没有迎来第一次成年,而这样年轻的一只小龙就有这样可怕的力量,几人不由又咋舌着感叹了一番。
“其实我一直以为龙是比较温和的生物呢,没想到那么凶厉。”
“是啊,幸好有陆老师在,不然那条龙估计得把船上所有人都杀了。”
“看来龙跟龙真是不一样啊,那位镜湖龙君的脾气就很好……”
他们谈论着那头名为敖晟的小龙的暴戾时,江阳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王皓注意到了,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江阳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
其他几个人也注意到了,纷纷看过来说:“怎么了?”
再三追问下,江阳终于说:“我就是觉得,或许……”
他又停下了。
“或许什么?”众人再次追问。
“或许……”江阳有些难过地说,“或许他只是很害怕。”
虽然这段立体影像确实很逼真,但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他那样感同身受,他不光感觉到火焰爆发前那一刻令人心悸的森冷,也感觉到,那看似凶厉愤怒的龙吼声中,深藏着的恐惧。
就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不得不色厉内荏地挥舞起爪牙的小兽,江阳无端地感到了几分难过。
说完后,其他人俱是一脸莫名。
“害怕?那条龙怎么会害怕?”郭吉祥匪夷所思地说,“兴风作浪的可是他诶。”
郎勇说:“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当年死了整整一船人,他们有不少家属亲眷就在学校和万象局工作。”
“缉妖司司长的女儿就是当年的遇难者之一,你这话说出去被这些遇难者家属听到,保不齐会被揍的。”王皓难得的跟郎勇想法一致。
“我知道了……”江阳闷闷地应了。

看完那段影像后,江阳一整天都心情沉闷。
明明事情的大致过程他早先就听过,并且听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但真正见到这一切,听到那无人能懂的吟叫声,他便有种莫名的代入感,尤其是最后那一幕,燃烧的龙从天际坠落,他仰头看天,便仿佛代入了对方的视角,体会了对方的情感,那是孩子般的无助和恐惧。
这代入感强到让他对陆时鸣都开始有些畏惧,磨蹭着不想回家,等到没法再磨蹭后,江阳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方才踏进家门。
“老师,我放学时跟王皓他们玩了会儿,回来晚了点,今晚有什么好吃的吗?”他努力装得若无其事。
“做了蛋包饭。”陆时鸣正在厨房煎蛋皮。
不知道是因为江阳演技有长进,还是因为陆时鸣背对着他,因此没有发觉,他顺利蒙混了过去。
晚上上课时,江阳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在法术练习中,如此,倒也没有表现出异样。
就在他以为可以安然无事地混过这一天时,似乎是他施放法术的动作有哪里做错了,陆时鸣突然伸手,像是想纠正他。
这只是很普通的动作,陆时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指点他,但这一回,犹如应激了一般,他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躲开了陆时鸣的手。
陆时鸣顿了一下,像是终于察觉到什么不对,他缓缓收回手,看向江阳。
在他开口前,江阳抢先说:“老师,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也不等陆时鸣回应,逃也似的跑上了楼。
但做完这一切,一个人回到房间里时,江阳突然又感觉很后悔,觉得自己这样对陆时鸣很不应该。
那影像记录的是95年发生的事,那时候他甚至没出生,事件中的任何人他都不认识,那条叫敖晟的小龙更是跟他毫无关系,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率先发起攻击的是敖晟,兴风作浪害死一船人的也是敖晟,陆时鸣在一开始也只是想制止风浪,后来不过是被迫还手。
直接杀死对方或许不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但在那样危急的情境下,陆时鸣做得也绝对算不上错,他救了所有人。
江阳握着门把手,想出去道歉,但他几次努力,最后都没能真正的打开这扇门,只因他每每忆起那无助又害怕的龙吟声,便会止不住的难过。
江阳在卧室里反复纠结时,陆时鸣在楼下,对着楼梯的方向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第一次跟胡瀚予发消息说:“学校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胡瀚予秒回道。
没等陆时鸣回话,他又是一连串的字打过来:“你竟然会主动跟我发消息?难得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你被盗号了?下一句是不是该让我转账了?”
“哼哼,死心吧,我可没有那么好骗。”
似乎是对陆时鸣的忍耐限度十分了解,在陆时鸣把他拉黑的前一刻,胡瀚予突然拐回正题说:“你家小朋友出什么事了?跟你闹别扭了?”
陆时鸣删除好友的动作一停,退回界面说:“你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狐狸诚实地说,“我随口瞎猜的。”
在陆时鸣再一次要把他拉黑前,胡瀚予又补了一句:“不过青春期的小朋友跟家长闹别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很常见。”
陆时鸣于是停下动作,问说:“青春期?”
“不懂了吧?”狐狸得意洋洋,“没带过孩子吧?”
虽然胡瀚予也没带过,是一只不知单身多久的大龄公狐,但他不像陆时鸣,天底下就这么一只凤凰,他的同族很多,自己没带过但总见过别人带,因此还算有经验。
“这样,我也不要多,你以后每天给小朋友做甜品的时候给我留一份,我就把经验传授给你。”胡瀚予开始拿乔。
“我会看书。”陆时鸣面无表情地说。
陆时鸣因涅槃沉睡多年,他刚刚醒来时,对里世界和人类社会的了解甚至比江阳还差,但三千年的光阴中,书籍着实是人类一项很伟大的发明,陆时鸣通过书学得了很多,他只是之前没有涉猎过青少年心理方面的书籍,不代表他不可以现在去学。
就如他在开始照顾江阳之前,也从未研究过厨艺一样,学习对他来说并不难。
胡瀚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证明自己的价值说:“书上看来的只是理论,你知道小朋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吗?不知道想什么你怎么知道适用哪一种理论?我明天可以帮你旁敲侧击地打探打探,有些事他不愿意跟你说,也许会跟我说呢?”
陆时鸣沉默了一会儿,回说:“一天。”
每天都给胡瀚予留点心绝无可能,陆时鸣的出价是一天。
“一周。”胡瀚予讨价还价。
“一天。”陆时鸣无情道。
“三天!”胡瀚予再退一步,亮出底线说,“我已经让的很多了,不能再让了,最少就三天!”
陆时鸣没回他,不知道是不在手机前,还是觉得他要价太高把他屏蔽了。
胡瀚予:“人呢?”
胡瀚予:“也不是不能再商量……”
“好了,一天就一天!”被晾了十来分钟后,胡瀚予终于还是妥协了。
“嗯。”陆时鸣秒回道。
胡瀚予:“……”
第二天早上。
江阳下楼后,照常跟陆时鸣打了个招呼,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他吃早饭时,却比平常快许多,并且吃完后便匆匆出门,中午又用跟王皓一起在外面吃饭的理由跟陆时鸣说不回家。
陆时鸣没有多问,就像他早上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一样。
江阳不由有些愧疚,他一方面觉得陆时鸣没有错,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进而有些逃避见到对方。
但江阳逃避了早上和中午,晚上却实在没办法,他住在那里,总是得回去的。
回家那条路,他往常十来分钟就能走完,现在磨磨蹭蹭走了半小时还在半道上,正在他用龟爬的速度往前挪动时,熟悉的狐狸爪子从后方揽过来说:“干嘛呢?脚崴了?还是跟谁在玩一种谁走得慢就请喝奶茶的游戏?”
“没有……”江阳心想谁会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啊。
“那老师跟你玩。”胡瀚予笑眯眯地说,“走,我们去买奶茶~”
说完便揽着江阳转了个方向,径直往街边的一家奶茶店去。
江阳其实不太想喝,但想着在外面多磨蹭一会儿是一会儿,于是也没拒绝,跟着狐狸过去了。
胡瀚予说是玩游戏,其实就是正常的步速,领先江阳一步到达奶茶店门口后,用一种做作的语气说“哎呀,老师输了”,然后掏钱买了两杯奶茶。
奶茶很快做好,这下便再没有理由磨蹭了,江阳拿着奶茶跟胡瀚予往回走时,发现这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比自己在路上慢慢磨蹭竟然还少一些,眼看着再照着这个速度走下去,七八分钟后就到家了。
想到这一点,江阳喝奶茶的神情顿时变得犹如喝中药一般,充满了抗拒和逃避。
“怎么了?没给你加糖?”胡瀚予把自己手里那杯刚插上吸管的葡萄啵啵递过去,要跟江阳换。
“不、不是。”江阳拒绝后突然又想到什么,他看着胡瀚予。
“嗯?老师脸上有东西?”胡瀚予挑着眉。
“胡老师,你家方便吗?我今晚可不可以去……”话没说完,江阳突然又后悔了,改口道,“算了。”
“算了干什么?你想来老师家?”胡瀚予的眼睛狡黠得眨了眨,“可以啊,你也受够陆时鸣了是不是?每天抓着你学习,要求特别严苛,简直堪称变态,成天冷着一张脸,连点玩笑都开不起,为人又闷又无趣,还很小气,看起来是正人君子,其实心比狐狸还黑……”
他一连说了一大串陆时鸣的坏话,话中带着浓浓的怨气,显然出自肺腑,末了又自夸说:“哪像胡老师对你那么好,走,今晚就上我家,不回去了,你想住多久就多久,想住哪间房就住哪间房,跟老师一起住也可以,晚上还可以抱着老师的尾巴睡~”
“不是的。”江阳完全没有因为狐狸的提议心动,他认真反驳说,“老师要求严也是为了督促我学习,是我基础太差了,他也不无趣,他之前还带我去游乐园了,还给我买衣服……”
江阳越说越感觉陆时鸣对他实在是很好,而自己这样堪称无端的疏远行为也实在是很没有道理,是以他在萌生了今晚去狐狸家住的想法后,又自己改口反悔了。
“哦?那你干嘛不想回家?”胡瀚予玩味地说。
“我没有,我就是白天上课太累了,走慢了点。”江阳说着加快了步伐,像是要证明给胡瀚予看。
胡瀚予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着江阳走到家门口时又突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后,像是憋着股劲儿,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了。
进屋前江阳鼓足了劲儿,但真正见到正在厨房里做东西的陆时鸣时,心中那股逃避的想法又冒出了头,他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陆时鸣,理智和情感的分歧让他很割裂,便只好躲着对方。
可他又想到方才跟胡瀚予的对话,想到自己反驳胡瀚予时忆起的那些陆时鸣对自己的好,还是努力地让自己尝试摆脱那段影像带给他的影响,以一种正常的态度对待陆时鸣。
“老师,我回来了,你在做点心吗?”江阳主动打招呼说。
“嗯。”陆时鸣的态度跟往日一般平淡,“快好了,洗个手再来吃。”
“好。”江阳于是去洗手,不再跟陆时鸣同处一室后让他心理上的压力骤减,但洗完手返回客厅时,他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想着自己绝不能再像昨晚那样,普普通通的靠近都应激般的躲开。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突然被人这样对待,江阳会觉得很莫名,也很受伤,所以一次就够了,绝不能来第二次。
在心里告诫完自己后,江阳终于走出卫生间,他来到餐桌旁时,点心已经在桌上摆着了,是一盘五颜六色的马卡龙。
江阳看着马卡龙愣了一下,转头对正在厨房清理烤盘的陆时鸣说:“老师,这是你做的吗?”
“嗯。”陆时鸣没回头,淡淡应道。
就在几天前,陆时鸣还完全不知道马卡龙这种点心,是江阳佯装生气时,装腔拿调地说了一句,他方才知晓。
而江阳当时说的那句话是……
江阳突然就很难过,不再是因为那段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影像,而是因为对于自己堪称莫名其妙的躲避,陆时鸣非但表现得很包容,没有质问,没有生气,甚至还专程学着做了马卡龙来哄他。
这难过排山倒海,轰然间冲没了江阳内心的纠结与犹豫,他再不管什么影像不影像的了,无论95年的真相到底是怎样,他的陆老师永远都是他的陆老师。
陆时鸣刚刚洗干净烤盘,转过身时,怀中便猝不及防撞入了一抹不属于他的温度。
江阳抱着陆时鸣的腰,将脑袋埋在对方胸口,声音有些微哽咽地说:“老师,对不起,我昨天心情不太好……”
陆时鸣怔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拥抱,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胸口衣襟上的那一缕湿意。
他低头看着那颗埋在自己胸前的毛茸茸的脑袋,有些小心地抬起手,像是环抱着一个脆弱的小生命那样轻轻地回抱着对方。
“嗯,没关系。”他轻声说。
晚些时候。
胡瀚予发微信大致说了说打探来的情况,同时总结道:“大概就是青春期的一些胡思乱想,反正问题不大,我说你坏话的时候他还维护你了,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知道了。”陆时鸣回说。
“那我的报酬呢?你今天做了什么?”胡瀚予立刻开始索要。
“马卡龙。”陆时鸣附了一张精美的摆盘图片。
“马卡龙啊!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给我包一盒,我现在就去拿!”胡瀚予当即就要出门。
但下一刻,手机又收到一条新消息提示。
在正趴在桌边埋头写作业的江阳对面,陆时鸣打着字,以一种状似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胡瀚予:“……”
他突然就不想去拿了。

第42章 玄龟
中秋过后,天气渐渐转凉,校内林荫道旁的梧桐叶原本只是边际染着几缕微黄,渐渐蔓延到整体,等到满树都是金黄时,一阵料峭的冷风吹过,萧萧落叶下,江阳迎来了第一个在里世界度过的冬季,同时,也是他在万象大学第一学期的末尾。
十二月中,江阳回首看着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只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在几个月前,六月底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高考落榜生,在便利店打着工,结果一场意外,给他打开了里世界的大门,还被一所教学内容非常独特的大学录取。
其实刚开始,江阳一度担心自己跟不上学校的教学进度,毕竟他的基础非常薄弱,约等于没有,但一个学期上下来,江阳感觉也还好,大部分偏理论的课程,他即便不能保证自己拿到多高的名次,但想考个及格还是很简单的。
一开始落后的格斗课,在他和王皓的私下加课中,江阳渐渐也可以跟上教学的进度,他的体格比之半年前强壮了不少,胳膊上有了些许肌肉,以前跟金鹏约着练习时,他们还算是互有胜负,但现在江阳已经基本可以轻轻松松地撂倒对方了。
当然,这是因为金鹏本身就是个战斗力较弱的小型鸟类,相对于格斗课上那些有天然优势的猛兽同学,江阳依然是吊车尾的水平,只能说期末应该可以擦线及格,名次靠前是不可能的。
所有学科中,最让江阳忧虑的还是占卜,国庆假期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在入门和没入门的边缘反复横跳,又过了两个多月的现在,他依然是这种感觉,整天听得玄玄乎乎,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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