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离开。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池星燃扶着床边,拼了命的站了起来。
他几乎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摸不清任何方向。
晏斯野正在门口等电梯。
“砰——”
一声剧烈的重物滚落的声音,在背后骤然响起。
晏斯野下意识回头,来到旁边的楼梯口。
池星燃不知什么时候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在下一层的平台上。
挣扎了两下后,便没了动静。
晏斯野没有走过去,只是静静的站在楼梯上,眼神冰冷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池星燃。
“叮——”
电梯到了。
晏斯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过身往电梯走去。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司明羽打来的电话。
“阿野,你今晚几点回来,需要给你留晚饭吗?”
晏斯野眼里泛起一丝缱绻,声音温柔:“当然,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饭了。”
司明羽的声音好似有几分娇羞:“嗯,那我给你做。”
晏斯野:“我一会儿就回去,在家乖乖等我。”
“嗯。”
晏斯野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
池星燃在混混沌沌中被一阵剧痛惊醒,肩膀处的骨头像是被砸碎了一般,连接到整个后背,疼的他浑身不停抽搐痉挛。
他用力的撑起身体爬起来,却又一次摔回冰冷的地面。
如此反复几次,后背早就已经被冷汗浸透。
看着阴暗的楼道,池星燃愣了许久,断开的记忆终于一点一点,慢慢复苏。
晏斯野……不要自己了。
哪怕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卑微的蝼蚁,晏斯野也不愿意再和自己有任何关系了。
他不在乎晏斯野怎么对自己,可他拿不到钱,母亲怎么办呢。
都是他不好,为什么要得罪司明羽,为什么就那么冲动,为什么就不能忍……
眼泪汹涌而出,池星燃抬头,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
“池星燃,你真没用……”
低小颤抖的呜咽声在漆黑阴冷的楼道里回响,伴随着夜风的呼啸,听着便叫人揪心难受。
不知道过了许久,池星燃才摸索着扶着楼梯扶手,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他没有回公寓,而是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往楼下走。
四十分钟后,池星燃来到了晏斯野的别墅门口。
深夜的别墅已经灯火通明,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池星燃看到门口停了两辆大货车,好几个工人正出出进进,忙前忙后的从别墅里往车上搬着行李。
池星燃慢慢走上前,声音沙哑:“你,你好,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扶了下帽子,笑:“哦,这家人要去国外定居了,我们是来给他们搬家的。”
池星燃脑袋一空,喃喃:“去国外定居……”
晏斯野和司明羽要去国外了……
池星燃彻底慌了,转身就往别墅跑。
司明羽抱着个纸箱,正好从别墅里出来,见到池星燃,他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池星燃眼睛泛红,哪里还有往日的嚣张,他局促的握着自己的手臂,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子和裤子,声音低小:“我,我想见阿野……我有事找他。”
“是吗?”司明羽眨了眨眼,随后把纸箱交给路过的工人:“今天辛苦你们了,这是最后一箱东西,你们可以把东西拉走了。这是五百块钱,拿去喝杯饮料吧。”
工人们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整个别墅陡然一下安静了下来。
司明羽抬头,厚厚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遮住了月亮,暴雨即将来袭。
司明羽眨了眨眼,指着院子里的鹅卵石小路:“你去那边跪着等好了,一会儿阿野会出来的。”
池星燃握紧了拳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安静的走了过去,曲下双膝,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他曾经在这里跪过一整夜,只是再跪一次而已,无所谓的。
只要晏斯野答应救母亲,跪多久他都心甘情愿。
一滴雨珠砸在红肿的脸颊上,热辣辣的,紧接着瓢泼的暴雨从头顶倾盆落下。
深秋的深夜,天气已经极冷。
池星燃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将手放在唇边,轻轻哈着气,试图取暖。
时间滴滴答答,冰冷的暴雨似乎将一切感知都冻结,又无限拉长,视野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雨幕。
不知过了多久,池星燃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朝着自己走过来。
那人在自己面前停下,高档的皮鞋沾了雨水,昂贵的裤子却是一尘不染,衬的此时狼狈的他,愈加像个笑话。
池星燃慢慢抬起脑袋,正对着司明羽的笑容。
他撑着一把蓝色的伞,背着一只两百多万的包,远处的别墅已经彻底暗了灯,司明羽好像要离开了。
司明羽拎起裤腿,慢慢蹲在了池星燃的面前:“阿野不会再见你了,你几乎毁了他的一辈子。”
池星燃知道,司明羽说的是真的,可他依然想要维持着自己那最后的一点骄傲和自尊。
“……我们在一起七年,他不会,不会……那么对我的。”
“是吗?”司明羽忽然笑了起来,声音透过雨声,清晰的落在池星燃的耳朵里:“那你应该不知道吧。单身夜那天,在酒店和你上床的男人,就是阿野本人。”
池星燃怔怔的看着司明羽,脑袋里有什么像是炸开:“……你说什么。”
第42章 两年后
司明羽笑容加深:“哦对,还有订婚那天,也是阿野发的短信,用你的视频,故意约你出去的……”
“你胡说!!!”
池星燃眼睛通红。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从单身夜到今天,近乎三年的时光……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做过多少次噩梦。
他无数次回到那个漫长的夜晚,梦里的一切朦朦胧胧,破碎的黑影摇晃,喘息沉沉交错,池星燃像是溺水的鱼,冰冷坚硬的密网缠住脆弱的鱼尾,深深的嵌进他的骨血,他拼了命的扑棱,想要挣扎逃脱,却只是把自己弄的血肉模糊。
他被陌生的男人碰过,他不干净了,他背叛了晏斯野,他害的晏斯野成为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
一切的起因是他池星燃的“背叛”,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接受自己的未婚妻子被别人染指,所以,阿野才会发疯一样的报复他……
三年来,池星燃一直都是这么坚信不疑的。
所以,不管阿野怎么羞辱他,折磨他,他都忍了。
他明白,忍到阿野气消的时候,他们之间就会变回曾经的样子。
可现在,司明羽居然告诉他,单身夜,订婚宴……那个给他发短信,逼着他拍果照,拍视频,不停要挟自己的男人是晏斯野……
他的意思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晏斯野安排的吗?
“不可能……”池星燃根本不能接受,他不停的摇着脑袋,踉跄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你,你在骗我,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膝盖像是被无数虫蚁啃蚀,池星燃双腿一软,“噗通——”再次摔倒。
司明羽缓缓站起身,撑着伞静静的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池星燃。
“你拍张照片给我吧,不穿衣服的那种。”
池星燃的身体在听到司明羽说出来的话时,陡然一下僵住,他木讷而机械的转过头,眼里是一片无措的茫然。
这是……N对他说过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司明羽会知道。
司明羽眼神染上了一丝怜悯,他重新走到池星燃面前,把一部手机,递到了池星燃的面前。
池星燃一把夺了过去。
手机屏幕里,自己和N的对话,一条一条,清晰无比。
【N:如果你敢去报警,我就把视频和照片发给晏斯野。】
【N:你放心,我知道你们要结婚了,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做,我就不会告诉他这件事。】
【N:拍张照片给我吧,不穿衣服的那种。】
【……】
池星燃表情逐渐僵硬苍白,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上下颤抖,嘴唇嗫嚅着,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响声。
司明羽把手机拿了回来,弯唇:“你应该不会认不出来吧,这个是阿野的备用手机。”
池星燃一点点抬起脑袋,困兽般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司明羽。
司明羽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池星燃,“你以为阿野真的不知道你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都会偷偷躲起来哭吗?不,他知道的,不仅知道,他还告诉了我和秦逸辰宋浩他们,他说,每次看到你因为出轨内疚心虚,低声下气的讨好他的样,他就觉得好好玩,差点没忍住笑。”
一滴眼泪,从池星燃的眼角无声滑落:“我要见他,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司明羽的语气终于变得冰冷起来:“见他?你觉得,阿野还会见你吗?阿野从来没有爱过你,对你来说恩爱幸福的七年,却是他最不堪回首的一段人生,池星燃,你几乎毁了他的一辈子,他恨透了你。”
“你还想见阿野?简直是异想天开。”司明羽抬了抬下巴,眯起眼睛,面上全是嘲讽:“我要是你,就不会在阿野这里浪费时间。不过,我估计也没有人愿意帮你了吧,谁让你自私又愚蠢,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呢。”
说完,司明羽撑着伞抬脚离开。
走了几步,他重新回过头,看向一动不动,已然呆滞的池星燃。
司明羽笑的眉眼弯弯,“哦对,忘记说了,上个月,阿野把你们池家的公司,当成结婚纪念日的礼物送给了我,我想,这毕竟是你们家的东西,所以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司明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朦胧模糊的雨幕中,再也看不见。
刺骨的雨水,不停冲刷着池星燃早已冰冷的身体,脸颊早就疼的没了知觉,右腿的伤似乎又裂开了,渐渐有殷红的鲜血涌出来。
池星燃低着脑袋,木然的看着那刺红的液体,慢慢溶于雨水中,变得浅淡,扭曲,直到彻底消失。
原来……
他什么都知道啊。
知道自己有多难受,多害怕。
可他什么都没说,还装作温柔深情的模样,说要爱自己一辈子。
晏斯野越是这么说,他就越愧疚,最难受的时候,他甚至想要从楼上跳下去。
从单身夜“失身”到订婚宴上东窗事的两个星期里,晏斯野就像是看小丑一样,享受着他痛苦和恐慌……
“哈哈……”
像有人在心口刺了一把滚刀,冷硬的灼痛滚过心尖。
池星燃想要笑,眼泪却断了线,汹涌的从眼眶涌了出来。
两年后。
云城机场。
宋浩靠在接机等候区的车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
不多时,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远远的随着人流沉沉走出来。
宋浩眼睛一亮,忙的走过去,一拳砸在晏斯野的肩膀上,激动:“呵,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是吧!”
晏斯野不冷不热:“你很想我?”
两年的时光在晏斯野身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青涩和少年气息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沉沉扑面而来的疏离和压迫感。
他穿着干净整齐的白色衬衫,西装外套随意搭在左手臂弯,背脊挺拔修长,剑眉星目,薄唇似刃,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已然让宋浩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当然想你了,东城那块土地开发项目,就等着你拍板做决定呢,我下半辈子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可全靠你了。”
宋浩拉开车门,笑:“别耽误时间了,咱们现在就去工地,看完了,我再请你吃饭。”
晏斯野坐上车,随手把西装外套放到一旁。
宋浩扶着方向盘,一边把车开上马路,一边笑道:“这次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嫂子不和你一起回国定居吗?”
晏斯野正给司明羽回短信,闻言道:“阿羽工作还需要交接一段时间,下个月回来。”
“那到时候嫂子回来了,你把嫂子带上,我请你们吃饭。”宋浩滔滔不绝:“你不知道,你走的这两年,云城变化可大了,咱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夜场,还记得吧,上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也不知道那个老板得罪了什么人……”
晏斯野放下手机,目光转向窗外。
视线里不停倒退的风景,让晏斯野心口微微发沉,他把视线转回到宋浩身上,“你们几个怎么样。”
宋浩“嘿嘿”笑了两声,“我还能怎么样,帮家里打点生意呗。郭子他家要他娶那什么江家大小姐,他不愿意,一气就跑了,现在自己在一个人创业呢。还有秦逸辰,都三十岁的人了,突然说什么要接受知识的洗礼和熏陶,跑去国外留学去了,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晏斯野:“人各有志。”
宋浩:“也是,他马上就放暑假了,过阵子就能回来,到时候大家好好聚聚。”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晏斯野此次回国的目的。
早些年,因为交通不便,再加上离主城区遥远,南区的开发项目一直无人问津。
可自从去年南区通了地铁后,这一块自然便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晏斯野也不例外,前后耗费了不少心血,最终和宋浩一起拿下了其中一块土地的开发权。
他这次回国,便是为了这块地的项目开发。
四十分钟后,宋浩的车赶到了南城的某处工地。
午后盛夏,热浪滚滚,晏斯野几乎是刚从车上下来,后背便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太热了。
晏斯野皱着眉头,顺手扯了扯领口。
宋浩也是热的受不了,抓着个小笔记本当扇子用,偏头对晏斯野道:“放心吧,我都做过半年的市场调查了,整个云城就没有一个像样的大型的游乐场。南区虽然远,但学校和年轻的上班族多啊,等这个游乐场建起来,客流量肯定不用担心。”
三个月前,游乐场项目正式开始施工,如今这工地上随处可见四下忙碌的工人。
工地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姓高,面相看起来有些凶,此刻却堆着笑,对晏斯野点头哈腰的。
晏斯野从他手里接过安全帽,三人一起进入了工地现场。
天本来就热,一戴上帽子,更是像待在蒸笼里,叫人喘不过气。
宋浩吃不了苦,看了一圈后,便拽了下下晏斯野,示意要走。
晏斯野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烈阳接触在皮肤上,像是酒精燃烧,火辣辣的疼。
晒的太难受,晏斯野摘下头盔,递给负责人,转身要和宋浩一起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骤然跃入他的耳内。
“瘸子,过来把这个搬到那边去。”
“来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晏斯野循着声音看了过去,下一秒,他的眼神陡然凝住。
视线里,一个穿着灰色的长袖上衣,黑色长裤的男人,正一瘸一拐的来到堆放着的水泥袋前。
他的身材娇小瘦弱,脑袋上的安全帽有些大,几乎掩盖住了他的半张脸。
只见他熟练的抬起一袋沉重的,足足有100斤的水泥,架在了左肩膀上,随后弯腰,又抱起一袋压在右边肩膀。
他的右腿似乎有伤,晏斯野明显看到,水泥压下来的一瞬间,他的右腿打颤了下,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
瘦小纤弱的身体晃动了两下,最终撑住了这两百斤水泥的重量,就在那人抬起脑袋的一瞬间,晏斯野的心脏似乎也跟着停住了几秒……
那张熟悉的小脸布满脏兮兮的灰尘,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下来,无声的滚入修长细弱的脖颈。
盛午的烈阳,让他的黑发早已湿透,黏糊糊的贴在额前,整张脸也被晒的通红。
他死死的抿着唇,就这么扛着沉甸甸的两袋水泥一瘸一拐,慢慢往前走去。
晏斯野的呼吸已然收紧,就连放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的捏成了拳头。
“你在看什么。”
见晏斯野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宋浩好奇的凑了过来,顺着晏斯野的视线看过去。
“欸,那个人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宋浩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险些跳起来:“卧槽,那,那是不是,是不是池星燃?”
晏斯野沉默着,一语不发。
“就是他吧!我去,他怎么会跑到工地上来!”
宋浩把手机掏了出来,点开摄像头,对着那瘦小的背影“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乐道:“我现在是真的相信这世界有因果报应了,谁能想到啊,过去那个金尊玉贵的池家小少爷,有一天居然能跑到工地上顶着大太阳搬砖。不行,我得发给秦逸辰他们看看,笑死我了……”
晏斯野冷冷的瞥了眼宋浩,再次看向不远处的池星燃。
他又扛起了两袋水泥,小小的背脊被压的弓起,缓慢的,艰难的朝着前方走去……
“开饭了开饭了!”
两个工人抬了个大透明箱子走过来,里面放着一份一份的盒饭。
顷刻间所有的工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冲了过去,眨眼功夫,满满一箱盒饭便被一抢而空,只剩下一些翻倒的盒饭,在混乱中掉在了地上的沙土中。
晏斯野皱了下眉头,看向池星燃。
只见他慢吞吞的走到箱子前,随后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最后一份盒饭捡了起来,用脏兮兮的袖子扫了下上面的灰尘。
几块黑黢黢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的肥肉,一团油腻腻的萝卜丝,几块软塌塌的土豆……
池星燃就这么小心翼翼的捧着在一块水泥石板上坐下,用嘴吹掉米饭上的沙,筷子在裤子上蹭了下,随后端起饭盒,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第44章 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池星燃吃的很急,像条饿久了的野狗,不等咀嚼,便慌慌张张的把嘴巴的食物咽下去,两只腮帮子鼓鼓囊囊,满满的盒饭风卷残云般,被吃的一干二净。
似乎是没有吃饱,就连饭盒里油腻腻,齁咸的汤汁都被池星燃喝的一滴不剩。
随后,他舔了舔嘴唇,放下筷子,一瘸一拐的把空了的饭盒送回原处,然后重新走到堆放水泥的地方,再次用肩膀抗起两袋沉沉的水泥。
晏斯野瞳孔微微收紧。
那人……真的是池星燃吗。
他和印象中,每次吃饭都细嚼慢咽,磨磨蹭蹭,还爱挑食,连一滴辣椒都不能放的金贵小少爷完全不一样。
像这样的饭食,以前池星燃看一眼都会发飙。
还有,他的腿……
“还没看够?”
突然,宋浩的声音打断了晏斯野的思绪。
晏斯野回过神,“什么。”
宋浩挑挑眉:“怎么,看到小少爷落难,心疼了?”
晏斯野眼神平静:“有点吃惊罢了。”
说完,转身便往回走。
宋浩最后看了眼池星燃,扭身追上晏斯野,笑:“其实这事也不奇怪,他又没别的本事赚钱,不来工地搬砖,也无非是去饭馆当服务员。”
晏斯野:“确实。”
工地的负责人把晏斯野两人送到车边,宋浩刚要上车,忽的问他:“你们这里还招残疾人吗?”
负责人愣了愣,一拍脑袋:“哦哦,你说那个瘸子啊?”
宋浩:“瘸子?”
负责人笑:“工地人多,大家都这么叫他,不过我记得他好像姓什么池。”
宋浩想着池星燃的脾气,乐了:“你们这么叫他,他就不生气?”
负责人:“不生气啊,他脾气挺好的。”
宋浩差点笑出声来。
哈?他没听错吧?
池星燃?
脾气好?
宋浩回头看向已经坐进车里的晏斯野,乐道:“阿野你听见了没有?”
晏斯野语气淡淡的:“你什么时候走,不是说请我吃饭?”
“马上马上。”宋浩回过头,继续问负责人:“他什么时候来你这边工作的,你留个残疾人在工地不怕出事?”
负责人抓了下头发,解释:“他上个工程就跟着我了,刚开始我看他腿脚不利索,人又瘦,所以不想要他。不过他说,他可以免费在工地干三天,到时候如果我还什是不想要他,他就不勉强我。”
“嘿,你还别说,他虽然腿瘸了,但人勤快,能吃苦,你要他干什么他都没意见,一声不吭就全给你做完了。虽然力气是小了点,但别人一次干完的活,他就分两次干,每天都比别人来的早,待到最后一个才走,所以我就破例把他留下来了。”
负责人说着说着,眼神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宋浩这么问他,是想让池星燃走人意思?
“您要是觉得不妥,我回头就让他走人……”
宋浩摆摆手,笑:“不用,我就随便问问。”
赶池星燃走做什么。
以前那么耀武扬威的一个人,现在却沦落到自己的项目工地上搬砖,光是想想他都觉得痛快好吧。
宋浩坐上车,见晏斯野正安静的用平板看项目的策划书,有点纳闷:“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
晏斯野头都没抬:“我要激动什么?”
“池星燃啊,他现在混的那么惨,你就没觉得爽?没觉得痛快?”
晏斯野语气平静:“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做什么。”
宋浩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牛逼,难怪我们这几个,就属你混的最好。我就不行,我一想到他现在变成这样,我就忍不住高兴。”
车里太热,晏斯野合上平板,将车里的空调打的更凉一些,不耐烦:“快走吧,我都要饿死了。”
车子驶离工地,宋浩依然在絮叨:“当年你出国后,就没见过池星燃了?”
车里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晏斯野被汗水打湿的衬衫冷冰冰的贴在后背上,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没见过。”他语气淡淡的反问:“你见过?”
宋浩张张嘴,刚要说什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却闪过一丝不自然,笑道:“没,我,我怎么可能见过他。”
池星燃的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两人在云城一家高档餐厅用了午餐,晏斯野还要收拾安顿行李,两人就此告别。
原先的别墅,晏斯野早就吩咐人提前打扫整理了出来,家里并不需要他收拾什么。
放下行李后,晏斯野去浴室冲了个凉,随后上床开始倒时差。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枕头下的手机正在不停的震动。
晏斯野捏着隐隐作痛的眉心,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云城公子哥的群里此刻热闹非凡。
【宋浩:池星燃居然在工地搬砖,而且你知道吗,他今天吃的饭,都掉在地上了,他居然还捡起来继续吃,我的天,你们敢相信吗,那是池星燃!】
【郭子:真假?宋浩你那狗眼是不是看错了?】
【宋浩:我不是发了照片吗?你自己不会看?】
【陆子阳:才两年,小少爷居然那么惨了。】
【郭子:这得拜我们晏哥所赐啊。】
【陆子阳:确实,但凡晏哥怜香惜玉一点,人小少爷怎么也能混套房住啊哈哈哈哈。】
【陆子阳:好歹是靠着池家发迹的,晏哥,你这么做有点不厚道了啊。】
【郭子:晏哥,你前男友在工地搬砖,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晏斯野】
【秦逸宸:……你们真够无聊的。】
【宋浩:秦逸宸,我发的照片你看了吗?】
宋浩又扔了两张照片在群里。
晏斯野无意识的点开照片,看了一眼。
镜头中的池星燃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抱着饭盒,狼吞虎咽。
手机又震动了下。
【宋浩:吃的和猪一样,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
信息不停滚动,看的晏斯野莫名的心烦气躁。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起身去书房处理公事。
第二天上午,晏斯野接到阿杰打来的电话。
“哥,他们现在都在说……说您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靠着池家飞黄腾达,现在有钱了就不管池星燃了……”
晏斯野冷笑:“让他们说,我还在乎他们说什么吗。”
当初,谁不知道他晏斯野在报复池家,看池星燃笑话的时候,个个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现在,又反过来指责他晏斯野冷血无情。
真是笑话。
阿杰叹气:“可是,这事好像越传越大了,今天还有客户打电话过来问。您马上还要和盛总谈合作……”
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归是对晏斯野的名声不好。
晏斯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红木桌面,片刻后,皱了下眉,开口:“算了,你去把池星燃带回来,给他安排个别的工作。”
刚说完,晏斯野想到了什么,又改口:“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七月盛夏的云城,午后的阳光几乎要将人吞噬,铺面而来的热浪,将一切都炙烤的滚烫,稀薄发热的空气被吞进肺里,叫人难受的无法呼吸。
池星燃咬着牙齿,艰难的将肩上的水泥袋卸在地上。
他抹了把额头滚出的汗珠,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肩膀处袭来。
拉开脏兮兮的衣服,果不其然,早就已经被晒伤的肩膀,已经完全脱皮,皮肉泛红,连在一起,赤果果的暴露在烈日骄阳中,灼痛难忍。
池星燃用毛巾捂住肩膀,粗粝坚硬的布料接触到软嫩的皮肉,疼的他脸色都在狠狠发白,睫毛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来。
就这么缓了好一会儿,池星燃才把毛巾取下来。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的一个工人轻轻笑了声:“张哥,我想去趟厕所。”
那工人头也不抬,摆摆手:“去吧去吧。”
工地的厕所是临时搭建的,池星燃先是用水洗了手,这才走进小隔间,脱掉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