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反派—— by冻感超人
冻感超人  发于: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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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传染病的力量还是很强,昨天还健康的人也陆陆续续出现了症状,也令一些人又陷入了恐慌,但在亲王强硬的呼喝下,连恐慌都不被允许,亲王像看管牛羊一样对着众人呼来喝去,他要他们全听他的,不准许他们胡思乱想,所以整个街区看上去仍是井井有条。
神父的安慰也起了极大的作用,在蛮横的亲王衬托下,神父的柔声细语显得是那么可贵如同天使,他的眼盲让人更加尊敬他坚强不畏惧的意志。
比尔时刻关注着里头的情形,见亲王与神父居然如此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将整个街区的混乱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这让他不禁热泪盈眶,默默地为两人祈祷。
一般传染病只要熬过一周,情形就会大大好转,只要亲王能从这次传染病中活下来,日后还有谁会说亲王是不详的呢?从众多苦难中走出来的亲王怎么不配统治整个国家呢?
比尔跪在地上虔诚地祈祷着,布鲁恩也在心里暗暗吃惊,兰德斯是有才能的,只是布鲁恩很担心他这种傲气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他不怀疑兰德斯会成为个伟大的君王,但又怕他会走上暴君的道路,然而他身边这位美丽眼盲的神父仿佛是天赐的一般,与兰德斯站在一起是那么的和谐。
兰德斯理也不理神父,他只管做自己的事,他不看神父,也不和神父搭腔,休息时也离神父远远的。
神父对亲王反常的行为镇定自若,他是真正只做自己的事,而不像亲王一般做事时还偶尔余光偷偷地看上神父一眼。
神父很注重洁净,每天晚上都会去用香叶水洗澡,教堂里的人昨天姗姗来迟,为神父带来了干净的修士服,于是神父又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穿着打扮起来。
黑色的修士服没有任何可观赏的价值,直上直下地将人包裹成一个直筒,布尼尔好多了,也换上了干净的修士服,拖着病体和神父一起为病人安抚、祈祷,同样的修士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神父的脚步在躺着的病人中间穿梭,他时不时地弯腰、俯身、蹲下……每一个动作被兰德斯的余光捕捉,都仿佛别有深意。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一切应该都只是出自他的臆想。
兰德斯已经二十六岁了,他的兄弟们就算是比他年纪小的也已经结婚有了妻子,唯独他这孤僻而丑陋的怪人与一切浪漫绝缘。
他深信自己才干出众,思维过人,有足够的手腕能够统一已经分裂的大陆,但他同时也不觉得自己会得到某个人那方面的爱。
当然,如果他想有妻子的话,亲王夫人的头衔会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可褪去那些光环,有谁会爱一个被烧伤的瘸子?
亲王对自己的能力极度自傲,对自己的外表却是极度自厌。
这两者都是出于他对自己客观的评价,倒也谈不上自卑,他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如何,压根也没有讨好任何人的念头。
不知不觉中,兰德斯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手上粗糙的触感令他浑身一颤地将手放了下去,随后他想起他与神父初次见面时,他同样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
能令从来毫不在意自己丑陋外表的亲王忽然想要遮丑,那能是因为什么呢?
兰德斯的脑海中像有几百辆火车轰隆隆地碾过。
上帝啊,他难道是对那神父一见钟情了?!

第78章
传染病在一周后逐渐得到了控制,病人变得越来越少,有许多人都恢复了健康,也有一些人不幸去世,神父与修士尽心尽责地为这些可怜人祈祷,向他们的亲人表达哀思,并且保证上帝看到了这些病人的善良美好,会将他们接入天堂。
莰斯堡教堂里的修士们在神父的感召下也纷纷前来,他们在病区之外为逝去的人们点蜡烛,也带来了圣水,为逝者祈祷,好让他们能体面安详地离去。
教会的做法大大为他们增添了威望与声势,兰德斯明白一切都来自神父授意,神父的胆大敢为,收买人心被他尽收眼底,这是个十足充满了野心的家伙,并且在他已对他知根知底的情形下也依旧毫不掩饰。
在这个以内敛优雅隐忍为美德的时代,这样的大包大揽在有心人眼中势必会招致厌恶,然而兰德斯一向也与那些评价格格不入,他个人的内心正是欣赏这种如豺狼一般的进取。
人人都爱财富、权力、美貌,只是有些人总喜欢加以粉饰,假作清高罢了,兰德斯一向是想得到什么就将自己的欲望给展示出来,他不怕人们对他负面的评价,甚至还有些自得于自己的不凡。
隔着大约几英尺的距离,神父正握着个病人的手,神情柔和地念念有词。
兰德斯目光聚焦在神父的面上。
从外表来看,神父的那些狡诈虚伪贪婪野心被遮蔽得极为妥帖,任谁见了都要以为他是个无私善良的好人,正是这种完美的伪装,更能显出此人与世俗所称赞的纯洁真诚完全背道而驰。
“若他只有美貌,便不会如此挑逗我的心神……”
“我们在灵魂上有某处共鸣相似,或许我讲出来,他也不会承认,但我知道那切实存在。”
亲王的心乱极了。
爱情的降临对他而言有些过分毫无防备。
它攻击了他,像一闷棍打在了他头上,让他头晕眼花地招架不住,同时,兰德斯又想到了“鸡奸”这个被发明出来特指男性性行为的下流词汇。
在整个奥斯顿大陆,男性之间的性行为都被视为可耻的不伦,信仰越是纯净的地方越是如此。
当然在贵族阶级,有很多原则都是模糊的,只要不上得台面,也没人会去非议什么,莱锡在各方面都算是开放的,兰德斯和王室贵族之间几乎不往来也知道有些公爵私下里在搞些不干不净的勾当。
然而顶顶不妙的是他看上的是个神父。
尽管兰德斯确认在神父心中信仰的力量微弱得几乎没有,可神父想做的恰恰是恢复整个大陆的信仰,以宗教的力量来统治整片大陆。
为这目标,神父也不会自泼污水,使自己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中去。
“可我为何要成全他,让他凌驾于我之上?”
“他有当教皇的美梦,我也不必当他的垫脚石。”
“不能叫他知道我对他的好感,他这么个人,会毫不迟疑地利用它、践踏它,我确信。”
兰德斯自顾自地想着,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因为自身的高傲与笨拙,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够得到神父,逐渐又开始用他所习惯的思维去思考。
“即便我对他产生了爱意,也并不意味着我就要对他投降认输,他只管做他的,我只管做我的,他看中我,想借我的势,我看中他,想要他委身,这似乎也能称得上等价交换、各取所需……”
莫尹正在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伟大的好人角色,他展示他的野心、他的本领、他对于民众的影响力,相信这对于兰德斯而言正如同孔雀开屏一般。
他注意到了亲王的注视,兰德斯看他看得太火热了,即使他的五感没有加强也该感觉到。
也许过不了多久,亲王就会向他求爱。
一切易如反掌,上个世界里,他并不想让主角爱他,他极力地回避、远离,然而最终的结果其实他心中也有数。
像他这样力量强大的人物很难不吸引主角的注意力。
主角要么恨他,要么就该爱他,没有平庸的中间项,两股强大的力量之间总会碰撞出火花。
夜晚降临,街区里很安静,甚至于安宁,他们这里总是乱糟糟的,难得有不必自己去寻找食物的时分,他们甚至感谢起这可怕的传染病来了,饥饿比疾病要可怕一万倍。
因为有挑剔的亲王在,神父得以享用高级的牛肉、奶酪和柔软的面包,今天甚至还有一些果汁,神父和修士在餐前祈祷,感谢上帝的赐予,他们一起在昏暗的小屋子里用餐,因为神父不需要点蜡烛,布尼尔为了节省就只点一根拇指大的蜡烛,等他们吃完正好熄灭。
布尼尔已经恢复了健康和精神,几天前他真以为他会死去,神父的祈祷和他自身的顽强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拉了回来,随后干净的食物和水让他得以休养生息,一点点地让在疾病中亏空的身体好了起来,除了感谢上帝之余,布尼尔也不得不涨红着脸在神父面前坦白,他同样感谢那位粗鲁的亲王。
“每个人都有他的脾气,亲王只是看上去野蛮无礼了一些,其实他的心是好的,就凭他没有抛下我们离开这里而是一直陪伴着所有人共度难关,他就可以称得上是个高尚的人,可我却在心里曾很难听地咒骂过他,神父,我对此感到可耻。”
布尼尔无法藏住任何心事,尤其是在神父面前,他对神父一句谎话也说不出,总是像在忏悔室里一样,一五一十,有什么心里话就得说出来。
神父体谅道:“布尼尔,除了上帝之外,没有人能全知全能,我们对于任何人与事都无法全面地判断,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已意识到了自己的误判,之后只要将它改正那就也没什么错了。”
布尼尔感到很高兴也很轻松,神父的箴言总能触及到他的灵魂,让他得到洗练。
“那么神父,”布尼尔道,“您会为亲王洗礼吗?”
“如果他愿意的话。”神父温和道。
“有谁会不愿意接受神父您的洗礼呢?”布尼尔毫不犹豫道。
神父笑了笑,继续慢条斯理地用餐。
两人气氛融洽地用完了晚餐,布尼尔整理了餐桌后道:“我去为您烧水。”
自身体恢复之后,布尼尔就自觉地重新肩负起照顾神父的职责。
“多谢。”
屋子里的蜡烛还剩下一点点摇曳的火光,对于神父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用处,但对于走来的亲王而言,那昏暗的光芒为神父面颊仿若披上了一层薄纱般朦胧若现,有力的拐杖在木制地板上顿下的节奏断了断。
“亲王?”
又被神父抢先打了招呼。
亲王有些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懊恼,他随即板正了脸色,肃了声气,淡淡道:“神父用完晚餐了么?”
天,他说话的声调真是别扭做作——
兰德斯懊恼不已,同时又在心里庆幸神父的眼盲看不到他此刻面上显露出的狰狞窘迫。
“刚用完餐,感谢亲王您的照顾,晚餐很美味。”神父神态自如道。
兰德斯并不是专程来讨他一句感谢,只是因为没有话说,便随口问候,没想到前后联系听上去就好像他为了那么区区一点食物特意来邀功一样,兰德斯错口失言又无法挽回,只得干脆闭嘴。
若要他讥讽谩骂两句还行,要令他简简单单地与人沟通交往,兰德斯只恨自己是瘸子而不是哑巴。
若他是哑巴,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说,只静静地欣赏神父的面庞。
他有多久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了?
这纯粹是他自作自受,自己一厢情愿地要同他拉开距离。
那双湖绿色的眼睛……绿色真是和他相衬,金发也很美,倘若是黑发,或许会更美,金发显得他更圣洁一些,可兰德斯讨厌那种圣洁。
兰德斯自以为目光克制,神父却是感觉自己的修士袍都要被那灼热的目光点着了。
“布尼尔修士呢?”兰德斯的语调懒懒的,似是很随意的样子。
神父回答道:“他去为我烧洗澡水了。”
兰德斯有点痛恨这个回答,这回答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得后背着火额头发汗,倘若他是动物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这是在发情了。他本不想用那么下流直白的词汇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可谁管呢,他本就不是个高尚的人。
兰德斯掩上了门。
木门“吱呀”的声音在他的耳膜惊天动地一般,他的手有些颤抖,这真不像他。
关上门后,兰德斯转过身,桌子上的烛火摇曳得十分吃力,几乎马上就要熄灭了。
神父听到了关门声,询问道:“亲王?”
兰德斯拄着拐杖过去,拐杖尖点在木制地板上,“哆哆”的响声正好能盖过他的心跳。
兰德斯走到了神父面前,神父端坐着,身上的服饰和脸上的神情都十分端庄。
“我……”兰德斯清了清嗓子,“我想和你谈谈有关洗礼的事。”
一向习惯于直来直往的亲王还是用了迂回婉转的方式。
神父的面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您请说。”
“我可以在莰斯堡受洗。”
“由我吗?”
“当然。”
“那太好了。”
神父面上露出喜色,“亲王,您作出了个正确的选择,我向您保证。”
亲王看到神父那高兴的神色,肚子里那卑鄙的提议忽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就像我们这回在考尔比获得的那样,您的领导才能和我对民心的笼络合在一块儿将会是一把厉害的武器,过不了两天,您王宫中的敌人就会后悔给了您这么一个好机会让您积攒在王都中的威望,他会求着您离开这儿,到时您尽可尽情地去羞辱发泄……”
“……之后我再为您受洗,只要我们达成合作,我们必定将能够一齐征服整个大陆。”
兰德斯一言不发,心中有两股力量在搏斗,纯洁的感情与肮脏的肉欲在他体内来回发狂一样地拉锯。
神父那冷静又充满了诡计恶意的话语对他无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挑逗。
兰德斯深吸了口气,他这一口气尤其悠长,将屋子里残留的食物香气和神父身上淡淡的香味全吸进了肺腑。
而神父则觉得关着门的小屋很闷热,额头出了一点汗,他抬起手想拿手帕擦汗,还未等他去摸到手帕,额头上就被重重地吻了一下。
亲王的嘴唇灼热而肉感,亲吻的力道十成十的扎实,呼出的热气有些颤抖地喷洒在神父白皙柔软的肌肤上。
“亲王?”神父的声音有些许疑惑。
拐杖落在地面,亲王的手掌捧起神父的面庞,烛火已奄奄一息地快要熄灭,亲王深棕的瞳孔中却正燃烧着熊熊欲火,“我认可你的所有看法,不过在达成合作之前,我是否有资格在神父您这里获得一些不会背叛的保证呢?”

神父的语气纳罕,“我当然愿意保证我的忠诚,但亲王您会相信我的保证么?”
兰德斯想要说些动听的话来求爱,可他办不到,他也不想要言语求爱,他不想叫自己像颗小果子一样落到狡猾的神父手心里去,他发誓倘若他胆敢露出一点卑怯的爱意,神父就会立刻踩到他的头上去,他硬了心肠,一言不发地只是呼吸急促,手掌滚烫地在神父柔软的面颊上来回抚摸。
神父似乎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他嘴唇微张了张,神情似乎有些惊讶,“亲王……”
兰德斯直接吻了上去,他不想听到神父的首肯或是拒绝,两者全不要,准确的说,他有点恐惧互动式的情感。
这是兰德斯头一次作出亲吻谁的嘴唇这样亲密的举动,他堵住了神父的嘴,神父是要说些什么,他张着嘴,正好叫亲王的舌头给挤了进来。
亲王像是激动极了,吻上来的热度与力道都很惊人,他对神父的饥渴难耐在此刻暴露无遗,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神父的嘴唇是那么柔软,舌尖像快要融化的奶酪,亲王没有用晚餐,他饿着肚子过来,想将神父一口吞进肚子里。
最后一点烛火也熄灭了,整个小木屋都陷入了黑暗之中,这让亲王那高涨的欲火更上了一层楼,他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神父!
神父的腰肢和他想象中一样纤细,那隐藏在黑色神袍下的躯体果然别有洞天。
亲王健壮的手臂将神父直抱起放到了餐桌上,木制餐桌发出“咚”的一声,衣物之间挤压摩擦的响动简直叫人脸红,更不论亲王像雄狮求爱一般那充满了欲望与渴求的吻所发出的呼吸与搅弄声。
黑暗的小木屋瞬间便成了情欲燃烧的火海。
亲王的手掌胡乱地在神父身上抚摸,那动静真可谓是下流了,神父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去推拒亲王的抚摸,手掌按在亲王精壮的胸肌上,薄薄的布料挡不住亲王身上所散发的热度,神父的脑海中滑过一些曾经火热的记忆,那拒绝的动作就稍微变得有些迟疑了。
亲王没有察觉到这些,他沉迷在亲吻神父的快感之中,手掌抚摸着神父的后颈,又试图将自己的手掌从那严丝合缝的后颈中插入进去,神父将自己包裹得太严实了,什么都不露出来,叫人阴暗的欲望更加强烈,只乞求能够再多接触到哪怕一点他美好的肌肤。
老实说,神父也有点被亲王那烈火一样的热情给吓住了。
他不奇怪亲王对他动心,那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然而亲王的爱意来势汹汹,毫无征兆,简直就像是野火燎原一般,似乎就要在这里将他剥光……
“神父——”
外头呼唤的声音严重地提醒了神父这绝对不是一个享受那方面乐趣的好地方,他用力抓了亲王的衬衣将他往外推,尽力地往后仰头去躲避兰德斯吸血鬼进食一般的亲吻。
“神父,你在吗?水烧好了。”
布尼尔的声音流露出疑惑,他敲了敲门,不怎么牢固的木门被拍打的响动很是厉害。
亲王也听到了那恼人的动静,终于放开了自己的嘴唇,他在黑暗中眸光锐利得像野兽叼上猎物一般盯着神父,呼吸急喘地命令,“叫他走。”
神父的呼吸也很凌乱,他揪着亲王的衬衣,衬衣上的刺绣硌得他手疼,他压低了声音道:“亲王大人,请放开我。”
用词虽然很礼貌,但那语气非常之冷淡,其中蕴涵着明确的拒绝意味叫叫兰德斯急促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布尼尔,请稍等,”神父扬声道,“我马上来开门。”
说完,神父又用力推了亲王一下,“亲王大人,如果您还想在众人面前保持基本的体面,就请立刻从我身上下去,别做出什么丢人的丑事来。”
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泼来,亲王那高涨的欲火瞬间就灭了大半。
神父的拒绝比亲王想象之中还要来得令人失望。
手臂不知不觉松了点力道,亲王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但幸好这是在黑暗之中,神父本也瞧不见,他也不必从神父那双湖绿色眼睛中的倒影出看到他求爱失败的脸孔。
哦,求爱,等等,他其实并没有求爱,他没有说他爱上了他,所以他这应当还算不上是求爱失败,感谢上帝,这是他被冲昏头脑中仅存的理智。
亲王手臂重又收紧,他保持着他的威严,声气听上去简直理直气壮,“事情还没完。”
兰德斯放开了神父,他认为自己此刻非常从容,不带有任何挫败的意味,神父从餐桌上爬下去,拉直神袍发皱的衣角,亲王大人没有整理衣物,他转身迈开脚步,被神父轻轻叫住:“亲王,您的拐杖。”
布尼尔在门口提着热水耐心地等着,木屋门打开,里头太黑了,布尼尔道:“神父……”
然而出来的却不是神父。
“亲王大人。”
布尼尔失声道。
亲王大人看上去心情很不好,那张有些诡异的脸上显而易见地正在经历某种很令他恼火的失望,那双眼中充满了怒火,拄着拐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布尼尔进屋子,奇怪道:“神父,亲王大人怎么了?他来找您谈洗礼的事吗?你们沟通得不愉快?”
“我们没发生什么不愉快,亲王大人的脾气一向就是那么急躁。”
布尼尔摸黑放下热水,“那很好,我相信亲王大人其实是位品德高尚的绅士。”
屋子里的蜡烛已经熄灭,神父也不需要光亮,所以节俭的布尼尔没有再点蜡烛,否则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神父红肿的嘴唇,绯色的脸庞,然后再重新对亲王大人的人品下定论了。
神父依旧很镇定道:“是的,我也相信。”
布尼尔出去带上门。
木门关上后,莫尹又坐了一会儿,确定高傲的亲王今夜受挫后应当不会再来便开始脱去身上的修士袍。
这里没有那样好的条件,神父将自己脱光后站在木地板上,舀起水浇在自己身上,热水令自己身体里的另一种热度稍稍冷却。
亲王迷上他了。
神父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自得的神色,只露出了丁点愉悦的笑容。
在俘获人心上,他显然是做得越来越好了。
至于亲王那暴烈的激情也给他带来了些许不一样的感受。
他正迷恋着他,无法抗拒地迷恋他。
水流滚过身体,莫尹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和亲王接触时亲王的一言一行,他看不见,或许这给了亲王伪装的机会,叫亲王能勉强装出不动声色的平静来。
实际他早已在为他发狂了。
莫尹禁不住想笑。
会是从什么时候起呢?他想了想,或许应该是他亮明他们有相可匹敌的野心时,亲王应当是在那一个瞬间受到了蛊惑吧……
可怜的亲王。
莫尹轻轻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他能感觉到自己皮肤顺滑双腿笔直,这应当是一具很不错的身体。
那么,他的新游戏就要开始了。
亲王此生都未曾那样后悔过,倒不是对自己无法抑制的欲望与之后所产生的行为,而是懊悔选择了那个错误的时机,这种事没有一气做成,真是天大的失误!
他怎么会那么冲动莽撞,像个毛头小子一般。
他懂得打猎也懂得耕种,在军事、艺术、文学上都有一定的涉猎,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获得一个人的心,亲王又苦恼又愤恨,不知如何是好,一整个晚上辗转反侧,他揣摩着神父对他那样突然的举动会作出什么评估判断,又想着神父会如何应对,就这么竟一直想到了天亮。
朦胧的日光照进了木屋的裂缝里,兰德斯面色阴沉,他得起来,今天是关键时刻,他得若无其事的,绝不在神父面前作出心虚羞愧的模样,反而要额外地理直气壮才是,否则以神父的精明聪慧,一定会察觉出什么来了。
神父和修士还有那些青年为病人们发放食物,食物是新鲜运来的,由侍卫长亲自带着人把食物从篱笆上头托送进来,侍卫长和神父很恭敬地进行了一番对话,对于神父年纪轻轻就有那样沉静优雅的气度十分推崇,神父为侍卫长做了祈祷,侍卫长隔着篱笆吻了神父的手,感谢他为民众和亲王所做的。
亲王在不远处观察了片刻,主动走上前去,时隔差不多一周后再次和神父打了招呼。
神父听到他的声音,侧脸看着像是无动于衷的,仅仅微微点了点头,“亲王,早上好。”
他的语调当真是若无其事了,亲王也不知怎么竟感到有些许气恼,不过既然神父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也不会显得沉不住气来,“昨天晚上睡得好么?”
“好极了。”
亲王又沉默下去,蓦地,想要扳回一城般道:“有关受洗的事,我们还没聊完。”
神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微微皱了皱眉,神父总是用很平和宁静的表象来伪装自己,这是亲王头一回看见他皱眉,这算是他占了上风吗?只是他的心情好似并不如他想的那般愉快。
“亲王,”神父压低了声音,“您知道您这是在进行一场卑鄙的敲诈吗?”
亲王的呼吸略微滞了一瞬,他找回了他擅长的讥讽,“敲诈?那是神父你在信上对我做的事吧?我说了,我只是要一个保证。”
“这算什么保证呢?”神父皱着眉道。
亲王感到身体里残余的欲火又开始悄悄窜了上来,因为神父的态度看上去显然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只是在犹豫,或者就是故意地在吊他的胃口,管它是什么,总不是一点通融的缝隙都没有。
兰德斯告诉自己千万要镇定,不能再犯任何错误,他漫不经心道:“或者神父你愿意留下你的一根手指头或者别的什么不大重要的器官,随你选,我总要得到什么证明。”
神父沉默不语,看上去是在考量。
他这认真思索的模样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要知道他现在这副表面毫无波澜堪称圣洁的脸孔下其实正在掂量的是要不要接受一个男人对他发出的身体上的邀约……神父、神父,纯洁禁欲的神父,野心勃勃的神父,美丽诱人的神父……
“我可以给您慢慢考虑的时间,”兰德斯将脸转向不远处打开篱笆满脸喜色地进入病区的布鲁恩,他回头在神父的耳边轻轻道,“相信您会作出正确的选择。”

第80章
考尔比街区爆发了传染病一事在整个王都都传开了,奥斯亲王返回王都的消息也在贵族圈子里迅速传播,这两件事加在一块儿,带给人极不好的联想,奥斯亲王名声在外,一直都是个不祥的人物。
夏尔曼在战场上伤了多处地方,对外称是被革命党的火枪给扫中了,实际是那枪子没打过来,他自己害怕得想要撤退,他的马是纯血马,阿拉伯人卖给他的,精细地养在马厩里,属于祖先的血性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养尊处优中消失了,和他的主人一样被枪炮声吓得惊慌失措,夏尔曼从马上摔下来,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给摔得粉碎。
奉命迎战的王太子立即被送回王都医治,在宫廷医师们坚持不懈地救治下,夏尔曼终于捡回了一条命,然后夏尔曼就发现王宫里到处都是他的兄弟,而最令他感到危机重重的是兰德斯居然也返回王都了。
夏尔曼或许不精通打仗,但对于如何与兄弟们勾心斗角赢得父王的青睐上面绝对是整个哈卡特家族中的佼佼者,他心里很清楚其他兄弟都不可能取代他的位置,除了那个可怕又丑陋的兰德斯。
上帝保佑,兰德斯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不走运,竟陷在了传染病区里,夏尔曼拖着病体跪在神龛前感谢上帝对他的偏爱,同时祈祷传染病能尽快将兰德斯拖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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