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同人)我的变种能力为什么这么羞耻—— by虽矣
虽矣  发于:202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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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比亚度尼斯更早发现不对:
“这个不太好哦,会让所有客人都疯掉的吧。让房子再细化一下?或者加点雾什么的?”
“不用为他们担心。”亚度尼斯回答,“它正适合那些接到邀请的客人。”
福尔摩斯手持放大镜,伏趴在桌面上,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这张邀请函。他长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因为看得过于认真,华生一连声的催促完全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老天,福尔摩斯!”华生无奈地走到他背后,用手指轻叩桌面,说道,“醒醒,福尔摩斯,你又在忙什么?”
他打了个哆嗦,感到房间里冷得不正常,于是看向壁炉。
壁炉里干干净净,不仅没有火,甚至找不到半根柴。桌面上乱七八糟地堆着玻璃容器和滴管,宽大的木桌上,一个个被腐蚀的印记清晰可见。
福尔摩斯又废掉了一张桌子。真不明白赫德森太太是怎么能做到对此不发一言的。
“我亲爱的华生,最近一直没有案子来找我,还能有什么忙的?我只好做做稀奇古怪的研究。前阵日子,我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说我能从一张信封和邀请函上了解到所有适用于侦破工作的信息,并且对所有读到那篇文章的人发起了挑战。你知道这件事的,对吧?”
“我的确知道。”华生回答道,“我还知道你收到了不少试图挑战你的信件,而你漂亮地看破了他们的所有伪装。尽管我已经在和你一同居住的时间里深刻地了解了你的智慧,但这件事依然让我大开眼界。”
福尔摩斯收起放大镜,将那张邀请函推到华生面前。
“看看这个。”
华生好奇地俯下身,打量起这张邀请函。这是张巴掌大的淡黄色硬纸,用黑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地址,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更没有时间。华生凑到邀请函上嗅了嗅,闻到一股迷人的淡香,似乎是女士香水,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清楚这股香味是想模仿什么花朵。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只能猜这大概是女士的来信。”华生说道,“不过你在报纸上发出了挑战,所以香水味也可能是混淆视线用的。”
“你还是老样子。不多尝试一下吗?”
“别再捉弄我了,老朋友。”
华生从福尔摩斯的态度中看出了些许端倪,尽管福尔摩斯偶尔会以看他抓耳挠腮却一无所获的模样为乐,可当福尔摩斯的思路受阻,这位聪明绝顶咨询侦探总会一再请求他的室友多讲几句,并声称哪怕是错的,也能启发他的思维。
“快为我解谜吧!”华生叫道。
福尔摩斯沉吟了几秒,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纸张的材料我不认识,也看不出产地,墨水也不是我了解到的任何一种。在这之前,我试过用化学试剂对付这张邀请函,之后我发现哪怕是浓硫酸也无法对它造成损毁,在进行了各种尝试后,我甚至将它投进火炉,但炉火都烧尽了,它也没有丝毫变化。”福尔摩斯说道,“太奇怪了,我亲爱的华生,你能想象到吗,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一种无法损毁的纸张。”
他的双眼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说话间不停在椅子上扭动。这孩子般的行为让华生失笑,他摇了摇头,从胸袋里抽出两张票,说道:“赫德森太太送了我们两张音乐会的票。等你研究完了我们一起去吗?”
“赫德森太太送的?哦,那值得一听,她手里总有数不尽的上等货。”福尔摩斯心不在焉地说,“德国音乐,对吗?”
华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喜欢德国音乐,而你对此毫无研究。如果你细心一点,会发现赫德森太太在细节上的把握堪称完美,她给我们的永远是我们最喜欢或者尝试之后会最喜欢的。前者还能归功于她的观察力和智慧,后者就是我怎么也无法想通的事情了。或许是女人的天赋。女人就擅长这些。”
华生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愈演愈烈,他怎么也无法忽视。
“福尔摩斯。”
“什么事?”
“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发现这张邀请函的吗?你发现它的时候,外面是不是没有信封?”
“楼下客厅的茶几上。是的,没有信封。只有一张邀请函。”福尔摩斯专注地望过来,“我看出来你有话想说。”
“你有没有想过……”
“请尽管直说。”
华生有点吞吞吐吐,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刻意从邀请函上移开了视线,说:“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不是给你的挑战,而是别人给赫德森太太的邀请函?”
福尔摩斯愣住了。

“真是稀客。”他挖苦道。
亚度尼斯将手杖扔到他怀中,布鲁斯敏捷地一抬手就将它捞到手里,翻来覆去地打量这东西:“手杖?你来我家为什么要拿手杖?”
他说话间,亚度尼斯已经松开腰带,解开粗呢大衣的扣子,将外套脱了下来,同样往布鲁斯的身上一扔。
布鲁斯稳稳地抱住了大衣。
“嘿!我是迎宾吗?”他不可置信地问,同时紧紧跟上了亚度尼斯的脚步,“喂,喂,你在听我说话没有?!”
亚度尼斯在沙发上坐下了。他舒畅地叹了口气,随手打了个响指,屋内的灯光全部熄灭,明亮又苍白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同时涌入屋内的还有带着碎雪的冷风。
壁炉中冒出一簇火星,紧接着火焰膨胀、扩张,烧着了整面墙壁,热浪很快就让凛冽的空气又温暖起来。
布鲁斯把手杖和大衣扔到一边,走到亚度尼斯面前,做出打响指的动作:“这是什么?”
“什么‘这是什么’?”亚度尼斯眨了一下眼睛。
“这个,”布鲁斯打了个响指,“这是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为了这一切东西,阳光啊,雪风啊,炉火啊,要变出这些来。都是魔法的事儿。”
这下布鲁斯是真的确定不对劲了。他往身后一倒,重重地陷进沙发,惬意地舒展了一下四肢,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第一,你做这些根本不需要做任何事,不管是念咒语还是打响指;第二,你用的不是魔法,没人知道你用的是什么;第三,你的心情好得不正常,而根据我的经验,你心情好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
“康斯坦丁确实来过,放宽心,亲爱的,”亚度尼斯轻轻弹了一下舌头,将这个昵称念得低沉而粘连,“这次倒霉的不是你——就算是你又怎么样呢?你不会记得那些事情。”
“那才是最糟的部分!”
“你记得的时候会感谢我让你忘记的,布鲁斯,我亲爱的弟弟。”亚度尼斯轻笑了一声,“超级英雄都会有一个起源故事,我毁掉了属于你的那个,当然要补上更多更好的。这可是我们当初的约定。一个完整的、没有缺憾的、幸福的家庭。”
他说得意味深长,布鲁斯却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
他怀疑地盯着亚度尼斯,毫不客气地指出重点:“但你把我关于约定的所有记忆都拿走了。这完全就是你的一言堂。”
“我知道啊,所以我只拿走记忆,留下了感受。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亚度尼斯懒洋洋地说,“行了,让我们安静地呆一会儿吧,就像你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出门,只有我照顾你的时候一样。”
布鲁斯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照顾我的是阿尔弗雷德,你只是在旁边看着,偶尔拿我做奇怪的实验。”
“那是多么美好的旧时光啊。”亚度尼斯怀念地说。
“介意我问一个问题吗?”布鲁斯说。
“请。”
“为什么你一直叫康斯坦丁的姓?你们已经很熟了。我是说,你叫我布鲁斯而不是韦恩,所以显然你会根据熟悉程度改变称呼。”
“我已经有过一个约翰了。”
“哈?一个?只有一个?我不知道你还会给不同的情人独一无二的称呼。”
“约翰不是我的情人,是我的房客。”
布鲁斯震惊了:“你那房子还能租出去给人住?谁住能不疯?”
“不是我现在住的房子,是另外一栋。”亚度尼斯敲了敲膝盖,“现在那栋房子已经变成世界著名景点了。你还去参观过。”
布鲁斯立刻锁定了“约翰”的人选。
“……约翰·华生?”他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但此刻仍旧惊呼起来,毕竟那是他崇拜了很多年的侦探,“还有歇洛克·福尔摩斯!”
等等。既然这两个人是房客,那亚度尼斯岂不是……
作为福尔摩斯的粉丝以及从演绎法里学到很多的侦探,布鲁斯当然熟读过《福尔摩斯》并对里面的剧情了如指掌,只要稍一回忆,他就知道了亚度尼斯曾经扮演过的身份。
“寡妇。”布鲁斯忍了又忍,还是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寡妇!做过脱衣舞娘的寡妇!亚度!你是怎么得罪华生的!他说你是个‘热情亲切、交友广泛、风韵犹存’的寡妇!‘年轻时可能做过一点错事,但绝不影响其魅力’的寡妇!”
亚度尼斯困扰地说:“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关注这个。这也不好笑。”
“我哥是个寡妇。”布鲁斯摸着下巴说。
他安静了几秒,又一次爆笑起来。
等他笑够了停下来,一直礼貌地保持着安静的亚度尼斯才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是什么?”布鲁斯打起精神,好奇很快被警惕所取代,他上下打量亚度尼斯,“你确定那是一份‘礼物’而不是灾难?”
“嗯……”亚度尼斯轻轻地笑了,“别看我,不在我身上。刚进门我就给你了。”
“你带了一根旧手杖和一件旧大衣给我当礼物?”
“那是福尔摩斯的。上面有标记。”
布鲁斯立刻把手杖和大衣抱到面前,翻找了一通。手杖上确实刻着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缩写,大衣内侧则用金线绣上了全名。
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亚度尼斯就拒绝了他:“烟斗是他送给我的,是我的收藏品。”
在布鲁斯露出失望的表情前,他又说:“但这份礼物依然非常有价值。关于他的生平,我想你应该如数家珍。”
提示如此明显,布鲁斯的蓝眼睛马上又闪闪发亮了:“是、是他和莫瑞亚蒂在莱辛巴赫瀑布决斗留下的那根登山杖吗!”
真可爱,他开心得说话都打磕巴了。
“还有他当时穿着的大衣。”亚度尼斯说,“顺便一说,这本来也是我送给他的礼物,所以我在他离世后带走了。贝克街里展示的那两个是仿品。”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布鲁斯发自内心地恭维道。
不管第几次听到这句话,看到这样的笑容,亚度尼斯都感到无比的愉快。
布鲁斯很快就会为这句话后悔的。
但那岂不是更加妙不可言?
推门声打断了尴尬的沉默。
爱丽丝端着银盘出现在客厅,银盘上放着茶水和慕斯蛋糕。
浓郁的香味随着她一同涌入房间。有起码一秒钟,华生觉得这股香气的来源并不是她手中的下午茶,而是她本人——她的身体本身。
但这个再荒唐不过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消失在他的脑海深处,约翰扬起热情的笑容,提高声音:“郝德森太太!我们正谈到你呢!”
爱丽丝的眼神在空荡荡的桌面停顿。
而后她才慢吞吞地抬起头,静静地望过来。
华生为这一眼心虚不已,下意识理了理领口,张口想说点什么,又没办法从脑袋里搜出合适的词汇。他的思路打了个飘后就回不去了,双眼逐渐定格在爱丽丝的银盘上。茶水和蛋糕的香气几乎钻进他的脑子,让他开始幻想今天的下午茶会有多美味……
“请过来坐,歇洛克,约翰。”爱丽丝弯下腰,将银盘笔直地落下,正正好放在桌子的正中。
还没等华生应声,福尔摩斯就迈着大跨步走到了沙发边上,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华生抱歉地对爱丽丝笑了笑,并着福尔摩斯的肩膀坐下了。
“这是今天的下午茶。”爱丽丝说。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位房客的表情,好似完全不知道那张邀请函出现过,仅仅只是困惑于华生异常的态度。
“您真是太好了,郝德森太太。”华生努力吞咽唾沫,“您只是我们的房东,却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
“请放心,我所做的远比不上你们的付出。”爱丽丝说。
她的蓝眼睛像是镜面一样,平滑地、忠实地印出华生的面孔,随后,镜子里的那张脸换成了福尔摩斯:“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歇洛克?”
“那是因为我在思考,郝德森太太。”福尔摩斯说道。
“看来你有新的案子了,这座城市非常适合你,看上去它充满了犯罪……和黑暗的东西。”爱丽丝说,“我注意到你拿走了这里的邀请函。”
“我以为那是某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求助者给我的。”
“要这样说也没错。那确实是送给你的。”爱丽丝说,“你对他的态度有些过于粗暴了,歇洛克。要知道,他在异乎寻常地强大的同时,其实也异乎寻常的脆弱。”
“他?”
“邀请人。”爱丽丝沉吟了一会儿,“就当他是我的后辈吧。”
“如果我没记错,郝德森太太,你并没有任何亲人在世。”
“我从未提及过这种事情,歇洛克。不过我确实从不联系我的亲人,不接受他们的帮助,就当他们都过世或者还未出生——因此你的推理也不算出错。”
“这份邀请函似乎是用非常特殊的材料制作的。”
“……它采用了一些你所不了解的科技,歇洛克。非常精妙,并且非常隐秘,从未有人真正理解这种科技,但又确实能解释很多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爱丽丝幽幽地说,“请不要放在心上,这种科技对你的工作毫无帮助,甚至非常影响你的理性。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歇洛克,我从来没有掩饰过我广泛的交际圈。”
福尔摩斯看上去半信半疑,但作为科学的忠实拥趸,他接受了这个解释。
“我能有幸得知是什么科技吗?”
爱丽丝沉默了几秒。
“量子力学。”她确凿无疑地说。

第88章 第三种羞耻(19)
很难想象有外地人会喜欢哥谭这座城市。哪怕在伯蒂这个本地人看来,哥谭也像是一直伏趴在海岸边的巨大癞□□,后背上布满了丑恶的凸起和坑洼。有时候,他甚至认为,不是常年阴云密布的天气造就了哥谭的气质,而是哥谭的气质造就了这样的天气。
绝大多数哥谭人都终身生活在这个城市,这令哥谭像是一个封闭式的孤岛。
孤岛上的居民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存在——不,不是理智上的不知道,而是情感上的不知道。就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基督徒能够在充分理解达尔文进化论的同时,又坚信人类由上帝造就一样。人类的浅薄在此,深奥也同样在此。
从先生那里回来后,伯蒂时常陷入古怪的思考之中。
他以为他回家后的梦里一定会充满光怪陆离的内容,然而事实恰好相反,他一沾上枕头就感到疲惫如山般压下,而他只经过了闭上眼的这一瞬间,就进入了死亡般的沉眠。
醒着的时间段里,他对自己掌握的小小帮派做出了一些安排。惩罚因为他的离开而蠢蠢欲动的属下,暗杀妄图窃取他的财富和权力的对手,处理一些不能写在书面上的交易,为完成了任务的雇佣兵们付清尾款。
他忙碌得要命,每天从睁开眼睛就开始与人会面,用餐的时候还要查看这些天积压下来的情报文件。
哥谭是世界上节奏最快的城市,因为死人太频繁了。说不定昨天才结成同盟,今天就得因为对方被灭了满门而提心吊胆,唯恐被连带着一起解决了。
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利益,他得知道哥谭的上流人们都在干什么,还得知道又有哪些麻烦人物从疯人院里越狱。掌握后者的情况要比前者重要得多,同样也要麻烦得多,得从无数小道消息里筛选出最接近真相的那个。
当然了,老道的哥谭人都知道,永远有捷径可以走。只要关注蝙蝠侠的动向,了解他询问的问题,自己再有几分实力,就能在哥谭保住性命。
蝙蝠侠最近在追查军火动向。这是常规的小麻烦,堪比其他城市的盗窃案。
这说明“大人物”们的计划还停留在计划阶段,正是他们这些小帮派张口抢食的好时机。
但伯蒂对此毫无欲望。过去那些催促着他、逼迫着他往上爬的东西都消失了,他的食欲大减,吃东西对他来说再没有任何享受可言。他越来越少地感觉到饥饿,越来越多地感觉到饱足,然而,与此同时,一种崭新的渴求愈演愈烈。
终于结束了工作,他让保镖都停留在门外,独自坐进沙发。
正是先生赠送给他的沙发。一个精巧、舒适、甜美的柔软怀抱。它拥抱他的热情比最浪荡的昌技还要过火,那股恨不得包裹住他每一寸皮肤的劲头,叫他又受用,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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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蒂试过摆脱它,可很快就投降了。胎儿不可能脱离母体,那不是上瘾或者迷恋,而是一旦脱离就会死亡。
他不是对自己投降,而是对死亡投降。
他躺在沙发上,注视着窗外的哥谭。浪潮向他涌来,剧烈的颠簸让他越来越深陷入沙发。
他慢慢地沉下身体。
一点,又一点。保持着节奏。他的皮肤蠕动着,像是蛇的喉咙在吞入食物。
伯蒂吞入了沙发。
又或者沙发吞入了他。
现在,他完完整整地包裹住沙发了。
又或者沙发包裹住了他。
他闭上眼睛,发出惬意的咕哝,如母体中的胎儿发出呓语。
沙发紧紧地压缩着,挤压着那具原本包裹着伯蒂的肉囊,温柔的爆裂声浸在水声中。它慢慢地嵌合到伯蒂的皮肤里,鲜红的液体被它收紧的动作拧出来,浓稠的红浆活体般游动,爬满沙发的表面,又凝结,变硬,结痂。
孤岛上的居民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存在。
伯蒂知道了。
亚度尼斯在哥谭的小巷中漫步。
血腥味。痛苦。惨嚎。
被摧毁的人,被折辱的人,被碾磨的人。
阴沉的浓雾。明亮的灯光。豪车、华富、美酒、珠宝。哭泣,尖叫,呜咽,呻吟。挣扎,抽搐,战栗。在绝望中高潮,亦或是在高潮中绝望。
它们全都是会令人类快乐的东西。
而令人类快乐,会令他快乐。
……好吧,那不会令他感到快乐,他不会快乐。但起码那已经足够接近。
尽管去接近它似乎也毫无道理可言。他更应该做的是回到他的母亲和妻子的怀中,回到祂伟大的躯体里,被祂消化,也由祂孕育。
但总有些属于人类的东西还潜藏在他的深处,给予他一些行动的逻辑。
这很让他烦恼。
“……这就是你把我抓到这里来散步的理由?”康斯坦丁极其无语。
“我以为这是约会?”亚度尼斯压下眉尾,露出委屈的、惹人怜爱的神色,“吃饱喝足,身体交流,短暂休息积蓄体力之后,再在景色优美、气氛温柔的地方牵手散步,吐露心声——”
“奇怪,”说到这里,他已经接近自言自语了,“明明每一步我都严格执行了。你没有意识到这是约会吗?”
康斯坦丁咳出一口血来,又抬起空闲的那只手,粗暴地抹掉血迹,说:“我刚才监狱里刚打了一架。我的肋骨断了三根,三根都戳进肺里了。我的小腿被锤了几下狠的,可能是假性骨折。”
亚度尼斯垂下头,吻了吻康斯坦丁的手背,温柔地回答:“虽然你不是为了这次约会才特别地梳妆打扮,但我还是非常满意。”
康斯坦丁剧烈地咳嗽着,血沫溢出唇角,他很不耐烦地舔掉它们,然后把沾着血的唾沫吐到亚度尼斯的脸上。
“……”亚度尼斯没有躲开。
他凝视着康斯坦丁,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办法分清康斯坦丁到底是在挑衅还是在与他调情。
于是他抬起手,递出夹在指间的丝卡烟。
“我这样能抽烟……?算了,死不了。”康斯坦丁叼起烟嘴,烟头无火自燃,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烟头亮得像一枚星星。
他又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水和烟雾同时从他的嘴唇鼻腔里淌出,他在疼痛中拧着眉,咳嗽得愈发激烈,哪怕这样,他也用牙齿牢牢咬着烟头,用力到咬肌和眼角都在痉挛。
漂亮的面孔淡化了一些表情上的狰狞,然而艳红的血、灰白的烟雾掩映中,康斯坦丁相比起人类,更像是恶鬼。
亚度尼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发自内心地夸赞道:“你很美丽,康斯坦丁。”
“比、咳咳、比不上你,美人。”康斯坦丁艰难地从牙齿和烟嘴里挤出这句话。
“和我做比较是不是过于吹毛求疵了?”
亚度尼斯仍旧专注地凝视着康斯坦丁。
这是哥谭,所以当然不会出现什么“阳光投射在他身上,为他的面孔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的事情,但亚度尼斯的皮肤表面确确实实地在散发微光。
仿佛光洁完美的陶瓷沾着水迹,带着血的唾液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一直落到他的颈边,仿佛一路燃烧了过去。他散发出一股又甜又腥的、混乱暧昧的气味,康斯坦丁分明地从这股气味里嗅到了他自己……
明明已经做过那么多更加夸张、更加诡异的事。
康斯坦丁并不认为他爱亚度尼斯。
触碰亚度尼斯是危险的。祂的存在撕裂了世界的运行规则,尽管这规则在祂漠不关心时也岌岌可危,尽管这规则本就只是看起来有其规律。
可是在祂之前,世界只是混乱和滑稽而已。祂的存在却令一切联系都被折断,被摧毁,连混乱和滑稽都不再有。
“饶了我吧。”康斯坦丁说,“求你了,饶了我吧,我是个贱货,我是个表子,你喜欢贱货表子的话满哥谭都是。我有什么好的?饶了我吧。”
他已经无法呼吸了,嘴唇乌紫,生命的火光逐渐熄灭着,情绪在此时都褪去了,他昏沉而麻木。
疼痛之中,他的嗓子和舌头反而灵活起来,因此将话说得无比流畅,每一个字都和着血和命掷出。
“饶了我吧。”他重复道。
这个怪物竟然敢对他说“你爱我”,还用那么肯定的语调。他知道人类的爱是什么东西吗?他知道这东西有多复杂吗?他知道心绪因为别人的微小行为起伏不定是什么感觉吗?他知道依赖和占有欲产生的感受吗?他知道嫉妒是什么吗?他知道什么?
亚度尼斯静静地说:“你知道吗?”
啊。啊。啊。
康斯坦丁想要纵情大笑。
他快要死了,可狂喜依然从他的喉腔里喷出来,变作古怪凝滞的“嗬嗬”声。哑巴就是这样笑的吧。他不在乎。他想要大声狂笑,然而在生命的最后片刻,他连“嗬嗬”声都无法发出。
血雾蒙住了他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可又无疑地看见了亚度尼斯。
这个怪物依然目不转睛地凝视他,他同样依然不认为他对这个怪物怀有爱意。
可亚度尼斯微微地笑了,笑容竟然澄澈宁静得像是辉光中没有波澜的海面。
“想要我饶过你吗?我并不是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亚度尼斯说,他的声音魔咒一样伸进康斯坦丁的大脑,“你骗起自己来也很卖力啊。”
亚度尼斯放开手指。
在真正理解之前,康斯坦丁用最后一点力气扣住了亚度尼斯的手。
亚度尼斯回握住他,这怪物手掌中似乎长出了尖刺,并且这尖刺钻进康斯坦丁的血管,让他的心脏轻微地瘙痒和疼痛起来。

那个声音这么命令。
他嗅到了奇异的腥香,于是仿佛痛饮过烈酒一般醺然。他闭着眼睛,然而不属于人类的感官却从他人类的身体里生长出来,如同一口自他口中吐出的烟雾一般向外逸散。
人类的头脑无法理解这异样的感官。
但他的心——他的情感——
他的——
他、他却——
他理解了。
他理解祂了。
难以言喻,难以表述,难以描绘。没有任何相近的东西可以用作比喻。祂——亚度尼斯——啊,原来祂确实是一个“他”。
“你居然在想这个?”
亚度尼斯说。
烟雾轻轻地笼罩了亚度尼斯,于是,这一次,康斯坦丁逐渐勾勒出爱人的面目。
他并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然而确实出现了一条路径,将他与他不可名状的爱人联通。
“爱人。”
亚度尼斯轻轻地说。
祂不是在说话。祂是更加庞大的一团浓雾,时而澄澈如水流,时而旋转如群星,时而焚烧、爆裂、坍塌,无尽地漫延出去,仿佛是某种天外之物偶然投下的、扭动的影子。
祂在唱歌。
不,祂并未真正意义上地通过自己的躯体歌唱,只是祂发出的声音无比曼妙,那么辽阔和空旷,仿佛巨大的石窟里一滴溅在地面的水所发出的回音。
他只捕捉到这回音中的一点余韵。
但他已感到人类的肢体正因这点余韵腐败,那感觉并非死亡,而是时间。
时间并不如死亡一样惹人讨厌——他想,但这想法朦朦胧胧的,隔着玻璃纸一样不真切。他还有意识,那么,他是死了吗?不——没有,他感觉到了,他没有死,只是时间在流逝,不断地、不断地流逝,而他始终没有触摸到死亡——
“人本来也不会死。”亚度尼斯静静地说,“所以人才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复活。真正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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