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话,你不要插嘴。”霍湘板着脸对郑歆微道。
沈兮安上前一步,面向霍燃单膝跪地“主子,此事确实是属下失职。”
霍燃微微不悦,眯了眯眼睛,让人管家拿来藤杖“跪好。”
沈兮安双膝落地,端端正正的跪起来。
藤杖带着风抽下来,落在沈兮安的背上,堪堪五下就见了血。
郑歆微见这阵仗十分愧疚,可认真的霍湘和霍燃,她谁都不敢劝,也劝不了,他们这种人做事总没那么简单的。
霍燃没说要打多少,霍湘稳稳的坐着。
带着内力的一下“唰”的抽下来,沈兮安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血伴随着两声低咳从唇边流了出来,藤杖也断成了两截。
“这个交代姑姑可还满意?”
郑歆微见她不说话,小声道“母亲…真的不关表哥的事…”
霍湘放下手中的茶杯,对霍燃微微笑了笑“你长大了,公主府已经提前让人收拾好了,我和歆儿就不打扰宁王了,过几日宫里见。”
霍燃亲自送了霍湘和郑歆微出门,回来把地上的沈兮安拉起来,霍燃很是看不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套,他也从不觉着挨打挨打手下的人都该千恩万谢“这件事我欠你一个解释。”
沈兮安摇头“主子在跟郑大人谈合作的事,您需要西北的销路,此时不宜得罪长公主,而且她毕竟是您的姑姑…其实公主本也没有说错,的确是属下行为有失,不够周全。”
霍燃“别说了,先看伤。”
沈兮安背上有一大片淤紫发黑,应该是被张勉的马踢到时弄得,霍燃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他居然说没事。
现在叠着藤杖的伤口,整个背都看不出一点本来的颜色。
霍燃让人去打盆热水的功夫,沈兮安就自己站起来了。
“你干什么?”
“不用那么麻烦。”沈兮安到院子里提了桶井水,抬手就从肩膀浇了下去,直接给霍燃看傻了。
那句“住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兮安已经浑身上下湿透了。
要不是看见他晃了晃才勉强稳住身体,霍燃还要以为这人真的没有知觉呢。
“你干什么?”霍燃走上前去“故意给我的是不是!”
“嗯?”沈兮安有点不明所以。
“我自己来就行。”
霍燃躲开沈兮安的手,伤在背后自己怎么来“我说欠你一个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跟着我三年,这点默契我不怀疑。”
当今皇上能够继位,有两个人功不可没,一个是霍燃,另一个便是霍湘,霍燃混迹沙场,杀伐决断,替皇上掌握着麟国大半的军权。
他常说,霍燃是上天赐给他的天纵奇才,十七岁就能成为一方将领算无遗策,百姓也觉得,宁王是应运而生的战神转世。
可这些并不够,皇上大霍燃八岁,继位时不过二十六岁,若没有霍湘的鼎力支持,他和霍燃恐怕也难达成意愿。
这些沈兮安都知道,在麟国不是什么秘密,能走到最后的,都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背后的势力集团发挥着很大的作用。
霍燃为了安抚霍湘处置一个暗卫不算什么,更何况她身后还有一个郑聿,对比这样的“势”,就算杀了他也值得。
“姑姑成婚五年才有的歆微,之后也没能再怀孕,所以她在歆微的事上有些偏执。”霍燃给沈兮安讲了一个故事。
郑歆微小时候,养过一只猫,给猫洗澡的时候不小心被抓伤了。
霍湘回家之后看到,也没有说什么。
但之后那只猫就不见了,郑歆微身边伺候的人全部换了一批。
霍湘只说是她们伺候的不好,所以换了批下人。
事实上,八名侍女,两名小厮,无一幸存,死状十分凄惨,脸上身上都是抓伤,已经面目全非了。
霍湘叫霍燃帮忙她处理那些人的尸骨,他才知道这个对小辈和蔼可亲的姑姑还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霍燃看不得那些,他在战场上看了太多人的离世,非但没有麻木,反而更觉得生命难能可贵。
所以宁王府至今没有死士,侍卫训练第一课都是,不到万不得已,优先保命。
可他也没办法,他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他也没法对霍湘的处事指手画脚。
他怕若是不对沈兮安下重手,霍湘会自己出手报复。
沈兮安听了十分震惊,原来这竟然是霍燃的回护。
他心里清楚霍燃对属下都很好,即使今天是别人,他也会这样做。
但这一刻实在太美好了,就让他自作多情一次吧。
谁让赶上的是他呢,霍燃再一次救了他,保护了他。
时隔八年,眼前的人和曾经的少年合二为一。
沈兮安再次庆幸,当初代替弟弟来麟国为质是上天在眷顾他。
就让他一直这样待在霍燃身边吧,最好他的心意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看着霍燃前途无量、顺风顺水。
必要时,成为他的一道保命符,一条备用的命。
霍燃觉得沈兮安此刻的眼神有点像他昨天买的那个小狗,下意识的抬手在他头顶揉了揉“这几天不用过来了,养好伤,大哥寿辰宴随我进宫。”
“?”沈兮安疑惑,皇帝生辰应该是家宴吧,带他干什么?
“大哥借此机会,邀请了各国来聚,也邀请了肇国,你父亲应该会亲自过来,你很久没见到你的家人了吧?”
沈兮安愣住,如果可以,他真是宁愿永远都不用再看见他们了。
但这个场合他不能推拒,必须得去。
“是,属下知道了。”
“你不想见他们吗?”霍燃对沈兮安的反应实感意外,就算关系不好,也是亲人吧。
霍燃小时候见到过其他国家送来的质子,质子大多都是不受宠的,谁会把看重的孩子送到别国来呢。
但那些皇子公主还是一样期待与自己国家的人见面,还能求求他们早点来把他们接回去。
身在异乡,连见到个老乡都会平添几分亲切之感,沈兮安怎么听到肇国是这种表情?
“...没有。”
霍燃道“到时候我大哥应该会恩准你和他们待一两天,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沈兮安微微皱着眉头,表情有点无辜,仿佛在控诉霍燃对他的不信任,看得霍燃心里有点难受,抬手遮住他的眼睛。
“没有不信你,你也知道,王城之内盯着宁王府的耳目众多,做事小心点,不要给人留下话柄。”
他们两个身份都很敏感,霍燃深受他大哥倚重,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他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也在一直小心着不要有让人说他功高盖主、威胁皇权的机会。
沈兮安的一举一动,但凡出半点差池,都可能会让人误解他想要拉拢肇国成为自己的势力。
“我不想再因为别人不得不处置你。”
明明没有什么,但沈兮安就是十分受用,重重的点了下头“嗯。”
“兮安。”路十三在门板上敲了敲。
“十三哥。”沈兮安站起来,把人让进来“我这里没有茶,十三哥喝杯水吧。”
路十三以前是沈兮安的组长,为人宽和有趣,沈兮安自己话不多,但很喜欢听他跟自己聊天,觉得有意思。
“别忙活了。”路十三拉住他“快坐下,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这个。”
路十三把一个药瓶放到桌上,沈兮安心下了然,昨日的风波想必大家是都知道了。
“谢谢十三哥,但是这太贵重了,我的伤已经没事了。”沈兮安打开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最好的金疮药,这么一小瓶就要数十两银子。
“收着吧,这可不是我给你的,我只是个送货的,是小奇让我带给你的。”路十三道“他说那天要不是你,他就成了刺客剑下唯一一个亡魂了,一直没来得及跟你道谢,他最近也是忙得很,昨天才回来,这又做事去了。”
沈兮安“一点小事,还让他记这么久。”
“多事之秋。”路十三感慨“你也是倒霉了点。”
“十三哥,你知不知道王府池塘的水多久换一次?”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那些都是家务,管家负责的。”路十三道“怎么了?”
王府的侍卫除了日常轮值的护卫任何之外,处理的大部分是外务,都有不同的职责划分。
像路十三原本是血卫,成婚后就转去做了风卫,现在统领风组,相当于霍燃的眼睛和耳朵,收集分析情报的。
“我有东西掉进去了,水比我想的深,找不到。”
“我帮你问一下。”
“谢谢十三哥。”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吵你了,药记得按时上。”
沈兮安点了点头“嗯。”
宴会当天,霍燃和沈兮安最先碰见的人竟是度阴国君秦玦。
“宁王,久仰大名。”秦玦身为一国之君主动跟霍燃说话,眼角微微上挑,看人的眼神好像带着小勾子似的,还真像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沈兮安想起郑歆微说的话本,没忍住偷偷弯起唇角。
“国君远道而来,霍燃有失远迎。”
“王爷客气了。”
秦玦说话眉眼总是先带上三分笑意,来这种场合身体也依偎着一个白白净净娇弱的小男孩,当真有点传说中荒淫无度的样子了。
沈兮安对他的生活方式倒是没什么看法,这种事情毕竟只是人家自己的事,吹皱一池春水。
只是他对秦玦实在放松不下警惕,总觉得这人像毒蛇一样危险的很,尤其那双眼睛,看着就有毒,铁定不好相与。
不知道是否与传闻有差,但他可以肯定秦玦没那么简单,绝不可能只是个满脑子淫秽的人。
度阴是当今世上,仅次于麟国的第二大国,跟麟国从南相接,没有发生过冲突,但谁也不敢说跟对方关系能有多好。
顶多是井水不犯河水,没准哪天谁脑子一抽就干起架来了也说不定。
“我上次的提议王爷考虑的怎么样了,今晚要不要来我的住处一起云雨一翻,共同探索探索水乳交融的妙处,保证让王爷魂牵梦萦。”
霍燃有点无语委实不想跟他多说半个字,但男人么总想占上风,几句荒唐话,霍燃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国君是终于想好要雌伏于本王身下了吗,那本王也不是不能成全。”
“这种事自然是有经验的人来比较好。”秦玦目光在霍燃脸上流转。
沈兮安惊讶竟然有人光是用眼神就能轻薄人,他实在看不下去,微微侧头。
不料,秦玦的视线竟然落到沈兮安脸上,他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手指还在他脸颊上摩搓“这就是王爷的不是了,身边有这么个美人居然藏着,不如咱们四个一起分享分享,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沈兮安用了极大的耐力克制自己不要躲,霍燃握住秦玦的手腕,拿开他的手“国君自重,这是肇国的七皇子。”
秦玦眼里浮现一丝戏谑“啧啧啧,肇国还真是暴殄天物,把这等姿色的推出来送死。”
第七章 心死
听人说肇国来的是国主和太子,沈兮安见到后才知道原来太子之位最后被他二哥沈展泓收入囊中了。
他父亲后妃众多,子嗣也多。
儿子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关系,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霍煜果然让沈兮安去跟沈磐和沈展泓坐“沈国主和太子会在麟国住两日,兮安陪陪他们吧,也跟家人叙叙旧。”
沈兮安恭敬道“多谢皇上恩典,不过奴才今日是以主子随行侍卫的身份进宫,职责在身,就不去叨扰父皇和太子殿下了。”
霍燃看了沈兮安一眼,他这样放低姿态,在多国来客面前给足了他大哥和他的面子,只是于肇国而言脸上就不那么好看了。
不管沈磐在意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在麟国为奴,沈兮安死了都要比现在这样强。
霍燃道“臣弟考虑不周,忘了此事,难为他懂事,过后我会找机会让他和父兄团聚,皇上不用惦念。”
沈展泓在霍燃说完话后也跟着道“七弟能得宁王赏识也是他的福气,展泓代他谢过皇上、王爷对他的照顾了。”
沈磐的脸色不太好,在场的不止他,除了三位当事人,都觉得这是霍煜故意安排来给他们下马威顺便杀鸡儆猴的。
霍燃轻轻叹了口气,在沈兮安帮他倒酒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真是半点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啊。
郑歆微震惊“他居然是肇国的皇子。”
霍湘道“你表哥没有告诉你?”
“没有啊。”
霍湘那日的举动其实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她听说霍燃没有处置犯了错的暗卫,细细问了一番,才知道那日去接郑歆微的人是沈兮安。
她也是有心试探,霍燃对沈兮安是不是存心包庇。
毕竟霍燃喜欢男子世人皆知,她借此敲打他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
一场宴会,众人推杯换盏,相互试探,若是没有秦玦最后的那一出,整体气氛可以说是很融洽。
酒过三巡,秦玦忽然向霍煜要人。
谁也没想到他荒唐到这种程度,居然还当着沈磐的面,说让沈兮安陪他夜游。
他这意有所指的话谁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皇上若肯替我向王爷要人,之前您和王爷同我商量的事,现在便可以敲定。”
霍燃和霍煜想要大力发展经济,国富才能民强,麟国南临度阴,想要打通贸易之路,把商品送出去,度阴是必争之地。
他们跟秦玦商量,想要降低两方进出口关税,也是造福百姓,没想到秦玦这人居然这么不靠谱,拿这种事来做交换。
谁不知道他那些变态手段,度阴专供他玩乐的男奴女奴每年不知道折腾死多少,更遑论肇国的人也在场。
霍煜要是答应,岂不是打了他们的脸。
“国君注意言辞,你也听到了,你所要之人是沈国主的儿子。”
秦玦“可他不是把儿子送给麟国了吗,自然是麟国做主啊,对吧,沈君上?”
这话可是直接把沈磐架在炉子上烤了,他纵然心里有千般不满,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字“自然是由麟皇做主。”
这烫手的山芋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霍煜手里。
霍煜待霍燃是真的好,没有直接下令,反倒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毕竟刚刚沈兮安也说了今日是作为他的暗卫到场的,那就是霍燃的人。
霍煜哪怕不给沈磐留脸面,也要顾及霍燃的面子。
若只是从大局角度看,牺牲一个质子,换来这么大的利益,那是只赚不亏的。
沈兮安紧张的身体紧绷,秦玦说的“陪”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想在沈磐面前丢脸,他想让他看看,离开他的自己过得比以前好多了,不会被人轻而易举的抛弃。
可霍燃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听到他说“那就让他陪陪国君吧”时,沈兮安承认他以前的所有口不对心都得到了最好的惩罚,此刻的心如刀割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不敢去看沈磐和沈展泓的嘲笑,也不敢去看霍燃并不把他当一回事的无所谓。
他现在才明白,纵然他比谁都清楚,从重逢霍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无可能,但他内心深处始终有那么一丝连自己平日里都没有察觉的如此强烈的期待。
而就在刚刚,他的梦终于彻底破碎了。
霍燃对他没有半点私心,只要价格合适,可以立马用他去换。
“属下…遵命。”沈兮安心如死灰,走到秦玦身边只要十七步,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却如踩在钢刀上,步步生不如死。
如果他现在立刻撞柱自杀,霍燃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有一点点惋惜或者愧疚吗?
还是会怨他不中用,没有替他拿回来那本同意降低关税的文书。
秦玦带着沈兮安先告辞离开了,后半场有人来和霍燃攀谈,霍燃微笑应对,但笑意实在有点勉强。
回到王府,霍燃没有半分困意,想要处理些军务却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只觉得憋闷,只好跑到院子里吹风。
细密的晚风吹散了酒劲儿,却吹不走他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霍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这笔买卖,实际上,他们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他该高兴才是。
秦玦那种老狐狸,虽然是互惠互利的事,但事情由麟国提出,他肯定会从中敲一笔才算完,现在只是让沈兮安去陪他一晚就可以促成,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
沈兮安又不是个需要注意贞洁名声的女人,可能会有点难熬,但只要以后没人不提起,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站在霍燃的角度讲,何乐而不为?
可为什么想起沈兮安走向秦玦的背影,就整颗心仿佛都要从胸膛里涨出来了似的,那么难受呢?
沈兮安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当时在想什么?
等他回来,会生气吗?
会像玉佩被扔掉时那样不理他了吗?
如果会呢?
霍燃在院子里站到深夜,管家下人来报后亲自过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黎叔,你找人帮我做件事。”
“您说。”
黎叔当年在宫里当过差,起初是做花匠的,后来跟着霍燃出宫,照顾了他很多年。
“父皇有一年生辰送我的玉佩掉在花园的水池里了,你遣人把水抽干,帮我找一下,务必要找到。”
“老奴明日一早就安排人去做,王爷早点休息吧。”
秦玦笑意盈盈的看着沈兮安“我长得也不比霍燃差,干嘛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这可就太让人伤心了,来,小美人,把刀放下,我肯定做的比霍燃让你舒服。”
“秦君上慎言,我和王爷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是吗,那就更好了。”秦玦眼睛一亮“霍燃喜欢男人举世皆知,有这么个美人在身边,居然碰都没碰过,莫非是不行?”
“秦君上有话直说,不必同我虚与委蛇绕弯子。”沈兮安不受他的迷惑直接道。
秦玦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是为何要把你讨要过来呢?”
沈兮安沉默了,他就是不知道这个疯子在想什么,所以才问的“君上也看到了,肇国早已弃我如敝履,你想要拿我羞辱他们,没有意义,麟国也并不怕因为我得罪肇国,君上想要挑拨两国关系的话,选错靶子了。”
“哈哈哈。”秦玦大笑“你这样可就真的让我感兴趣了啊。”
沈兮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这人这样发癫,架在颈间的匕首又收紧了几分,在脖子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君上执意强人所难,我也只有一死还报了,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若真的在这里送命,也会让您很为难吧,不知对君上来说是不是得不偿失。”
秦玦表情更加玩味“那你也应该明白,我若让你毫发无损的走出这公馆,我的脸面也没处放了,比起麟国的面子,还是我自己的面子更重要。”
沈兮安什么也不说,只是死死的握着刀柄。
亲玦嗤笑一声“不过看在你还不算无趣的份上给你个优待,我的手段你也有所耳闻,若你能坚持住不求饶,我就不碰你,如何?”
“一言为定。”
秦玦带着几分期待道“但愿你的骨头和你的嘴一样硬,不然这罪可就白受了~”
第八章 后悔
秦玦的招数确实不同凡响,跟声卫的刑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不止身体上的折磨,还一直在你精神崩溃的边界试探。
沈兮安现在相信外界对秦玦的传言都是真的了,论变态他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秦玦居然还给他下了那种药。
“你还是第一个能够在我手里坚持一夜不肯求饶的人,果真令我刮目相看,若有一日不想委身在霍燃身边了,就让人给我捎信吧。”
沈兮安缓了半天,忍过了这一波的痛楚,勉强吐出两个字“...文书。”
秦玦轻笑着把早就准备好盖了章的文书给他“有意思。”
沈兮安被放回来已经是正午了,霍燃听说他回来了出门来迎,他有过心理准备,这一夜肯定不会太好过,但沈兮安这番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沈兮安看到霍燃的身影,眼里没有任何波动,脚下一晃就朝地上倒下去,霍燃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半抱住他“沈兮安,你怎么了?”
沈兮安就着他的手,挨过一阵眩晕,躲开霍燃的手,把文书拿出来给了霍燃,他没有跪,因为心里清楚跪下他再很难靠意志站起来了。
“…请容属下先行告退。”
一晚上的折磨,他的嗓子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一句话断断续续,没几个音能听的。
霍燃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并不是昨天穿的那身,此时看来只觉得非常刺眼。
可再瞧见他带着巴掌印的脸颊微微肿着,顿感手上的文书变得千斤重,又顾不上那些了。
秦玦这厮太过了吧!
霍燃愣神的功夫,沈兮安已经绕过他朝自己的院子走了,霍燃见他微微佝偻着背,抱着肚子,是他从没见过的狼狈样子。
他伸了伸手,又收了回来,算了,沈兮安现在恐怕也不想看见他这张脸。
霍燃回了书房,愈发的心浮气躁,拿起文书翻了翻,已经按照他们说的条件拟好,还盖了印,秦玦倒还算守信用。
一张纸从打开的文书中掉了出来,什么东西?
霍燃拿起来一看,是秦玦写给他的。
“小美人脸长得不错,可骨头太硬了,连梨花醉都给他吃了,还不肯就范,实在不是我的口味,就留给王爷自己享用吧。”
霍燃惊讶,秦玦大费周章整这么一出,最后居然没碰他。
他居然给他下这种药?!
“刚刚又给他吃了一颗,一刻钟后发作,他昨晚已经挺过了一回,再忍着的话,怕是人就废了,宁王殿下不用太感谢我。”
这个疯子!
霍燃扔下手里的东西,快步来到沈兮安的房间。
发现他房门锁着,敲了两下,不见沈兮安回应,霍燃直接破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便是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
“沈兮安!”
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体滚烫,估计是药效发作了,霍燃把他抱到床上,沈兮安眼睛紧闭,死死咬着嘴唇,血就在唇边。
霍燃想要他放松身体,别这么绷着,却听他道“…滚开…”
“是我,霍燃。”
沈兮安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愣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然后就是更剧烈的挣扎“不要…别过来…别看我…”
霍燃怕他再伤到自己直接把人抱住,见他如此抗拒,一时间还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可再这样下去,他人真的会废了的。
“小安,听我说,不能这样,你身体会受不了的。”霍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就冒出了一句“让我帮你,我会负责的。”
说完,他也不管沈兮安听没听到,就伸手揭了他的衣服,这才看到他浑身上下都是各种看不出什么工具弄出来的伤,连脚上都是伤痕累累,难怪刚刚连站都站不稳。
颈间这条猩红的细线尤其触目惊心,还带着淤痕,看着应该是被掐出来的。
霍燃不敢想他经历了什么,若是沈兮安意志再脆弱一点,他还能看到他活着回来吗?!
他宁可他乖乖讨好秦玦一夜,也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景象。
“别管我了…”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沈兮安根本不想这种情况下和霍燃发生这种关系。
他是真的在拒绝,但不是因为不喜欢霍燃,霍燃明白为什么,才更觉得受不了,拳头狠狠砸向床板。
他俯身吻上身下人的双唇“很快就不难受了,乖。”
血腥味在口腔里化开,霍燃默默体会着,原来有时候不是自己流的血会更痛。
叶豫给沈兮安处理完伤口都不知道要对霍燃摆出什么表情了“…你什么时候玩的这么变态了?你也下得去手。”
“不是我。”霍燃想起秦玦那个混蛋就有点没好气“我像有那种虐待人的毛病吗?”
“那他…不是你做的啊?”
那也不能这么说,霍燃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我没打他。”
叶豫皱了皱眉“啊?”
这种事霍燃难道还跟人合作的不成。
“很复杂,别问了,他没事吧?”
“呃…算是吧。”
霍燃竖起眼睛“什么叫算是吧?”
“就是…都不是致命伤,但看那样子就算不问也知道他肯定不是自愿的吧,他脖子上的划伤是利器造成的,他若一心求死,谁都没办法。”
“哦。”霍燃心放回了肚子里“那不会。”
估计是沈兮安反抗秦玦时以死相逼来着,以后不会再有人强迫他了。
“你不是不喜欢他么。”叶豫道“别告诉我就是发泄啊,我不会信的。”
“意外。”
“意外,这种事怎么意外?你要是不愿意,还能有人强迫啊,难道沈兮安忽然胆子大想开了,给你下药趁虚而入了不成?”
霍燃“...”
还真让他说个八九不离十,虽然是反过来。
一天一夜了,沈兮安还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药也喝不进去。
霍燃彻底急了“你不是说没事吗,现在怎么这样?”
“那就要问他了啊。”叶豫十分无辜“他自己不想喝药,没有的求生意志,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神仙。”
“那怎么办?”霍燃道“你是大夫,赶紧给我想办法。”
“喝不进去就硬灌,多准备几碗药,总能灌下去一碗的。”叶豫撸起袖子“你要是舍不得,就我来。”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叶豫顺口接了句“我不说人话也好过你不干人事吧,放心吧,我说死不了就死不了,我虽然不是神仙,但好歹是个神医。”
沈兮安是又一天一夜后醒的。
“咳咳…”
沈兮安不由得皱紧眉头,胸口的刺痛伴随着呼吸而来,随时提醒着他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