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天:为什么他们能看到我的家仙?
“你的灵魂越来越脆弱,与此同时,家仙力量就会越来越强。”钟庆出现在他身边,平静地说。
“你有没有觉得,它们更像人了呢?”
“你跟踪我!”彭天气愤道,“又跑过来说什么胡言乱语!家仙总归是动物,怎么可能像人呢?”
小朋友喊:“爸爸,这只狐狸刚才咳嗽的样子,好像我爷爷喔!哇,它还会站着走路了。”
彭天:……
他依然拒绝接受现实。
“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打110了!”他跟钟庆说。
“你不应该打110,而是120,”钟庆给他看地图,“亦庄医院离这里很近。”
彭天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时而能控制,时而不能控制。今晚过后,也许一切都会好的!
20:49,彭天突然发现,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脚了。
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去亦庄医院,可双脚却一步步向那边走去。
彭天的心里又开始癫狂:这,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想怒吼,想咆哮,想质问苍天!
此时脱口而出的却是:“哇哦,我好爱这个世界哦! ”
钟庆似乎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他此时抱着胳膊站在他的对面,很认真地说:“你真的不想让我救你吗?”
彭天表情全然失控,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诡异,他慢吞吞地说:“我要这么救。”
钟庆瞬间想明白,原来,彭天心里想问的是:“你想怎么救?”
“先告诉我,邪神到底是谁,在哪里呢?”钟庆问他。
听到那两个字,彭天的眼睛里迸射出发自内心的恐惧,他又想躲,躲得离钟庆远远的!
可是钟庆却好像料到般站在原处,他拿手机看着秒表,几乎用宣判死刑倒计时的声音对着彭天念着:“那就等我救你后吧……10、9、8、7……”
“3、2、1……彭天,2023年10月24日,你拒不接受灵魂失去粘性的事实,即将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是有一定过程的。
彭天先是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而后是熟悉的脚软乏力,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跪坐在地。
他发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哪怕家仙在附近,也不能帮助他!他的意识越来越缥缈,他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抬起胳膊!
“别救我!别救我!!!”他绝望而惊恐地喊道。
钟庆明白他本来想喊救命:“邪神到底是谁?”
彭天声嘶力竭地叫:“千万不要先救我——”
这一切似乎都在钟庆的预料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彭天在朦胧的意识里,逐渐失却力气。他听到钟庆部署:“一魄尸狗,尚小班,快去捕捉!”
紧接着,彭天感知到一股热度从指尖失去。
“来了!”
他看到一个人举着捕虫网,蹦蹦跳跳地跑去了,步伐欢快。
“二魄伏矢,小王,你来捕捉!”
彭天察觉到,另一股热度从脚尖散去。
“这飞得也太快了!”
那人也是举着捕虫网,这位是表情肃穆地追上去了。
“三魄雀阴……”
“四魄吞贼……”
在越来越迷糊的意识里,彭天还能隐约听到对话。
“钟庆,既然你知道会这么飞,还用什么捕虫网呢?我们直接用塑料袋把他罩住,不就好了吗?”
“那是万万不行的,现在是法制社会,咱们也得尊重他的人身自由权啊……”
“大家加油捉!好好捉!为了救死这个鬼,为了不让他稀碎,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
彭天在他们的对话里流下了绝望的泪水,不,那个表情已经彻底失控了,现在变成了灿烂的微笑……
“哇,真的好漂亮喔。哥哥们,你在捉什么?”小朋友走过来。
“是小虫子,但是不能给你玩。”钟庆跟他告别。
彭天因为灵魂不稳,能在一晚上看到,带着捕虫网走来走去的鬼,而小朋友也能看到。钟庆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以后要热爱生命,好好交朋友。”
小朋友半知半解地点点头,而钟庆在下一刻,就神色一变。
所有员工看到钟庆的样子,深深吸一口气,他们知道,最关键的时候来了。
钟庆已经接到白琦的电话。对方说:“我已经在亦庄医院等候了。”
钟庆打电话给亦庄医院的孙医生。
这是曾经被朱厌搭救过的医生,钟庆在前几个钟头要求朱延去看望他,快速给孙医生表演了山海神兽与人类之前的切换,科普了阴间的构成。
孙医生给自己打了一大针镇定剂,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设定,明白他人生中第一次,要把一个鬼救死。
一种人鬼紧张地朝亦庄医院走去,钟庆突然想起:“徐亮程去哪了?”
徐亮程正在进入状态,在他身后,像个战地记者一样用手机码字:“稿件的即时性非常重要,我就要现在写出来,我觉得现在灵感爆棚。”
徐亮程:“你来看看,我是不是进步了?我的稿子是不是越来越符合杂志文风了?我觉得我现在不怎么怕鬼了。”
他写到:
【家人们,各位亲爱的活人们、死人们、各位读者老师们,我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我们的身体,是多么宝贵,我们利用它,可以上树,可以上房,可以上天,但怎么可以沉迷上身呢?
我们交朋友,是要多么慎重。好朋友是我们一生的财富。我们可以交同性朋友,交异性朋友,交忘年交,但怎么能和邪神交朋友呢?
如果你沉迷上身,或者交友不慎,请尽快跟本刊联系,改掉这些轻则不雅,重则丧命的习惯。一定要认清现实,不要逃避。求助热线223344445。
注:越早打电话越好,到临头才打,可真的太麻烦了。】
钟庆顿时觉得:招一个知根知底趣味相投的人类编辑,是多么的重要啊。
亦庄医院手术室。
那真是一副很诡异的场景了。
手术台上躺着一位面色铁灰的出马,纤弱的鬼体,他身体僵硬,但脸上带着一抹微笑。不远处病床上则是他已经去世的实体,盖着白被单。
他们只开了一盏普通的小夜灯,身后放了器械架。许多医生静默在旁,除了已经能见鬼的孙医生外,竟然还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阴间医生。
地府从来没有经手过这样的事,一时难以聚齐人力设备,时间又紧张,白琦是迅速召集来阴间医生,在阳间医院救治彭天。
钟庆一言不发地拿着一只袋子,病房的角落里,键盘声噼里啪啦。白琦站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优美的背影。
“准备。”他轻轻说。
这日是阴历十五,透过手术室的窗棂,刚好能看到一轮明月。
月属太阴,有形无光,拥有极盛阴气。23点为子时之初,月亮正巧高悬空中,清幽的月色如水般倾泻而入,阴气抵达最大值。
“开始。”白琦道。
脑外科医生平息着自己的心跳,先从钟庆的手里接过一缕幽光。
“一魄尸狗,主意识。从头部入。”白琦说。
脑外科医生给鬼做开颅手术,打开脑壳,将尸狗混合了硬脑膜缝合医用胶,填入,敲上了封印,合住脑盖。好在给鬼做手术比给人简单,因为鬼是死的,没有细菌,不用做无菌处理,也没有血液流动,不会造成大出血。这硬脑膜缝合医用胶是医生刚才烧掉的。
“二魄伏矢,主命,在眉心。”白琦说。
脑外科医生自觉后退,眼科医生颤抖着上前。手术可以微创进行,把伏矢从眼眶周边打入,彭天的鬼魂有了轻微的挣扎。
“三魄雀阴,喉部。”白琦看着他们。
耳鼻喉医生上前,开喉,把这一魄灌入到彭天的喉咙处,贴上封印。
内科医生、心内科医生、皮肤科医生依次上前,直到最后才是唯一的活人孙医生,他给彭天各处打上阴间石膏,再贴上封印。石膏是白琦在一旁用狱火烧好的。
几个医生站在手术台旁,观察自己操作过的死鬼,直到这时候,才顾得上擦汗。他们是彭天的救民恩人及恩鬼。
“真的很了不起,你们所有人给彭天做了一场这么大的手术。”钟庆佩服,“救鬼扶伤,你们的功德一定会加倍的。”
大多数医生倒没想那么多:“我们生前成天在医院呆着,跟死人打交道,没想到死后也能就鬼,能救死就是好事。”
孙医生没有寒暄,他还在观察着病鬼的状态:“不对,你们看!看彭天的嘴唇与指甲!”
手术过程中,要经常查看患者的血氧,从患者的嘴唇和指甲的鲜艳颜色,可以直观地感受到。方才彭天鬼魂的嘴唇乌青,鬼气十足,现在逐渐转为苍白,甚至有点返红?!
这肯定是不对的!
白琦走上前去,手掌覆盖在彭天的额头上,道:“的确,鬼气不足了。方才在手术过程中,流失过多,不足以黏合灵魂。”
孙医生慌忙问:“这要怎么办?”
徐亮程键盘一顿:糟糕,难道手术要失败了吗?他记得,之前钟庆说,这是一场难度极大的手术,没想到顺利进行到这里,还是……
钟庆沉着地道:“《灵感》员工,现在到了你们献爱心的时刻了……”
所有人:??这要怎么献爱心?
钟庆走出门去,给候在手术室外的鬼员工们打了声招呼,马上,它们走进来,排成一排,伸出手臂,各个拿到医生面前:“抽吧,从我的胳膊里抽出鬼气吧,献给彭天……”
“我我我,我死了10年了,鬼气最足!”
“那我还是意外惨死的呢,我鬼气最厚重!”
“那你们就谁也不及我了,我死了30年,我媳妇劈腿,第三者把我害死的,我这个鬼气最重最浓,还带怨气!”
医生们纷纷咂舌,又由衷感叹:灵感集团的员工,还怪善良的啊。孙医生也没想到还能这么处理,差点儿又摔倒了。
尚小班抽完了鬼气,在旁边唱起了歌:“啊啊啊~只要鬼鬼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地狱~”
出身文学世家的徐亮程相信,自己的哥哥姐姐、姨姑,无论再有多少想象力,都搞不出来这么出色的素材。素材决定选题,选题决定呈现,他鼻尖发酸……写道:一时间,手术室里充满了阴间大爱!
彭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白色的天花板,空空的输液瓶。他想拔掉针管,但是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手,也没有力气扭头。
他懵了一下,晕倒前的记忆逐渐回笼,三魂七魄从身体里离失的慌张与痛苦让他直冒冷汗,正要喊叫,才发现连嘴巴都张不开了。
“你动不了了,因为我们在你的灵魂各处,都打了阴间石膏,下了印……只有这样,你的三魂七魄才能稳固在你的体内。”钟庆平静的嗓音在彭天耳畔响起。
“手术过程中,你大出血……不是,大出鬼气。为了救你,我们还组织了十多位鬼,他们献鬼气给你。足足捐献了6000ml,才把你从魂飞魄散的边缘救回来,让你顺利地走到鬼门关,再回魂。”这回是带着口罩的孙医生说的。
“你当时的嘴唇越来越青,总算是越来越有死相了。而那些捐献鬼气的我同事,面色越来越红润,简直都要活过来了。还好,他们福大命大,终于健健康康地做死鬼了。”这回,是还在啪啪码字的徐亮程说的。
钟庆笑笑:“事到如今,你要不要告诉我们,跟你交朋友的邪神是哪位?它在哪里?”
“如果你不告诉我们,我们就拔掉你的鬼气输液瓶了。”
彭天明白为什么那输液瓶空空的,但是却一直像有东西输进自己的身体了!原来是鬼气。
他惊恐地眨眨眼……眼珠往下看看,意思是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说不了话,你现在就用眼睛跟我们说吧,你可以用眨眼的次数来表达字母在字母表中的位置,把要说的话拼出来。你用英文还是中文?我都可以。”
彭天费力地眨眼,钟庆在旁边用半个小时拼出来:“FuShen is under the bridge of Yindingqiao.”
钟庆:……
“看来三魂七魄是还松动,脑子不太好使,你明明拼FuShen,Yindingqiao xia,我就可以明白了……”
徐亮程看到彭天的眼睛疯狂眨动,心想幸好他被石膏困着,不然他会跳起来打一下钟庆。
得到彭天给出的消息后,钟庆跟其他一行人出发了。
银锭桥在后海。钟庆跟白琦、徐亮程坐车,其它鬼员工飞过去。
徐亮程坐在副驾驶,钟庆和白琦坐在后一排。
白琦打开笔记本电脑,低头处理公务,钟庆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小声问:“白总,那个东西,总归不是真的福神吧?”
徐亮程心想钟庆真是胆大。这个白总一看就职位很高,人家正在办公,钟庆还要这么打扰他?
没想到,白琦停了手上的公务,旋身跟钟庆讲到:“当然不是福神。他一定和彭天存在某种交易,甚至是血契。让彭天对它有天然的臣服与敬畏。由于这个邪神和他结契,才导致彭天灵魂松动,被那么多家仙上身后,出了排异反应。”
“虽然这件事主要是邪神的问题,可我也不太喜欢家仙……”钟庆默默地说。
“你的直觉是对的。家仙本来都是动物,动物始终是动物。这不是我说的,是达尔文说的。这也不是达尔文决定的,是进化论决定的。在草原上捕猎,就算是同类也要抢掠,分一杯羹。”
“当一个人,频繁寻求动物的帮助,显然违背了人作为万物之长的优越。更何况,胡黄白柳灰这五者,就算再通人性,本身自带邪气,如果供奉者不顺他们的意,还会反噬。”
钟庆觉得白琦虽然平日不怎么说话的,但是一旦讲起科学,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跟学长好像。
白琦又低头处理公务了,深色的瞳孔映出电脑里的字。最近几天,钟庆都没有见到白琦,但是他昨天晚上发了条请求,白琦就迅速赶过来了。
就好像回应他之前那句“需要你时都找不到你”,白琦这次很快地来了,冷静地候在手术室,指挥活人医生给鬼魂做手术。
钟庆不由又想起柏寒,有一次他发烧了,趴在课桌上休息。柏寒路过他们班教室,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径自走了进来,用手背测了一下他的额温,就把他抱到医务室去了。
钟庆当时虚弱地问他怎么才来。想闹他,又没有力气。
柏寒说,祖宗,以后不敢迟到了。
事实上钟庆在无理取闹,柏寒要不是路过,根本不会知道。但柏寒却好像真的上了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钟庆快要感冒发烧的时候,柏寒总会提前一天准备好药物。
当时钟庆还笑,说柏寒是不是会算命。柏寒当时无意识说了句,可是还有很多东西算不出来。
车穿过一座高架桥,白琦忽然问:“你昨夜……一晚上这么忙来忙去,那个长得像黑芝麻糊一样的刘平之呢,怎么不帮着你呢?”
“嗯,他在办公室值班,他现在兼职客服。”钟庆说。
“对了,你刚才说达尔文,我能不能采访达尔文?我可以用纯英文对话。”钟庆问。
“他没记忆了,已经投胎到宁夏,现在正在研究如何种出颗粒更大的枸杞子。”白琦说。
钟庆:“有链接吗?我买给之之补补肾肾。”
白琦板着脸道:“研究不太顺利,吃了会肾肾虚虚。你给之之买一斤粉粉底底液液抹抹脸脸,他肯定喜喜欢欢。”
司机:你们年轻人真有意思哈。
前座的徐亮程:……
银锭桥到了。
这座桥在帝都什刹海的前海和后海之间, 因为长得像一个银锭,所以叫做银锭桥,最初建于明代。这是“燕京小八景”之一。
如今游人穿梭于此, 桥两边是酒吧街,到了晚上,民谣、小情歌和摇滚乐会交杂在一起, 七彩的灯光投在水中。
不过,钟庆他们到得太早,现在只有稀疏的游人和本地的老大爷大妈。
钟庆和白琦对视一眼,就绕到石桥侧面,看向桥下……
桥下什么也没有。
“你们找福神?他挪地儿了。”有个老大爷摇摇扇子,问他们。
“您知道他?”钟庆好奇。
“这儿附近的人都知道。我家老太婆都拜,他们每天都抄福神经, 抄一百遍,交给福神,就能换一提鸡蛋。如果真的相信福神,就得去掏干净家当, 结个什么血契,你说这是什么玩意儿?”老大爷说。
“我能看看福神经吗?”这听上去就像在说什么神经病一样, 怎么那么奇怪。
老大爷从兜里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
前几行写着:
“天地玄黄
日月盈昃,
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
“福神是世界的光,跟从福神,就不在黑暗中行走, 必要得着生命的光。”
“你们亲近福神, 福神就必亲近你们。”
钟庆:……这好像是《千字文》和《圣经》的改编结合体。
老大爷:“怎么了?你们找他什么事?”
钟庆:“嗯,有挺要紧的事。不过我得先告诉您, 这个福神是邪神,已经害过一个人了。您以后别让老伴信了。”
“哦哦哦……这样啊?!”老大爷突然情绪激动,“我就说呢,正经人怎么会让人抄经、送鸡蛋呢?这营销方式也太简陋了!”
钟庆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嗯……正经人也可能用送鸡蛋推广的。”
白琦察觉到,也低声笑笑:“嗯,你说得没错。”
后海胡同区,一间四合院。
红漆大门虚虚掩映,露出里面的景象。院子靠东沿供了一尊小小的神像,前面摆放了香烛贡品。
虽然是大白天,可是风吹过时,香烛的火焰竟然不受丝毫影响,看起来非常诡异。
院中的树上悬挂了布条,一缕缕高高垂下,那鲜艳的红色也让人不舒服,给人一种错觉,就像大树留下了血色的泪。
地上摆了一箱又一箱的鸡蛋,一个穿着盘扣中式上衣的法师正在院中候着。
老大妈目不斜视,路过钟庆一行人走进去,交给法师厚厚一叠纸张。那人草草一看,没怎么数,塞给大妈一提鸡蛋。
大妈对着法师点点头,又冲福神像鞠躬:“福神的光芒,永远笼罩着我们……”走出门去。
钟庆还是不明白:“这福神……为什么要给人塞鸡蛋?”
那大妈听见了,上下打量他们一番,发现是个模样端正的年轻人,说:“信福神,得好运。你要不要也写?你交福神经的时候,就说是北沿王翠芬介绍的,这样咱俩还能各多得一提鸡蛋啊……”
徐亮程做出感兴趣的样子:“那是不是,如果小庆做我的介绍人,我也写,我们也能各多一提鸡蛋?”
大妈说:“不,你们现在还是等级1,你们互相介绍只能各得半提,因为你们归在我的团队下,我也能拿到1/4提。如果你们介绍10个人以上,升级,你们就可以拿一提了,而我多拿半提。如果介绍20个人以上,能拿一提半……”
王翠芬怕他们听不懂,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画了一个金字塔结构,说这就是福神的庇佑结构。
王翠芬前两天还在金字塔的底层,在她不懈地跟广场舞老大的宣传下,大家一起抄福神经,现在终于抵达了等级2。
“这不就是传销吗?”钟庆问。
“传销?什么传销?这就是领鸡蛋啊!”大妈情绪激动,“你要是不想领,不要耽误我好事。而且福神是真的会显灵的。他的鸡蛋都比外面的鸡蛋好吃。”
王翠芬根本不信钟庆,一扭脸跟别的信众交流抄经心得了,说晚上睡觉前抄得最快了。
白琦若有所思地道:“抄经、做传销,只是表层方式。这些抄经的老太太也不是邪神的目标客户。这个邪神要人抄经的目的是,迅速扩大影响,再吸收到像彭天这样,甘愿跟福神深入一步,结血契的人。”
自古以来,邪神总有各种各样的传教方法。有调动人情绪的经文,有包装得出神入化的组织者,又有带给人好运的承诺。而这位邪神,想要的是不止财富,还有更多更多……
一波又一波的人来送经了,钟庆他们将信将疑地看着,难道,这种方式真的有用?
“你们……也是来找福神结血契的?这里是供他的地方吗?” 没过多久,有一个年轻人探头探脑地来了,他穿着一身名牌,从皮包到鞋子都看上去价格不菲。
钟庆心思复杂地看着他:“你……才多大,怎么也信这种东西呀?”而且看上去不愁吃穿。
年轻人疑惑:“你不信吗?那来这儿干什么?我圈子里朋友跟我说,他觉得水逆严重,顺手跟福神结了契,后来桃花不断……我就来浅浅求个投资运吧,我最近投资的东西全都爆雷了。”
钟庆还是不理解:“那你知道这福神的来头和全名吗?”
年轻人反问他:“能保佑我就行啦,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就跟有人信耶稣一样,耶稣的英文名能拼出来吗?还有人拜东方神灵,酆都王叫什么,玉皇大帝全名叫什么,谁能说得出呢?”
钟庆:……
还真是,他只知道冥王叫白琦。
他们正说着话,越来越多人凑过来了。听说有人竟然要跟福神结血契,那就都要来围观了。因为,他们都听说,结血契的现场,福神还会显露神迹!
一行人这便进去。
“福神赐福,到者皆有福!”
法师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有着黑红的脸,瞧见一批人进来,知道今天有信众前来结契了,不由露出了笑容。
要知道,只要有人愿意跟福神交好,就必须随时上贡,而他可以从中抽成。今天来的这年轻人,看上去就像是个有钱的主。
他已经帮20多人结契了,也许下一次,就能换个别墅了吧……法师在心里洋洋得意地笑着。
“福神赐福,到者皆有福!”
信众们回应他,稀稀落落做起了合十的动作。
“跟福神结契,成为福神朋友,获得大福气。子孙有福,211、985,事业有福,职位高升,小人避退。咱老年人也有福……”
随着法师讲解,钟庆不由竖起耳朵:老年人也有什么福?
“老年人安度晚年,福神更有冥王朋友,打点冥王,投个好胎,大富大贵……”
钟庆表情空白了一瞬,看了看白琦:……
他英俊的老板:……
“我不知道。”
由于他俩叽叽咕咕,有人捅了钟庆一臂肘:“别说话了,如果福神和冥王被你得罪了,你俩可要遭报应了!”
钟庆:……!
法师怒眉一挑,接过年轻人的贡品。这人群里霎时寂静,再不会有人敢说话了。只见他摇起铃铛,在供桌前跳跃,颂念经文。
也不知为何,香烛火焰在一瞬间大盛,蔼蔼的烟雾里,钟庆竟然看不清周旁人的面容。
只有……
只有轻轻的叹息……
而白琦轻轻伸过手来,捏了捏他的掌心。
几息之后,法师的经文念得越加癫狂。
他大喊一声:“福神来了!滴血,结契!”
这就是整个法术的高潮部分了。那年轻人被引到供桌旁边,他双颊泛红,两眼激动,“哪呢,福神在哪呢?”
法师:“我等福神的正身,岂是你们凡人能看到的?”
钟庆向前挤了挤,终于看到一团模糊的雾霭。白琦也领着他,向前凑近了些。
两个人见到“福神”的样子,看了一眼后。
他:……
白琦:……
在年轻人滴血之前,白琦冷冰冰地道:“呵,福神?”
“跟他结契?他之前害了十个人上吊,还间接导致一个人魂飞魄散。”
他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去。
“什么人,在福神面前放肆?”那法师怒道,“福神是神圣的,我们多少人呕心沥血,才能请到他,让他显出一丝圣迹!跟我等凡人结契,做朋友!”
“轰出去!我们好不容易看到福神显圣。福神光辉荣耀!怎么能是这种凡人造谣的?”信众们说。
“慢着,别急,别动,我们还真跟他有朋友关系……”钟庆哭笑不得。
“谁跟你是朋友?”那法师冷嘲,“这里还有谁认识你。”
“我们是这位,福神朋友的朋友……”钟庆推了推他那副金丝框眼镜,“自然了解福神的所作所为。你们这福神吧,的确可能在短时间内给你们交来一部分好运,但实际上它带来的是邪气啊,它是赫赫有名的邪神啊!”
法师又嘲:“你们是彭天的朋友吧?那出马仙遇到什么倒霉事了?要怪在福神的头上?”
狂风更加剧烈了,钟庆被吹得咳了咳。在旁边人眼中看来,是真的要遭报应了。
多说无益。周围的信众俨然要把钟庆他们挤走。
白琦看了钟庆一眼,钟庆立马领会了,他又往上走前一步,很程序化地对着供桌前凡人看不到的“福神”说道:
“我们是三皇姑的朋友。”
所有人:……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一落,这狂风忽然停了。
不止如此,袅袅烟火,也淡去了几分。
法师心一惊:怎么,这几个人能看到福神?他们说的是真的?这个叫三皇姑的又是什么?
法师不由凑过去,只听到空中一道嗡声嗡气的声音。
“哦,竟然是远方的朋友。三皇姑最近怎么样了?”
钟庆睨着它:“自从你离开以后,三皇姑一直在找寻你。你犯了那么大错,难道就此逃避吗?还要犯下更大的错?”
山魈,又叫做山精。
唐朝奇谈的搜集者段成式认为,它“力负千金”,“作人言,如鸟声”,可以预知生死,饮用它的血,还可以让人看到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