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头发,戴云川语调里带上一点无奈:
“如果你觉得,这些签名,公章都是P的,那,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你去问你先生,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了。”
这种荒谬的事情在没有确定真伪之前他怎么可能开口问陆思榕,或者说他害怕去面对陆思榕给出的回答,如果陆思榕真的回答说确有其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颇为混乱的脑子让他想不了那么多,白天切身实地感受到的幸福和现在听到的荒唐之事像是行星碰撞般在他脑海里产生巨大回响,下意识地就表达了拒绝:
“不!不......我不可能去问他......”
“那就这样吧,”戴云川站起来向他走进,他身体自动做出反应想往后推,却发现自己已经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退无可退。戴云川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我只是说想让大家把手机拿出来,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我明天去把纸质报告拍给你。”
江方野的礼服是没有口袋的,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此刻他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为自己似乎不用面对一些事情感到庆幸:
“我的手机不在身上。”说着他拍拍自己大腿两侧一般是口袋的位置, “我这里没有口袋,放不了手机。”
戴云川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从自己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上自己微信号和电话号撕下来递出去。
江方野看起来不想接,他硬是塞进了对方披着的大衣口袋里:
“这里有我的微信号和电话号,希望你明天联系我,嗯?”
江方野摩挲着大衣口袋,含糊的嗯嗯了两声然后问:
“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戴云川露出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笑,看的他更加心烦,往大门方向指了指下了逐客令:
“请走吧,不送。”
目送着戴云川离开,江方野在凉亭里缓缓坐下,抱着胳膊发了一会呆。他也说不好自己在想什么,刚刚听到的东西在他看来就像天方夜谭。市面上现在真的有这种能促进人二次分化的药了么?就算真的有,他想不通陆思榕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么早就开始计划这件事。
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表情,他往回走,推开主楼的门。大厅所有的装饰都被取下,今晚轮班的佣人在短时间内将所有东西恢复原样,好似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江方野提起裙摆,拖着缓慢的脚步上楼梯。先是回自己房间把礼裙换下来,小心翼翼地挂好放进衣柜里,随后快速地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他一直在纠结大衣口袋里那张写了戴云川联系方式的纸片要不要丢掉,纠结了一番还是留下来,压在了枕头底下。
一切都收拾好,他推开了陆思榕的房间门。他心里其实多多少少祈祷陆思榕已经睡了,毕竟自己和戴云川聊了也不算很短的时间。可惜事与愿违,他推开门的时候对方正借着床头灯看书,见他进来后便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怎么和负责人讨论了这么久,过来。”
江方野想着自己脸上应该没有浮现出奇怪的神色,露出一个自认为是正常的微笑走过去在一边躺下,侧身看着陆思榕:
“就是一些很小的细节说要确定一下,又拉着我重新算了一遍所有的费用,像是怕我们不给钱似的。明明定金都交了一半,怎么会亏欠他们的。”
可能是他神情看上去很认真,陆思榕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怀疑。只是把他搂进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半晌问他:
“开心吗?”
江方野想,如果没有今晚戴云川突然的打岔,他一定是开心的,毕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就好像攀登高峰的人突然看见峰顶一般,那种满足和兴奋从大脑里猛地冒出来,很难用语言去表达。但是戴云川说的事如今让他心神不宁,好在对方笼罩过来时身影在他脸上投下一片灰暗,应该看不出自己脸上的异色。
挣扎一番,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黏糊住了一样,挤出一句回答:
“开心。”
“明天上午要是还想和陆思橞和陆思枷玩一会就去吧,毕竟明天下午就回新房,只是你找时间把要收拾带过去的东西都好好收拾一下。”陆思榕看起来并没有发现怀里omega的僵直,自己说着: “现在先睡觉吧,两个人都累了一天了。”
“好,好的,晚安。”江方野平躺着,摩挲了一会手上的戒指,开始强迫自己必须马上睡着。可是压在他房间枕头底下写了戴云川联系方式的那张纸时不时出现在他眼前,对方说的话萦绕在他耳边,像是要把他拖入深不见底的黑色浪潮。
[江先生,你好]
早上起来回自己房间洗漱完,江方野躲在浴室抓着写有戴云川联系方式的纸片,纠结了很久,刚手抖着输入对方微信号,下定好大决心般点击了添加,戴云川很快便通过并且发了问候过来。
江方野惊得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敲门声和陆思榕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
“快点,收拾好就出来,现在开过去不堵车。”
“哦哦,好的,马上马上。”顾不得立刻回戴云川消息,他把写了对方联系方式的纸片撕碎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把戴云川的消息提示设为静音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起身最后检查了一遍东西。
他们这一次离开陆家庄园,下次再回来应该就是春节了,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每年都是这样。离开一直成长的家庭好像变成了结婚应该付出的代价,而他为了幸福付出的第一个代价是离开一直养育他的孤儿院。他在孤儿院生活了10年,在陆家庄园生活了12年,如今收拾好行李要去往下一个地方,一个真正算是他自己‘家’的地方。
要带去陆思榕送他的婚房的行李,最后大包小包收拾出来了三个大箱子一个背包。他在自己房间里翻出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陆思榕送的第一份生日礼物----那个项圈。
当时找了很久,最后在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开所有没丢的学生时代的校服,项圈就完好无损的放在最下面,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像刚买的那般崭新。
陆思橞和陆思枷每年给他写的生日贺卡也被翻出来,一同放进了行李箱。放进去之前他每一张都打开来看过,陆思枷从第一年还有几个字不会写歪歪扭扭的拼音,到后面会用英文写happy birthday,写的内容也是越来越长。
行李箱里还装了他从小拿来装钱的玻璃罐子。里面的钱在上次为了还陆思榕承担的住宿费已经被他全部拿出来存进银行卡里,又转给了陆思榕。如今这个罐子里面细细碎碎塞了一些硬币,外表有一些细微的划痕。
江方野是个念旧的人,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带走的东西全部塞了进去。当陆思枷帮他提着所有行李下楼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陆思榕紧皱的眉头,听到他抱怨的话语:
“这些,里面都是什么?”
“额,这里面,是,衣服......然后这个箱子,是一些我觉得要带走的,万一有的时候我想看一看翻一翻就不用回来,比如同学录什么的......”
“衣服?衣服去那边再买不行么?你不是喜欢网购,随时随地都可以买?”陆思榕起身站在他的行李箱边每个提起来掂量掂量, “其他东西你......”
叹了口气,他也不是不知道江方野的性格。要不是车的后备箱放不下,对方可能会把整个房间都搬过去。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对着陆思枷挥了挥手:
“帮你哥把这些东西提到车上去。”
江方野想帮陆思榕提东西,看了半天发现对方像上周到庄园那样,依旧只有当时带来的那一个小箱子。等车开起来,庄园在身后变得愈来愈小直到看不见时,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你没什么其他的需要带走么?”
陆思榕把遮光板放下来,简单地回答:
“没有。”
陆思榕像是止住话题的样子,一直看着面前的路。江方野偷偷瞥了眼,对方这几天一直戴着婚戒没有摘下来,他心脏有种撕裂感,犹豫了一会,试探性地开口:
“如果我还是beta的话,就不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吧。”
此时正好是红灯,陆思榕踩下刹车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回前面。江方野说完也有点后悔,自己是有点冲动了才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说出口以后不知道该怎么挽回。想着陆思榕要是不回答也就罢了,但是在红灯倒计时变成0的时候,陆思榕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你不想成为omega吗?”
车快速地越过停止线,江方野被带着往后猛地一靠。下意识地抓住车窗扶手,赶忙回答:
“我,我只是感叹一下,因为在我这个年龄,再二次分化,听说是很少见的情况......”
“听说是很少见的情况?你听谁说的?”
“......就是网上的人说的,之前刚二次分化那段时间我有点惊慌,就在网上查了一些相关资料什么的......”江方野在副驾驶座上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子,一开始冲动之下说错话也就算了,后面要解释看上去像一步错步步错。
他怕陆思榕再问下去自己会说漏嘴,打哈哈说着自己中午没睡好太困现在想补眠,紧紧闭上眼。
到新房终于可以喘口气休息的这一刻已经接近傍晚,他们随便点了一家外卖吃了就回到主卧准备休息。这时江方野终于想起自己一直没看的微信,点开来除了陆思橞和陆思枷在他们三人小群里发了一些婚礼精修图以外,戴云川发来了许多条消息。
他看了眼侧躺在一边还在玩手机的陆思榕,拿上手机去了厕所。靠在洗漱台边深吸了几口气,强装镇定地点开和戴云川的聊天框。
[图片]
[图片]
[定向分化-verse39药物介绍.PDF]
[江方野诊断记录.PDF]
[这是我这里有的文件,其他应该有一些在我的同事那里,不过我已经办理离职一段时间,因此不好再向他们索要。但是我觉得我发给你的东西已经能证明当年车祸后,你的腺体损伤根本没有到需要吃药治疗的地步,开给你的药也是促进二次分化的药。]
前两张图片是戴云川和陆思榕的微信聊天记录,他把定向分化的药拍给陆思榕看告知对方自己开了这个药,又再三叮嘱这个药可能会出现副作用,最好不要一分化就完全标记。
药物介绍里面的药长得和他当年吃的所谓的腺体治疗药一模一样,明确地点明了药物存在的副作用,相关成分,以及剂量。
而诊断记录表明,当年他腺体被车玻璃碎片划了一个7厘米长3厘米宽的伤口,但伤口不深,只需要换药缝针即可。诊断记录最下面是戴云川和其他几个主治医生的签名,以及医院的公章。
第49章 录像带和文件夹
所有文件证据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下江方野没有办法再哄骗自己陆思榕什么都没有做,这些文件给他判了刑。
江方野攥着手机,脑子乱成一团。他要去和陆思榕对峙吗?他都没想好说什么,是直接问陆思榕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还是陆思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峙以后又怎么样,从内心深处讲他不可能也不愿意离婚。那如果什么措施都不采取,他都能想到在对峙以后陆思榕是怎么想的。
肯定觉得他好笑,带着一种不自量力的冲动想要从alpha手里和心里乞求一点爱,最后像往深不见底的湖泊投入一枚小石子一样,溅不起任何水花。
他还在浴室胡思乱想着,陆思榕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江方野,你在厕所呆这么久?”
一句话惊得他手机掉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砰的一声。陆思榕似乎以为他把什么东西打碎,又问了一句:
“你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赶紧把手机捡起来,江方野装模做样地按下马桶冲水键,同样隔着浴室门回答:
“可能中午外卖吃的有点急,肚子有点不舒服。刚刚手机掉地上了,没事没事。”
他打开水龙头,让水声传出去误导陆思榕认为他在洗手。趁这个间隙快速地回复了戴云川
[我知道了,你需要多少钱?]
等了一会,戴云川可能没在看手机并没有马上回复他。于是他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随便洗了洗,打开浴室门的同时装模作样的在身上擦了擦。他能感受到陆思榕瞥了他一眼,但是没说话。
戴云川不知道去干什么,两天后才回复的他。这两天江方野觉得自己做什么好像都力不从心,无法集中注意力。
第一天复工他把所有喜糖分给同事后毫不意外地收获了几句祝福,还有几个女孩子说他结婚那天穿的婚纱好好看,问他在哪家店定制的,如果自己经济实力够以后结婚了也想买差不多的。要是之前听到这话他肯定会很开心,现在他只觉得难受,又不好给对方摆脸色,因为这些同事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群众,只好扯出个笑敷衍了几句。
然后接下来的工作他就闹了个乌龙。楼下采购部新招的一批实习生让HR确认一下名单和薪资,江方野做事的时候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他核对名单时阴差阳错的把没通过面试的几个人放进了确认名单里。当天采购部就上来质问说为什么收到面试通过短信的实习生名单超出他们所需要的人数,HR经理核对了以后才发现是江方野这边出了问题。
可能是看在他和陆思榕关系的份上,HR经理并没有责备他什么,而且从时间上来说他还是实习生。只是这么大一个篓子江方野自己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从而导致做事更加心余力拙。偶尔去茶水间倒水他都能因为发呆然后水溢出来了也不知道,还是旁边同在茶水间的同事一声惊呼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杂物间拿了拖把和抹布,苦笑着打扫了卫生。
下药这件事让他烦躁,依旧没想出来怎么应对让他更加烦躁。这些情绪又不能表现出来,他不想把负面情绪传染给什么也不知道的同事,也不想让作为当事人的陆思榕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每天像是在自我拉扯,他甚至有想过不要再去纠结这件事,反正都结婚了陆思榕也不可能再去找其他人。
可是又觉得不甘心,他想要的是建立在喜欢和爱之上的婚姻。
戴云川回复他的时候他正捧着自己的玻璃杯,一个人躲在茶水间角落里的位置坐着发呆。现在是休息时间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坐一会应该也没什么,只是这个杯子也看着他着实烦闷----这是刚进入公司那段时间他去买的,和陆思榕是情侣款,陆思榕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有一个蓝色的,他这款是白色。
对方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字数,这倒是超乎江方野的意料,他以为戴云川会索求一个超出他承受能力很多倍的数字,而他也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现下对方提出的数结婚收的钱拿出一部分就可以填上,此刻江方野真庆幸当初陆思榕因为看不上这点份子钱于是把钱全部交给他随意使用。
左右看了看确定角落的位置就他一个人,低下头赶紧给戴云川发去消息
[你确定这个数?]
戴云川这次回复的很快
[这个数足够了。]
[这是为了补陆思榕没有给你转账的这两年,还是?]
[呵呵,是所有的,我不会再向你多要其他的。]
江方野咬着大拇指指甲,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着台面。想了想,再次快速打字
[我需要你的保证。这一次过后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两个,你不会再向我们两个其中任何人要钱,也不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你这些证据要不全部销毁要不你自己好好拿着,别给除了我们三个之外的其他人知道。]
戴云川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好一会,发来消息
[可以。你需要怎么样的保证?反正我可以在这里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扰你,这些钱还有之前陆思榕给我的已经够我在国外享受荣华富贵好一会了,我就只是想要回这两年他不肯给我的而已。这些证据在我收到钱以后会全部销毁,我可以给你拍视频。]
[行,我把所有钱转给你。]
他把戴云川需要的金额给对方转了过去。等待对方回复的空隙他又开始焦躁地坐在位置上咬着大拇指指甲----这是他最近才发现自己有的毛病,一焦虑就会咬指甲,而且通常都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咬了。
好在戴云川回复的很快,先是一句[谢谢],然后给他发来了视频,是所有证据销毁的录像。虽说江方野不是很相信在这个科技时代,把一个文件拖到垃圾箱里再点击彻底删除就没办法恢复,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选择相信。
戴云川没一会又发了个定位,是国外的某个地址。
[几天前我已经出国,不必担心我会再度出现。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江方野回了个[你最好是],犹豫片刻,点进戴云川的个人信息页选择了删除。然后站起来洗了洗杯子,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到工位,继续工作。
这几天为了不让自己多想,他接了许多一开始并不需要他负责的工作。这件事自然而然也就传到陆思榕耳朵里,在不久后下班坐上对方的车一起回公寓时,听到旁边的人问一句:
“你不满意我们的婚姻?”
“怎么可能?”江方野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很快地做出了回答。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此刻被问到时心跳出奇的平稳,只是手心微微有点出汗。
毕竟他没有办法预测自己给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回答以后,陆思榕会说什么。
“我说过不喜欢你对我说谎吧。”
他能感觉到陆思榕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他,无比庆幸对方选择了在车上跟他对话。如果是在家里,睡前在床上,他一定会比现在局促的多。视线依旧投向窗外,片刻后他解释着:
“真的没有。我也说过过去这两年我一直期待的就是你跟我求婚,我们可以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我又怎么会对这段婚姻有意见。”
这话半真半假。
他对婚姻没有意见,因为对方是陆思榕,是他喜欢了有一段时间的对象,是他曾以为会无疾而终的暗恋能获得的最好结局。
他对这段婚姻其实也有意见,因为他没有办法再蒙蔽自己说陆思榕有在喜欢他,而不是真的在养条狗。
“从庄园回来到现在,6次你做饭没放盐,1次放了过量的盐;3次在书房坐着发呆问你在做什么就说什么也没有只是单纯地放空自己的思绪;在工作上一直没出过错的你一上来就犯了上次采购部那种大错误,并且从不加班的人开始申请加班以及更多的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
话说到这里时车子也正好开到别墅大门不远的地方。陆思榕将车停边熄火,解开安全带后半靠在方向盘上看着并没有转过头来的江方野:
“你这些表现都是在我们结婚后才出现的。如果说你的状况百出和婚姻没有关系,那你最好给我一个我能相信的解释。”
歪着头想了一段时间,沉默在车内蔓延。陆思榕在一边展现出了十足的耐心并没有催促他,只不过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我看你能编出什么新花样’。思绪像打结的毛线球一般难以整理,不过江方野还是尝试着给出一个希望对方会相信的说辞:
“如果说这些和结婚这件事没有关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我对这段婚姻确实,真的真的没有意见,我可能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角色的转换。我是期待和你结婚,但这天真的到来,并且我享受了当时婚礼的快乐以后,伴扑面而来包裹我的也有无尽的空虚。”
“我有的时候会想这些是不是真的,”咬了咬嘴唇,他鼓起勇气转过头和陆思榕对视,
“我真的是在结婚的那一天才突然反应过来,当年那个在孤儿院,穿着洗到发白硬挺牛仔裤的beta小孩能想到以后他会有这么一天吗?答案肯定是不的,所以你就当我后面这段时间,我犯的错误,我的呆愣,都是繁华过后的那种虚无感吧,或许我还是觉得不真实,因为刹那间的事无法永久体会和保存,只能反复在脑海里回忆。”
刚刚说的话内容倒是都没有一点虚假,是他过去两年偶尔会思考过的事,只是用在回答陆思榕之前提出的那个问题上就变成了说谎。像是为了缓解车内再次出现的沉默,他笑了一下:
“其实我都不知道我做菜忘记放盐了,下次你要说啊。你不说然后全吃了,我还以为我做的和以前一样呢。”
和陆思榕视线交汇了一会,他率先移开了目光。从对方的眼神和神情他看不出来自己这套说辞有没有被相信,身旁只是一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无法判断陆思榕是否生气。
没过一会,他听到陆思榕哼一声,然后回答他:
“昨天证都领了,还没能让你安心?”
说到这里江方野又想起被他收到衣柜最底下,拿一沓厚衣服压着的那两本证件。红色的钢印,红底的证件照,两个人的身份信息就这么印在结婚证里,信息栏还写了97%的匹配度。这些颜色和数字刺得他眼睛发痛,当时怔愣地看了一会便塞进了衣柜的最底层。
他机械般点点头,没再回答陆思榕的话,只是望着窗外的风景。
搬到新居去以后才上了没多久的班,下班这条路还不是很熟。他脑子胡思乱想了一堆东西,一会想他自己开这条路行不行,一会又想明天周末要整个周末都和陆思榕呆在一起,自己是不是应该给自己找点事做,让忙碌充斥着大脑,自然就不会想太多。
好在周六一大早陆思榕就出去了,说是有几个开发商邀请他去靠近郊区的地方打高尔夫。不用面对陆思榕在家的尴尬以及自己强装出的镇定,江方野松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按照昨晚计划的那样在家里搞一次大扫除。
这间新房小别墅有两层,房间也多,做起卫生来肯定需要消耗很多时间,他确信这是一个让他不那么痛苦,可以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同时也觉得做完卫生以后的劳累能够帮助他快速入睡,搬到新居后的这一个多星期晚上他都不出意外的失眠了。
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挑床的人,那失眠的原因只能是最近知道的这些事情,以及看到的各种各样的文件。他在床上又不敢辗转反侧,怕惊醒睡眠很浅的陆思榕。于是硬生生地平躺着,听着一边alpha均匀的呼吸,像是和陆思榕确定关系那天一样睁眼到天明。
一晚上好几个时刻,他想到过去和陆思榕相处的一些瞬间,都像是被人扼住呼吸一般想流泪。
因为之前几年和陆思榕同住的那个校外公寓他也经常做卫生,这一次大扫除也算是得心应手。他的习惯就是先扫地拖地后擦灰,而且擦灰的话书房一定留在最后----因为架子一格一格的太多,他看得心烦。
下午起床他继续着上午没完成的部分,其实就只剩最后的书房。可能是因为刚搬过来,书房偌大的红木桌子抽屉里没放什么东西,他一层一层拉开把里面为数不多的东西拿出来,仔仔细细地擦着,这才发现书桌最下方第三层抽屉是两层,底下还有个暗格。
暗格里东倒西歪的放着好几盘录像带,他拿起来看了看,上面贴的标签写了时间和地点,最早的时间点可以追溯到他上高三那年,最近的时间点到两个月前;后面跟着的地址大部分备注是宿舍,还有一些是客厅/卧室/宿舍。
光碟下面是大概3厘米厚的一沓文件,文件封皮上是他当年车祸后住的医院名称和科室。
因为短暂忙碌而抛掷脑后的胡思乱想再次涌现,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他感觉自己应该知道带有医院标识的这沓文件是什么,一定和所谓的定向分化的药有关,不然陆思榕不会把这些资料单独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要打开来看吗?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刚显现,就得到了内心肯定的回答。这对于他来说几乎和自虐的表现无疑,可是这个时候他似乎觉得自己可以再痛一点,痛到没知觉,才会鼓起勇气问对方到底怎么看待自己。
文件前面三页是他当时车祸后骨折的X光片解析以及腺体伤口的照片,比戴云川发给他的还要更详细些。
当年车祸醒来后他的脖颈处就一直围着纱布,没有见过伤口的具体模样,更何况要是为了看伤痕还得拿个镜子在后面对着,或者是把手机镜头往后放,他嫌麻烦就一直没管。
听戴云川一口一个对当时身为beta的他没有什么影响,他还以为没什么,但7×3的红黑色疤痕直接以照片形式出现时还是感觉到后颈处有点痛,一只手拿着资料,一只手不自在地伸到后面去摸了摸。
要是当时标记去除手术做了,可能会留下大小差不多的疤痕,只不过应该没有这么鲜血淋淋。
他又想,当初陆思榕看到他的伤疤在想什么?那个时候他高一15岁,陆思榕18岁。陆思榕会有一瞬间的心疼吗,还是单纯地在为有机会让他吃药而感到兴奋?
当时他和对方都在说些什么?
他记得醒来的第一天看到陆思榕的时候就和他说对不起,然后陆思榕问他错哪儿,他说自己不该乱跑。后面住院的这段时间陆思榕都有抽空来看他,那个时候他还因为对方总是要在大学和医院所属的两个不同城市来回奔波感到抱歉,现在想来对方完全不是出于照顾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能否成功让他服药。
文件夹后面几页是江方野车祸后每年两次的体检报告。和戴云川说的一样,体检报告上只有关于他腺体的数据,下面是一串他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和数字。他大概理解了一下,应该是说他的腺体在正式分化成为omega的腺体,能够散发信息素以及感知信息素这个过程中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