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万、十三万五千、十四万、十五万……直到突破了二十万积分才缓缓停下来。
楼西尘：……什么情况？
系统小声说：【仇恨值, 仇恨。】
楼西尘懂了。
他看看在场的一千四百多暴徒，原来是自己强制要他们工作的一番言论给自己拉足了仇恨, 也带来了满满的积分。
这简直是……棒极了。
就让社畜的仇恨来得再猛烈一些吧！
安排好一切，遣散了一众暴徒之后，已经是自由城的后半夜。这一日就快要结束, 楼西尘站在明亮的街道上伸了个懒腰，仰头看向天空。
红棕色的流云缓缓飘过, 自由城当中仿佛永远是圆月，皎白的光芒圣洁地降临人间。
被分配到各个街道的暴徒们忙碌起来。
但是今夜，应该是自由城到今天为止最安静的一夜。
对面的墙壁上攀附着杂乱丛生的藤蔓，被人拿着铲子清理掉。
一边的花坛旁有个暴徒双手握着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杂乱的枝叶。
道路上传来扫帚扫过柏油路面的声音，外面的城市热闹地忙碌起来了。
云星越出神地看着洁净玻璃窗外的街道景象，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掌，直到掌心传来轻微的刺痛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云星越仿佛已经变得不认得自由城了。
这个隐秘的罪恶之都，无主的城市当中唯一被认可的便是罪恶和欲’望的发酵。他作为一开始进入自由城的一批人，不可否认，最开始云星越是想要试图改变的。
但是当他试图那样去做了之后，才知道改变是多么艰难。
自由城的存在原本就不是为了创造另一个秩序掌控的都市，在现实社会当中，平稳的运行和不断的发展是被印刻在所有人基因当中，所有在社会当中生活的公民必须都要为之前行。
然而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自由”。
直到自由城的出现。
仿佛是一个滔天的谎言被揭开在所有人眼前，秩序哪里是必须要存在的东西，所有人在这里生存也完全不必被管制。所有陆续来到自由城这个新世界的人，从一开始的谨小慎微很快便开始放纵欲’望。
没有法律，没有约束，谁能够阻挡他们想要去做什么。
许多年前，云星越在自己人生当中唯一一次手中沾染血腥，但是显然无济于事。鲜血是最无能的，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原本以为自由城的状况无法改变。
直到楼西尘的到来。
短短几日，自由城变成了他想象不到的另一副模样模样。他所不敢想象的变化，一点点全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真期待啊，楼西尘还会带来什么呢？
多么奇怪的一个人。
……奇怪，又可爱。
云星越收回望向外面的目光，余光看到前方货架上的镜片却猛然愣住了。
他愣愣的抬起手，摸了摸嘴角。
那一抹笑意全然没有阴霾和伪装，仿佛带着无尽温柔的春风，柔和而清晰。
他看着镜片当中的自己怔愣半晌，又逐渐收起了笑容。
今夜的自由城是很不平凡的一夜。
可是尽管如此，这一夜也将要结束了。
楼西尘在回去小楼超市的路上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在临走时对云星越做了什么。
……糟了。
他临走前是不是……亲了云星越一下？
楼西尘不禁抬起手，指腹摸了摸唇，仿佛还能回忆到当时对方侧脸的触感。可能是因为面容伪装的原因，皮肤不带什么温度，可是却柔软异常。
……原来用嘴唇触碰活人的触感，是与其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楼西尘颇感觉新奇地轻咬了一下下唇。转而又想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太过于冒犯了，毕竟在这个社会当中，再好的朋友兄弟也不会进行拥抱和脸颊亲吻，因为在这个社会的法律条例当中，亲密是一种罪过。
他仿佛耳边还响荡着云星越语气没有波澜的一句话——
“你想犯罪？”
楼西尘赶紧摇了摇头，把奇怪的一种念想从自己脑中驱赶出去。而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一种让人不悦的视线。
楼西尘一边眉头轻轻挑起。
他甚至脚尖都没有转动，就那么淡然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开口说道：
“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杀我？真是可惜，如果你叫做零零七的话，我说不定能够多给你一些耐心。”
隐没在楼西尘身后较远地方的巷道阴暗处的零零一走了出来。
楼西尘轻嗤一声，转过身。
对方看着他的目光贪婪而蠢蠢欲动。
楼西尘只是清淡地扫了他一眼，“有何贵干？”
他看见零零一的掌心出现了一抹火光。
“来杀你。”零零一说道。
楼西尘真正来了兴趣。
虽然这里的异能和自己所认知当中的大不想同，但是想来异能类型与自己认知当中不会相差太多。因为每个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是有承受限度的，所以对于人体来说，总是提升潜力类型的异能能容易获得，所以拥有速度、力量、五感异能的异能者会占被赋予异能者中的大多数。
而零零一的异能似乎是火。就算放在末日当中，火系也是很强的一类异能了。
那么在自由城的异能，和在末日当中的异能，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之处呢？
楼西尘的思考实际上只是短短一瞬。很快他重新看向前方的零零一，并且抬起手冲对方勾了勾手指。
“用你的异能，来杀我。”
零零一目光沉了沉。
他面上露出一个半是血腥半是激动的笑，掌心倏地燃起烈焰，快速朝着楼西尘冲来。
楼西尘脚尖微转，轻巧地一转身，火焰扑到他身后建筑的墙壁上，像一个哑炮一样倏地熄灭了，而被攻击到的墙壁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楼西尘：“……？”
他目光略带怀疑地上下打量零零一一眼，犹豫道：
“你……没吃早饭？”
零零一的全部关注都在楼西尘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攻击竟然并没能在墙壁上留下一丝痕迹这一点，下一道攻击很快又朝着楼西尘袭来。
楼西尘有些好奇。
他这次没有躲开，甚至还主动伸出了一根手指去触碰近到身前的火焰。火焰灼痛了手指，楼西尘轻轻“嘶”了一声，运转异能快速治愈了被烫出来的水泡。
——好吧，不是哑炮，这火异能还是很有攻击性的。
而此时零零一的身形也已经逼近了楼西尘的近前。他手中出现了一把带着干涸血迹的长刀，利刃掀起风朝着楼西尘砍来。
楼西尘轻轻皱了皱眉头，“不要用这么脏的东西来靠近我。”
他微微侧头，躲开刀刃，随即侧身，屈膝踢到零零一的手腕处。对方手中的刀柄不受控制地脱手而出，楼西尘又是一个飞踢，力道沉闷地落到零零一的胸口，他捂着胸口重重摔到几米远的地上。
楼西尘站定后轻巧地理了理衣领，弹了下手指，“杀人呢，不是只有用蛮力的。没有丝毫技巧，之前那些暴徒死在你手上，真是冤枉了。”
零零一没有继续使用异能，楼西尘估计对方的异能差不多已经完全用尽了，新得到不久的异能尚未能彻底改变人体的潜能，两击想必已经是零零一的极限。
而楼西尘斜睨了零零一一眼，没有继续下杀手，而是转身走了。
楼西尘现在有需要验证的问题。
他现在需要回到小楼超市，找到云星越。

第三三章 第二种异能
外面的风波似乎都完全撼动不了云星越丝毫, 楼西尘隔着一面玻璃门看见超市内暖黄灯光下柜台后的云星越的身形，莫名觉得对方像是一个贤惠的老板娘。
他被这个形容给逗笑了，低哂一声, 推开了门。
里面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楼西尘大概是这个时间回来, 没有抬头。直到楼西尘手撑柜台一跃, 来到了他所处的狭窄的柜台之后, 坐在了他身边的圆凳上。
云星越微微侧头。
楼西尘单手撑着下巴，正目带笑意地看着他。
“你知道很多, 关于中心城，关于异能, 对吧？”
云星越神情微愣。
楼西尘一直都在关注着云星越的任何细微表情。察觉到对方一瞬间的怔愣, 他霎时间收敛了所有表情, 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 整个人变得锐利起来。
“有些谈话，只有一次就够了。云——或者说, 十一先生。”
云星越终于抬眼看向了楼西尘。可惜此时对方眼中没有平日惯常的笑意。
他仿佛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身上带着沉敛的攻击性。“很多话不需要明说，该明白的都会明白。我不去计较你隐瞒身份和面容待在我身边是有什么目的和打算，但是不管怎么样, 关于自由城的一切, 我想要什么答案，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的。”
楼西尘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了, 他早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懒得揭穿和追究。
“既然如此，”云星越放下手中正在忙的事, 拿出了同样交谈的态度，“——想必也没有什么比自由城还要更适合谈话放地方了。”
“不可否认, ”楼西尘目光当中带着锐利的打量，“那么就先从第一个问题说起。”
云星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抬手在面上一拂，将面具收进了系统面板当中。属于云星越原本的那张俊秀面容显露出来。
“在自由城当中，我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真实相貌。不只是为了隐瞒你，实际上，我并没有刻意隐瞒你。”
楼西尘对上云星越的视线，那双好看的琉璃一样的眸子中没有波澜，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他所预想当中被揭穿的羞愤、警惕怀疑，全都没有。
倒是显得楼西尘更凶了起来。
楼西尘定定看了云星越的眼睛两秒，倏地扬起一个笑容。方才的沉冷气氛一拂而去，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早知道你没有刻意瞒我，毕竟若是你有心隐瞒的话，那么伪装技巧岂不是显得太过拙劣了些。”
云星越继续说道：“至于我伪装的原因——在现实社会当中，我作为中央区公民，需要进行的工作和赋予的权限数量每日不可计数，见过我面容的交接公民也有很多。自由城在这十年中吸纳了不知道多少执行者，但是，我来到自由城八年时间，却没有遇到过第二个来自中央区的公民。”
楼西尘微微直起了腰。
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每一位中央区的公民都与社会最中心的运行程序交接，和至高的控制智能海婴相联系。每一位中央区的公民，他们所负责的工作职能都是中枢性、并且几乎无可替代的。他们需要时刻保持精准的计算和判断力、绝对冷静和理智的执行力、没有半点杂念的工作信念，最最重要的，必须绝对地信奉于这个国度的制度和模式。
中央区，是最不被允许存在反叛的地方。
中央区的公民，是最不被允许存在反叛的人。
楼西尘甚至此时心中涌起对于云星越深深的佩服，中央区对所有精英时刻处在中央智能的监控之下，还有密集的关于工作信念的测试，他无法想象云星越是怎么坚持了八年还没有被发现。
“所以，”楼西尘道，“最好也不要让自由城的其余人知道，这里有中央区公民的存在。”
云星越点了点头。
“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自由城的中心城，你若有什么想要问的，我或许可以为你解答一些疑惑。”
“只有一个问题。”楼西尘道，“异能和中心城有关系？”
“没错。”云星越微微抬手，腕上细细的银色手镯迅速变换着形态，只在一呼吸间便至少变换了上百种。楼西尘被炫目的银色金属流光看的目不暇接，而云星越此时却抬起了另一只手帐，掌心逐渐浮起朦胧的白色的光。
楼西尘微微眯起眼，“这是……？”
云星越道：“我的第二种异能。”
楼西尘瞳孔微缩。
“……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此前一种对于自由城的说法很有意思。”云星越道，“——自由城是一场全息游戏。所有人被获得的第一个异能，就像是被动由游戏赋予的’技能’。”
楼西尘恍然：“我一开始便察觉异能有很大问题，没想到原因是这个。所以——你的第二个异能，才是真正的’觉醒’？”
“没错。”
“那么原因呢？”还不等云星越回答，楼西尘便自己给出了答案，“中心城？”
云星越微微颔首。“没错。”
楼西尘恍然间仿佛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他有关于自由城是否是一个全息游戏的猜测，极有可能……竟然是正确的。
否则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这里的所有模式都充斥着一种被安排好的无序却有条理之感。自由城之外的荒芜世界是否就是游戏中的“地图界限”？这个独立于荒原之上的城市，背后的秘密究竟有多少？就像是“零零一”的异能无法对自由城当中的建筑造成损害，是否是因为这一整个城市，其实都不过是……虚拟的数据？
不，还是有很多地方无法说清。
看着楼西尘眉头紧皱，云星越缓声说道：“不必在现在过于纠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毕竟我来到自由城的时间不短，无时无刻不想弄清楚这里究竟依据何而存在，却依旧无法真正弄明白。你才进入自由城不过短短十日，自由城中你还没有踏足过的地方还有很多。”
“——比如，中心城。”
楼西尘并不是会一直纠结的人，很快舒展了眉头，缓缓笑道：
“没错。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去发现答案才更加有意思。”
他抬眸看向云星越，面前的青年去除了脸上的遮掩，俊秀的本来面容展现在楼西尘眼前，这让楼西尘感觉心情都好了许多。
“那么我们如今，就是共享秘密的盟友了？”
“盟友？”云星越却拧起了眉。
“为什么是盟友？”他疑惑地问，“我们难道不是伴侣吗？”
楼西尘愣了一下。
“——也对。”楼西尘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抬眼看着云星越，“所以，我们下一步，就是——中心城。”
如果是处在一个并非是生活游戏、换装游戏、亦或是模拟经营游戏的游戏当中，那么必然不可缺少的，应当是突然的变动。
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是，比之那所谓的中心城来人、或者是建设完好的新街道更早到来的，竟然是一大片仿佛从凭空生成的大片红色的浓云。
此时这一夜即将要抵达最后一个钟头的倒计时，楼西尘正躺在超市门口的躺椅上，通过系统面板实时监控着这条街道各个角落里正为他工作的人们；云星越似乎找到了作为“老板娘”的乐趣，不厌其烦地整理摆放着琳琅满目商品的货架。
楼西尘突然嗅到了空气中一种潮湿而腥臭的气息。
这股味道曾经如同噩梦一样缠绕了他十多年，楼西尘蓦然抬头，便见红色的浓云笼罩了圆月，仿佛要侵吞掉这一整个城市。
楼西尘瞳孔皱缩，迅速收起躺椅，转身进去超市之内，关门锁窗一气呵成，紧闭的玻璃门挡住了外面逐渐变了颜色的世界。
“怎么回事？”
云星越放下手中的东西。
楼西尘定定地看着窗外，仿佛被外面的什么召唤去了全部的心神。
云星越跟着往外看去。
那红色的浓云翻滚着，在城市上方张牙舞爪。路灯的光晕黯淡了下来，不甘心地闪了闪，最终还是灭了。
整条街道又重新恢复了黑暗。
超市内的暖黄灯光也灭了下来，门内门外是同样的黑色。
而楼西尘的侧脸在黑暗中有些晦暗，带着一种不明的冷意和孤寂。云星越忍不住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仿佛是将楼西尘重新拉回人间，那张俊美的脸侧过来，面对着云星越重新带上了颜色。
“看来，自由城的变动，不止有异能和规则更新。”
云星越问：“你是说？”
“前几天的一切，都只是开始。”
云星越上前一步，和楼西尘并排站着看向外面晦暗的街道，眉头紧锁：
“不应该。据我所知，所有人异能觉醒，是因为‘黑核’。”
“黑核？”
“现在很难和你说清，之后你到了中心城如果能够接触到，自然便会明白；若是接触不到，那么知道它的存在也并不是什么好事。黑核一直都存在于自由城的最中央，在此前只有中心城的执行者能够被系统赋予异能，但是最中央能够接触黑核的人却觉醒出了第二种异能，我们将这视为一种辐射。”

第三四章 灾难
“不论是系统赋予的第一异能还是因为辐射觉醒的第二异能, 异能的存在只在黑核存在的地方。但是近一年我发现，黑核的影响力有着逐步进化的迹象，直到前段时间, 突然扩散到了整个自由城。这也是为什么就连中二十三区的执行者也开始觉醒异能。扩散完毕, 异变也应该停止才对。”
“异能的觉醒, 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楼西尘抬起手指, 指腹触摸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如果灾难的来临是必然的话，那么能力的获得也是必然的进化。”
“灾难？”云星越敏锐地察觉到了楼西尘话中隐藏的含义。
“这不是, 已经来了。”
红云还在翻卷。
自由城的暴徒们自从来到这个无拘无束的城市，从来没有见过突然的异象；便是在现实社会当中, 亦是长久处在平淡的和平当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股干涩冷厉的风席卷过街道, 紧接着砸下来腥红的雨滴。
开始是落在土地上。
一滩水洼在道路断裂的石缝中聚集, 红色顺着建筑的脊梁流淌下去，浸润土地, 到处都是雨珠降临所溅起的红色灰尘，逐渐弥漫了整片天空。
“系统，”楼西尘语调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用领主权限, 通知所有中二十三区的执行者, 立即进入建筑之内。”
他腕上的系统萤光闪烁一下，在重回到黑暗当中的便利店之内显得有些诡谲。
【信息已发送成功。】
云星越还在思考楼西尘方才话中的“灾难”。
他突然目光一定, 迅速扯过楼西尘拉进怀里，二就在下一刻，楼西尘方才所站立的地方一块被雨水腐蚀了的石板“砰”地掉落下来。
云星越惊魂未定, 还倚靠着云星越胸口的楼西尘能够感受到对方略微紧促的呼吸。楼西尘语气低沉：
“是我猜错了。”
云星越目光略微不解。
透过被腐蚀掉的一块屋顶看见外面的红色雨滴下个不停。石板、灰尘被浇筑了雨水，发出“嗤拉”的声响。他们所在的建筑在被逐渐地侵蚀中, 两人还能听见外面街道上的人因为来不及躲避而在雨水冲刷下发出的惨烈的叫喊。
楼西尘拉着云星越走到墙角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我之所以今晚会来找你谈判，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云星越定定地看着他，那双澄澈而平静的眼中没有丝毫因为变故到来而生出的慌乱。
“首先，”楼西尘认真道，“如果是长久以为的迫近的真实，那么发现它的虚假绝对不会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不论这是幸福还是苦难。”
“我发现，就像我一开始玩笑说的那样，我们身处这个自由城，很有可能真的并非是真实。”
两人手腕上的系统发出尖锐的声响。
楼西尘充耳不闻，“也许对在长久都处在这里的人而言是很不值得在意的事，但是为什么执行者的异能能够对其他执行者造成伤害，而不能对自由城客观存在的建筑造成损伤？为什么系统竟然能够赋予执行者物质以外的、像是异能这种按道理根本不可能由外物施加的东西？除非这里根本不是真实世界，而我们这些所谓的’执行者’也根本上是属于外来者的存在。”
“但是，外面的酸雨，却能够侵蚀这里的建筑。”
不论是蛛网、灰尘，这些掩埋了这个自由城市的原本面貌的东西，都不过是时间的见证。
在这些灰色的东西的掩盖之下，这所庞然大物仍然安然屹立在这片锈红色的荒原之上。
十年之中没有人能够破坏。
直到眼前的这场酸雨出现。
如果连“玩家技能”都不能够对场景造成损伤的话，那么能够对此造成损坏的，除非其本身就属于这个游戏场景的一部分。
云星越也想明白了这点。
八年时间，他在此间城市挣扎沉沦，最明白不过这里看起来如此虚假。
但逃脱不开的八年时间，几乎成为他并不长久的二十多年的一半、组成他整个人的一部分的八年自由城的挣扎，突然被一个简简单单的“假的”两字概括。
云星越许久之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有些坚定，“我明白了。先前的猜测是真的。不过你我都知道，若是找不到脱出的方法，即使知道了这里是虚假也无济于事。”
“办法自然是要慢慢找的。”楼西尘的目光再次投向屋外，“一点点来，不要着急。首先，要知道这场变故究竟会走到什么模样。这场游戏，又打算将我们带往何方。”
街道重新回到了破败的模样。
经久无人的荒芜城市被酸雨侵蚀，坑坑洼洼水泥路上凌乱散落着一具几乎被融化成血水的尸体。乌鸦偶尔飞过，深黑的夜里没有一点光。
——然后亮起了一点绿色的萤光。
云星越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在自己面前转圈圈臭美的楼西尘。
对方正兴冲冲地展示着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怎么样，夜光的，是不是超级酷炫？帅不帅？”
云星越觉得楼西尘可能对“帅气”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但是很显然对方并不觉得自己的审美有什么问题。云星越艰难地移开眼，打算换一个话题：
“中二十三区的建设，还要继续吗？”
“当然。”楼西尘道，“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开超市的决心！”
云星越实在不知道对方的这种执念是从何而来，心里还觉得楼西尘这斗志昂扬的模样还颇为可爱。
“可是现在城市电网已经失灵，建筑也坍塌很多，虽然第一场酸雨已经暂时过去，但看天空也并不像是要安静下来的样子。”
“你忘记了么，还是你说的。”楼西尘手指点了点腕上的金属腕带，“在机器的国度中，权限才是一切。倘若这里真的是全息游戏，那么也只不过是机器当中的数据流罢了，权限一样是至高的存在。而我恰好刚刚得到了权限。权限可以用来做很多我想做的事。”
系统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明明楼西尘已经得出了明显并不利于这个自由城市存在的结论，但是系统或者是它背后的存在竟然能够无动于衷。
云星越思考得比较深，但楼西尘却想着，只要他做出的动作够大，要么就把这自由城的天捅破，否则背后的存在总要出现。
这次出门的装备，除了楼西尘心爱的夜光卫衣和亮晶晶披风，云星越在系统面板当中兑换了两件阻挡酸雨腐蚀的橡胶披风，然后勒令楼西尘把他身上那件闪闪发亮的斗篷换下来。
楼西尘满脸不情愿。
云星越干脆动作强硬地扒下楼西尘的斗篷，把橡胶披风往他身上兜头一罩。
“出发。”
仅仅是一场酸雨，整个中二十三区七条街道的执行者竟然没了一大半。
七百二十人。
这是整个中二十三区现在仅剩的人数。
街道上那些只剩了一半或者更少的已经被腐蚀得看不出形状的尸体被楼西尘和云星越挨个捡起收敛了，就在靠近城门的中二十三区第七街道的尽头。外面的红沙飘扬着洒落进城市之内，楼西尘抬头看一眼天空：
“回去吧，下一场雨，就要来了。”
一路上云星越都是跟在楼西尘背后若有所思。
超市还有三分之二的部分是完好的，但是冷风顺着破漏的洞口吹进来，卷携着红色沙土将货架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楼西尘在系统面板上点了几下，便在云星越的眼前，整个建筑在肉眼可见地自动修复着，直到恢复了它原本在酸雨之前的模样。
云星越挑眉，“领主权限？”
“没错。既然有捷径为什么不走呢？重建中二十三区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云星越从面板当中拿出了一个柔软舒适的沙发——这是属于楼西尘的，对方总热衷于向系统兑换各种舒适的单人沙发和躺椅，然后在他经常会待着的地方各放一个。
“坐吧。”云星越邀请楼西尘。
“今夜死了很多人。”
楼西尘点头，“或许对于自由城来说，终于到了不堪重负需要清理玩家来维持自己运行的地步了？于是有了这样一场灾难，要知道，人类最无法战胜的，就是来自身处环境的灾难。”
“灾难？是什么？”
楼西尘一愣，云星越正端坐在柔软内陷的沙发里，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很乖的样子。
两人独处时候的云星越去除了面具，那张好看的脸正面对着他，一双清透的眼眸认真地看着楼西尘，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楼西尘耳根一热，忍不住偏过了头。
……用这么一张好看的脸对着自己，真受不了。
楼西尘清了清嗓子，“就像是方才那样的，或者地质变动造成地面生物的大程度死亡、环境变化诞生细菌病毒寄生生物体造成死亡、这一切人们所不希望发生的都是灾难。”
云星越道：“人类联盟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灾难。”

第三五章 白耀日
“怎么可能。战争也是灾难, 任何国度的建立都是由混乱的战争开始，历史书上没有记录的并不代表没有存在过。毕竟书写历史的并不是客观的智能，而是胜利并且走到现在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