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朝光神色顿住,旋即坦然地笑了起来,大大方方道:“那我也可以祝傅道友往后终将得偿所愿,与自己喜欢的人长长久久,永不离分。”
傅雪衣听见这话,亦是笑了下,应声道:“好,承你吉言,我会春风得意,未来可期。”
春和十四年二月底,傅雪衣特地给沈景之传了灵讯,让他不要多跑一趟来青州青州为他祝贺生辰了。
毕竟在三月中旬左右,这一届的青云台之争,就在豫州道宗驻地附近举行。届时,所有人都会前往豫州。
到了三月初这一日,沈景之虽然说不来青州,但还是一大早就给傅雪衣传了灵讯,祝贺他生辰快乐。
宗门学堂上课时,贺流云和同门相熟的师兄师弟都知道这一日是他的生辰,纷纷来祝贺他,还起哄说明日就是休息日,要不要撑着不用上早课的时间,今日夜里去神城的夜市聚一聚。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傅雪衣笑着说:“再说了,还剩下十日时间,就是青云台之争了,你们都不用抓紧修炼的吗?”
“教习都说了,这次去青云台的,要是青云榜前三十名没有十个人以上,我们回来,教习会给我们加重训练任务的。”
傅雪衣推拒了众人的相邀,在藏书阁中看了两个时辰的书,才回到清玄境中。
在清玄境的雪中空地上,他唤出本命长剑,又练了一会儿的练法。
夜里沐浴时,傅雪衣在水中多待了会儿,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温热的水中,直至微微窒息,方才豁然抬起头来,靠在灵池壁前,微微喘着气,面颊泛起微微的绯色。
好半晌后,傅雪衣起身弄干头发,穿好衣裳,朝桃花林外走去。
到清玄灵殿时,他听见殿内传来的琴音,脚步微微一顿。
直至殿中琴音停了,傅雪衣轻眨了下眼,脚步极轻地走进殿中,轻声喊道:“师尊。”
谢凛问:“听过刚才那首曲子吗?”
傅雪衣迟疑地摇头:“好像没有。”
谢凛抬眸看向傅雪衣,神情安静。
傅雪衣主动坐过去,抬手勾着谢凛的脖颈,便听见这个人问他:“今日是你生辰,你有什么愿望吗?”
傅雪衣神情懵懂,抬眸问:“师尊,是什么愿望都可以说吗?”
谢凛道:“你可以先说说。”
傅雪衣没再回答这话,仰头去亲吻他的师尊。
谢凛起初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直到后来,谢凛的手臂逐渐收紧,揽过他的腰身。
不知为何,今日夜里,谢凛的动作有些发狠。然而这一次,傅雪衣仍旧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结束时,谢凛低头吻掉傅雪衣泛红眼尾溢出来的一点儿泪珠,动作终于温柔下来,将人抱到了浴池边,准备帮忙清理。
傅雪衣勉强打起精神,直起身体,开口道:“师尊,我可以……自己来的。”
谢凛垂眸,看了他半晌,终于放下手,把他放进温暖的浴池之中。
“师尊。”
傅雪衣跪坐在浴池边,犹豫了一下,终于出了声:“我的灵窍与灵脉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谢凛淡声应说:“嗯,你想今夜一起做完?”
傅雪衣抿唇道:“今日又是我的生辰,我想问一下师尊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最后一次之后,可以回到从前吗?”
谢凛坐在浴池旁,垂眸盯着被池水淹没了大半身体的傅雪衣,露出来的雪色肌肤上还残留着他留下来的种种痕迹,未曾被消除掉。
可这个人却在此刻,想要跟他撇清关系。
“你唤我师尊,又是想回到从前什么时候呢?”
谢凛语气平静得有些不像话了。
傅雪衣一时无言,手臂小心翼翼地攀附在池壁之上,被浴池热气氤氲得湿漉漉的眸光看着高高在上的谢凛。
“傅雪衣。”
谢凛眸色幽深,问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傅雪衣安静下来,心想是他得寸进尺。
当谢凛靠近之时,他微微低下头,乖顺地露出自己的脖颈,纤细而柔弱。
谢凛修长的手指探进来的时候,傅雪衣下意识屏住呼吸,扶住池壁的手指指尖用力地泛着白,血色褪尽。
冰冷与炙热纠缠,使得傅雪衣额角浮出些许微湿的汗意。
最终,谢凛却没有再进来过,只是帮他清理干净之后,便抽手起身,离开了浴池。
傅雪衣失力跌进池中,水花四溅开来,声音在一片安静异常的氛围之中,异常明显,可谢凛也没有回头来,再看上他一眼。
傅雪衣微微平复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神情彻底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无论小傅此刻心里究竟有没有人,但是温和型强取豪夺,本质也是有强取豪夺四个字存在的哈~
感谢支持,比心心。
他还剩下处于心上位置附近的灵窍与灵脉未曾被打开。
最后这一处灵窍与灵脉, 按照修行的顺序而言,是一个修士通往大乘境界的最后必经之地。
若是不开这处灵窍与灵脉,有朝一日修炼到了尽头, 他便会永远卡在渡劫巅峰, 无法突破, 不会飞升。
傅雪衣心道一声。
傅雪衣从浴池之中站起身来, 抬手在储物空间里取了一套干净的衣物,穿在身上, 朝浴池之外走去。
谢凛先前带傅雪衣来的,是他自己院落后方的浴池。
因而, 傅雪衣离开时,仍旧会穿过谢凛院落中的长廊。
傅雪衣走到谢凛房门前, 面对寂静无声的房间, 身形顿住, 安静良久, 终是出声唤:“师尊。”
他等了一小会儿, 自顾自地继续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傅雪衣转过身,很快走进夜色之中。
谢凛房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翌日, 傅雪衣练剑结束后, 没见到谢凛。整整一日, 他也未曾再见到过谢凛的身影。
不仅仅是如此,就连往后数日, 傅雪衣觉得整个清玄境好似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似的。
原来,大乘修士不想被找到, 旁人究极一切方法, 也都是难以找到其身影的。
时间很快来到宗门组织弟子前往豫州道宗附近的日子, 傅雪衣随着同门弟子一起,前往乘坐云舟的地方。
云舟上,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傅雪衣领到住处钥匙的时候,听见值守师兄说各大峰主的亲传弟子在青云台附近,都是有自己的独立院落的,与自家师尊待在一处。
傅雪衣闻言,迟疑道:“那我师尊的院落钥匙是……”
值守师兄道:“应该是宗主与仙尊见面时,会交予的。”
傅雪衣道了声谢。
转身时,他注意到贺流云在不远处朝他挥手示意,便迈步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贺流云往他手里塞了一本小册子:“傅师弟,这本册子收集了这一届青云台之争当中所有有名的竞争对手信息,你可以看看。”
傅雪衣垂眸,看见小册子第一页上写着《青云册》三个字。他随手翻开册子第一页,便听见周遭弟子亦是有人在讨论册子上的名单。
“隔壁宗门的钟映楚什么时候都进阶元婴中期了?他不是也才修行还没到十年吧?”
“骨龄二十七,也大差不差快十年了吧。”
剑道两宗弟子称呼对手宗门,都只称之为“隔壁宗门。”
“这里还有一个散修,叫戚遥的。这个散修骨龄也不大啊,竟然就有金丹后期修为了。这种资质,也是散修吗?为什么没有拜入宗门呢?”
“战绩一场,这也能上榜啊?”
“你没看见他战绩的对手是谁吗?隔壁宗门的一个亲传弟子,以一招赢了对手。”
傅雪衣很快翻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页,上面写着——
【傅雪衣,骨龄二十一,金丹中期修为,豫州傅家人,以美貌出名,仙尊谢凛的亲传弟子,一场出手战绩,青云榜资质评级:上佳等。】
那场战绩还是他之前和另外一大主峰临江仙的林翔进行的那一场黑市擂台挑战。
在这本小册子上,但凡是有名有姓者,或都是战绩无数,或是天赋绝佳外加有部分战绩的,唯独只有他与那位叫月遥的散修,却只凭借一场战绩登榜。
那位月遥因为只有一场与修士对战的战绩,且是没有师门的散修,而排在这个小册子的末尾最后一名。
而他同样也只有一场战绩,却能因为仙尊徒弟这个名号,而能够位列青云资质榜单的中排位次。
青云台之争是人族修士的比试,修士与其他族进行的比试战绩,并不会参与此次青云资质榜的评定。
贺流云同样看了小册子上的名次,开口道:“傅师弟,你不用担心,等青云台之争正式开始之后,这个青云台资质榜单还会发生变化的。”
傅雪衣有些好奇:“贺师兄,这个榜单排名究竟是什么势力排出来的?”
他此前只知道在青云台之争期间,有青云石碑,专门篆刻了青云台上战绩优异的前一百名修士名字。
“这本小册子,据说是一位神秘莫测的大能所著。此人最喜欢去凑各种热闹,进行各种排名。在青云台之争期间,此人编撰的青云册会受到众人的争抢购买,便宜又有用,还会实时进行更新。”
“原因无他,青云册上几乎收集全了有资格参加青云台之争的所有修士信息。”贺流云扬了扬手中的青云册,“总结来说,几乎所有修士都可以从这本青云册上提前了解到对手的各种信息。”
“在青云台之争正式开始之前,曾经还有好一些修士不服这位大能对他们青云资质榜的评价,大肆宣扬,称打算找到这个编写者,打算用武力威胁其编改,却怎么都找不到人来着。”
“后来,他们走在小巷中,被人蒙头好打一顿,据传是那位大能特地跑来把他们给打了一顿。”
自那之后,九州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神秘的大能不仅喜欢看热闹,还特别小心眼儿,绝对不能说他半句坏话,否则保不准哪一日这位大能就从你背后出现敲上一闷棍了。
傅雪衣在青云册首页还看见了关于他哥哥傅闻寻的记叙。
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他的哥哥的名字之上豁然生辉。
在一阵变换的光影过后,“傅闻寻”三个字连带着关于傅闻寻的记叙消失在这本青云册之上。
贺流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惊异道:“咦?傅师弟,你哥哥的名字怎么消失不见了?”
傅雪衣思索:“青云册上,记录的是关于所有能参加青云台之争资格的修士名单,倘若我哥哥没有这资格了,自然就该下榜了。”
傅闻寻不可能凭空多出几十年的骨龄来,只有剩下的最后一种可能。
傅雪衣道:“他大概是进阶了化神初期。”
果不其然,没多久傅雪衣就接到了来自于他哥哥傅闻寻的灵讯。
灵讯中传来傅闻寻大笑的声音:“傅雪衣,我进阶化神了,这一次你可就打不到了我,青云榜榜首就留给你了,哥哥我不跟你争了。”
“我要去找你们那个凌师兄打架!”
后半句话,傅闻寻几近是咬牙切齿说出口来的。
剑宗云舟在将近黄昏时,来到了豫州道宗附近的城池外。
此地早就已经建立好无数宗门的临时驻点,浩浩荡荡,一望无垠。
云舟停驻在剑宗自己的临时驻点前,众多弟子一涌而下。早在大家登上云舟之前,值守弟子便已经将分配好的钥匙分发给了对应的弟子,因而大家一下云舟,就按照各自分配的住处找寻了过去。
傅雪衣和贺流云告别后,依照驻地之间四通八达的指示牌,顺利走进驻地深处。周遭景致在不停变化之后,最终停留在一处桃花林间。
傅雪衣短暂停驻在桃花林中,抬眸看了看周遭盛开的各处桃花,然后才奔向林间的院落。
他以钥匙打开了院门,院中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
按照剑宗五大主峰的规矩,上林春一脉理应也会分配到一栋独立的小楼。上林春一脉近万年来的传承弟子向来稀少,所以这座院落并不会显得过分拥挤,反而会因为人少而空荡荡的。
院中并没有人来,傅雪衣只好先将院落中的所有房间都以灵力收拾了一遍。
直至外界的天彻底黑了,傅雪衣看过夜空星辰之后,安静下来,自顾自地选了一间稍微要小一些的房间住下。
翌日一大早,傅雪衣收拾好自己,才出了门。各大宗门驻地共同围聚出一处广场,还未到巳时,此地便已经来了很多人。
巳时一至,此地将由剑道两宗的宗主共同祭出青云台。两道霞彩灵光之下,天际传来一阵轰隆声响。
青云台浩瀚无边,自虚空之中,被两宗宗主接应而至。祥云霞光披拂,在半空高台之上垂落下无尽流光。
广场之上,核心阵法运转,“轰隆”一声过后,一座石碑从阵心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上面无数个名字不断闪烁而过,皆是过往几千年间曾经登上青云石碑的修士名字。
傅雪衣仰头望去,在这些过往的名字当中,看见了此前来学堂传授过经验的那些师兄师姐的名字,也看见了他哥哥傅闻寻的名字。
历数过往的名字,傅雪衣在大量的名字之中,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谢凛!
青云榜与青云台上相互连接,交相辉映。
半晌后,闪烁不停的青云石碑终于恢复了如初的平静,上面的青云榜被刷新之后,正空无一名字,正待青云台众人争先上位。
剑宗宗主笑眯眯地出声道:“青云台之争,从即时,正式开始,请诸君投掷自己的灵力于青云石碑之上。”
剑宗宗主话音落罢,广场之上便有许多道灵光转瞬激射而出,没入青云石碑之中。
傅雪衣抬手,弹出一抹灵力,飞快地掠进青云石碑之中。
道宗宗主道:“青云台之争,为期三个月,届时将决出青云榜首,得惠无数。”
就此,修仙界十年一届的青云台之争正式开启!
傅雪衣很快收到了自己下一场的对手,是一名金丹境界的道修。
青云台之争前期,各自匹配到的对手,大多数都是同一境界的,筑基对筑基,金丹对金丹,元婴对元婴,不会出现越界而战。直到后期进行青云榜百名争夺的时候,方才可能出现越级一战的情况。
对于第一场战斗,傅雪衣几乎是没有什么悬念的,甚至连剑意都没用上,便轻易地赢了第一场比试。
结束时,傅雪衣收到沈景之传来的灵讯,询问他第一场比试结果,并邀请他去道宗转一转。
傅雪衣思忖瞬息,见到沈景之的时候,对沈景之道:“我把我哥哥一起叫来,让你们一起陪我。”
傅闻寻在灵讯里语气有些惊异:“不是,傅雪衣,你把我叫出来,有什么用啊?我这个哥哥,我这个师兄,我是来专门陪你们两个的?啊?”
傅闻寻思来想去,又把隔壁宗门的凌南洲给叫上了一起。
一叫二,二叫三,后来,贺流云又来凑了个热闹。
人越多,越符合了傅雪衣的意。
这算是傅雪衣第二次来道宗驻地,上一次来道宗,还是谢凛将他一起带来的,只在半空之中堪堪扫了一眼道宗的全貌,却没有真实地踏上过道宗驻地。
幼时,傅雪衣一直以为自己会像傅闻寻一样,等年岁一到,便可以拜入道宗修行。只可惜,世事无常,变幻莫测。
一开始他就因为灵窍与灵脉不通,而失去了拜师道宗的资格。
再后来……他更是离开了豫州,去到了青州。
想到谢凛,傅雪衣思绪繁复。
傅闻寻和凌南洲一见面就想打架,两人吵吵闹闹间,化神修为的战况很快波及到身旁人。
有些失神的傅雪衣往旁边跌了下,被一只手转瞬扶住。
傅雪衣还没来得及出声说谢谢,抬眸时便看见了不远处亭子里的三个人——是道宗宗主和剑宗宗主,还有……谢凛。
两个笑眯眯,一个冷冰冰。
与此同时,亭中谢凛的目光平静地扫了过来。
这是自那日夜里不欢而散之后,傅雪衣第一次重新见到谢凛,在别人的宗门里面见到的。
“傅雪衣。”
沈景之道:“小心些。”
他收回手的同时,注意到剑宗那个叫贺流云的剑修将自己伸出来却落了空的手给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沈景之抬眸,打量的视线与贺流云撞上,眸光微闪。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傅雪衣若无其事地轻应了一声, 手指微微收拢。
不远处,傅闻寻和凌南洲打了过来,然后傅闻寻被傅雪衣一把拉住, 连忙劝架:“哥!有长辈在这儿, 你还打架呢。”
傅闻寻闻言, 扭头看上一眼, 立马停了下来,轻咳一声, 主动上前行礼道:“师尊,两位前辈。”
其他人纷纷行礼, 傅雪衣站在其中,混了过去, 微微垂下目光, 却仍旧能够感受到谢凛若有若无投落过来的目光。
傅雪衣不知道谢凛究竟看到了多少, 他自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道宗宗主笑眯眯地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自己的师尊由自己来回答师尊的问题。
傅闻寻自觉身为师兄, 只好上前一步, 解释道:“就几个弟弟在青云台今日的比试结束了,我和凌道友便想着带他们来参观参观, 没成想在此处遇见了师尊和两位前辈。”
末了, 傅闻寻扯上凌南洲, 问道:“凌道友,是吧?我们两个正好给他们小试比划了一番。”
不算是打架来着。
凌南洲点头应声:“是的, 就是这样。”
剑宗宗主道:“你们几个小辈倒是关系好啊……”
傅雪衣站在中间,既没出声解释,也没怎么听两位宗主说的好一些话, 只是眸光轻垂着, 盯着亭子旁边的湖面。
湖面倒映天光, 被微风轻轻一吹,便泛起一层层的涟漪水波。
整个过程之中,亭子外面的傅雪衣没怎么开口,亭子里面的谢凛也没有开口过。
直到几人离开之后,傅雪衣走在最后面,漫无目的地听着前面人的交谈。
几人商议着去城中酒楼吃饭,傅雪衣没怎么推辞,便跟着一起去了。
席间点菜的时候,傅雪衣道:“哥哥,我们三个明日都还要比试,就不喝酒了吧。你要想喝酒,就和凌师兄喝吧。”
一顿晚膳过后,在结账的时候,沈景之终于才找到傅雪衣,询问道:“今日下午在我们宗门时,你和你师尊……”
沈景之毕竟是第二次见到那位仙尊,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谢凛其人的真实性情。
傅雪衣微抬眸光,神色略微茫然:“我和我师尊就怎么了?”
他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沈景之温和出声:“我是想说,平日里,你跟你师尊的关系也这般……冷淡吗?”
他斟酌了一下描述用词。
“有吗?”傅雪衣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许,只是道,“好像也没有很冷淡。”
“我师尊他不是修无情道的吗?在其他人看起来,他的性子可能就比较冷了。”
“那好。”沈景之轻声笑道,“我只是察觉你今日下午的兴致不算太高。”
傅雪衣迟疑应声:“我在想接下来这三个月的比试,有点儿思忧。”
沈景之闻言,问道:“你明日的比试是什么时候?”
傅雪衣回忆道:“大概是午时将至。”
“回去好好休息。”沈景之只道。
直到第二日,傅雪衣在赢得比试结束之后,在擂台前一眼扫到站在不远处的沈景之,便来到擂台边缘,很快跳了下来,语气惊讶:“沈景之?你怎么来了?”
沈景之道:“你不是思忧吗?我便想着来看看你。”
“所以,你昨日才问了我比试是什么时候。”
傅雪衣转念一想,想明白了过来。
沈景之道:“你赢了这一场,现在正好是午时左右,要不要去吃饭?”
傅雪衣纠结了一下,便同意了沈景之的邀约。
席间,傅雪衣也问过了沈景之下午的比试是什么时候,说自己下午也要去了解一下未来对手的比试手段。
沈景之笑着问:“上次在你家训练场的时候,我们不是比试过一回吗?你就不记得了?”
傅雪衣反驳出声:“那都是去年的情况了,今时不同于往日。”
沈景之轻声叹说:“是啊,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下午时,傅雪衣按时踩点,到了沈景之所在比试的擂台前,正巧听见值守长老宣布比试开始的声音,心道还好自己没来迟。
早在好几年前,道宗特地派人来傅家和沈家检测资质的时候,跟他灵窍灵脉不通不通的时候,傅雪衣就已经知道沈景之在道修一途上的天赋极高了。
沈景之只是受累于其身体而已。
所以,只要有了那株救命的灵药,往后的沈景之不会比任何人差。
道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天生道心,对于灵力传承的感悟超绝旁人。
只要沈景之道心无暇,未来可期……
傅雪衣一时失神,倘若有朝一日那株救命灵药背后得到的真相被戳穿了出来,沈景之知道那株灵药是他用自己的身体换回来的东西,沈景之会如何想呢?
一步错,步步错。
从三年前在清玄境中的那个夜晚开始,往后的每一步,他好像都走错了。
可是,他会后悔吗?
周遭热闹至极,傅雪衣站在原处,目光落在擂台之上,心思却沉了底。
擂台之上,值守长老很快宣布擂台双方的输赢,沈景之拱手道:“承让。”
他转身走下擂台的时候,察觉到周遭灵气在这一瞬的无声涌动,而后齐聚于一个方向。
沈景之顺着灵气涌动的方向望过去,神色微怔了下,很快上前而去,于傅雪衣周身设下一方聚灵法阵。
那些灵气飞快聚拢在傅雪衣周身,最终使得他一气呵成冲破了金丹中期的壁障,成功进阶金丹后期。
傅雪衣探查过自己的灵台之上一片清明过后,方才回神,迎上沈景之关切的目光,出声道:“我刚才有点儿顿悟,好像一不小心就进阶了。”
沈景之道了一声恭喜,又才问:“顿悟到什么了?”
“顿悟了……”傅雪衣话音也顿了下,“修无情道真好啊,什么都不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随心所欲,事不关己。”
沈景之神情似乎有些迟疑:“你这是受了你师尊的影响?想修无情道了?”
傅雪衣摇头道:“当然不想。”
“我还以为……”沈景之亦是摇了摇头,没将话说完,只是换了个方向来劝说,“你说的这些,不是每一个修无情道的人一定能都拥有的存在,只是你明悟时所想的那个人恰好拥有这些东西而已。”
“傅雪衣。”沈景之轻声道,“悟道是明己求己,而不是照他求他。”
道修与剑修不同,道心与悟道为修行之根基。沈景之对于明悟这个方面,比傅雪衣要了解得更加深刻一些。
沈景之道:“我看过我们宗门藏书阁中历来大能的修行手札,得出一个结论,凡强者,皆是道心可改而不崩。”
“曾有人天赋异禀,一生未尝一败,却始终卡在渡劫境界,至此终身无法再精进半步,直至寿元将尽致死。”
“也有人一生资质平凡,被无数人打败过,踩在脚下,却能每逢寿元将尽的时候,突破壁障,修为进阶,寿元增长,终成为一方大能。”
傅雪衣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求自己心中所想就好了。有舍必有得,世间大道,最终都会殊途同归。”
“那你呢?”傅雪衣微垂眸光,低声问,“如果有舍才有得,你的道心也不会崩溃的,对吗?”
“我啊……”沈景之笑了下,只说,“可我还不是强者啊。”
傅雪衣一时无声。
沈景之推想道:“依照我的猜想,需要到达你师尊那样的境地,应该才可以吧。你师尊倘若有朝一日不再修无情道了,我觉得他的修为与道心也不有任何亏损。”
傅雪衣心道一声难怪。
无情道说改就改,没有半点犹豫的。
傅雪衣正思索的时候,沈景之又道:“或许某一日你也可能会得知你师尊与谁结为道侣的消息,也不一定呢?”
“到时候,你会有师娘,你能接受吗?”
傅雪衣蓦然顿住思绪,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该怎么跟沈景之说?他怎么敢说呢?
最终,傅雪衣只好“哇”了一声,含糊出声:“你怎么会觉得我不能接受呢?”
沈景之道:“因为你师尊只有你一个亲传弟子。九州各大宗门势力之中,唯独只有你们上林春一脉的规矩是只收一名亲传弟子,却没有说过师尊不能有道侣。”
“如果真有这样的一日,你心里会有落差吗?”
傅雪衣闻言,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会有落差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摇头道:“算了,这不是我现在该悟透的道,你们天生道心是比较通透的,不说这个了。”
沈景之神情微敛,安静了一会儿,沉默地看着傅雪衣。他向来心思通透,之前三年接触得少,眼下却不难看出傅雪衣近段时日里偶尔的失神与闷闷不乐。
竟然不是因为那个叫贺流云的剑修吗?
随后,沈景之笑了下,换了一个话题,建议道:“不说这个的话,那我今日赢了,请你去吃饭吧?”
傅雪衣道:“今日中午,我们不是才吃了吗?”
沈景之:“中午是你赢了请我,晚上是我赢了来请你,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说不过你。”
傅雪衣咕哝一声,又跟着沈景之去吃了晚饭才回去。临分别前,傅雪衣叮嘱沈景之,让沈景之好好专心比试,别来看他了。
沈景之看向傅雪衣,问道:“我送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