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虽一副想杀了他的样子,却仍被他扔到了床的内侧,一番拉锯后,沈烬终是懒得再挣扎,只说:“睡了,万一我睡相不好干扰你了……你可以叫醒我。”
顾屿把被子铺好裹住沈烬,平静回答:“那倒没有,学长睡相相当的好。”
他攥紧手心,回想起沈烬又是说梦话又是往人怀里钻的样子,只得撇开视线,坚定自己的问心无愧:没错,这话叫反讽,一种常见的语言攻击手法,想必学过语文的都懂。
可沈烬却“哦”了一声,完全没听出来:“那就好,我睡了。”
夜幕下,卧室只剩窗帘透进来的路灯光,顾屿憋着一口气,等沈烬的呼吸均匀下去,才生气地发泄出来:“怎么连这么明显的反讽都听不出来?啊?”
对方早已蜷缩在角落睡着,自然不会给什么回应,所以顾屿撑起手臂,轻轻把沈烬往床中间拽了拽,念叨起来:“刚才还想给学长看看自己肌肉力量对抗怎么输的。”
他低头认真摸了摸自己锻炼出来的那层胸肌和腹肌,又别无他法,只能坐起来老实把睡衣穿好,躺回了沈烬身边。
“呵,睡吧。”闭上双眼前,顾屿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抱怨,“以后再也不给学长看了。”
第二天依旧艳阳高照,沈烬和顾屿一起从西侧门赶到操场,有人走上来拍了一下顾屿,问:“顾屿,这就是你家沈烬学长?”
不等顾屿说话,来人便朝沈烬笑:“学长好啊,我叫贺森洲,原本该是顾屿室友,你叫我森爷就行。”
这小子没大没小,气质一看就是家里有点小钱,沈烬正想着怎么回答,顾屿却先抓住重点,说:“学长身份尊贵,不是我家的。”
“你……”沈烬气结,立马脑子一热,来劲说,“昨晚洗床单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谁让顾屿抗拒别人误会他俩之间的关系?凡事只要顾屿不喜欢,沈烬就偏要干。
周围的目光一下聚了过来,贺森洲看着再大少爷,也不过刚成年,当然懵了:“洗床单?”
他震惊异常,顾屿一阵愣神,竭力解释起来,沈烬看他难得话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狠了心故作羞涩跟在他身旁,偏要人误会。
在军训这样的人员聚集场合,一个八卦能传得多快不言而喻,何况这还是关于新晋校草候选人的八卦——所以一到中午,沈烬的手机就不断有新消息往外跳。
三两好友得到风声,跑来求证:不会吧不会吧,寡王打野都开始当畜生了?
电竞社的朋友说:你怎么也搞双A拼刺刀那一套了?许停云是干传销的吧?
就连隔壁科大的好兄弟都问:你1?
沈烬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回复:我0你也不敢1啊。
一开始他本想少跟顾屿来往,但现在看多了对方那副越描越黑的样子,他反倒改了主意,不由得想:算了,被人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血亏的可是本该桃花不断的顾屿。
这样一想,他搬器材时忽然更有劲了,眼前顾屿的动向也十分好懂——对方要么强装冷静,要么轻锁眉头,要么看向他,又很快被他气得耳朵通红只能别过脸去,显然是一败涂地。
军训就这么一日接一日过去,沈烬透过树荫望向头顶骄阳,良心上虽然多少过意不去,但还是一边故意在众人面前给顾屿递水递解暑贴,一边想:
反正这么多年都是顾屿先招惹他,他偶尔主动报复一次,大概也不算什么……吧。
以顾屿的性格,想必也不屑到网上参与这些讨论博眼球,多半再过三两周大家就会自然而然地忘记,往后顾屿再想和谁在一起,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太生动了,谣言已经传得你和学弟快三年抱俩了。”几天后,许停云对沈烬说,“不过大家心里也都知道是扯淡,不少人想加学弟好友,好在学弟这人高冷,很少加人微信和q/q账号,也就我能靠脸通过。”
宿舍里三人正前往社团集中招人的竹林路,沈烬问许停云:“你俩见过面了?”
“没有。”秦逐冷哼一声,帮他回答,“我建议他告诉顾屿自己是沈烬室友有沈烬的把柄,比如裸/照,顾屿果然马上同意了——顺便告诉你,我也加了。”
沈烬一抬拳头,三人一路打到了竹林路,不少社团正卖力宣传,成群路过的新生要么带着鲜活的兴奋感,要么被朋友拖着不情不愿地接传单,而人群中脸上的抗拒最明显的,恐怕就是那个熟悉的身影,顾屿。
树荫下,贺森洲拉着他,正说什么。
“这都能遇到?”许停云笑起来,“缘定三生啊,不愧是一起洗过床单的人。”
沈烬说:“我随口乱说治他的,你还当真了?”
许停云摇头,一副儿大不中留的样子,大三的社长见他们仨来了,立刻递过来传单:“快快快,多拉几个人,说不定不用解散了。”
这是电竞社成立的第二年,去年没什么宣传,社里加上他们几个才10来个人,但从今年的势头来看,社长可谓势在必得。
他每拽住一个新生,都在竭力拉踩其他社团:同学,看看电竞社吧,其实大学社团都没什么活动全是忽悠人的,只有电竞社可以真实带你上分!
沈烬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和许停云即将成为苦力,只有秦逐没人敢使唤,果然不等他抬眼,一个好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真的能上分?”
如此清澈明亮的声线,明显是贺森洲。
社长赶紧应承,沈烬抬头便看到,顾屿也站在一旁。
他垂眸只翻传单,不太感兴趣的样子:“走吧,去那边的数学协会看看。”
然而贺森洲对数学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数学这种考满分的东西多无聊。”
他强拉着顾屿填下电竞社入会申请表,说:“就加这个,游戏有人带,以后再也不用开变声器追着别人老公老公地叫了~”
夕阳下,顾屿质疑贺森洲:“你真的是alpha吗?”
不等贺森洲回答,沈烬先唱反调:“咱森爷能屈能伸,电竞社就需要这种人才。”
贺森洲被夸得高兴,上来便一把搂住沈烬,说:“学长带我飞,我叫爹贼溜。”
沈烬被撞得肩膀都疼了一下,顾屿则拽贺森洲回去,说:“你搂他干嘛,不热?”
沈烬见状靠近顾屿,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嘲讽道:“怎么,真爱上我了?别的alpha碰一下都不行?”
顾屿越是不乐意,他越是要气死对方。
顾屿同样放低声音,不甘示弱:“误会我和学长的人不少,虽然这并非我俩本意,但也麻烦学长守一下O德,免得下一波传闻说我被绿。”
“呵,没看出来还挺大alpha主义。”沈烬摆手,“你不也加了我两个室友微信?还以为你看上哪个了……”
顾屿声音冷静:“我加他们,只是因为我有极大可能从他们的朋友圈获取学长你的动向,方便我随时赶过去套麻袋。”
沈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那学长劝你还是先打听打听附近哪个医院有开业五折大酬宾吧。”
为免两人真打起来,许停云随口岔开了话题:“都忘了问了,学弟们平时玩什么网游?尽管说,没有我们不会的。”
从贺森洲的回答来看,MOBA类、射击类、RPG类他都玩,只有顾屿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玩俄罗斯方块。”
没想到顾屿竟然不玩网游,其他人都笑,只有沈烬眼前一亮,拍拍他肩膀假意宽慰:“没事儿,只要你肯跟儿子们一样叫我一声打野爸爸,我十分钟能来帮你5次。”
顾屿看他一眼,嘴边扯起一丝笑容:“嗯,不愧是C大第一A,孩子挺多,能生。”
这话明显是故意的,沈烬立马憋屈得和他动起手来,可惜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拉扯不出什么胜负,顾屿双手握着他怕痒的腰将他举回台阶上,随后才故意擦擦“脏了”的手,招呼贺森洲:“吃饭,我饿了。”
贺森洲挥挥手跟着走了,许停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禁向沈烬感叹:“我看你和学弟的关系也没差到血海深仇的地步啊。”
沈烬摆弄手里的资料单,满脸拒绝:“别,杀人不犯法我俩早就互砍了。”
单子上是顾屿的信息,身高一栏,填的是189cm。
沈烬想想自己勉强180的身高,难免不忿地嘀咕:“正经人谁能18岁就长到189?”
“过分了啊。”夕阳快要落山,人散得七七八八,社长招呼他们,“你们几个和我一起照顾好新人,不准让人跑了。”
他拿出三包最好的烟硬塞过来,沈烬和许停云被迫答应,就连秦逐都做出巨大让步:“我骂人尽量用方言。”
收拾完东西,他们到食堂买了手抓饼应付晚饭,准备找个凉快的地方待一会儿。
C市是个昼夜温差不大的南方城市,地热随着霞光冒上来,甚至不比白天气温低,秦逐抱怨道:“别回寝室了,网吧通宵吧,用我的卡,余额再不用过期了,反正明天也周六。”
沈烬想说什么,许停云却勾住他肩膀,满脸父亲的慈爱:“行啊,免得我儿子又热得整晚睡不着,为父心痛。”
学校还没修好寝室的空调线路,也不知是技术有限还是线路问题容易在夏天复发,三人打算去网吧厮混两天,没想到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学长们要去网吧?我能一块去吗?饮料我包。”
很显然,又是贺森洲。随之而来的,还有顾屿的一声叹气。
秦逐侧过身看向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学弟,照常口无遮拦:“你这样的菜逼才需要自己买饮料,拿五杀网吧会送饮料。”
“真的?”贺森洲毫不介意,马上勾起一抹笑揽住秦逐,也不管他俩熟不熟,更不管热不热,“学长打哪个位置?”
“你怎么跟条狗一样。”秦逐挣扎着说,“任何游戏里我都打中单——你放开我。”
“啊……”贺森洲眉毛下沉松开手,很有被拒绝的自觉,没想到秦逐却回头,问:“我都说你像狗了,还不知道跟上?”
贺森洲反应过来,赶紧问顾屿:“你一块去还是回公寓?”
顾屿跟上脚步,说:“舍命陪你。”
贺森洲表面得逞地轻笑一声,实际尾巴都快摇起来了,这搞得顾屿低声吐槽:“这么喜欢被叫狗,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上大分的人不拘小节。”贺森洲却说,“能在高分局五杀的中单,别说当狗,当孙子都行。”
顾屿无奈,不再和贺森洲多做争辩,而是插兜跟在一旁,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看看沈烬的表情。
他本以为沈烬会讨厌他同行,可对方却没说什么,一群人很快从学校北门出来,到大学城西街找了家网吧坐下。
“玩《召唤之战》吧,社里活动玩这个最多。”沈烬说,“你们几个三排,我作为副社长,有责任新开一个号带顾屿熟悉一下。”
两个室友嘲讽他是不是想潜学弟,沈烬将他们的脑袋摁回去,心里早已打好自己的算盘:
什么是熟悉竞技游戏的第一步?那当然是熟悉怎么被各路打野喷了——他可是为顾屿准备好了全套喷人真决。
沈烬在自己的专业里倾向于战术分析,如果在全国大学生城市赛上表现不错,将来很可能被一级联赛战队的教练组收编,要教育顾屿这种新人,可谓专业对口。
至于《召唤之战》,则是目前最火爆的5打5推塔类MOBA游戏,分为电脑端和手机端两个版本,沈烬带顾屿在电脑端建立新号,给自己取了个名:甜味椰奶泡芙。
顾屿打量他两眼,深表质疑:“这样的名字似乎不太符合学长的气质。”
“这你就不明白了,不是心理学大师取不出这种名字。”沈烬却分析道,“这样的id通常不爱玩打野,然而我却秒锁难度6星的野王,你猜,队友会怎么想?”
顾屿不懂,沈烬便自信回答自己:“肯定认为画风不符,觉得我是代练并当场士气大涨,进游戏后对面也会认为我是代练,心态直接崩了。”
“哦,这么厉害。”顾屿表面点头,实际却低声嘀咕,“甜甜的明明画风挺符的。”
国服野王们的id要么赶尽杀绝,要么情伤难治,甜味椰奶泡芙的确画风奇特,顾屿下意识点点鼠标,建立了自己的号:专吃椰奶泡芙。
他想,看来能克制学长这样软甜omega的,也只能是他了。
“你干嘛?”沈烬却差点呛死,“谁让你跟我取情侣id的?”
“……”顾屿愣了一下,只觉沈烬的理解能力极差,说,“情侣id?这明明是仇人专用,吃掉你就没了。”
不等沈烬接话,顾屿赶紧补充这份对待敌人的残忍:“把学长掰开吃掉,夹缝流心,一口不剩。”
这话听着跟分尸似的,沈烬气得皱眉,马上翻出手机道:“行,你tm给我等着。”
不就是连个情侣id都不愿意吗?沈烬立刻当着顾屿的面抓拍了一张照片编辑朋友圈,配字道:【周五放松,教某个学弟打游戏~(emoji草莓)】
末尾那个草莓符号让顾屿心头一惊,忍不住想阻止,沈烬却立刻发送,还示威般朝他挑眉,道:“怎么样,待会q/q动态也发一遍,明天《学长别想逃》的新章节我说不定都要为爱进产房了,气不气?”
反正沈烬也没打算在顾屿的事上当好人,他想起什么,甚至有点好奇:“万一你那个青梅竹马也听说了,你会不会追妻火葬场?干脆我捐两捆柴送你上路?”
顾屿喉结翻涌,竟发觉自己的确如沈烬所说,整张脸都气得发烫。
但比起思考如何澄清自己和沈烬的关系,他更不解沈烬为何突然提起他所谓的“青梅竹马”。
为此他回答:“我说过,不算什么青梅竹马,只不过父辈有生意来往,我们从小就认识——并且,一起玩的有好几个小孩。”
“……哦,这样啊。我这不是只见过他。”沈烬无所谓地撇开视线,一旁的秦逐照常直白:“儿子,你这朋友圈乱发,算不算性骚扰?点赞已经20多个了。”
“废话,怎么不算?”沈烬瞬间重新振奋,不忘夸夸自己,“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对仇人性骚扰,如此忍辱负重,老子可真是当代勾践啊。”
“……”顾屿回过神,一时反驳不出,也有更在意的事,“你……至少把那个草莓符号删掉重发。”
很多人点赞?要是有人发现可爱草莓符号代表他,那他宁愿去死。
沈烬却不接受,转而还拉他进了人机局:“别挣扎了,爹教你玩上单,起码你还有网恋这条生路。”
“……”顾屿松开手,原本线条锋利冷峻的脸都快气鼓了,“行……!我下个月就和网恋对象奔现互殴。”
这次交锋算沈烬险胜,但他发誓,顾屿绝对是自己教过最令人痛苦的新手。
漏刀空技能就算了,这家伙还喜欢自信冲塔送人头,几个小时过去依旧是打人机0-6的水平,沈烬终于忍不住说:“别人拿《召唤之战》当电子竞技,你拿它当脑血栓复建?”
顾屿也玩过不少单机游戏,转而掌握这类网游的玩法其实不难,但他却故意气沈烬:“明明其他人也在,谁让那个塔只打我。”
沈烬握紧鼠标,特殊语言教育即将开始,没想到队友却先按捺不住,开口骂顾屿:【你妈是死得有多早,没人教过你上路怎么对线?就这还情侣双排,我笑了】
顾屿的omega父亲的确过世很早,所以他无所谓地打算屏蔽队友。
总归是他0-6,但他没想到,沈烬却忽然回敬队友:【要不要我给你寄点洁厕灵漱口?我家亲亲宝贝菜得跟狗一样又怎么了,打个人机而已随便赢,嘴巴放干净点】
顾屿看懵了,也顾不上沈烬到底在骂谁,禁不住问:“谁是你家的?”
还……还亲亲宝贝?!
沈烬说:“不就是叫着玩儿,你这么菜都能有甜味椰奶泡芙这样的软萌omega找你当对象,气死队友我乐意。”
顾屿感觉胸口闷得都快绞痛了,但见队友和沈烬的对喷刷屏,他姑且先和沈烬一起打字与队友“交流”。
可沈烬却拍他手背,恶狠狠说:“没吃饭?不会说脏话就别看了,你不懂电竞圈对喷强度,我教育他就行。”
沈烬叼着没点的烟,不一会儿就加了队友SOLO父子局。
顾屿被迫出局,说:“我怎么不懂了?我玩过的单机游戏也不少,总见过猪跑。”
沈烬回答得理所当然:“现场对骂的强度能一样?我怕我的小草莓待会扑我怀里哭哭。”
经此一役,沈烬算是彻底掌握顾屿命门,身旁的人果然半天说不出话,他也得意地笑笑,手上操作都流畅了一倍。
屏幕上的胜利字样很快跳出来,他习以为常,还想跟顾屿讲讲家里又添一个孩子的不易,但一转身撞上顾屿的目光,他不禁一顿,问:“……不是,我帮你打父子局,你在这一脸痴迷地看着我干嘛?”
顾屿怔住半秒后,立刻扯了扯沈烬颈后那狼尾状的紫灰色发梢,说:“痴迷?学长该回小学重新学习形容词的用法了,这叫仇视。”
“嗷,痛。”沈烬红了耳朵一边紧张地整理头发,一边不忘打他一拳说,“没大没小,小心雷劈。要不是碍于副社长的高贵身份,又收了社长一包软烟,我才懒得管你。”
接着他赶紧趴桌子上不看顾屿:“算了,休息一会儿再战。”
网吧里光线昏暗,顾屿垂眸看向沈烬后脑勺,注意到了什么:“困了?”
客观求证,也不算关心。他想: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还贪睡,果然软萌娇弱。
沈烬埋着脸用力摆头,顾屿说:“我住的地方离这里近,困了可以对付几个小时,看在我今天游戏没学好的份上,就不算学长影响我主卧风水了。”
“艹,你不是走唯物主义路线的吗?”沈烬不悦地抬头露出两只漂亮的眼睛,说,“倒是提醒我了,你那里有空调——老子还真困了,钥匙给我,我现在就睡你床上自*去,保证风水破坏得一丝都不剩。”
顾屿还没说话,沈烬竟直接动手抢他裤子里的钥匙,并凭借着异于常人的手速得逞:“气了我一整晚,确实该还债了。”
说完这话沈烬就和室友打招呼说要去休息,几个人起哄两句都没什么异议,顾屿立刻追上来,低声道:“有必要给学长科普一下,抢劫在我国是犯罪。”
沈烬却眼皮都不动一下:“抢钥匙和打人机0-6哪个更犯罪,不用我说了吧?”
两人没几分钟就来到顾屿租的公寓门前,沈烬开门的动作比自己是房主还自然:“上次我穿的那套衣服还在吗?留下的信息素味道香香的,你不会每天抱在怀里蹭给蹭坏了吧?”
“……”顾屿置若罔闻,俯身把新买的拖鞋拿出来扔在沈烬面前,说,“当晚就洗了20遍,好在质量不错,没坏。”
沈烬用手肘捅顾屿一下便穿上拖鞋飞奔进屋,接着洗漱爬床钻被窝,一气呵成。
最近顾屿好像换上了丝质的床单,枕边还摆了两个一棕一白的小熊,躺着比上次温馨舒服多了。
不过顾屿的动作却磨蹭,到这家伙上床时,沈烬已经快要困到极限。
夏夜坠着一轮朦胧明月,恍惚之时,沈烬只记得自己等了顾屿许久,才终于松松抓到了对方衣角。
“顾屿……”他睁不开眼,但重要的事一定得交代了再睡,“明天早饭……我想吃虾仁炒蛋,糖醋排骨和82年的茅台……”
月光落在他浓密的眼睫上,让他看起来没了往日的攻击性。
顾屿知道他并不清醒,于是俯身报复般轻捏他下巴,假装质问:“学长就这么使唤我?我卖身买82年的茅台?”
“唔……”他的学长却声音模糊,很有道理,“那,别的alpha都很疼omega的……可是我要吃虾仁,你都不给……”
对方的语气很是委屈,好像顾屿不满足他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所以顾屿忍不住笑笑,姑且骗着:“好——那我也很疼学长行吗?最好是半夜就起床去买排骨虾仁和酒那种。”
他想,好歹他俩在外人眼里关系不一般,他总不能落下什么渣A之实,比如睡了人家一晚,第二天只给喝菜粥之类的。
这下沈烬满意了,没一会儿就蜷缩到他臂弯里——顾屿僵硬地推推沈烬,却适得其反,沈烬手脚并用缠上来,弄得他一时半会无法动弹,只好断断续续念叨起来:“抱也不是不可以,但别太紧。”
“说了你别太紧。”
“……也别乱蹭。”
“我怀疑学长的真实目的是送我上庭——”
一整晚,顾屿都在或清晰或迷糊的折磨中度过,次日七点,他睡不着干脆起床买菜,十点时沈烬醒来,看到餐桌后难免惊讶:“谁早饭吃排骨?”
“……”顾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下载《召唤之战》,半天才回答,“我看学长还是适合喝菜粥!”
沈烬也不知道顾屿突然生什么气,只好坐下来先吃再说,酸酸甜甜的味道浸满他味蕾,直到酒足饭饱,他才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他自己要求的菜单。
……艹。沈烬心虚,赶紧收拾碗碟,说,“错怪我的宝贝学弟了~”
他进厨房洗碗,准备顺便打扫一下,顾屿却走过来把他拎了出去:“我正好试试洗碗机的新功能,游戏更新包有问题,你去看看。”
沈烬被扔到餐桌旁,眼前顾屿的背影挺拔又温柔,他忍不住笑起来,说:“这就是传说中婚前二十四孝的alpha吗?也不知道咱们小草莓结了婚还做不做家务~”
“……我、不、结、婚。”顾屿一字一顿,作势要把抹布扔过来,“学长吃了我的饭,不谢谢我就算了,还在这气我?”
不结婚?沈烬稍稍发愣,但笑容依旧:“……行,大恩人,有空把你写进我意外保险受益人怎么样?”
顾屿成功被气得说不出话,沈烬笑了半天后,才用手指捻了捻口袋里的烟,玩笑般问:“你如果真的不结婚,你那个青梅竹马……不对,童年玩伴之一怎么办?我还以为他会跟你一起来c大——”
“学长跟他很熟?为什么老提他?”顾屿却马上转身朝他走过来,说,“而且他也没考上C大,听我姑姑说去隔壁B大了。”
B大,口碑不错的高校,新校区同样在大学城。
沈烬暗暗捏紧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追问:“那不是挺近的?不会找我报仇吧?”
要知道,有一次沈烬去找顾屿麻烦时,这位“朋友”刚好和顾屿在一块,也被牵连过。
沈烬正回想当时打架的场景呢,顾屿却拿残存着洗洁精味儿的手推他额头,说:“你放心,除了我,没人能找你报仇。如果他真敢找你麻烦,你联系我就行。”
沈烬看了他一会儿,回答:“行啊,我这就把你设为紧急联系人,你要是不来我就到你家门口上吊。”
他估摸着自己再待一秒真要被扔抹布了,所以他立刻转身去了电脑桌前,先鼓捣顾屿说的游戏更新包再说。
配置没什么问题,就是系统版本有点冲突,沈烬下了几个补丁开始安装,顺手便叠了叠电脑边乱七八糟的杂物。
旁边空了的卡碟盒子、天书一样的科学杂志应有尽有,沈烬正想着腾点空位一会儿教顾屿玩游戏,手边便碰到一个冰冷的盒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盒子敞开着,沈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叠对战类的卡牌,曾在他们的童年时代十分流行。
《光能游戏王》,一种对战卡牌,5块钱可以购买一袋卡包,打开会有5张卡,等级好坏全凭运气。
而盒子里放在最外面的一张卡,正是在风暴中呼唤雷电的大祭司——庞大卡牌库里最稀有的男人,用如今抽卡游戏的话说,这至少得是限定人权SP卡,烂大街的SSR根本不配相提并论。
即便现在看来,这些不过是十年前商家坑小孩的黑心手段,但在当时,它可以说是众多小孩最大的梦想。
沈烬顿住,没想到顾屿会把小时候玩的东西带在身边,更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这张卡。
日光倾泻,照在沈烬微微发愣的脸上,良久,他才垂眸注视卡面上大祭司的斗篷,一时有点恍然。
准确地说,儿时的沈烬也曾拥有过这张名为大祭司的卡。
那大概是十年前的六月,C市的夏天一如既往燥热,小小的沈烬一放学便兴奋地往校门口飞奔——因为父亲答应他今天开车来接他回家,还会给他买《光能游戏王》的卡,整整十组。
这价值50元巨款,要不是他十岁生日快到了,父亲是绝不会答应的。
“晓晓,这边。”校门外,父亲叫着他的小名,早早朝他挥手,他立刻飞扑上去,整个人都快蹦起来了:“爸爸,我的卡我的卡,我要自己拆!”
父亲揉揉他头发,拿出一叠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说:“拿着,我们回家再拆,好不好?”
“嗯嗯嗯!”沈烬赶紧抢过来护在怀里,开心地拉上父亲的手边走边说,“爸爸,今年我也有生日蛋糕吗?”
从前生日,大人们会给他一碗据说意义非凡的寿面,但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蛋糕。
父亲肯定地点了点头,沈烬更为兴奋,忍不住继续追问:“那,那蛋糕上有跟弟弟们一样的蓝色小车车吗?”
强烈的期待感让他两边脸颊都红扑扑的,父亲则紧紧牵着他的手,说:“没有,但是有黄色的小花花。”
沈烬小巧可爱的鼻子眼睛立刻皱在一起,有点失望:“可是晓晓喜欢的是蓝色小车车……”
“晓晓听话。”父亲弯腰将他扛到肩上,说,“我们晓晓是哥哥,要学会照顾弟弟妹妹们,好不好?再说,爸爸不是给晓晓买了《光能游戏王》吗?”
沈烬看看手里的卡牌包装袋,不禁又开心起来:“好,那晓晓不要蓝色小车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