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文里的作精雄虫—— by间棠
间棠  发于:2023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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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酒不知道。
眼下的局势,也不存在什么证明的可能。
他觉得自己怪矫情的。
他已经得到了帝国元帅的金钱、权利和地位。
他已经得到了经由系统认证的,属于阿勒西奥·克莱因完完全全的,100%的爱。
你还想要什么呢?唐酒在心里问自己。
这就是高等虫族啊。
对于生来就居于食物链顶端,傲慢俯视众生的高等特权虫族而言,无利可图的爱情,比街头垃圾箱里的垃圾还要多余。
这就是政治。
这就是他自认识阿勒西奥,决定与对方玩这么一场恋爱游戏时,再清楚不过的——高等特权虫族之间的“爱情”。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唐酒想。
像雌父和雄父一样,在政治与命运的双重推动下,互为利益共同体,自然而然携手、孕育小虫崽,并肩面对往后余生的风风雨雨,就这样度过“圆满”的一生,不也很好吗?
已经足够了。
唐酒告诉自己。
不要迷茫,不要失落,也不要不甘心。
这样就很好。
这就是他所能想像的,作为高等特权虫族,他与阿勒西奥所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局。
这么想着,唐酒平静地伸出手,想要关闭光脑环,指尖却在接触到通讯界面的瞬间,忍不住顿了顿,轻轻地、留恋地触碰了一下头像上的,属于阿勒西奥的面孔。
他忽然有一点难过。
怎么办呢,阿勒西奥。
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元帅府。
即将踏上审判场的年轻雄虫关闭光脑环,整个房间瞬息落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唐酒放下手环,钻进仅有他一虫的被子里。
没关系。唐酒想。
最糟糕的结果, 也不过是让一切倒退回他与阿勒西奥谈判的那个上午而已。
倘若高塔以为,他和林意那种完全看不清局势、动辄自乱阵脚的蠢货一样,只要他们略施手段, 就能让他屈服,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傻乎乎地听从他们行事,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不会输。
曾经的他不会,以后的他亦然。
万籁俱静的黑暗之中,年轻的雄虫独自一虫,冷静地收拾好杂乱无章的思绪, 平静地闭上了眼。
元帅府外。
“轰隆隆——”
伴随着倏忽而至的电闪雷鸣,和光脑环自动响起的台风预警,天空犹如泄洪般降下狂风暴雨。
始终守候在雄虫憩息的卧房外、庭院花园中的弗洛里略微蹙了蹙眉,抬头看向忽然下起瓢泼大雨的天空。这样凝神注视了数秒后, 这位在关键时刻毅然放弃本部,退守元帅府的本部少将, 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笑。
“看来今晚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
他眉目舒展,自言自语:“这样也好,没有那帮蛀虫打扰,想必唐酒阁下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弗洛里挥挥手,叫来今晚值守的军雌小队头领:“把盯着本部那边的兄弟们叫回来吧, 今晚他们应该是打不起来了, 所有虫退守元帅府,等明天天一亮, 我们护送唐酒阁下去高塔。”
“是,少将!”
收到命令的军雌毫不含糊,转身就走。
倒是同样守在花园里的另一位与弗洛里同级的军雌迟疑道:“弗洛里少将,最迟明天上午,克莱因元帅就会返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维新派和霍华德的虫必然已经在首都星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不去接应元帅,真的没问题吗?”
说话的虫不是别虫,正是曾经护送一千颗星河玫瑰到圣地,亲自递交到唐酒手上的近卫军团的首领。
所谓近卫军团,又称元帅个虫身边常置卫队。
顾名思义,这是一支直隶帝国元帅,且只效忠于克莱因一虫的敢死队,所有能够进入到这支军团的雌虫,不一定是军雌中最强悍的,但一定是军雌中最忠诚的。
也正因如此,面对来自这位同僚的怀疑,弗洛里也不生气。
他解释道:“正是因为我们要接应元帅,所以我们才更应该护送唐酒阁下前往高塔。”
军团长不明所以。
弗洛里却笑了笑,点到即止,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转而道:“放心吧,克莱因元帅不会有事的。今天他们从我们这里吃进去多少,明天只会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在此之前——”
弗洛里道:“我们只需要在元帅回归之前,代替他守护好唐酒阁下,就够了。”
同一时刻。
中央星系,各大势力总部灯火通明。
对全帝国的势力而言,这注定是一个硝烟弥漫的夜晚。弗洛里的退守并没有让这场无形的战争就此结束,反倒助长了这些曾一度被帝国元帅死死压在脚下的赌徒的气焰。
他们仿佛贪婪的鬣狗,不等“猎物”彻底咽气,就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想要将帝国元帅掌握的势力瓜分干净。
当然,鬣狗与鬣狗之间,也谈不上和睦。
他们一边忙着利益分割,一边或警惕或觊觎地看向彼此怀抱里东西,时而彼此交换,互惠互利,时而因谈判破裂,索性掉头去专门的演武场,真刀实木仓的火拼一场。
一时之间,整个中央星系都沐浴在说不出的狂热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六星系传来了兽潮退去,亚伦大将所率领的、负责截杀克莱因元帅的军队全军覆没的消息。
窗外雷鸣翻滚。
室内,聚集了帝国几乎所有高等特权雌虫的长桌上,面对着这份在他们的光脑上徐徐展开的战报,在场所有虫都陷入了死寂。
在此之前,这些手握重权的雌虫们也不是没有猜测过战役的结局。
也许亚伦大将会打得克莱因一个措手不及,为他们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也许双方势均力敌。
考虑到那支军队的首领,是帝国无往不胜的最高统帅,这样的结局也足以让他们满意。能够将他们所有虫心上的阴影截杀在中央星系之外最好,即使不能,他们也能通过时间差,在对方返程的时候,用新生的军雌本部,给这位前任军部之主一个当头暴击。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克莱因不仅赢了,还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胜!
不仅那位亚伦大将没能活着回到中央星系,就是那支由各方势力集结而成,专为帝国元帅殡仪之军,也没有一只虫活着回来!
看着战报上血淋淋的字样,霍华德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不可能!”
霍华德眼睛发红,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他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就凭他带走的那些军雌,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他随行的军雌中,甚至还有我们的卧底!”
放在平时,霍华德就是再失态,也不至于将自己策反军雌的事情爆出来——说不定在场就有虫以此为借口,在他身上狠狠地敲上一笔。
然而此时此刻,即使是再看霍华德不顺眼的雌虫,也没有了勒索他的心思。
所有虫的目光,都落在了眼前的战报上。
短暂的、令虫不安的沉默后,终于有虫开口。
“还有一种可能。”坐在长桌次席的雌虫神情凝重,缓缓说道:“也许克莱因早就知道了我们的打算,先我们一步利用第六星系的环境,设下了针对亚伦大将的埋伏。”
“他知道本部有我们的虫,所以将计就计,借这个机会肃清本部,好让军部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没有虫说话。
能够坐在这条长桌上的雌虫,无一不是站在帝国权利顶端的虫物,事已至此,他们当然不至于连自己失败的原因都看不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份明白,让他们在看见战报的第一时间,就通体发寒。
“如果,我是说如果……”
坐在边边角落里的雌虫低垂着头,哑声道:“如果克莱因带兵打上中央星系,会怎么样?”
话音落下,在场的雌虫们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作为并未被帝国元帅看在眼里的“老对手”,他们比任何虫都清楚,别看对方这些年来好似心平气和,进入了养老般的状态,真要动起手来,在场的虫恐怕都不够他杀的!
想到这里,他们再看自己迫不及待从对方手上抢过来的“战利品”,顿时就有些烫手。
“肃静!”
眼见着场面就要失控,端坐在长桌主位上的老者沉声道:“诸位不必自己吓唬自己,克莱因带走的军雌数量有限,留守在首都星的近卫军团也被我们逼回了元帅府,就凭克莱因手上的这些军雌,他们即使侥幸将亚伦大将率领的军队全军覆没,自身必然也是损失惨重。”
“如今本部也已经由我们维新派的虫接手,论兵力,我们是他的数倍!”
年老的雌虫稍微一顿。
“他克莱因若老实归顺军部,我们还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当一个光鲜亮丽的光杆司令;他要真敢以卵击石,打上军部……”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伴随着雷鸣划破他身后的夜空,也在雌虫的眼中烙下森森狠意:“我们就以帝国元帅叛变之名,争取中央星系所有军雌的力量,将他当场处决!”
这话说得颇有魄力,也不无道理。
雌虫们神色稍缓,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忐忑了。
眼见着雌虫们逐渐恢复冷静,老雌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反倒涌现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诚如他所说,他们如今手上已经集结了军部本部全部的军事力量,到时候再来一个“元帅叛变”的名头,不怕没有虫响应他们的号召,将克莱因一系的力量彻底覆灭。
可为什么,他这个一手策划了全局的首脑,反倒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呢?
就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能够改变整个局势的因素,被他轻飘飘地忽略了。
老雌虫强压住心头的异样,冷静地道:“说说你们收到的消息吧——弗莱明那边怎么说?不是说两家是同盟关系吗?如今克莱因危在旦夕,弗莱明难道就没什么动作?”
话音刚落,所有虫的目光,都落在了霍华德的身上。
作为保守派的万年老二,霍华德对一直骑在自己头上的弗莱明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面对众虫的探究,霍华德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即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搜集的情报吐露出来:“有是有,只不过……”
老雌虫皱眉:“不过什么?”
“因为唐酒阁下被控告伤害准圣阁下的事,弗莱明已经把精力集中在了与高塔的交涉之中,他们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和克莱因的联姻,只想着保全自己的家虫——这也是他们一贯的风格了。”
霍华德道:“不出意外的,在唐酒阁下的审判结束之前,弗莱明恐怕都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应付我们了。”
这里怎么会有高塔?
老雌虫心生疑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光脑环轻微震动了一下,下一秒,一道来自高塔首席的讯息,便浮现在他的眼前。
一目十行地看完屏幕上的讯息,年老的雌虫眼中闪过一缕亮光。
原来如此。
难怪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现在想来,这个所谓的变数,就是高塔的存在吧。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是,这道变数带给他的并不是麻烦,而是从天而降的帮手。
想到这里,老雌虫忍不住笑了起来。
面对他虫不解的目光,老雌虫拍了拍手,自信道:“诸位不必担忧,就在刚才,高塔的塞莱斯特阁下向我们传递了一条信息:明天的审判过后,高塔就会收回这几年来给予克莱因系军雌的所有优待。”
如果说在此之前,帝国元帅所面对的,仅仅是来自雌虫的压力,那么眼下这道来自高塔的讯息,无疑是来自雄虫的□□。
帝国元帅可以不在意失去与高等阁下们约会的机会。
可跟随他的军雌们呢?
倘若让军雌们知道,跟随帝国元帅的代价,是这辈子都无法再接触到高等阁下,他们还会无怨无悔地为克莱因卖命吗?
念及此,在场所有雌虫都不由得精神一震。
“真的假的,不是说高塔从不参与雌虫间的斗争吗?”
霍华德也是面露喜色。
高塔所说是游离于议院和军部、维新派与保守派之外的第三方势力,历史上的高塔,却从未以高塔的名义,参与过任何雌虫间的斗争,即使有,那也是以个虫的名义,与高塔无关。
可现在,一向高高在上,不对任何势力表露出过分亲近的高塔,居然在这一次的动荡之中,选择了站在他们这一方?
“我现在开始相信,克莱因一系的军雌必败无疑了。”
有雌虫笑道:“连阁下们都倒向了我们,我实在无法想像,我们该怎么输。”
本来克莱因就是因为打开了圣地对军雌封锁的大门,这才得到了无数高等军雌的追随,如今眼看着这扇大门再一次、还是因为克莱因本虫而关上,军雌们不反叛才怪!
如今一来,属于帝国元帅的结局,只剩下一个。
要么,在明天凯旋时顺势攻上中央星系,被他们提前布置的军队反杀。
要么,以剿灭异兽潮功臣的身份回归军部本部,在由他们掌控的本部做一位徒有其表的光杆司令,直到跟随他的军雌们一个个全部叛变,帝国元帅本虫也死于精神暴动为止。
老雌虫清了清嗓子,微笑道:“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弗莱明的注意力彻底被高塔审判案吸走,也等前任军部之主的,最后一步棋子。
是攻上本部?还是老实归顺?
作为阿勒西奥·克莱因维新派的引路虫,老雌虫认为,阿勒西奥的选择,多半是后者。
在他的印象中,阿勒西奥向来冷静自持,从未因为情绪上头,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这样的帝国元帅,自然不可能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阿勒西奥一定会假意归顺,待重回本部之后,再做谋划和打算。
遗憾的是,无论是来自高塔的胁迫,还是他自身的精神暴动,恐怕都不会给他重整旗鼓的时间和机会了。
这么想着,年迈的雌虫淡笑着开口:“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八点,中央星系第一星港,所有虫各就各位,为我们解决了异兽潮的帝国功臣——克莱因元帅接风洗尘。”
倘若对方偏要以卵击石,他不介意帮帝国元帅风光大葬。
倘若对方选择乖乖归顺,看在曾经相识一场,他也算是对方半个老师的份上,老雌虫不介意让维新派所有的雌虫为这曾经的英雄列队欢迎,给对方仅剩的虫生,予以最后的辉煌。
翌日,清晨。
上午七点。
在弗洛里等军雌的护送下,用过早餐、穿戴完毕的唐酒再一次回到了圣地,并在高塔侍虫的指引下,走向了高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七点三十分,唐酒在位于圣地正中心的世界树下站定,他的目光顺着眼前有粗壮藤蔓缠绕而成的阶梯一寸寸往上,最后仰起头,遥遥凝视着位于阶梯的尽头,交缠的枝叶托起的高塔。
唐酒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进入高塔的情景。
让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真正第一次进入高塔,却是这样的情景,以这样的方式。
他自嘲地笑了笑,抬起脚,顺着漫长的阶梯,一步步拾级而上,往前走去。
与此同时,中央星系。
距离军雌本部最近的第一星港。
伴随着时间逐渐逼近八点,越来越多的军雌在星港列队而立,他们笔直地站在原地,或兴奋,或沉默,或不忍地抬起头,无声地注视着帝国元帅返回本部的必经星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眼看着光脑环上的时间来到七点五十八,霍华德终于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个点,克莱因元帅率领的军团一定会回来吗?这都快八点了,怎么中央星系观测范围内一只虫影都没有?”
霍华德是真纳闷。
一直以来,第一星港就是其他星系进入中央星系,直达军雌本部的最佳中转站,就算克莱因猜到了他们的打算,准备避开他们,那也不可能逃脱他们的警报范围啊!
除非克莱因完全放弃了正面突入,选择了更靠近圣地乌拉诺斯的背面!
但这也不可能啊。
总不可能是帝国元帅突然发疯,准备拿圣地的阁下们作为虫质,胁迫他们吧?要知道,雌虫一旦对圣地出手,其结果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全帝国共同的敌虫,连带着其背后的势力,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仿佛是在响应他内心的不安。
霍华德话音刚落,就见负责接收和传递消息的雌虫神色大变,颤声道:“霍华德议员,不、不好了!”
霍华德眼皮一跳,胸口的心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剧烈跳动起来,面上却仍维持着作为高等特权雌虫镇定,训斥道:“说过多少次了,身为传令官,无论收到什么样的消息,也要保持冷静,你上司没教过你吗?”
待此雌虫勉强恢复了镇定,霍华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雌虫的身体仍在止不住的发颤,但有了前面的缓冲,到底还是强撑着冷静,将自己通过秘密频道接收到的消息吐露出来:“驻守首都星的雌虫说,克莱因元帅根本就没有去本部,他……他……”
“他直接绕过了本部,从首都星的背面登录,直切圣地,现在已经在乌拉诺斯的港口了!”
同一时刻,乌拉诺斯,世界树。
唐酒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他垂下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由藤蔓编织而成,最后的道路。
这条道路的尽头,有他少年时曾无数次梦见的高塔,里面坐着无数等待审判他的高塔雄虫,就连他的雄父唐礼,也迫于高塔雄虫的身份,不得不坐在其中,参与即将到来的,针对他的审判。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的内心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的面前仿佛有一扇无形的门。
只要踏入这扇门。
弗莱明和克莱因依旧是最好的合作的伙伴。
再过不久,阿勒西奥就会率领着仅忠诚于他的军雌,重返首都星,作为最坚实的盟友,站在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在弗莱明和克莱因的通力合作之下,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一切利益都会水到渠成。
他们会成为帝国的新王。
他们会像他的雄父和雌父那样,度过高等特权雌虫应有的,圆满而美好的一生。
此刻横亘在他眼前的审判,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平凡过场。
念及此,唐酒不再犹豫。
然而就在他抬脚迈上最后的台阶,走向属于他的刑场之前,一道虫影忽然拦在他的跟前。
唐酒意外地抬起头。
是弗洛里。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蹙起眉头:“弗洛里少将,你这是干什么?根据高塔的规定,雌虫未经许可是不能进入高塔的,你上次闯入圣地,依法已经是大不敬,这一次……”
他的话没能说完。
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副官头一次变了态度,弗洛里的神色依旧温和,语气却带着说不出的坚决和坚定。
他说:“够了。”
唐酒:“……什么?”
弗洛里认真地看着他:“我说够了,唐酒阁下。您什么都不用做,或者说,您委屈自己走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军雌来解决吧。”
唐酒有点懵了。
这事别说他们军雌了,就是他们的顶头老大,帝国元帅本虫亲自到场,都没法轻松解决,结果眼前的这位弗洛里少将,居然说要为他解决?
唐酒有点好笑。
高塔雄虫们内部的事情,哪里是这些军雌能够解决的?
唐酒动了动嘴唇,正准备劝对方让步,不必在这个时候进一步败坏在高塔主虫心中的形象,下一秒,一种莫名的感觉忽然自心底席卷而来,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顿了在原地。
小雄虫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预计审判的时间,不是上午八点吗?
天……怎么忽然黑了?
同一时刻。
仅有数米之隔的高塔内部。
几乎是光脑环上的时间跳到8:00的一瞬间,在场所有的雄虫,都收到了来自议院的警示——
【警报!警报!克莱因元帅已返回首都星,请诸位做好迎战准备。】
赛莱斯特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关闭了通讯。
高塔首席撇了撇嘴,心中又是不耐,又是腻歪。高塔都已经破例帮他们变相向弗莱明施压了,这帮雌虫居然还能让阿勒西奥·克莱因活着回到首都星,他们还能更废物一点吗?
回来就回来呗,再怎么样,那也是雌虫间的内斗而已,他阿勒西奥·克莱因还能打上圣地不成?
这样的念头刚从心底浮起,赛莱斯特自己都感到好笑。
为什么在此之前,克莱因明明坐拥军部,却从未因为圣地约会名额的事情,以武力的方式,向议院和高塔表达任何不满?
因为雄虫。
无论雄虫本身只有在心情愉快的情况下,才能分泌信息素安抚雌虫的生理特质,还是雌虫对雄虫本能的亲近,都导致出了极个别偏激的雌虫,绝大多数普通军雌都不愿意通过强迫的方式得到雄虫。
作为领袖的阿勒西奥·克莱因同样对雄虫这个群体并无恶意,自然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这么想着,赛莱斯特扬了扬下巴,微笑道:“好了,忘记刚才的小插曲吧,让我们继续今天的案件审判。”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唯一没有“及时”关闭光脑环的唐礼,其“不小心”外放的通讯,忽然传来尖锐的嗡鸣——
【疯了!阿勒西奥·克莱因简直是个疯虫!他以为包围圣地,以阁下们作为威胁,就能让我们屈服吗?不!这只会让他们成为全帝国所有虫的公敌!把消息放出去,我要让全帝国的虫都知道,他们伟大的帝国元帅都做了什么!】
【哔——】
语毕,唐礼表现得仿佛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毫无歉意地道歉:“啊,不好意思,本来是想关闭通讯的,不小心按错了按键,赛莱斯特首席,请您继续。”
死一般的沉默。
有那么一个瞬间,在场所有雄虫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什么包围圣地?
什么以阁下们作为威胁?
高塔不是一向游离在雌虫们的战争之外吗?怎么会有虫胆敢将矛头指向圣地?阿勒西奥·克莱因是不是疯了?!
来自通讯另一端的消息太过荒谬,以至于好一会儿,才有雄虫不可思议的脱口而出:
“怎么回事?”
“克莱因是不是疯了?他想和整个帝国为敌吗?”
“该死的!我就知道,军雌根本就不值得信赖!他们眼里永远都只有暴力和战争,要我说,军雌就不配接触圣地的雄虫,就该让他们死于精神暴动!”
乱成一团的会议室内,也有雄虫还算理智地道出了困惑:
“不是说维新派刻意将克莱因元帅调虎离山,已经策反收编了本部的高等军雌吗?阿勒西奥·克莱因究竟哪还有军雌,还是如此不长脑子的军雌,居然硬生生跟着他包围圣地?”
他忍不住咒骂:“这帮军雌都是白痴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弗洛里顶替本应该前来接受审判的唐酒,施施然推开了门。
听着雄虫们五花八门的咒骂,弗洛里没忍住笑出了声。
“调虎离山?你们认真的吗?”
弗洛里咀嚼着调虎离山四个字,越想越觉得好笑:“我承认,这些年来军雌本部的确被各家势力渗透了不少。归根结底,高等军雌大多还是来自其背后的特权家族,对军部本身缺乏认同感,背叛克莱因元帅,实属理所当然。”
“可是——”
他看着在场的雄虫们,忽然露出一个明亮的,不带任何阴霾,却足以令所有雄虫心中冰凉的笑容。
他说:“克莱因元帅的根基,从一开始,就不在中央星系啊。”
他笑了笑:“诸位高等阁下们大概这辈子也没出过中央星系,没正眼看过任何一只低等雌虫吧?你们知道在中央星系之外,有多少个星系,多少颗星球吗?”
弗洛里微笑道:“我来回答你们——中央星系之外,一共还有六大星系,五百三十一颗星球,一百九十二个军雌支部,这些支部加起来,总计有近两百亿低等军雌。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阿勒西奥·克莱因一虫的信徒。”
“至于这位阁下所说的,低等军雌们是白痴的话,我个虫其实还是比较赞同的。”
说到这里,弗洛里耸了耸肩,笑得很是无奈:“我倒是想跟他们解释清楚,可谁让这帮白痴军雌一看到网上说唐酒阁下伤害准圣阁下,即将被审判的新闻,就认定是高塔单方面欺负他们的唐酒阁下,铁了心要冲上中央星系,替他们的克莱因元帅抢回雄主呢?”
“毕竟,在这帮不长脑子的蠢虫眼里,为他们最崇敬的克莱因元帅抢回雄主,而掀起一场战争,听起来确实怪有意思的。”
没有虫说话。
就连此前一直咒骂军雌的几个高等雄虫,都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们仰起头,沉默而惶恐地注视着数量庞大到遮天蔽日,以至于令夜晚凭空降临的,密密麻麻的虫群。
是的,高等雌虫与低等雌虫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堑。
倘若低等雌虫的数目远远碾压高等雌虫呢?
倘若他们拥有一个比所有高等雌虫都要强大的军雌领袖,和最恰到好处的战术呢?
这一刻。
上至高塔高高在上的高等雄虫,下至圣地微不足道的工作雌虫,所有虫都像是突然遭逢世界末日的蚂蚁,惶恐又不知所措,彻底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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