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个符号般刀枪不入、不可摧毁的帝国战神,却摔倒在地,表情痛苦而破碎,却在轻笑着:“……你就是想要这么报复我吗……我哪里还值得你这样来报复我……”
他低低嘶吼,眼泪从那只颜色浅淡的眼睛中倏然坠落。
宇宙历9415年,他在战争和杀戮中,被一滴鲜血溅入左眼。
他擦去那滴鲜血,转过身的时候,却看到身边战士们向他投来万分惊恐的目光。
原来那只色泽浅淡的眼睛,在流出一行饱含凄楚与痛楚的血泪。
他愣愣地,用掌心接住这行血泪,一瞬间几乎心碎欲死。
……是你在哭吗?是你在用你的眼睛朝我哭吗?
他痛苦地想着,提着征服者之剑的右手,都快要活生生捏碎电子剑柄。
他这一生都将在无尽的深渊里不断下沉,他背负沉重的枷锁,几乎无时无刻不难以喘息。
宇宙历9419年,他在帝都星B区他们曾经的“家”里,坐在院子里和宗安提一起看那场盛大的跨年焰火。
他想起那一年,9411年的跨年之夜,少年曾经小心翼翼地仰起头看着他,问他“等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皇宫的焰火吗?”
而他只是淡淡地整理着自己的袖扣,将军装穿戴整齐,没有回答一句话。
或许是绚烂盛大的焰火在火光最亮的时刻印入眼底,他的瞳孔缩小,那只眼睛又安静地流出一行泪。
他想,那一年他没有陪他看,可是现在,算不算……他们也一起看过了焰火呢?
宇宙历9425年,他在无尽的跃迁中,清楚地看到自己在衰亡。
自他少年时期,他已意识到自己的他将在毁灭中首当其冲,从他写下那封军校的动机申请信开始,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必死无疑的命运。
除此之外,他别无办法。
这个宇宙真的太大了,他想要找到他们,就必须在那些无穷的可能中,找到唯一的那个可能。为此,他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9425年的大雪中,他终于用他的眼睛,见到了那个他永生永世唯一的恋人。
于是十二年的时间,就这样消散成无数的粒子,在宇宙中化作一朵迟迟诞生的星云。
满脸好奇的少年隔着十二年的时光,看向他自己的眼睛。
他只是随口一问,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却在一瞬间眼眶通红。
人鱼被男人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紧张地后退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痛苦,就好像随时都要哭了……
他和男人拉开一小段距离。
这个距离正好能够让他把对方看个清楚:男人的面庞轮廓硬朗,下颌线锋芒毕露,五官深邃,明明是英俊到极致的一张脸,可看起来却像是经历了无限的风雪和沧桑,又或者他就是这场雪——一场永不停歇的大雪。
奇怪。真的很奇怪。怎么看怎么眼熟,可他就是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对方。
而且总觉得……这个人面孔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哪里呢?是那双和他一样的异瞳吗?
人鱼讷讷说:“我觉得你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你是不是认识我啊?”
他观察着男人的神色,心想,总有人说以前见过他,或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呢?莫非这也是一个以前认识他的人?
真奇怪。他对所有人都不感冒,可唯独这一个,却期待着他点点头,然后告诉他他们相识的曾经。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男人只是端详了他几眼,看着他因为刚跑跳而红扑扑的面颊,以及欢悦的神情,突然仓皇地别过视线,哑声道:“我们……不认识。”
兰沉:……
这前夫是不能要了!还翻脸不认人呢还!
他是真的被气到了,心里像是一梗,被一块石头沉沉砸中,气得几乎咬牙,把双手揣进口袋:“哦,这样啊,不好意思,我可能是认、认错人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抱歉。”
他急忙转过身,脚步重重踩在积雪的街道上,恶狠狠地把脚底下的路面当成哑巴前夫那张脸!
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仓促的脚步声跟过来。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就见穿着黑大衣的男人在盯着他,明目张胆地尾随。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你也要去蛋糕店吗?”
男人没有说话,还是紧紧盯着他,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像个梦一样消散。
人鱼感到奇怪,皱了皱鼻子,只能继续往前,推开前面那家蛋糕店的大门。
玻璃门有些沉,他才刚推开一个小缝,就有一条手臂从头顶伸过来,帮他把玻璃门完全推开。
兰沉:“……谢谢。”
他这次是警惕地打量了一眼男人。怪怪的。
“欢迎光临~想买点什么?”柜台后的店员对他们笑脸相迎。
“我看看!哇,这些蛋糕都好漂亮!”
被蛋糕一吸引,人鱼也顾不上在意身后那个奇怪的男人,欢快地跑到玻璃展示柜前,双手放在柜子上,认真地挑选蛋糕。
这家蛋糕店真的每一个蛋糕都做得相当漂亮,无论是栗子蒙布朗、清爽柑橘塔或者是草莓香蕉可丽饼,都看起来香甜诱人。
就是埃德加给他的两个银币,大概只够买一个蛋糕再加一杯热可可……
兰沉满脸纠结,呜呜,我的杏生活怎么那么穷啊,连零花钱都不舍得多给几块。
他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蛋糕,一手揣在口袋里摸着那两个银币:“唔……选哪个好呢……都好想吃……”
不行了不行了,眼睛被那个最贵樱桃奶油可露丽勾引了!根本挪不开视线!
人鱼的手放到那个可露丽上,但是一看电子标签上的价格,又马上缩了回去——不行,这一份得就得两个银币,这样一来他就喝不了热可可了。
“您想要哪个蛋糕?”店员还在笑眯眯问他,耐心地等他挑选。
人鱼:“……我再选一会儿!”
他的目光在第二层蛋糕上移来移去,却怎么都没办法做出决定。
等到他终于打算摸出那两枚银币的时候,身后的黑衣男人却突然上前,站在他旁边,对店员道:“全拿出起来吧。”
人鱼一脸震惊地望向对方,声音都发颤了:“你、你要把蛋糕全都买下吗?可是、可是我还没选好,能不能给我留一个……”
他以为对方是准备把店里的所有现货蛋糕都买走,难免升起一股绝望,连看向男人的眼神都变得可怜巴巴,甚至是带着几分哀求,希望对方能还能留下一个。
想他堂堂人鱼星的王储,怎么就混得这么拉了啊!
与此同时,男人也低下头看他,神情似乎被触动,双眼中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我看你每个都很喜欢。”
“啊?”人鱼没明白他的意思,蓝金异瞳还是一片茫然。
没料到男人却说:“我帮你买,你可以每个都尝尝看。”
人鱼:!!!
作者有话说:
兰沉:哎呀,这,这太客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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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讶又不敢置信地看向男人, 无法理解对方的慷慨。
他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猝不及防:“给、给我买?为什么?”
男人深深地看向他:“你不想吃吗?”
人鱼满脸纠结,开始把对方之前跟他说的话还回去:“可是我们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蛋糕?”
男人明显被噎到,明明他们站在温暖的室内, 却依然如同在风雪中望向他。
他的喉结微动,最后牵强地解释:“……我比较喜欢助人为乐。”
……噗!
兰沉差点没憋住笑。
他这前夫真的不考虑考虑用自己这张脸说出这种话, 喜剧效果有多强烈吗?
他强忍住笑,眨了两下眼睛,异常渴望又无法抗拒地看了眼那琳琅满目的蛋糕展示柜,咽了咽口水, “真的啊?谢谢你!谢谢!”
店员一听也愣了,他表情奇怪地看了一眼男人,怎么会有人给陌生人买一柜子蛋糕?
他看了看人鱼那张年轻单纯好骗的脸,又看了看年纪明显比这少年大上一轮的男人,小脑瓜机灵一转, 心道不好,这个人明显是想拐骗小年轻!
因此店员没有立刻动作, 而是警惕地问人鱼,“你真的全都要吃吗?一个人可吃不下哦, 我们家的小蛋糕用料扎实,吃一个就很饱了。”
店员旁敲侧击, 想暗示人鱼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但人鱼哪里听得懂这些委婉的提示, 反而万分欣喜地点点头, 趴在展示柜前:“他不是说了他请客吗?快点快点, 都把蛋糕拿出来!”
店员:……他尽力了,实在带不动啊这!
他尴尬地笑笑, 安抚这位年轻顾客道:“您稍等一下, 需要全部打包吗?还是在店里吃?”
“我吃不完的再打包吧, ”人鱼思考了下,“我现在店里吃!”
“好的,请您稍等,您可以去那边的桌子休息一下,我们还可以免费赠送您一杯饮品。”店员笑容僵硬。
人鱼连连点头,自顾自跑到店内一角的小桌边坐下,无比期待地轻轻晃动小腿,看向柜台。
男人在柜台上用光脑结完账,也跟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视线还是紧密落在他身上,一眼也不愿错过。
他高大而落拓,英俊寡言的面孔仿佛被大理石雕刻而出的赫利俄斯塑像,光是坐在那里,便让人想起古典时代的荣光、与充斥着厮杀血腥的特洛伊战场。
人鱼的视线却从他身上轻巧滑开,故意伸长脖子去看店员的进度,半点不在乎男人的模样。
他们明明相对而坐,却各怀心事,各自都不肯开口。
店员很快把蛋糕放进两个三层点心塔端了过来,还剩下的一些则放在小瓷碟里,另外还给二人倒了两杯热红茶。
人鱼向对方轻声道谢,然后迅速拿起小银勺,挨个把蛋糕都尝一口,表情非常快乐,甚至还晃着小腿,不小心踢到了男人腿上。
他慌忙睁大眼睛:“不好意思!”
男人就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看着他无忧无虑快乐的模样,心头一阵近乎痛楚的满足。
他的小妻子还是回到了这个世界。回到了这个曾经伤害过他的、让他一次又一次流泪的世界。
他那么年轻、漂亮、充满活力,洁净精致的面孔上没有一丝阴霾,那双蓝金异瞳里,好像再也不会藏着痛苦与悲伤。
光是看着他在说话,在用那双像是发光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就已经让宗霆,感到无限的狂喜与爱怜。
他看着他,便仿佛已看到自己的心脏在重新泵血,他多年来已枯竭死亡的灵魂,正慢慢在他身体里复活。
他心头涌上一阵柔软的洋流,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少年抱进怀里,细细亲吻那两片微笑的嘴唇。
重逢的狂喜将近冲昏他的头脑,险些让他控制不住地,在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就将对方拉向自己的胸膛。
可是——
命运已经向他揭示,原来少年所有的痛苦,都是由他施加在他身上的。
原来没有了他,兰沉可以拥有这样一个纯真的、快乐的、自由自在的灵魂。他就像一只轻盈的小鸟,被解开曾经的束缚,现如今终于可以展翅飞向天空。
而他又怎能再一次,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把这只自由的青鸟从天上拽落?
在狂喜过后,宗霆心中渐渐漫开一股惶恐的酸楚。
所有的执着和信念、所有的决心、所有的至死方休……都在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就烟消云散了。
……他甚至自嘲地想着,或许他应该离他远一点,又或许……他都不应该试图来找他。
他难道还要再次踏入兰沉的生命,给予少年那些曾经的苦难?他难道还要让他想起过往一切,让这个好不容易获得幸福的灵魂,再度触碰眼泪?
宗霆无声地用自己的目光,描摹着小人鱼的面庞。
他看着这张天真的脸,想到自己两鬓的白发和衰老的躯体,心里近乎一阵胆怯和自卑。这种以前从来不会出现在他心里的情绪,如今却那么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里植入了一整幅合金骨架,早已成为半人半机械的怪物,又衰老憔悴,而眼前的兰沉却还是昔日少年的模样,甚至更加健康和年轻。
他还有什么资格,能出现在他面前?
男人的眼神渐渐沉下,放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缩,居然是退怯的姿态。
人鱼放下了手边的银勺。
他吃得很饱了,虽然每个蛋糕都只吃了一口,但也足够撑满他小小的胃——人鱼的食物链上其实没有人类的这些食物,他们的胃只适合消化鱼类,而没办法大量进食人类的正常食物。
吃饱喝足,他才有空好好打量眼前的男人,出于好奇,他开口问:“你……我们真的不认识吗?”
毕竟对方的“善举”实在太过慷慨,就算人鱼脑子不聪明,也能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
于是他决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让男人重新给出答案。
没想到对方沉默了几秒,扭过头,还是说:“不认识。”
兰沉:……呵。
人鱼低下头,有些无措地把手套拿在手里揉来揉去,小小声:“可我真的觉得你很眼熟呢。”
“……巧合。”男人道。
人鱼的神情肉眼可见失落。
他抬起头,流光溢彩的蓝金异瞳努力观察男人神色,丝毫不加掩饰,就好像想从对方脸上找到什么东西。
可那个人就像戴着一张世界上最完美的面具,他什么都不能找到,甚至在对方眼底,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他双眼中金色的那只眼睛忽然刺痛了一下,他急忙用手去捂住眼睛——
男人立刻察觉他的动作,关心问:“怎么了?”
人鱼愣愣地用指尖搭在眼皮,说:“我也不知道,有点、有点痛……?”
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以为或许是一颗灰尘飘进左眼,但男人的手却强硬地伸了过来,还带着一块柔软丝滑的手帕。
他难受地眨了眨眼睛,看到男人在他面前蹲下,试图用手帕帮他擦拭眼睛,满脸关切:“让我看看。”
人鱼松开手,表情茫然,身体一动也不动,看着男人深邃的眉眼,尤其那双色泽不一的眼睛,眼球的那股刺痛越发加剧。
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喃喃地问:“你的眼睛……为什么和我的一样?”
“我们真的不认识吗?我们真的是陌生人吗?”他忍受着那股刺痛,急促地、焦灼地问,眉头向上提起,神情如此渴求着一个答案。
男人看上去很坚决,他坚定地抹杀掉他们过往的一切,咬着牙低声说:“……是。”
“是、是吗……”人鱼艰难地说。
眼球上的剧痛快要让他哭出来了,他备受命运的宠爱,从他自蓝洞泉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吃过一点点苦头,因此这一丝剧痛,简直是前所未有,也叫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竭力忍耐,眼睛缓慢地又眨了几下,随着男人的声音落下,他心里简直难过得发慌,有一个声音在说:快走吧,不要呆在这里了,不要再看到这个人了,只要不见到他就不会痛了。
于是他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说:“我吃饱了,我要走了,你让开——”
他又急又气,居然上手推向男人的肩膀,两只手轻轻一推,就把这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男人推开身前。
男人被他推开了。脸上神情黯淡,眼神落寞,他给他让开一条路,又还是忍不住问:“不想吃了吗?剩下的要不要打包带走?还要不要点别的——”
“不要,我不要了!”
人鱼大声打断他,连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粗鲁。他瞪大那双蓝金异瞳,只感到眼球灼热而刺痛,痛得快要让他从眼睛里掉出珍珠。
人鱼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用气势汹汹在掩饰自己委屈的小孩。
他直截了当地拒绝男人,转过身,大步走向门口,用力推开那扇玻璃门。
他忘记了带上手套,手指瞬间被外面的寒风吹得僵硬发红。但他不管不顾,还是倔强地往街上走,将双手插进衣兜,从蛋糕店门口走向对面的街道。
不想理他、不想再看见那个男人、很讨厌、也很烦,眼睛也痛得要命!
人鱼把下巴埋进领口,低着头匆匆走上路面。
可当他刚走到路中间,两束刺眼的雾灯就穿过大雪,照在了他身上。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时,已经看见雾灯在他的面前,铺天盖地向他冲来。
紧接着才是尖啸的紧急制动声刺入耳膜。
他浑身血液在这一刹那冻结。
任何反应都已失效,大脑的指挥权被强制切断,身体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那辆雪车撞向他的身体——
一阵天旋地转。
头顶的夏日星球和空气中纷纷扬扬的雪花交错出现数次。
他恍惚间好像一阵巨大的力道撞击,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听到“砰”一声物体和物体相撞的声音,在几秒钟的头晕目眩之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那个“陌生”的男人抱着他滚落在街道上,他们摔倒在路边,他在男人的怀里仰面躺着,背后是男人紧紧圈住的双臂,和托住他后脑勺的手掌。
他看到男人无比焦急和慌乱地说:“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摔倒?被撞到了没有?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男人慌张地想要检查他的状况,已经在摸索他的手臂。
——可男人的动作很快停下。
因为他看见,在自己怀里,少年怔怔地看向他,满眼都是泪光。
那双瑰丽到让人失魂的蓝金异瞳被泪水覆盖,人鱼终于无法忍耐,在他怀抱中掉下眼泪,蓝金异瞳却还在努力睁大,死死盯着他的脸。
人鱼带着哭腔,颤声说:“骗子,你骗我、你骗我……我们明明就认识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写感情线就是会龟速,原谅我的短小啦……TUT明天一定开始走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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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时可以把他按在这个驾驶舱里亲晕过去。
他泪流满面, 眼泪又迅速在空气中化作珍珠,掉了一地。
宗霆此生从未有如此手忙脚乱的时刻,他看着少年的眼泪, 仿佛心都要碎了。
即使面对远超他所率领军队人数的敌人,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慌忙。
从人鱼嘴巴里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滴在他心上的铁水, 滋滋作响地在他血肉上烫出深洞。他怎么能忍得下心看着少年的眼泪这样流出来,他怎么舍得?
他下意识用双手抹去人鱼眼角的泪水,忙不迭安慰道:“别哭,别哭了……对不起。”
他声音低哑而沉痛, “对不起”三个字,是他对人鱼说的第一句真话。
人鱼却一甩头,躲开他的手,随后用双手拉住他大衣领口,躺在大雪纷飞中, 再转头看他。
少年使劲、用力地睁大眼睛,一双眼睛像是被浸在水中的宝石, 明晃晃发亮,里面有着无限的委屈。似乎只有这样, 他才能从男人脸上,看到一丝丝真实。
他倔强地不肯放手, 颤抖着嗓子, 再次质问男人:“是不是?”
他无论如何, 都需要一个答案。
男人的眉眼看起来如此沧桑而成熟, 英俊到宛如一个垂怜人世的天神,却小心翼翼地像在躲避什么, 嘴角都含着一分苦涩:“……对不起, 我确实骗了你。”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少年终于松开了他,双眼中仍满是泪,表情却愈发坚定,“我肯定见过你。”
因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直觉自己的灵魂早已认识过对方无数遍。
……无论是在无限的平行时空里,还是在他那个被所有人知晓、唯独他一无所知的从前。
脚踝处的传来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又用力眨了下眼睛,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换来男人再次忧心忡忡而着急的询问:“是不是哪里撞到了?我帮你看看——”
这时那辆差点撞飞他的雪车也停在了不远处,司机慌慌张张地打开门,连忙朝他们跑过来:“没事吧你们?哎呀,怎么回事,我都没看见他突然窜出来……”
他打断了男人想要给兰沉检查伤势的动作,两个人谁都没有回答,男人索性直接把人鱼从地上抱起来,冷冷地向这个开车并不小心的司机扫去一眼。
宗霆简直无法想象如果他刚才不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他一想到那个可能,就快要心脏骤停。
他年轻、健康、快乐的爱人好不容易迎来了新的人生,他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它。
司机被帝国战神的这一眼看得心头发毛,从头顶到后被都一片凉意,他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腿软的感觉。
他勉强维持镇定,磕磕绊绊地说:“你们、有没有伤到啊……要不要去诊所做个检查?”
宗霆低头看向兰沉,轻轻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人鱼现在乖乖地靠在他怀里,也没再挣扎,闻言慢慢把手伸向自己的脚腕:“这里……有点痛……”
宗霆立刻卷起他的裤脚,小心地推下他的袜筒,查看他的脚踝。
……人鱼果然还是受了点小伤,崴了脚踝,踝骨处现在已经轻微肿起,像松软的面包表层。
宗霆眼神中露出肉眼可见的心痛,他明明见过无数比这严重得多的伤口,但这出现在人鱼身上,便格外叫他心痛如绞。
他当机立断:“我的机甲上有修复喷雾,我带你去处理。”
他这时又显出强硬的本质,没等人鱼回答,就已经抱着他转身离开。
他行动果决,在光脑上点了几下,就启动刀锋的自动感应系统,让刀锋从推进器底座分离,黑色机甲从这星球的另一个世界上飞向他们。
黑色机甲停在他们面前。
男人带着人鱼登上驾驶舱,随后再度让刀锋回到推进器底座,机甲归位与推进器合体,组合成究极刀锋IV的最终形态。
原来他把机甲停在了正值盛夏的内部地面上。
现在,他们头顶变成了那片下着大雪的天空,而刀锋坐落在面朝碧蓝湖水的山谷,身后乔木繁茂,还有一座静谧的哥特式修道院。
他把人鱼放在机甲副驾驶座,去推进器底座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份军用医疗器具,包括战时修复喷雾和一卷弹力绷带。
然后半跪在银发少年身前,双手伸向他的右脚,想要帮他脱掉那只厚实的暖鞋。
少年却往后收回自己的脚。
他抬起头,用沉默无言的眼睛看向少年。
人鱼还是盯着他,双眼色泽分明,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毫不胆怯,就这样堂堂正正地看向男人,明示对方自己在观察他,眼睫上带着一点湿润的泪水,问:“——你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他这样勇敢大胆,灵魂中没有一点犹豫和怯懦。
真的是一个崭新的、在闪闪发光的灵魂。
就好像死亡帮他涤尽了曾经所受的那些苦难,命运替他拭去尘埃,露出这个灵魂真正的光芒。
他不会再像曾经的那个饱受伤害的少年一样,对所有的噩运哀哀忍耐,于是变得越来越畏葸和退缩,越来越难以将自己的心事付诸于口。
他不再是那种安静又受过伤害的,自然中沉默的生灵,像一头被猎人从捕兽夹里放出来的鹿。
宗霆默默地看着他,心中为这个簇新而闪耀的灵魂,已动容到无法言语。
他不免想到:如果兰沉那时候没有遇到他,会不会也像现在的小人鱼一样,能够那么坦然地直视自己的眼睛?
……可是,再也不会有如过了。
在帝都星的大雪中,他亲手为兰沉抬棺下葬,亲手撒下了他坟前最后一抔土。
那个和他缔结婚姻的少年已经死了。
命运无法挽回,他将也永远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他低下头,哑声回答:“……宗霆。”
“好,我现在知道你名字了,”人鱼道,但紧接着又眉头一皱,冥思苦想起来,“这个名字怎么也那么耳熟,我是不是听到过?我想想……哪里听过呢……“
他颇为可爱地抓了下脑袋,而宗霆只是默默地握住他的脚踝,轻手轻脚脱下他的鞋子,把他的袜子捋了下来。
人鱼的这只右脚白皙无暇,脚底发粉,看上去精致极了。
宗霆托着他的脚踝,将修复喷雾拿出来喷在他脚踝肿胀处,然后道:“可能有点疼,疼的话就告诉我。”
人鱼还没想起自己在哪儿听到过对方的名字呢,宗霆就已经把手心贴在他的脚踝上,然后微微加大力道,把他脚踝处肿胀的淤血揉开。
人鱼马上疼得喊出了声:“好痛!”
他用力想去推开男人,眼睛里又是泪花闪闪,但宗霆那一下揉得精准而迅速,再加上有修复喷雾的作用,人鱼脚踝处的肿胀已迅速消失。
宗霆这次没有被他推动,只是低声哄道:“没事了,你看。”
他让人鱼看自己的脚踝,人鱼低下头一看,脚踝皮肤果然恢复平缓,一点也看不出之前肿起来过。
“好厉害!”他惊呼起来,马上好了伤疤忘了疼,惊奇地欣赏自己的脚踝,脚趾头动来动去,“真的不肿了!好像也不怎么疼了……眼睛也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