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肝, 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只有对欲//望的坦诚,这样迷人的造物,难道生来就是为了追逐欢愉吗?
埃德加笑到疯狂,他拍着玻璃墙壁, 目光完全无法从兰沉身上离开。
“你真的是老公的宝贝,”他笑着说,“真想现在就把你带回我的星舰上关起来,谁都不给看。”
兰沉撇撇嘴,道:“现在被关起来的是你吧。”
他狡黠一笑, 贴近玻璃墙壁,很开心地说:“看吧, 现在是你要求我帮忙啦。”
埃德加隔着墙壁望他,翡冷翠绿的双眼发亮:“宝贝要救老公出去吗?”
“谁是你宝贝!”他瞪对方一眼, 似乎嫌站的累了,便坐到地上, 仰着脸说, “你说我要不要救你?我也不知道, 他们说你是重刑犯, 几个月后就会被判处终身监禁,永远都不能离开监狱了。”
埃德加也蹲下去, 与他平视, 屈膝半跪的模样, 如同一个真诚凝望自己心上人的中世纪骑士:“那不是很好吗?你天天都可以来探望老公了。”
……尽管他衣衫褴褛,身陷囹圄,却仍如骑士般英俊到让人脸红心跳。
他笑出声:“想想真感人啊,宝贝。”
少年微微侧首,不是很满意:“那样不好,因为你关在这里面出不来。”
“出来能做什么呢?”金发的暴徒循循善诱。
兰沉的大眼睛望向他,白皙指尖一点点摸上自己脖间。
就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这里曾被一个劫持犯留下可怖的印记。
那是一圈几乎要把他脖子掐断的掐痕,可他却在那种游走于生死边缘之际的恐怖感中,感觉到了……脑皮层极度兴奋战栗的快乐。
叫他流连忘返,食髓知味。
他都不用说话,只需无声暗示。
便已让埃德加兴奋到难以言喻。
他狂热地看着他的小公主,喉结上下滚动。
“你喜欢老公这么对待你吗?”他连声音都低哑。
兰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凝视对方,然后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真嘴硬啊,明明就是喜欢老公。”埃德加得意地说。
少年轻轻“哼”了一声,像是被什么好笑的话逗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着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呀,你连给陆昂提鞋都不配。”
他似是自得,虽然美丽,却实在愚蠢,洋洋得意地向一个让全星际胆寒的匪徒炫耀自己的珍贵:“连陆昂我都不喜欢,他就算把皇冠都送给我了,我也不喜欢他,更何况是你。”
埃德加笑得更欢,他用手撑住额头,低声闷笑不停。
金发暴//徒自以为能从兰沉脸上,把什么都看透,又引导问道:“你那个皇冠,是陆昂送给你的?那么宗霆呢,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哦,他呀……”
少年眼帘颤动,眨了眨眼睛,“他是我前任,我不喜欢他了,就把他甩了。不过他好像还是很喜欢我哦,对我还是很好,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
他还有点小骄傲,弯弯嘴角:“你信不信,只要我现在给宗霆打个电话,他马上就会过来。”
兰沉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脸上是那种天真的,又笨笨的表情。
脑子似乎长了一点,但不多。
他受尽万千宠爱长大,又怎么会感知到危险。
根本意识不到,向一个匪徒透露自己的人际关系,是多么致命的错误。
埃德加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笑到都无法维持蹲姿,直接躺到了地上,张开双臂,仰头看向天花板,笑得胸膛急促起伏。
太有意思了、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没有想过,也根本想象不到,自己随手绑架的一个小东西,居然能够拥有这么大的魅力,同时周旋于莱茵的皇太子与帝国战神身边。
男人的征服欲总是来得很简单,有时候这种征服欲甚至无关他们想要征服的对象本身。
当那个对象身上拥有更多的标签、象征着更多的权利、被更多人追捧,他们就注定会升起强烈的征服欲,因为那——意味着他比所有人都要更强。
埃德加好胜、残酷、桀骜、野心勃勃,他是兽群的狮王,他是英俊的恶棍、是迷人的坏蛋,也能成为最热烈的情人。
只需有人在他心上点燃一把大火。
现在,兰沉已经倒好了汽油。
只等打火机扔出的那一刻。
他撅嘴:“你笑什么?”
埃德加笑得气短,咳嗽了好几声,才从地上坐起来,双手贴紧玻璃墙壁,像在抚摸兰沉的面庞:“怎么办,老公真的好喜欢你。”
兰沉哼了声,没有接下这句话,转而说道:“我想把你弄出来的,可是不太行,高光宇说没办法,你做过的坏事太多啦。”
埃德加笑盈盈:“对呀,我是坏蛋,怎么办呢?”
他摊开双手,歪着脑袋,“宝贝,能不能帮帮我?”
兰沉装作不解:“你要我怎么帮你?你可以自己出去吗?”
埃德加凑近他,隔着玻璃墙壁,像动物园里的一头猛兽在盯着外面围观的游客,凶猛而跃跃欲试。
他张开双唇舔了舔嘴角,眼神在四面八方的监控摄像头上扫过,微笑问:“你现在在这里,他们有说会关掉你过来时的监控吗?”
兰沉点头:“嗯,高光宇说过了,他会让人把这边的监控都关掉的,不会留下我来过这里的记录。”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知道你来过这里?”
兰沉想了想:“唔……好像没有别人了。”
埃德加沉吟不语,片刻后问道:“你还记得进来的时候,经过了多少道守卫关口吗?”
“我怎么可能记得住,”兰沉怪怨道,“不要问我这些,我就记得、就记得……嗯,这里外面是一大片海,灰色的,这个地方是一座岛,在X区,飞机飞过来的时候,好像还经过了一座很高的山峰。”
埃德加眼里多了点笑意:“哦,这样啊,那行,不记得也没事,那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一个地下通道,边上有很多苔藓和大石头,是小门。”
埃德加点点头:“我知道了……宝贝,能不能帮我留一条消息给外面?你住在哪个区?”
“我住在C-01区,学校旁边。“
“好,你明天去E-98区的柳林广场,把你今天看到的东西都录到一支备用光脑上,署名写“魔术师”,广场入口处有一家专门贩卖飞船零配件的小店,你把光脑留在店门口,立刻就走,不要停下,听懂了吗?”
埃德加压低声音,说得很仔细。
兰沉:……能不用光脑留消息吗?
光脑也是很贵的好不好!他哪来的备用光脑!
真是装阔一时爽,掏钱火葬场!!
兰沉心痛得滴血,咬牙点头。
埃德加很满意,他向兰沉笑笑,绿眼睛看起来深情款款:“宝贝别急,老公很快就能来找你。”
这话讲的,怎么听起来还有点瘆人。
兰沉不乐意地拉下脸,还在心痛自己的光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是我老公。”
埃德加无所谓地笑了下:“宝贝害羞了?”
“你这人讲话真没分寸,”他叹口气,站起身,“好啦,我要走啦,高光宇说我不能待得太久。”
埃德加坐在地上,含笑凝望他,两条双臂撑在腿面,肌肉分明、匀称劲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气质。
他要是能去拍电影,恐怕早就成大明星了。
还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境地。
只可惜有些人就是天生热衷于危险的动物,他们喜欢猎杀、喜欢以身犯险、喜欢逍遥法外,享受被追逐的刺激感。
即使套上再文雅的西装,他也依然是个天生暴//徒。
埃德加注视着兰沉离开这间囚室。
板桥被收起,这座玻璃牢笼再一次成为孤岛。
他躺在了地上,脸上带笑,眼神疯狂而热切。
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和雀跃。
身体里的力量几乎都要按耐不住,猛兽即将出笼,这个帝国不知道……它惹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他无声狂笑,用手松松覆盖在脸上,着迷地嗅闻着,刚才隔着玻璃墙壁触摸到的气息。
欲//望。野心。热血。贪婪。
全是他的最爱。
他将在这片宇宙里点燃战火——
让所有人,都掉下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兰沉乘坐飞机回到C区。
帝都星上一共被划分为27个行政区,以皇宫为0区中心,从A区到Z区,呈环形面积,依次指代这颗星球上的不同区域。
离皇宫越近的区,相应也就越核心和繁华,而越远的区,也就越偏僻和荒凉。
类似于X区和Z区这种地方,基本不会有普通公民居住,只有驻军和一些较为隐秘的帝国部门在此办公。
A区大多是政府部门的驻点,以及其它星系国家的大使馆所在地;B区则主要由军部把持,都是军队驻地和军方人员居住区;C区便属于帝都星上商业地价最昂贵的地段,帝都星上最好的大学都扎堆在这里,同样也处于安全性极高的核心位置。
因此当兰沉一下飞机,便看到先一步跳下飞机的保镖被一颗子弹直接爆了头时,他还是颇感意外地顿住脚步。
混合着脑浆的温热鲜血渐在他脸上,甚至还有一滴血,挂在眼睫。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眨眼之间,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兰沉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擦去脸上的鲜血。
他没有去看那名高家保镖倒在地上的尸体,只是轻轻握了下拳。
目光镇定看向前方。
约有十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女站在不远处,为首者一身白衣,言笑晏晏。
他动作优雅地放下手中狙//击//枪,向兰沉露出一个清丽绝伦的笑容。
金色长发垂落右肩,优美如瀑。
兰沉微微眯起眼睛。
他一手插兜,缓步朝兰沉走去,身姿挺拔优游,郁金香般美貌。
就好像刚才杀了一个人的不是他,那双清贵的手上怎么会沾染血迹。
兰沉满是身上是飞溅的血珠,狼狈不堪。
表情却似笑非笑,看不到一点害怕。
“孟菲斯监狱的风景如何?”
洛特斯·怀特走到他面前,含笑问他。
兰沉:“还不错。”
洛特斯哼笑一声,拍拍手,绕着兰沉走了一圈,把他从头发丝到脚跟都端详了一个遍:“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说动高家那位少爷,把你送去孟菲斯。”
兰沉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心想二五仔今天这么有底气,大抵后面有人在给他撑腰呢。
不难猜出那个人是谁。
“你直接开门见山吧,别浪费我时间,”兰沉勾起嘴角,“我到点还得去见我前夫。”
洛特斯脸色微变,提高音量:“你倒是胆子很大,你不怕我把你做的这些事告诉宗霆吗?”
兰沉嗤笑:“你尽管告诉他,出了事我帮你兜底。”
“你!”洛特斯又被他气得噎住,恨恨道:“你别以为你知道我是摄政王的人,就能把我怎么样,要不要打个赌试试,宗霆会信我还是信你?”
这人也是真的奇怪,明明根本不喜欢宗霆,却总是喜欢找他雄竞。
兰沉表示:雄竞太low,拜拜了您!
他懒得在这些话题上与对方周旋,直接开口:“说吧,摄政王派你来找我干什么?就为了在我面前来个下马威,想试探我的胆量?”
洛特斯冷笑:“呵,你未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
“如果他想杀了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不是吗?”兰沉冷静地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动手,说明他现在还不想对我下杀手,你找我肯定是有别的事。”
洛特斯:“你比你看上去要聪明得多。”
“这个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再提醒我了。”兰沉反呛。
洛特斯又被他呛得说不出话,哑然失笑,不爽地抿了下唇,才道:“选帝侯大人请你去他府上一叙。”
兰沉点头,毫不在乎自己身上的狼狈,淡定得仿佛他才是这个场景中的上位者。
“那走吧,我得抓紧时间。”
洛特斯脸色难看。
这一群人将他将他带上一艘星舰,星舰内部是全封闭设计,根本看不到外面到了什么地方。
一个小时后,星舰降落。
他身处一座巨大的庄园,却完全不清楚,这里是在帝都星上的哪个区域。
又或许他们已经离开了帝都星,正处在宇宙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庄园花影扶疏,犹如雨林。
这是一座迷宫花园,湿润的水汽蔓延在脚下的青石板上,长长的走廊四处连结,复杂有如蛛网。
走廊上挂着宫灯,四处焚香,烟雾缭绕,有如幻景。
庭院里到处长满奇形怪状的树木和花朵,形状姿态之奇异,都超出大脑所能想象。
洛特斯走在兰沉前面,见兰沉在看这些植被,便道:“选帝侯大人酷爱收藏,这些都是他从各个星球上,找回来栽种在这里的奇花异草……有些还能唱歌。”
“又不是你的东西,你炫耀什么。”兰沉道。
他真是牙尖嘴利,说话毫不留情。
洛特斯一跟他说话,就要被他气死,脸色铁青地转回身,决定再也不跟他搭腔了!
他们进入室内。
室内更是景像奇异,各种活着的动物都乖顺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有很多已经灭绝的动物,都活生生出现在兰沉眼前。
路过一个水池时,兰沉还看见了池底游泳的银尾人鱼。
洛特斯带领他穿过仿佛无穷无尽的室内隔间,终于来到最后一扇屏风前。
屏风上珐琅彩漆,绘有一幅漂亮的中式花鸟画。
后方垂落着暗红色锦缎布帘,一盏立地宫灯照出幽幽黄光。
洛特斯把兰沉送到后,便欠身告退。
兰沉一个人站在屏风前,既不行礼,也不问好,静静地等着后面的人先开口。
他带着满身鲜血,却冷静得像在观看一场表演。
半晌,屏风后传来瓷器轻微碰撞的脆声。
“……我的茶泡好了。”
那声音从容优雅,慵懒十足。
“进来喝杯茶吧。”
兰沉绕过屏风,视线最先看到的是一张精美繁复的手绣绒毯,就这样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用光脚踩踏。
顺着这只脚往上,是一身刺绣锦袍,裙幅花瓣般散开,悬挂着琥珀珠和翡翠装饰。
这身装扮的主人一头黑色长发,肤色苍白,眉眼精致锋利,如同一幅工笔画般精雕细凿,美得雌雄莫辨。
选帝侯池皎,按照官方资料,他今年已七十有余。
却青年般年轻漂亮。
这位帝国真正的掌权者斜靠在一张软塌上,面前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两个瓷杯中盛有些许清茶。
他面带盈盈笑意,眼神却像蛇一样冰冷。
金色竖瞳让他看起来更不像人类。
兰沉:老妖怪了这是。
他在软塌上坐下,表情沉静,拿起其中一杯茶,放在鼻尖轻嗅。
摄政王微微一笑:“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兰沉道:“想杀死我很简单,不必毁了一壶好茶。”
池皎抬眸,正眼看他,面上有赞赏神色。
眼前的少年极漂亮,不卑不亢,聪颖大方,只需坐在那边,便可吸引万千目光。
陆昂会被他吸引,倒也说得过去。
池皎没有再说起这个话题,转而道:“之前是我轻视了你,我没想到,我送给宗霆的这份礼物,会这么精彩。”
兰沉呷一口茶:“嗯,现在承认错误也不算晚。”
池皎悠然看他一眼,颇愉悦的模样,“你知道了你是我安排到宗霆身边的?”
“现在知道了,”兰沉放下茶杯,“我是不是该向您说声谢谢?”
池皎微笑:“你父亲……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丢了他的一条命。是我让他救下宗霆,然后把你托付给宗霆,宗霆才会选择与你结婚。”
他真是残忍,就这样在一个无辜少年面前揭开真相。
以为这样就能够击败兰沉的心理防线,让他崩溃。
上位者的冷酷无情,总是这样,叫人直冒冷汗。
兰沉垂下眼帘。
池皎有些期待地,观察他的反应。
“他确实是个好父亲,”兰沉勾唇,“为了让我能过好下半辈子,而甘愿牺牲自己。我挺感动。”
表情却看不见一点感动,甚至还露出那种看滑稽戏一样的轻佻。
池皎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精心保养的十根指甲泛出光泽,轻轻敲击桌面:“是因为你恨宗霆,所以才选择接近陆昂,去报复宗霆吗?”
他耐心询问。
——原来是为了这茬。
兰沉终于弄明白了摄政王找他的目的。
居然是因为他和陆昂走得太近,才来警告他。
这这这!
这不就是他最熟悉的,狗血文里的恶毒婆婆找上门剧情?
兰沉瞬间一把子期待住了。
按照常规剧情发展,这下一步,不就是该拿支票甩他脸上,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了?
不对,到摄政王和陆昂这个级别的,陆昂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拿五百万出来也太看不起人了,少说也得是九位数!
兰沉双眼放光,有点激动。
摄政王:?
怎么突然觉得钱包空空的。
他见兰沉不说话,便继续问:“我猜的对吗?”
兰沉:怎么还不给我甩支票?
他拎起眉毛,抬眼看向池皎,“您猜错了,我并不恨宗霆,接近陆昂,也并不是为了报复宗霆。”
池皎:”那是……?”
兰沉轻轻一笑,小臂撑到茶几上,身体前倾,将面庞完全展露于池皎目光下。
“当然是为了,好玩啊。”
他睫上带血,脸上带笑。
面颊上仍沾有干涸的斑斑血迹,像是刚吃完心脏的食人魔。
却笑得明艳至极,是那种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眼神。
就好像他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
整个帝国,都不过是他的游乐场。
他说他只想取乐。
不带任何动机,没有利益上的出发点,仅仅是因为好玩。
便轻轻松松,将这帝国最有权力的几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池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竟真的意识到……兰沉没有在说谎骗他。
他感觉得出来。
帝国的掌权者缓缓呼出一口气息,神情仍平稳从容。
他不动声色,只是挑起眉峰:“你倒是……胆子很大。”
他放慢语速,便显出威压,如同一条毒蛇在黑暗中吐露蛇信,预告死亡的来临。
“你知道这么告诉我的后果是什么吗,”池皎低头,微笑着观察指尖,“我以前见过你这张脸。”
兰沉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只是装傻:“是吗?”
池皎:“你和他长得真的很像,像到我都快以为你们是同一个人呢……只可惜,那个人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是谁?”
“陆昂的宫廷教师,朱利安·摩徳,”池皎将手指向手心扣合,嘴角含笑,“陆昂那时候才几岁,他太依赖他了……陆昂告诉我,他长大之后,要娶朱利安做他的太子妃,是不是很可笑?”
兰沉:忍住,千万不能笑。
——但是,噗,陆昂,噗哈哈哈哈!!
几岁的小屁孩就连自己未来太子妃人选都决定好了,一想到陆昂光着个腚说要娶他的数据的模样,兰沉就憋笑憋得内伤。
虽然知道拿陆昂的伤口来嘲笑他很不好,但兰沉真的忍不住。
他只能偷偷捂住嘴,装作惊讶,配合捧场:“——后来呢?”
“我把他杀了,”池皎眼睛一眨也不眨,金色竖瞳直直看向兰沉,“就在这间房间,一枪解决。但是我还保存了他的一样东西……”
他语气森森,似有鬼气。
“他的眼睛,被我做成了标本。”
摄政王微微一笑,偏过头,像展示自己收藏的好客东道主:“那是很好看的一双眼睛。”
兰沉:……我的数据碎片有这么好看?
池皎的变//态程度让他有点反胃。
即使那只是几行复制过来的数据,但一想到和自己在真实世界中一模一样的数据被人用这种方式保存着,兰沉仍然有些膈应。
——说到底,还不是得怪穿书局随便乱用他的数据!
兰沉恶狠狠地在自己的记仇小本本上又给穿书局记上一笔账。
他记仇的表情在池皎眼里,却成了害怕。
黑发美人缓缓露出笑容,又加上一句,”你什么地方都和他很像,只有一双眼睛很不一样。”
他在恐吓兰沉。
言下之意,是暗示兰沉,他同样也可以把他的眼睛做成标本。
兰沉抬头。
没有理会他的恐吓,而是在帮他分析:“你这样不让任何人靠近陆昂,把他保护得太好,只会培养出一个暴君。”
池皎:“暴君有什么不好呢?一个帝国……是需要暴君的。”
兰沉:“没有了宗霆,只有暴君的帝国,走不长远。”
池皎深深看他,脸上表情饶有兴致,“为什么这么说?”
他带着一点纵容,一点宠溺,似乎就想看看,兰沉能用什么话,来说服他。
兰沉又是一笑,“你确定,帝国能对付的了银河系那位……人皇?”
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银河系那位近些年令全宇宙侧目的君主。
用一个人的力量,雷厉风行地统一银河系,将人类收复的失地,一点点从异种手中夺回,结束银河系的全面战争时代,重新整顿出一个强大的银河联邦。
百年前,银河系还是根本威胁不到莱茵帝国疆域的一团散沙。
它长期陷入战争的泥淖,割据与混乱,贫弱与匮乏,将银河系拖得不堪重负,几乎成为宇宙中最让人不愿踏足的星系之一。
尽管银河系的那颗星球上……有着人类最初的母星。
但现在,它已令庞然大物般的莱茵帝国,察觉到危险。
仅在百年之中,银河联邦便将大部分异种和虫族赶出银河系,修养生息,重新繁衍,科技、武力、人口都再次进入井喷式发展状态,现在的银河系,实力之强,足以让莱茵帝国警惕。
池皎不语。
兰沉继续说:“你又怎么能确定……宗霆那时候还会为帝国出手?”
他笑眯眯地撑住下巴:“宗霆,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池皎眯起眼睛。
“陆昂,一样也逃不掉。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陆昂是怎么爱上我的,而你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我——”
池皎一下掐住了他的下颌!
他动作快得就像一条蛇,转瞬已越过茶几,扑在兰沉身前,和兰沉鼻尖对准鼻尖,靠得如此之近,金色竖瞳在兰沉眼前一眨不眨。
五根长长的指甲,陷入兰沉的皮肤。
他终于将这位掌权者惹恼了。
池皎压低声音,嫣红的嘴唇贴在兰沉颊边:“你胆子真是太大了,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一条毒蛇“嘶嘶”地吐信。
兰沉却还在微笑,带着满脸鲜血:“你现在杀了我,宗霆只会立刻带兵离开帝国。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四面楚歌了。”
池皎将手越掐越紧,快要掐破兰沉的皮肤。
兰沉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仍然盯着那双金色竖瞳,自顾自说:“其实,对于陆昂,这是一件好事。”
池皎的睫毛浓密垂落,“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太年轻,也太自负,以为生来就拥有一切,总该有人让他知道,很多东西,都是他无法轻易拥有的。只有这样,才会让他真正地,成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君主。”
兰沉从容而镇定。
“哦?”池皎终于提起兴趣,“你的意思是……?”
“我会让给他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权力是多么迷人的毒药,”兰沉忽然笑开,眼角笑意盈然,“在我……死亡之前。”
池皎慢慢松开手。
兰沉满不在乎地一笑:“我得了尘埃辐射症,医生说我最多只能再活半年,我想这点时间,对你来说,应该完全算不了什么,眨眨眼就过去了。”
池皎冷着脸,知道兰沉没必要用这种一查就查的出来的借口骗他。
“不如就给我这半年时间,让我试一试,如何?反正你最不怕的……就是伤害陆昂了。”
能毫不留情地杀掉一个孩子最信赖的老师。
能面不改色地,将陆昂所爱之人的眼睛做成标本。
或许还曾向陆昂展示过……那双“好看”的眼睛标本。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顾及陆昂的感受。
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对他孺慕的孩子,而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君主。
他所有对陆昂的“保护”和“监视”,都只是为了,让陆昂成长成他想要的模样罢了。
池皎是最自私、也最无情的人。
他冷冷地凝视着兰沉。
良久,才慢慢勾起嘴角,“……三个月。”
“三个月之内,我要你让陆昂失去一切。”
他比兰沉更狠。
“……然后我会再让他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该呆的位置上。”
这个蛇蝎美人,向兰沉微微一笑。
他真的被兰沉说动了。
兰沉的从容不迫,便是他最好的样品。
而他也有自信,有他在背后看着,兰沉翻不出什么风浪。
若兰沉一旦出格……那就只需要他简单出手,做出第二份标本。
说到底,兰沉不过是个小角色。
无权无势,甚至连命也快要丢了。
他想要动手,易如反掌。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那么,合作愉快。”
兰沉朝摄政王伸出右手。
五根修长的指甲,同时贴向他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