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佑也不跟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熟练地拔了钥匙锁门。
室内很静, 两人的沉默很有默契。
刚把饭放在小桌上,李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便看到了微信有新的未读消息。
点进去一看,是傅丞发的。
只大致扫了一眼,李佑便全然忽视了,关?了手机放在一边,脱了外套挂好?,坐下吃饭。
还?是贺晁将煎饼果子咬了一口,主?动?提起:“蛋糕谁送你的,随便给人?”
李佑没答,撕开?一次性餐具的包装,掀开?饭盒,用勺子挖了一勺炒米送进口中,咽下才回他:
“曾经的……朋友。”
贺晁眯眼,语调却欠揍:“现在不是了?”
李佑肯定道:“嗯。”
不知道这话又怎么戳中对方?神经,贺晁眉梢愉悦地挑起,咬下一大口煎饼果子,转眼一个饼被他两口干掉了一半。
吃的这样急,他倒也没显得狼吞虎咽,反而嚼的慢条斯理?,就是翘着腿的坐姿实在不雅。
看他三两下消灭一个饼,李佑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问出?了自己一直心有疑虑的话:“你吃的惯这些吗?”
住着在江市占地一万平米的豪宅庄园,可对方?的所?作所?为,却一点也不像顶级豪门培养出?来的嫡系子弟。
贺晁身上的市井气太重了,他的教养并没有体现在高高在上的姿态上,而是糅合在他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
这点神秘的特?性很吸引李佑,也让他越发好?奇。
曾经在原书剧情中见过寥寥一面的男人已渐渐从记忆中淡去,现在,贺晁这个名字就烙印在他眼前,只与眼前这个霸道又幼稚的男生有关?。
等了又等,没等到贺晁的回应,李佑便分?出?一点视线去看他。
贺晁靠着椅背后仰,手指晃悠悠地摇着一杯粥,吸管抵在下唇,正侧头?看与他相对而坐的少年,浅色的瞳仁收了点白织灯的光,流光溢彩地凝望他,唇角翘起,让人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在想什么?”
李佑难得没回嘴,只静静看他。
四目相对,贺晁先移开?视线,吸了一大口甜粥,含糊道:“你以为有钱人都吃金子喝露水?真能想。”
李佑:“……”
怎么一个眼神,贺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避免自己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李佑及时打住,转回头?专心吃饭。
似乎见对面再次沉默,贺晁晃了一下椅子,凳子腿咚地一声磕在地板上,他主?动?招惹:“有你这么聊天的吗?”
李佑回头?,一字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可平时习惯良好?的贺晁今日却一反常态,摆明?了跟他过不去,“啧,刚才对我感兴趣的是谁?”
李佑:“……”
现在不感兴趣了。
给贺晁一节台阶,他就能搭个梯子,多说无益,他每一句都能把人呛死。
李佑主?动?认输,他想好?好?吃个饭,吃完饭还?有两套试卷和英语阅读要做。
一晚的忙碌让李佑忘记了今晚教室的插曲,也忘了不想干的人。
他无视了微信消息,却有人还?在等他的回音。
傅丞坐在书房的方?桌后,不知道是第几次去看手机消息,可不论刷新多少遍,那?个小狗头?像旁依旧没有新的消息。
东西?是他找了班里的同学送的,东西?一定会送到,是李佑刻意无视了他的消息。
手机扣下的声响用力,傅丞克制地收回手,低头?看起手边的公司内各部门的相关?资料。
可没过多久,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傅丞抬眼抄起手机。
却在视线触及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他沉沉呼出?一口气。
是李年。
揉了揉山根,他接起电话:“什么事?”
嗓音是压制不住的疲惫,隔着网线都让对面的李年听得一清二楚。
李年忍不住追问:“你怎么了?”
傅丞不愿多说,尽管明?白李年是真的关?心他,可矜傲与自尊心不允许他向?发小诉苦,尤其还?是在李佑对他爱答不理?的情况下。
几个瞬息间?,他最终只回道:“……没事,你想说什么?”
李年压下欲要倾吐的关?心,话音顿了顿,转而说起了正事:
“李佑之所?以找贺晁要联系方?式,是因为和姜川的赌约,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姜川这个人。”
傅丞的注意落在他前半句话时一愣,心中的隐秘的欣喜还?未落地,听李年话音一转,说起了另一个陌生的人名。
“姜川?”
李年:“对,一个7班的混混,是校领导都忌惮的混不吝,而且是曾经对李佑霸凌的头?目。”
傅丞视线一抬,眉宇拧起,“……霸凌?”
李年也皱起眉,语气沉重:“对,李佑之所?以答应他的赌约……是因为他手里有李佑的把柄,他身边经常跟的几个人说是一个视频。”
傅丞似有所?觉,追问:“什么视频?”
具体是什么李年也没查到,只知道对方?说是一个视频,还?说什么姜川知道李佑的秘密,以此为要挟,所?以李佑才会答应和他对赌。
姜川家里是江市的地头?蛇,当初能进英华,是他爸给学校捐了两栋楼,强龙不压地头?蛇,校方?也懂得这个道理?,何况姜家在江市的关?系错综复杂,明?面上,校领导都对姜川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刻意去管。
而至于姜川手中的视频,不算什么违法犯罪的证据,完全可以被他们咬死说是一个恶作剧,跟着姜川的人说他们并没有对李佑动?过手,只是捉弄他逗他玩,没有人出?面作证,单靠这些没法定义为恶性校园霸凌。
李年是知道李佑在学校名声不好?,但他没想到李佑居然在被姜川这样的人渣欺负。
查到的时候他也很心惊,但他第一时间?告诉了傅丞,就是想让他拿个主?意,之后再告诉父亲。
李佑是李家的人,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可以动?的。
“我知道了。”
不用李年再多说,他也明?白了对方?口中的那?个视频是什么。
原来曾经莫名出?现在他邮箱的视频是姜川发的。
而他就是用这个玩意威胁李佑?
靠回椅背,傅丞闭了闭眼,在开?口时嗓音冷沉:“你怎么想的?要告诉李叔叔吗?”
李年沉默一瞬,却是答非所?问:“还?有,我查到了最近姜川手头?上的生意似乎遇到点麻烦,他最近人不在学校。”
自小一起长大,李年开?了这个口,傅丞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李年在纠结于先私下解决还?是先告诉父亲。
安静沿着网线蔓延,电话两端陡然陷入沉默。
李年没急,他在等对面的一个答复。
半晌,傅丞却是笑了,他按捏着两侧太阳穴,眉眼沉在阴影里,笑容显得有些阴恻恻:
“暗的事我来做,你只管去告诉李叔叔。”
话已至此,李年明?白了,但出?于朋友道义,他还?是提醒了一句:“你小心,别太过火。”
傅丞嗓音淡淡,“放心。”
两人挂断了电话,傅丞将手机扔在书桌上,放任自己整个人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
椅背倏地一下弹起,是傅丞直起身,开?了电脑,在文件夹中找出?一个视频,点击,然后播放。
少年的脆弱的哭腔自屏幕溢出?,破碎的求饶,还?有那?在黑暗中妖冶到诡谲的漂亮面容,让他怒火翻涌的同时,也让他感到了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与叫嚣着要冲破牢笼的疯狂不同,那?是一种?更为隐秘的,压抑的欲望。
闭上眼,傅丞任由视频中的声响扰乱他的思绪,占据他的感官。
该怎么让李佑回头?……
主?动?示好?没用,他似乎铁了心要远离他们。
在他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姜川主?动?送上了门,怎么能说不是巧合呢?
一只臭虫,蹦哒不了多久了。
等他被碾死了,李佑会开?心的吧?
就算不会也没关?系,他不会放手,李佑逃不掉的。
手指自虐般掐进掌心,傅丞脖颈青筋暴起,再睁开?的眼猩红涌动?,藏了一腔诡异又疯狂的黑暗。
李佑就是他的解药,他不能失去李佑……
自?从有了?两次一起喂猫的经?历, 有关投喂小橘就成了李佑和贺晁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又是一周的周五,贺晁提早就给李佑发了消息,喊上他放学去看猫。
李佑也没觉得有什么,虽然他自认两人关系近来有些出人意料的亲近,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内心一些幻想又不受控地冒出了头?, 但他也知道是奢望,所以没细究, 近乎逃避地?面对着与贺晁的关系。
贺晁最近放学都喜欢呆在教室里, 不是打游戏就是看书睡觉,见李佑询问还能精神抖擞地?呛回去, 久而久之?,李佑也就不问他了?。
照常给林叔发了?短信让他不用等, 李佑心里还记着上次周五被贺晁大?嫂送回家的尴尬经?历, 避免遇上各种意料之?外的情况,他心里打定主意提前在手机上叫车。
李佑周末特意买了?猫条等猫咪辅食带来?了?学校, 他没有喂养宠物的经?验,是在网上查了?资料后才下单的,第一次喂小橘,没想到意外受欢迎。
差点就把贺晁新口味的进口罐头?给比了?下去,一人一猫得到了?贺晁无比嫌弃的一个眼神。
“你喂它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佑不甘示弱:“是小鱼干味道的猫条, 小橘很喜欢。”
贺晁扯了?扯嘴角,“别瞎叫,是大?脸。”
李佑不理他, 看小猫舔完了?一根猫条,就直起身, 摸出手机看一直显示呼叫中的打车软件。
赶上晚高峰,暂时叫不到车也是正常的, 李佑把手机收回口袋,向贺晁道别:“我先走了?,叫了?车。”
他想去校门?口等一等,说不定可以打到出租车,今晚还有家宴,他不能迟到。
告别后,李佑转身就走,背影藏在树影的忽明忽暗中,渐行渐远。
贺晁没动,手指挠着小猫下巴玩,等到周身静了?下来?,才分出眼神去看那走远的少?年。
手指一个用力?,点了?两下猫猫脑壳,他终于起身,他提了?提只背了?一侧的书包带子,也抬腿向校门?口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光的明暗与校园的寂廖,脚步不疾不徐。
拿出手机,李佑看到手机屏幕上一直在跳跃的定位终于停了?下来?,页面上滑,显示出了?接单司机的身份信息,距离这里1.6公里,预计还有10分钟到达。
地?图上飘红的路段就是晚高峰的拥堵路段,李佑叹了?口气,也没再取消订单,走出校门?站在路边等车。
天?色昏暗靛蓝,晚霞尚未褪尽,徒留一丝橙光亮亮地?铺在天?际,李佑孤身一人立着,就这样仰头?看天?空,看高楼大?厦,看城市霓虹,也看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而他在等一辆回家的车。
垂眼看地?图上的司机动了?,李佑正要拨过去一个电话,余光见两个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两个男人佝偻着背,左右四下地?看,自?路边被路灯照不到的树荫下走来?,迈着步子毫不迟疑地?直奔李佑而来?。
眼看两人越走越近,李佑无法?再忽视,他握住手机抬眼看向来?人。
两人身上没穿校服,是最简单的地?摊服饰,不像在校的学生,更像是社会上的人。
李佑不认识他们。
其中一个男人见李佑已经?看了?过来?,和同伴对视一眼,抬眼对着他就是一笑,嘻嘻哈哈地?走过去,不由分说就抬起手臂揽住他,“小兄弟,我们找你有点事,方便去那边聊聊吗?”
另一人也跟着打圆场,眼睛上下瞟他,笑得不怀好意,“是啊是啊,就说几句话。”
李佑皱眉,他抬手挣扎,可那人力?气大?到他根本挣不开,脚下不受控制地?随着他们的拉扯移动。
他看向他们说的那个地?方,树荫遮蔽,路灯照不进去,借着路边的光源,隐约可见一辆面包车的轮廓。
心跳陡然加快,李佑竭力?往后退,“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
两个人不依不挠,“就说几句话,很快的。”
“就是啊,我们不是坏人的……”
口头?威胁没用,李佑明白,这两个人今天?就是冲着他来?的,可一旦跟他们走,进入了?监控盲区,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
转头?四顾,可偌大?的校园已过了?放学的时间点,行人零星,路边只有来?回穿梭的车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也没有人可以救他。
视线在混乱的拉扯中瞥见路边一个正要过马路的阿姨,李佑呼吸急促,不管不顾地?转头?冲那里大?喊:“阿姨,救救我!他们是绑架犯!”
听他叫喊,两个人脸色一变,当即就去捂他的嘴。
“唔唔!唔……”
可那女?人正打着电话,压根没有听到不远处的少?年近乎破音的一声嘶喊求救。
红灯一跳,她就在李佑眼前走向了?马路对面。
两个人眼见李佑拒绝服软,也不再惺惺作态了?,表情骤变,一脸凶相地?架住他,强硬地?要把人往阴影中拖。
李佑挣脱不开,就开始拿脚去踹,双唇一张,对着捂他嘴的那只手就是狠狠一咬。
男人痛叫出声,当即松了?手。
“他娘的,这小崽子真咬!”
眼见人就要逃跑,另一个男人两步追上他,横过胳膊直接勒住他的脖子,眼球暴突,凶狠地?钳制住本就瘦弱的少?年。
挣扎间,肩膀上的书包掉落,李佑脚下踩过书包,不受控制地?被人拖向暗处。
他张着嘴却无力?呼吸,徒劳地?拍打着身后男人的手臂,缺氧让他眼前发黑,腥甜积蓄在胸腔,翻涌到喉头?,已蔓进唇齿间。
少?年像脱水搁浅的鱼,无力?地?拍打鱼尾,可海浪离他那么远,他到达不了?。
在眼前模糊的光影中,李佑逐渐昏沉的大?脑挤出最后一点清明。
他分出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将手机握在手中,在心里默数着按了?5下电源键。
紧急求助的第一联系人,李佑设置了?110。
希望警察可以接到报警电话。
只有警察可以救他了?。
李佑眼角滑下一颗泪,在窒息的痛苦下,他连咳都咳不出来?,喉头?堵着一腔腥味,血丝漫上眼球。
“死小子,玛德,快把他拖上车!”
两人粗暴地?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强硬地?拖上了?车,只剩了?两条腿卡在外面,徒劳地?支着地?。
脑袋被人按着撞到车座上,身后的男人喷着恶臭的口水,在李佑耳边放话:“小少?爷,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否则别怪我把你的腿打断!”
又是一下拖拽,双腿终于脱力?,李佑在最后的视线中看到不远处的校门?口走出了?一人。
模糊的轮廓印在眼前,可他再没力?气呐喊挣扎。
双腿终于被拽回了?车内,下一秒,车门?甩上。
在黑暗中沉寂已久的面包车亮起了?车灯,就在贺晁的眼前开走了?。
他在学校里接了?个电话,是家里打来?的。
大?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还是父母祭日的事情。
贺晁着实心烦,谈话不欢而散,刚走出校门?口,就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拉扯着进了?一辆面包车,走近几步,地?上还扔了?一只书包。
视线蓦得一顿,贺晁快步上前捡起书包。
纯黑的书包上还有几个脚印,沾了?灰,显得灰扑扑的,可怜地?被他攥在手中。
再抬眼时,贺晁脸色已彻底冷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飞快点了?几下,毫不犹豫地?报了?警:“我同学被绑架了?,地?点在英华中学校门?口,请立刻出警。”
对面接电话的警员还没出声,就被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搞得一愣,继而追问:“你好,请你准确描述一下你看到的经?过,确定你同学是被绑架的吗?同伙有几人……”
他的例行询问被贺晁不耐烦地?打断了?,年轻男生压抑下的冷静摇摇欲坠,他烦躁地?拧起眉,嗓音冷酷:“我要是知道我还用得着报警?别他妈废话了?,我说立刻出警。”
没再听对面一句废话,贺晁直接挂断了?电话,第一时间给赵叔打了?过去。
作为专业的管家,赵深电话向来?是二十四小时随时待机,滴声不过一秒,就被接起了?。
贺晁深吸了?一口气,直奔主题,“赵叔,联系一下市局的孟局,我同学李佑被绑架了?,他手机应该带在身上,可以定位。”
对面的嗓音压抑,赵叔微皱眉,没有一句废话的应下,“好的,我现在就联系。”
挂了?电话,贺晁握着手机的手脱力?地?垂下,初春的凉风灌入肺腑,呼吸沉重地?砸在空气中。
他就这么站在路边,手中攥着李佑的书包。
明明,十分钟前,两人还在一起喂猫。
可他只是落后了?一步,李佑就出事了?。
如果他不接那个电话,他就能和李佑一起出校门?,李佑就不会被人带走了?。
遥遥响起由远及近的警笛嗡鸣,贺晁垂下头?,颓力?地?坐在了?马路边的台阶上,心跳得很快,是隔着皮肉骨血都能感到的迫切。
可事实上,他只能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不是上京,不是他能打个电话就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手指掐紧了?那书包,指骨用力?到泛白发青,贺晁弯下了?头?颅,头?一次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挫败。
不知过了?多久,警车停在了?他身边,一个民警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贺晁被人打扰,猛地?抬头?,眉眼间的戾气吓了?年轻警员一跳,他连连后退了?两步。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贺晁收回视线,飞快地?接起。
电话那端传来?了?赵叔依旧平稳的声线:“联系上了?孟局,已经?有刑侦支队负责跟进,技术人员定位到了?李佑的手机,刑警正带人往那边赶。”
贺晁呼吸发紧,沉沉地?应了?一声,立刻站起了?身,向前走了?几步:“赵叔,我也要去。”
赵叔皱眉,不赞同道:“少?爷,这件事交给刑警你不用担心,我也已经?通知了?李佑的父母,他们正在赶来?市局的路上。”
可贺晁话音很沉,一锤定音:“我现在赶去市局。”
说着,他不等对面反应就挂断了?通话,揪住一旁呆愣的年轻警员就往车上扔,脸色难看,嗓音像淬了?冰碴,冻得吓人:
“开车去市局,现在立刻。”
车厢昏暗, 李佑坐在?两个?男人中间,头上蒙了一件还带着汗臭味的脏外套。
双手双脚自上车后就被人绑上了,用的是普通的麻绳,虽然并不结实?, 可李佑早已在?方才的挣扎中耗尽了气力。
他被扔在了车厢的地上, 身上还被人踢了两脚。
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间的腥甜,李佑扒着校服衣领, 猛烈地呛咳起来。
呼吸挤压着肺部与气管, 随呛咳带出一点血沫,少年徒劳地张着嘴, 大口呼吸着,痛苦地皱起了眉。
淡色的唇瓣被染上了一抹血色, 明艳地洇湿了那微张的双唇, 少年衣服凌乱,黑发胡乱贴在?额头脸侧, 肩背孱弱地起伏了两下,脆弱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男人看不过去,把他拽起来拍了几下脸,怕他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喂, 装什?么?醒醒!”
可李佑只是半阖着眼,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另一个?男人瞪着眼,语气急切, “这不会真是个?病秧子吧,我靠!早说当时就不折腾他了, 万一死了可怎么办?”
听他这样?说,揪着李佑衣领的男人也?一慌, 手下一松,人又倒回了地板。
“呸呸呸,瞎说什?么!只要把人送到姜哥那,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关系了,你去拿根绳子把他捆起来。”
“可是他都半死不活了,还用得着绳子吗?”
其中一人一巴掌拍在?另一人头上,“你懂个?屁!这些有?钱人家的少年,心眼多着呢,以防万一……”
李佑就听着耳边忽远忽近的交谈对话,直到被人捆了双手双脚,在?颠簸中被扶着坐到了两人中间,头上盖了一件衣服,彻底遮蔽了他的视线。
行到半路,身侧的男人接了个?电话,开始搜李佑的身。
他口袋里死死攥着的手机被男人抽走,车窗打开,凉风一瞬灌了进来,又很快关上。
李佑知道,手机被扔在?了半路,警察就没法定?位。
他脑袋昏昏沉沉地,蒙在?难闻的衣服下面,被熏得想吐,胃里翻腾,他也?随着车子一起上下颠簸。
他想不到是谁要绑架他,有?什?么目的。
想来,也?无非是谋财害命这样?的动机。
如果是冲着李家来的,他们也?不应该绑了他,众所周知,李家最值钱最受宠的人是李年,不是他。
可如果是奔着他来的,到底是因?为?什?么……
车厢内时不时响起两个?男人粗俗的交谈,随着面包车的行驶,从平稳到颠簸,道路坎坷凹陷,似乎是出了市区。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车门拉开,一股更猛烈的风便?灌进了车厢,呼呼地扑在?人的头脸之上。
李佑被两个?人推下了车,脚下一个?不稳,向前踉跄了两步,头上蒙着的脏衣服终于被粗鲁地掀开,垂下的视线中是铺满细小石子的土路。
眼前一片昏暗,仰头是一栋高大的建筑,毛坯烂尾楼,连基础的保护措施都没有?,附近没有?灯光,黑洞洞的楼道像怪兽的巨口。
转头四顾,这里荒无人烟,不知道是哪里,远离城市的灯火,周边都是僻静的树林。
就算侥幸逃走,他也?没法在?树林里过夜。
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地剧烈跳动,李佑竭力稳住了呼吸。
现在?不能激怒这些人,走一步看一步,一定?不能慌。
身后又被人推了一把,两个?人走在?他身后,三?个?人一起进了烂尾楼。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面包车重?新启动,倒车转弯,驶离了这里。
李佑觉得奇怪,如果车上还有?一个?司机,他为?什?么没有?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
没空细想,他脚下一个?不稳,踩空了一阶台阶,直接栽在?了楼梯上,手腕一片红肿,细嫩的皮肤立刻冒出了血珠,疼得李佑瞬间红了眼眶。
他一时直不起身,就被身后两人强硬地揪住衣领拖着上了楼。
李佑再一次被扔在?了地上。
可他浑身都疼,骨骼受到挤压碰撞,胳膊和腿都痛到麻木,他叫不出来,生理?性?泪水模糊了他的眼。
就算前世他过得不好,也?从未受过这样?的苛待,眼下孤身一人被绑到了郊外,身上没有?定?位,甚至于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知道。
害怕吗?当然怕。
李佑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清醒,他抬头打量四周,不远处的黑暗传来一点动静,有?人正?在?靠近。
身后两个?男人似乎和他一样?察觉到动静,后退了两步,冲着那缓缓走来的男人喊道:“姜哥,人送到了。”
李佑皱眉仰头,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走近,借着远处城市透进烂尾楼微弱的光亮,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
李佑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马丁靴踩在?水泥地上,闷响渐近,最终停在?了少年面前。
来人蹲下,一手掐住了李佑的下颌,笑得肆无忌惮:
“李佑,又见面了。”
李佑跌坐在?地上无法起身,气得呼吸都在?发抖,他双手背在?身后死命地挣扎着,可麻绳磨得他手腕都勒出了血痕,依旧没被挣动分毫。
“姜川,你卑鄙!”
下巴被人固在?手中,挣扎无用,李佑仰着脸恶狠狠地骂道。
似乎见一向自诩清高的小少爷终于放下身段,被逼得骂人,姜川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他声?音并不低沉,尾音习惯性?上扬,清朗地笑回荡在?偌大的空旷楼层,带出了一阵回音。
“我卑鄙?没错,我就是卑鄙小人。”
姜川笑得眯了眼,声?音却陡然低沉下来:
“可我达到了目的,李佑,我把你绑到了这里。”
李佑冷眼看他自问自答,并不理?会。
松开禁锢他下巴的手,姜川猛地站起了身,展开双臂,音量高涨道:“这是绑架,不是过家家,与我们之前玩的任何一场游戏都不同!”
兀自挣动了两下,李佑沉下脸,瞪向看起来格外兴奋的姜川,语气冷漠:“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川并不答,只垂眼看了他一眼,又侧头对着一直站在?一边的两人摆了摆手,勾着嘴角笑了,语气漫不经心,“钱已经转过去了,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搓了搓手陪着笑,一扫在?李佑面前的趾高气扬,对着姜川点头哈腰道:“是是,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您有?需要,再找我们啊。”
姜川不无不可地抬了抬下巴,眼神又落回少年身上。
脚步声?走远了,他才蹲下身,再次一把捏住李佑的脸,情绪少了点故作的神经质,冷道:
“你问我想做什?么?这事你不是最清楚吗……去找你的好哥哥告状,让他插手我的生意,你还真的变聪明了啊。”
他的声?音落在?李佑耳边,犹如跗骨之蛆般,让少年皱眉躲了躲。
可李佑却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什?么告状,他听不懂姜川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佑呼吸抖了抖,嗓音却平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找过任何人。”
姜川挑眉却笑了,“都落在?我手里了,还在?嘴硬?”
李佑移开眼,拒绝再解释,姜川要是有?理?由搞他,欲加之罪也?何患无辞。
可他一沉默下来,姜川又不乐意,他晃了晃少年的脸,逗弄猫狗似的,阴寒的眼神一寸寸地刮过,“我据点被警察端了,生意黄了,损失了大几百,你说……这笔钱,我该怎么从你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