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青实在撑不下去,就到了离这个小巷比较近的馄饨摊前,买了一碗馄饨垫垫肚子,用热汤的温度来驱散自己的寒意。
他一直没有见到韩烬的身影,怕坐在这里久了会错过他,所以拍拍身起来,又买了一碗去找韩烬。
小孩喜欢吃这个,之前他饿肚子,自己都给他买这个吃。
小孩吃不完,所以自己总是让着他,让他先吃,剩下的自己才吃。
陈郁青保持了原有的关切和认真,想要去见一见韩烬,听听小孩叫他那声“郁青哥哥”。
可是当他走到蒋仪家门口的垃圾桶旁时,他就彻底愣住。
里面扔着布袋木偶和小狗木雕。
那是自己花费一年多时间,花费了无数精力,划破了很多次手指,出了很多血才完成的。
陈郁青瞳孔放大,鼻尖顿时酸涩无比,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送出去的东西。
“烬烬,烬烬——”
陈郁青用被冻僵的手掌拍打房门。
他迫切的想知道,布袋木偶和小狗木雕为什么在垃圾桶里?
是蒋仪扔掉了,还是烬烬扔掉了?
如果是蒋仪,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是烬烬,难道烬烬真的有了其他小朋友,所以忘了自己,不愿意再要自己了吗?
“烬烬,你开门啊,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是不是有其他小朋友,所以不愿意和我玩了?你难道忘了我吗?你不想要木偶和木雕了吗?”
房间里传来韩烬声音,陈郁青听到他在和蒋仪说话,听到小孩发出细弱温驯的声音。
自己的动静这样大,连楼下的邻居都打开了房门,怒声呵斥:“别吵了,让不让人睡了?!”
韩烬不可能察觉不到。
所有人都能被吵醒,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第三十二章
眼下所有的情形,都指向了烬烬不愿意见他,有了其他小朋友,所以就不想和他玩,甚至扔掉了木偶和木雕的事实。
陈郁青快要急哭了,不停的拍打房门,那双被冻僵的双手都开始充血发热。
“烬烬,你,你为什么不理我啊?你为什么不开门?糖果它很想你,管家叔叔很想你,唐姨很想你,我,我也很想你——”
他的心都凉了,一腔热血被无情浇灭,有凌冽的寒风顺着脸颊吹到胸口,将他伤得遍体鳞伤。
千里迢迢跑来这里,瞒着父母偷偷去见韩烬,不顾辛苦不顾艰难,可是最终却连房门都打不开,他想见的人不肯理他。
陈郁青不愿意相信。
他们才分开多久?烬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他明明一直很努力,一直盼着烬烬,一直都在为了他拼搏,可是怎么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他甚至连见烬烬的面都见不到。
真如父亲所说,不要过来,不要再打扰,才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
陈郁青还是抱有期待,他告诉自己不会的,烬烬是个很粘人的乖宝贝,他不会不理自己,他总是黏着自己。
可是直到门被拉开,周仁城从里面走出来,陈郁青才发现自己的期待只是幻想,烬烬是真的不想见他。
“郁青是吧?你爸爸来电话了,你怎么可以不哼一声偷偷跑来?你爸爸那边早就很急了,甚至报了警,现在我把你送去车站吧,他们已经在接你来的路上。”
周仁城低头看着陈郁青,伸手去拉陈郁青的手掌。
陈郁青猛得一缩手指,避开了周仁城的拉扯,红着眼质问他:“烬烬呢?他为什么不见我?!”
无来由的怒火和颓丧要人窒息。
陈郁青十四岁,虽然算是个小少年,但归根到底还有孩子心性。
他不肯被周仁城送到车站,不肯长途跋涉过来,只获得一个连见面都见不到的结果。
他只想见见烬烬,看一眼就好。
问问他为什么要不理自己,为什么要把布袋木偶和小狗木雕扔掉?
难道他不喜欢自己了吗?难道有其他小朋友以后,就真的不想和自己玩了吗?
周仁城只能强行拉住他,扯着他的胳膊,把他往车站带:“郁青小朋友,你还是快回去吧。你来这里没告诉家长,你家长都找你找疯了!已经报警了,刚刚给我打电话,让把你送到车站。你在这边要是出了问题,我们真担待不起。”
“你别碰我,我不走!”
“还是走吧郁青小朋友,你家长都在找你,他们马上就来了!”
“别碰我,别扯我,我不走!!!”陈郁青拼命挣扎。
可是少年人的力气怎么能比得过成年人的力气?
陈郁青被周仁城拉着往车站走,他的鞋都差点跑掉,胳膊被攥出了红红的印子。
周仁城把他拉到车站,只过了一小会,陈岸芷和李汀兰的身影就在马路上显现。
陈岸芷开车到了这里,后面跟着一辆警车。不知道双方开的究竟有多快,来这里的经过有多么急切。
陈岸芷下车就冲到了陈郁青身边,他的眉头紧锁,对陈郁青偷偷跑掉的行为又气又急。
大老远七百公里,孤身一人跑到这边,路上稍有不测,万一遇到什么危险都没有人在旁边。
陈岸芷和李汀兰在家的时候快急疯了。
好好的孩子在说去同学家住以后,突然就消失不见踪影,同学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陈岸芷立马报了警。
一帮人怎么找都找不到,连附近的观景湖和公园都找了,最后猜测是不是跑到了蒋仪那里。
陈岸芷不得已联系蒋仪,这才确定了陈郁青的确跑到了这里,他们立马驱车赶来。
“你乱跑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妈有多担心你?谁让你一句话不说跑来这里的?!你就不怕路上出事吗?!!”
陈岸芷抓住了不停挣扎的陈郁青。
手下的小孩还在扭动,试图挣脱出这帮人的掌控。
他太犟了,像是一头发狂的小牛犊,谁说他他都不听,不愿意被桎梏在大人的监管当中。
陈岸芷被气急了,怒气上头冲陈郁青后背打了两巴掌。
怀里的小孩这才安静下来,但是他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砸,每一声凄厉的哭声都是对大人们无情的控诉。
“你打我!你打我!你们大人都不讲道理,明明答应我的事却做不到,都不守信用!现在还打我。我只是想见一见烬烬,我只是想要看看他!”
陈郁青哭到眼睛充血,冷风吹在脸上,带来刀割一样的触感。
他的身上酸痛无比,后背上的那两巴掌不算重,却足以在足够委屈的情况下,牵连起已经倚息的痛苦。
陈郁青对韩烬疯狂的渴望被磨灭。
那两巴掌把他唤醒,让他清晰的意识到,烬烬不愿意见他,他来这里也是徒然。
现实给了年少的陈郁青最后一击。
陈岸芷看到他难受,顿时后悔无比,伸开胳膊抱住了他:“郁青,对不起宝贝,你知道我们是真的太着急,太过于担心你。我们真的担心你出问题。”
“你要是出了问题,我和你妈妈怎么办?你要我们怎么放心,怎么能够任由你跑来这里?”
“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事了,我们永远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我们真的是太担心你了,跟我们回家吧。”
陈岸芷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这是他第一次打陈郁青。
真的是怒上心头,情急之下打了他。
打完就后悔了,看着陈郁青难过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陈郁青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想要见见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孩,只是想要见一见烬烬。
而且他们身为成年人,身为家长,明明最开始答应了带陈郁青来看韩烬,最后却违了约。
所以陈郁青做出这样的行为,他们也有责任。
“回家吧郁青,你肯定累坏了,肯定很辛苦,回去吧。我们带你去洗个热水澡,给你做一顿香喷喷的饭菜。糖果生病了你知不知道?它需要你回家,它在等着你呢。”
陈岸芷俯下身,深沉的眼眸与陈郁青对视。
他看到了少年眉眼里的不甘和委屈,看到了他的悲伤与愤怒。
心头酸涩无比,陈岸芷只能把陈郁青抱进怀里,用自己热烫的体温,温暖陈郁青被寒风吹冷的躯体。
陈郁青失望至极,也绝望至极。
窗外的景物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和来时没有不同。
但是因为心境不一样,那些景物都带上了萧瑟荒凉的色彩。
他回到家里,四处都看不到糖果的身影。
陈岸芷带他到了宠物医院,陈郁青红着眼睛,见到了趴在笼子里病恹恹的糖果。
小萨摩耶软白的毛发变成脏兮兮的黄色,眼角有棕红色的分泌物,原来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失去了神采。
陈郁青叫它它都没有反应。
直到陈郁青走的近了,糖果似乎闻到了小主人的味道,这才稍微打起精神,用蔫巴巴的声音冲陈郁青叫了两声。
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只有从糖果张嘴的表现,能看的出来它的确是叫了。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糖果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离开前还是精神气很好的狗狗,还会舔陈郁青的手掌,还会啃拖鞋拆家,怎么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陈郁青尚未从韩烬扔掉礼物也不见他的苦楚里回神,现在又见到了病恹恹的糖果。
一时之间难以置信,颤抖着伸出手,去摸萨摩耶的脑袋。
陈岸芷和李汀兰一直在身后叹息。
宠物医生走了过来。
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孩,看着病病殃殃的小狗,有些于心不忍:“它得了犬瘟,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和有病的狗狗接触了,被传染了犬瘟。”
“什么是犬瘟?它会不会有事?它会不会死?”
陈郁青哽咽着问医生。
在外跑了太长时间,嘴巴都有些干裂,一说话就往外冒血。
陈郁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多么可怜。
头发冗乱糅在一起,通红的眼眶盈满泪光,眼白因为睡眠不足而充血。
身上的衣服在遥远的路途中被蹭脏,脸颊灰扑扑的。好端端的小少爷,硬生生把自己搞得像是在流浪。
陈岸芷把手放在了陈郁青肩膀上。
那是一个父亲无声的安慰。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萨摩耶情况不好,连精神气都没有。
犬瘟致死概率很大,而且很难治。
有些离别是注定的,无论是陈郁青和韩烬,还是陈郁青和糖果。
“郁青,你离开以后,糖果没有人看管,偷偷跑了出去。等我们找到它,它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正是因为糖果出了问题,他们才会立马联系陈郁青,想要他回家,让他来看看狗狗。
结果发现联系不上,再次问那位同学,才发现陈郁青根本就不在同学家。
他突然失踪不见,谁也找不到,最终不得已之下选择了报警。
谁知道陈郁青会七百公里跑去看韩烬?谁又知道他能够凭借一个模糊不清的地址,找到详尽又清晰的真正地址?
糖果不停上吐下泻,无论怎么打针都不见好转。
陈郁青直面死亡,心底的恐惧和不舍要把人吞没。
他抱着糖果流泪,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哑的发不出声音。
脖颈不停蠕动,半晌才能压抑着,发出难听又嘲哳的哽咽:“我不,我不要......糖果怎么可以死呢?它怎么可以离开?
他是自己最好的小狗,也是自己除了韩烬以外最好的朋友。
它一定是不见自己回家,所以跑出来找自己,所以才会感染犬瘟。
糖果也在期待韩烬,它都没有见到韩烬,怎么能够说走就走?
陈郁青开始每天都过来看糖果,看着宠物医生给它打针喂药。
他甚至不停给韩烬写信,告诉他糖果生病了,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需要韩烬回来看看它。
陈郁青从未停止想念,笔下却从未提及自己的想念。
既然是怕打扰,需要在蒋家有归属感,那自己不说和他的情意就好,只要回来看看糖果,就当是求他。
陈郁青写了几十封信,后来变成数百封。
他由转告变成哀求,求韩烬回来看一眼,哪怕是简简单单回一封信。
最喜欢他的小狗需要他,他也是糖果的主人,糖果一直很想他。
可是直到糖果的病情恶化,宠物医生建议他们把糖果带回家,陪糖果度过最后的时光。那些信件依然石沉大海,从未得到过回应。?
糖果去世那天,陈郁青哭到无法自拔,哭到痛苦不已。
他眼睁睁看着糖果情况恶化,精神气一天不如一天,身上的毛发色泽越来越黯淡。
糖果太痛苦了,不停的抽搐,鼻子发出虚弱的呜呜声,连睁眼看陈郁青都显得费劲。
陈郁青把糖果抱在怀里,眼泪不停地往下砸,落在糖果的毛发里。却又像无法挽留的生命一样,顺着毛发滚落在地板上。
这只狗狗陪伴他长大,从年幼七岁到如今十四岁,七年的时光,已经成为最亲密的家人,最要好的伙伴。
陈郁青想要力挽狂澜,想要让它不留下遗憾。
但是他太过于弱小了,什么都做不到,连见韩烬一面都实现不了,更不可能让糖果见到韩烬。
陈郁青抱着糖果,不愿意从它身边离开一刻。
他记得糖果总是虚弱的看着大门的方向,看向最喜欢和韩烬一起玩的小狗玩具。
他记得糖果把头靠在他的怀里,眼神和呜咽声都透漏着想要见见另一个小主人的渴望。
他记得糖果眼角掉出眼泪,似乎很不舍得离开,却又无能为力与疾病抗衡的无奈。
他记得医生问他要不要安乐死,最终于心不忍,不想糖果再多痛苦一天,所以流泪点头,狠心作出抉择的果断。
陈郁青亲眼见证糖果的死亡,亲眼看到它被送进焚化炉。
最后只剩一抔骨灰,一只陶瓷罐,用自己的一只手就能拿下。
从这一天起陈郁青成长了很多,性格越来越沉稳,遇到事情开始冷漠又淡然,成熟老练到像是换了一个人。
所有人都说陈郁青长大了,都夸陈郁青的懂事和稳重。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一个人度过了漫长又孤独的煎熬时光,所有的期待和渴望都被磨灭,所有的认知和哀求都崩坍离析。
这个人才会蔑视周围的喧嚣,什么波澜起伏都难以为之感动。
陈郁青不再期待韩烬,不再渴望见他。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黏人精,已经不再是必需品,已经不再是他岁岁年年都想祝福的人。
陈郁青越来越优秀,16岁的时候分化成了优质的sss级alpha。
陈家的所有人为他庆祝,意味着他可以很强势,可以进行陈家下一任掌权人的培养。
陈岸芷也很高兴的祝福他,告诉他说:“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想要学习什么,爸爸都会全力支持。”
“你可以尽可能学更多东西,让自己更加优秀,更加充实,但是只到22岁。等你22岁后,就出去自力更生,陈家不会再给你资金和帮助。”
“剩下的就是自己闯出来事业,确认拥有过硬的能力和本领,陈家才会接受你,让你成为掌权人。”
好像所有人都在为他的未来做打算,都在为他分化成优质alpha高兴。
但是只有陈郁青自己高兴不起来,还在对自己的信息素味道耿耿于怀。
他成了一个桃子味的alpha,一般这种情况只见于omega,而且陈郁青很讨厌桃子。
小时候韩烬给他们家送了太多桃子,陈郁青心底已经把桃子和韩烬划上等号。
因为桃子味的信息素味道,陈郁青有被学校里的同学嘲笑,有被其他alpha笑话。
毕竟桃子味的alpha少之又少。
哪里有桃子味的alpha?
感觉像是本来要分化成omega,结果中途又分化成了一个alpha,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易感期来临的时候散发的是桃子味,跟人打架,或者情绪激动时散发的也是桃子味,毫无压迫感,比不得其他alpha的信息素来势汹涌。
同等级别alpha,如果用信息素对抗,陈郁青一定会输。
所以陈郁青厌恶桃子味,也连带着厌恶起韩烬。
他总觉得是因为小时候韩烬给他家送了太多桃子,自己也被迫吃了不少,所以现在才会分化成桃子味的alpha。
陈郁青还是冷漠寡淡的性格,不爱与人来往。
但是因为各方面都很强很优秀,相处下来会发现人其实很好,所以还是吸引不少同等水平,或者水平不相上下的富家子弟做朋友。
陈郁青高中进了校队,后来干脆选了体育生。
他和韩烬有四年没有见面。
十八岁上高三的时候,陈郁青和朋友正在体育场上集训,突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坐在观众席上的人总是周二周三周五过来,而且都是下午,一坐就坐两节课。
陈郁青他们开始集训就过来,他们结束那个人就走。
即便是下雨,他们到室内体育馆集训,那个人也会很固定的到这里,没有一次缺席。
一开始陈郁青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哪个逃课的学生罢了。
估计是不想上课,所以才偷偷跑来体育场看他们集训的吧?
也可能根本就不是看他们集训,只是闲的无聊坐在这里而已。
不过也挺巧的,每次都和他们集训的时间点对上,从来没有错过。
不知道是哪个年级,哪个教室,甚至是哪个想要逃避的老师的课表跟他们对应。
陈郁青一直没有留意。
他是文化课体育分两手抓,严格要求自己,各方面都做的很好,根本无心管辖这种事。
但是碰巧有一次听到同学说起这个人。
熟悉的名字传进耳朵,陈郁青才猛然回头,对着正在交流的两个人质问:“你们说,那个一直来的人是谁?叫什么,韩什么?”
“韩烬。”
坐在他身后的乔世哲笑了笑,伸出胳膊去搭陈郁青的肩膀,有点说热闹的意思:“怎么郁青,你今天也对我们的八卦感兴趣了?”
“什么八卦?”陈郁青皱眉,表情略微嫌弃。
乔世哲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啊,你还不知道啊?!就是韩烬,他不是四中的一个小霸王嘛,瓜老多了。”
“什么瓜,什么小霸王?”莫名的,陈郁青有些不舒服。
四中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学校,里面初高中合在一起。
很多初中考得不好的人,能够直接在这里的高中上。
整个学校的学风极差,很多人来这学校就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单纯混个高中毕业证。
还有那种富家子弟,就是混个高中学历,然后被家人送进大学,或者送出国留学。
四中的管理混乱有目共睹,教育水平的低劣也臭名远扬。
陈郁青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碰上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
毕竟那个人坐在远处的观众席上时,自己真的没看出来韩烬的身影,只是觉得有点熟悉而已。
陈郁青等着乔世哲回答。
乔世哲又调笑着开口,说起八卦就挤眉弄眼,像是在爆料惊天大瓜:“说好听点是小霸王,说难听点就是小混混。那韩烬吧,其实他不是多厉害的人,但是他是被一个叫杜劭的混混头带去的,他们一帮人都为非作歹惯了。”
“才去没多久,不到一年就臭名昭著,谁都知道那混混身边有这号人,也知道韩烬性格嚣张跋扈,为人又很是谄媚,打架逃课都是经常的事,谁都不能招惹,完全是那小混混的狗腿子。”
“韩烬混的非常乱,传闻他从初中就跟着杜劭,硬生生转学过来到这里。四中让人炸裂的事情多了去,韩烬也是不干不净。”
“上次还听说,杜劭当着别人的面打了韩烬,结果韩烬放学就和杜劭在四中后面的小树林——”
“够了,”陈郁青出口打断,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我不想听,不感兴趣了,不用告诉我。”
“怎么了郁青,这都是大家传的八卦,你刚才不是还很感兴趣吗?怎么不想听一下?”乔世哲对他勾肩搭背。
陈郁青拉开了他的胳膊,低下头搓了搓腿上的肌肉,接着又站起身拉了一下筋骨。“不感兴趣,我要继续训练去了。”
“哎别啊,你不是才开始休息吗?!你这么勤快让我们咋玩,显得我们多偷懒,一会老师要骂了!”
乔世哲嚎叫两声。
陈郁青已经开始跑步,沿着塑胶的跑道往前。
乔世哲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观众席的熟悉的身影还是雷打不动坐在那里。
陈郁青比平时多跑了两圈,没有刻意抬头观察,只有在跑弧形弯的时候才会放慢速度,用眼睛的余光去瞟坐在那里的人。
怎么可能呢?他真的会是韩烬吗?
七百公里那么远,韩烬怎么会回到这里上学?
如果真的是他,他应该是很乖很听话,不会不来见面,更不可能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品行不端。
那个人很白,坐在阳光下白到发光,意外的扎眼。但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样貌,只知道那个人有些胖胖的,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很宽大。
陈郁青注意到对方目不转睛望着这边。
他不确定是不是韩烬,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看自己。
所以陈郁青特意从体育场离开,装作要到一旁的商店里买水。
他用余光瞟着观众席上的人。
如果对方还是看着集训的其他人,那就证明了不是韩烬。又或者,不管是不是韩烬,都和他没有多大关系,对方不是来找自己的。
可就在陈郁青回头的一瞬间,那个人就扭过了脸,目光从体育场移到商店,正中落在陈郁青身上。?
陈郁青不明白韩烬为什么要坐在观众席上看他们集训。
是想自己主动去找他,还像之前一样卑微的求他回消息,还像之前一样认真的喜欢他吗?
还是说,他是要提醒自己糖果的死亡,提醒当初的自己奔赴百里是多么幼稚与可笑?
陈郁青说着不想听韩烬有关的八卦,可是那些消息铺天盖地,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进入他的耳朵。
陈郁青还是被迫听了很多有关四中混乱的传闻,也听到了不少有关韩烬的恶劣事迹。
所有人都说,韩烬嚣张跋扈,韩烬阿谀谄媚,韩烬品行不端,骨子里散发着卑贱与恶劣。
他是个自作自贱,不会自尊自爱的人。
他跟着的那个杜劭不是什么好东西。杜劭打架抽烟斗殴,对韩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时候还会打他,完全没拿他当人看。
韩烬却毫不在意,每天像条狗一样,巴巴的在杜劭身边阿谀奉承。
没有人害怕他,所有人都看他不顺眼,看不起韩烬。但是他们都害怕杜劭,会顾忌杜劭的背景,因此不敢招惹韩烬。
韩烬的名声实在太大,也不知道一个小跟班,能有什么本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
传闻愈演愈烈,后来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韩烬家里有背景,有人给他撑腰,所以他才这么恶劣的。
有说韩烬想要高攀杜劭的身家,所以才会从初中开始就作践跟着他。哪怕杜劭有时候并不把他当朋友,只把他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
也有说韩烬是单纯的蠢,单纯的坏,想要假借杜劭的势力狐假虎威,所以才那么张扬。
不管哪一条八卦,都在诉说着韩烬的不好,让人对他望而却步,连远远的看一眼都觉得会惹到麻烦。
陈郁青听到这些八卦,没有做过多余的举动。
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
本来他就已经很烦韩烬了,不想见他。
在听到这些传言以后,对韩烬的厌恶更甚。
每每看到观众席上的身影,就会想起糖果死之前还在盼望他,几百封信却一封都未回应,最终糖果只能遗憾的死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那是陈郁青第一次决断生死。
不忍心看陪伴自己多年的伙伴痛苦,所以犹豫了很久以后,决定对糖果进行安乐死。
陈郁青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释怀,想不明白为什么韩烬那天就在门内,和蒋仪说话却不愿意理他。
也想不明白韩烬那么快就有了其他伙伴,扔掉了布袋木偶和木雕,连自己求他回个消息,都不肯回应一下。
当日陈郁青有多卑微,现在的他就有多高傲。
他们有太久没有见过面。
年少的情谊真挚又单薄,容不得质疑和考量。
喜欢一个人可以很快忘怀。
可是在漫长孤独煎熬中积累起来的厌恶和怨恨,却是可以记很久。
潜意识已经在告诉他,这个人就是韩烬,他是为自己而来的。
但是陈郁青不想认他,也不想上前打招呼。
他开始避着韩烬,宁可私下里一个人训练,能不和其他人一起集训就不一起集训。
即便是一起集训了,陈郁青也不会朝观众席多看一眼,不会施舍给那个方向一个眼神。
陈郁青以为他和韩烬就会这样,形同陌路。以为自己可以平平静静,没有任何人困扰的度过学生生涯。
然而他低估了韩烬的坚持。
韩烬在发现陈郁青经常不来集训,自己看不到他以后,就渐渐的不再只是远远看着陈郁青,而是从其他方面靠近他。
他会买冰镇的盐汽水放在陈郁青的位置上;会偷偷跟在陈郁青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走上大半程;他会学其他人写书信送礼物,偷偷塞到陈郁青的课桌底下。
韩烬自以为动容的事情,对陈郁青只是一种打扰,令陈郁青感到反胃般恶心。
那些盐汽水陈郁青没有喝过一口,送出来的礼物全部未拆包装扔掉。
韩烬总是亦步亦趋跟在陈郁青身后,陈郁青从未给过回应。
某一天韩烬又踩着陈郁青的脚步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