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郁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脸上露出忧虑和隐忍的神色,“快离开学院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到外面的深山老林也好,哪里都好,快走吧。”
“你别怕,告诉我们真相吧。”简亦一脸认真:“相信我,我们有能力抵挡危险,也能结束这一切。”
“……结束?”
omega攥紧了衣服,失神般地低声自语道:“对,结束……今晚,就在今晚,会结束的……”
简亦心神一紧:“今晚?今晚什么?”
突然,医务室门外传来拔高的声音。
“老师!医务老师在哪?她眼睛不舒服,快帮她看看眼睛。”
“我眼睛好疼……”
“撤!”
简亦腾地站起来,压低声音小声说:“别怕,你带着这个东西,我们今晚会再来找你。”
兜里被强塞了个玻璃罐的奚郁看着两人来去如风,一下翻出了窗户。
奚郁脸上的忧虑和凝重瞬间烟消云散。
他掏出兜里的玻璃罐打量,玻璃罐只有拇指大小,里面飞着一只亮着蓝色微光的小虫子。
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虫子上,他指甲轻轻一刮,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白色粉末被他从瓶身上刮了下来。
玻璃罐里的虫子根本就是幌子,真正定位追踪的东西是玻璃罐外附着的粉末。
刚刚简亦强行一塞,粉末已经沾满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奚郁毫不在意地将玻璃罐丢到一边,随手拎起置物架上的衣服洗澡去了。
任你再多粉末,洗个澡还不是什么都没了?
也不知这医务室是不是就是用来关他这样的学生的,居然还配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淋浴间。
温热的水从头顶的花洒喷淋而下,沿着奚郁的额头滑到他高挺的鼻梁,然后从鼻尖滴落到他唇形优美的唇瓣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omega的体质原因,他的唇总是殷红得过分。
湿漉漉的水流顺着脖颈滑落,润湿了后颈的阻隔贴。
热气蒸腾,让淋浴间蒙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水雾。
一点点草莓甜香不可抑制地散发出来,混在湿热的水汽里,模糊又暧昧。
突然,他抬手一按淋浴的开关。
喷淋而下的水流顿时止住。
奚郁睁开眼,水珠从睫毛上滑落,将他冷淡锋利的目光都润得无害了一些。
他抬手撩起湿漉漉的发,露出秾丽的脸。
走到被水雾蒙得一片模糊的镜子前,他抬手一抹。
镜子连绵的水痕下,奚郁那殷红的唇瓣微微一勾,对着镜子映出的自己露出个笑容。
他嘴巴无声张合,似笑非笑地对着镜面说了什么。
他说的是——
好看吗。
“咚”地一声巨响。
一根牙刷笔直地射到淋浴间开了一条缝的透气窗上,然后反弹飞出,“啪嗒”砸在了地上。
被击中的金属窗框边缘多了一个凹陷。
奚郁看着躺在地上的牙刷,神色漠然。
第三次了。
浴室外隐隐传来门锁的“咔哒”声,有人开门进了医务室。
“小奚?”
“……”
奚郁若无其事地打开淋浴的开关,继续洗澡。
等哗哗的水声停歇,他把头发吹得半干,才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浴室。
孔老师站在门口没动,“他们怎么进来的?”
奚郁装傻:“什么?”
孔老师神情莫测,“我闻到他们的信息素味道了。”
鼻子这么灵?
奚郁意味不明地瞥了孔老师一眼,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沉默着低头从药柜里翻出了新的纱布。
孔老师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我给你换纱布吧。”
奚郁动作停顿了一秒,然后无言地坐在了床头,侧过头露出后颈一坨湿透纱布。
孔老师揭开阻隔贴和纱布,露出可怜的腺体。
白皙的皮肤上,柔软的腺体红肿不堪,几个深刻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外翻,平添几分狰狞。
一丝一缕草莓甜香开始在医务室里飘荡。
孔老师拿起沾了碘酒的棉签轻轻落在腺体上。
奚郁不言不语,垂着的眼眸始终看着床头柜上那把锋锐的医用剪刀。
仔细贴好阻隔贴,孔老师收拾好东西,再次警告奚郁要乖乖呆在医务室。
奚郁打了个呵欠,只当孔老师的话是耳边风。
门外的孔老师不过才消失片刻,他便唰地站起身,几个跨步跑到窗户边,一撑窗沿便翻了出去。
窗帘飘飞,一门之隔的医务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泰纪猫着腰,跟着奚郁鬼鬼祟祟地跑回教学楼,迷茫地问道:“大人,我们要干什么?”
奚郁:“找建校史。”
泰纪:“?”
正值下午自由活动时间,教学楼里空荡荡的。
奚郁和泰纪躲过教学楼附近的老师,穿过一个个班级,走到了二年三班门口。
让泰纪守门望风,奚郁走进了二年三班。
班级里的桌椅有些歪斜,奚郁先去看了看自己原本的座位,果不其然有被翻弄过的痕迹。
只可惜这个位置是奚郁随便选的,里面除了乱七八糟的零食没有其他东西。
那么,“他”原本的座位,在哪呢?
奚郁折返到大门,闭上眼,放空思绪。
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感受到微凉的空气拂过肌肤,柔滑顺垂的白袍轻轻贴在身上,闻到冰冷的金属味和零食的香甜,听到泰纪的呼吸声和远处的嬉笑声。
然后他听到了泰纪动了。
奚郁依旧一动不动,思绪不断沉入黑暗之中。
半晌,他身体微微一晃,往摆满桌椅的教室里走去。
一步一步,他闭着眼,顺着身体的指引往前走。
这条路走过千百次,即便意识不记得,但身体还记得。
滚金边的白袍角拂过,奚郁走得不快不慢,每次都精准地绕过略有些杂乱的桌椅。
突然,“嘭嘭”两声闷响。
奚郁睁开眼,扭头朝大门看去。
泰纪拖麻袋一样拖着两个人走进教室,然后扔到了教室后面的空地上。
是两个巡逻老师,歪着脑袋毫无声息。
对上奚郁的视线,泰纪缩了缩脖子,小声地解释:“他们还活着。”
奚郁收回目光,回身看向自己身侧的桌椅。
这套桌椅就在靠窗那一列的前排,靠近讲台,沐浴在阳光下。
桌下的柜子里放了不少杂物,奚郁翻了翻,首先摸出了一个小纸包。
这个小纸包鼓鼓的,拆开来是两颗草莓味的硬糖。
纸上写了一行娟秀的字。
——你心心念念的糖。
后面还画了个笑脸。
纸上没有落款,奚郁看了两眼就放在一边,顺手就把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地继续翻找柜子。
柜子里的其他东西都是些无用的杂物,除了那个来源不明的纸包,没有任何其他可疑的地方。
难道他猜错了?
奚郁使劲摇了摇桌子,又把手伸进柜子里摸索。
然后,他在柜子侧边被木板挡住的里层里,摸到了不同于木头的质感。
他的指尖沿着那块方方正正的东西仔细摸,从边缘缝隙把它抠了出来。
卡在柜子视线死角里的是一本厚重的精装书,正是吕元武他们试图找寻的圣霍根学院建校史。
随同掉出来的还有一盒只剩下几根火柴的破旧火柴盒。
在这个科技感十足的学院里,这盒火柴实在突兀。
奚郁大致翻了一下。
这本建校史讲的是一位名叫霍根的omega团结带领着众多omega,在这片深山老林里建立起专属于omega的学院,让生来就作为生殖机器被培养大的omega能够拥有自己的意志和人生。
霍根智力超群,他带领着其他omega在学院里用技术武装自己,成功在这片森林里建立起属于omega的一片天地。
学院后方那座伫立的白塔,是由霍根带领着建校时的omega们一砖一瓦亲手设计建造,既是学院里最核心的研究所,也象征着圣霍根学院的omega们独立自主、坚强不屈的精神。每当白塔的钟声响起,便意味着属于omega的独立之音回荡世间。
奚郁只觉得颇为讽刺。
他继续翻着,一张字迹凌乱的纸从书里面掉了出来。
奚郁捡起来一看,果然是“他”留下来的。
——这一切就是个天大的错误,令人绝望的错误。身处错误之中又怎能隔岸观火?不管再怎么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是火焰带走了温尔,我也早已身处火焰之中……若我还能燃烧,我要带着绝望的火焰毁灭这一切。
“……”
奚郁瞥了一眼夹着纸的那页书。
一句话被划下了重重的横线。
——他们一次次击退进攻的入侵者,最终获得了能让omega自由呼吸的乐土……
奚郁算是明白了。
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冒着发情和被标记的风险跑出来,就为了所谓的“毁灭一切”。
果不其然,他所替代的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地给玩家们提供通关线索的炮灰。
他意兴阑珊地将书和纸丢回桌上。
一个蠢货罢了。
毫无意义,且不自量力。
嘴里的两颗糖轻轻碰撞,滚过柔软的舌面,在唇舌上晕出一片甜香。
奚郁伫立片刻,自语道:“这作为‘留言’似乎也不错?”
刚回医务室里在床边坐下,一个黑影倏忽贴在了磨砂玻璃上,模糊的脸透过玻璃直勾勾地盯着奚郁。
奚郁不为所动,还对他笑了笑。
片刻后,门外的巡逻老师慢吞吞地走了。
奚郁目光一转,把厚重的建校史往床下一塞,然后躺上床卷起被子睡了个觉。
没人再来打扰,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头偏西。
夜风吹动了奚郁的头发。
他将窗户推开到最大,仰头看着天空上的圆月。
圆月高悬于夜幕之中,投下清冷的月光,仿若神明从高天之上垂落的冷淡视线。
奚郁看着圆月,微微眯起眼。
看谁玩的过谁。
今晚并没有出现玩家口中又哭又闹的鬼怪。
相反,四周诡异地安静,唯有巡逻老师一晃而过的手电筒照亮了些许黑暗。
手电筒的光扫过医务室大门。
透过模糊的磨砂玻璃,能隐约看到床铺处鼓鼓囊囊的,几缕黑发陷在柔软的枕头里。
没发现任何异常的巡逻老师转身离去。
奚郁贴着医务室窗外的外墙站着,脚踩在仅有半个脚掌宽的凸起处。
他的腕表,也拆下来扔在了被子下面。
等巡逻老师离开,奚郁纵身跳下,轻巧地落在草地上,朝着浓黑的学院走去。
另一边,泰纪也推开自己宿舍的窗户,从宿舍里翻了出来。
夜已深,已经有丝丝缕缕的浅淡香味开始在月色下飘散。
奚郁目标明确,笔直地朝着香味的来源走去。
奚郁摸着口袋里医用剪刀的光滑把环,脚步轻快。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谁又说得准呢。
奇异的是, 今晚那些白影毫无踪影,一切都寂静地让人心慌。
奚郁辨别了一下香味传来的方向,朝着艺术楼的方向走去。
圣霍根学院占地面积很大, 四层楼高的艺术楼独占一个小山包,从一片漆黑的树林里冒出一排尖尖的屋顶。
微风从树林里吹拂而来,带来越来越浓郁的香味。
奚郁踩着石阶, 一步步走入艺术楼周围的树林里。
飘在树林里的气味渐渐浑浊, 透出一丝令人作呕的, 湿热肮脏的腥臭味。
奚郁指尖一勾,将口袋里的医用剪刀勾出来,指间一转,稳稳地握住。
不多时,艺术楼紧闭的雕花大门已经隐隐约约地从台阶尽头露出。
奚郁却停下了脚步。
吹来的微风中, 那股湿热肮脏的臭味居然在缓缓减淡, 渐渐变回轻盈干净的感觉。
奚郁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
他扯了扯后颈阻隔贴,放出更多的草莓味信息素。
然而那股白麝香味还是在不断变淡, 直至极近于无。
“……嘁。”
奚郁扫兴地掉头就走。
“咔哒——”
深夜中的声音突兀响起, 瞬间扯起人的神经。
奚郁脚步一顿, 回头看去。
艺术楼高高耸立的立柱后, 原本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奚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门后幽邃的黑暗。
那扇门再无动静, 静悄悄的, 沉默地向他发起邀约。
他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欣然前往。
艺术楼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轻轻的水流声率先入耳。
一进大门就是一个笼罩在银白月色中的中庭小花园。
小花园中间的小型喷水池中,立着一尊肩上扛着水瓶的白色女性天使雕像, 汩汩水流从她的水瓶中不断倾泻而下,在水池中溅起一片片涟漪。
只是这雕像日日被流水侵蚀, 身上已经爬满了黑褐色的水流痕迹。
奚郁打量了一下这个小花园,不感兴趣地往其他方向张望。
那位邀请他的神秘人,在哪呢?
一道钢琴声突然砸碎黑夜的静谧,在月光中叮叮咚咚地流淌。
是舒伯特的《小夜曲》。
钢琴声静谧又悠扬,似乎带着些许不可言说的意味,裹缠着肆意闯入的生灵。
奚郁从容地踩着钢琴声,一步步踏上台阶,指间的剪刀一下一下地转动。
四楼的琴房外,钢琴声隔着门传来。
奚郁“哗啦”一声打开门。
钢琴声顿时变得清晰可闻。
这是个阶梯式的钢琴教室,教室后方是一级级木阶梯,其上散落着一些柔软靠垫,供学生们随意落座。
木阶梯前宽敞的木地板上,放着一架华丽大气的三角钢琴。
钢琴的顶盖被支起,斜斜地展开,钢琴前却空无一人。
月色如水般从落地窗外倾泻而下,给振翅欲飞的黑色钢琴镀上一层夺目的银边。
黑白的琴键在无人弹奏的情况下自行下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琴键上翻飞起舞。
奚郁走到钢琴前,一巴掌拍在琴键上。
“当”地一声巨响,直接扰乱了流畅的琴音。
琴音却不受影响,仍旧自顾自地继续弹奏。
奚郁连续几巴掌按下去,杂乱的琴音“当当当”地在琴房里回荡,搅得乐声不堪入耳。
《小夜曲》却始终平稳,毫不在意这个捣乱的家伙。
奚郁微微一笑,转而举起剪刀,锋利的刀口落向颤动着的琴弦。
弹得挺好,别再弹了。
明亮的月光在钢琴和奚郁身后拉出了一片阴影。
一只惨白的手自浓黑中无声无息地出现,朝着奚郁伸去。
瞬息之间,奚郁突然回身。
银亮的轨迹一闪而过。
清脆的“啪啦”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落,砸在地上崩裂出几块碎屑。
奚郁拇指缓缓摩挲医用剪刀光滑的把环,双眼微眯。
月光之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奚郁身前。
月光照在它白惨惨的脸上,浓黑的阴影勾勒出它微翘的唇角。
这个身影,赫然是喷水池中扛着水瓶的白色女性天使雕像!
天使雕像在月光中俯身,没有瞳仁的空白眼眶看着奚郁。
拖着后背一双那么沉重的羽翼,它居然也能悄无声息地靠近奚郁。
被剪断了手指,它便扬起另一只手臂,将手里的水瓶砸向奚郁。
“哐当”一声,石质水瓶飞砸在木地板上,水瓶里的水渍飞溅而开。
浓郁到刺鼻的橙花香味猛地炸开,在封闭的琴房里飘散。
奚郁后颈的腺体一跳,再次开始发疼。
他皱了皱眉,灵巧地闪身而过,手中剪刀朝着天使雕像的脖颈呼啸而来。
“叮”地一声脆响,剪刀尖扎在了天使雕像颈侧。
奚郁握着剪刀的手一麻,被反震的力量震得差点握不住剪刀。
剪刀只在天使雕像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白痕,它依旧带着微微笑意,僵硬的手臂行动如风,呼啸朝着奚郁拍来。
奚郁只能纵身后跃,飞快躲过交叉拍来的苍白手臂。
叮叮咚咚的《小夜曲》在琴房中回荡。
琴弦不停颤动着,不合时宜地为奚郁和天使雕像的“共舞”伴奏。
这座雕像看着笨重僵硬,却有着与外表不符的速度,而且石质非常坚硬,奚郁的剪刀在它身上根本讨不了好。
受这具omega身体的拖累,试探闪避一段时间后,奚郁的喘息声不受控制地加重。
随着香味不断在琴房里飘散,他的腺体在疼痛中躁动着,热流在他体内乱窜。
他完全处在了劣势。
奚郁再一次与天使雕像交错而过,天使雕像飞快地转过身,再次追击而来。
他微微眯起眼。
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他突然扭身朝着琴房后方的木质阶梯跑去。
天使雕像紧跟其后。
跳上了几级阶梯,奚郁在天使雕像朝着他伸出手的时候纵身一跃。
天使雕像的脑袋一动不动,只继续抬起手臂继续朝他拍来。
奚郁在半空中一拧身,避过挥来的手臂,一手按住了天使雕像的头顶,轻巧地落在它宽阔坚实的肩膀和羽翼上。
天使雕像急急抬手抓向奚郁。
然而,奚郁的动作更快。
“咔哒”一声脆响,锋锐的剪刀被奚郁当做匕首反握,深深地扎入了天使雕像的后颈。
天使雕像的动作僵住了。
钢琴声也戛然而止。
耳膜在寂静中微微发胀,四周似乎还回荡着些许余音,却越发显得奚郁的喘息声无比粗重。
一道黑影从天使雕像脚下的阴影飞快闪过,直冲向奚郁后颈的腺体。
“唰”地一声,黑色触手应声而断,掉在地上扭曲弹动。
而黑影已经扭身窜出了琴房。
奚郁被体内的热意蒸得眼尾发红,他瞥了一眼雕像,一脚踩碎触手,“……一个个的,有完没完?”
抄着剪刀,奚郁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琴房透入的月光下,只剩一架孤零零的钢琴。
空气中的香味不断变淡,直至消散于无。
唯留满地凌乱的水渍、碎石屑和碎肉血泥。
明月高悬,暗香浮动。
泰纪无头苍蝇般在学院里转来转去。
他转回了宿舍附近,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宿舍楼摸了出来。
只见那个可乐味的霍运探头左右看看,然后一群人迅速行动。
泰纪蹲在草丛里,默默地看着他们,眼里的瞳仁诡异地张缩着,透出一丝冰冷骇人的光芒。
他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其实偷偷抓一个来吃,大人也不一定会发现……
泰纪神色纠结,从身上摸出一包臭豆腐,隔着包装叼在嘴里。
不行,要听大人的话,不能吃人。
但是抓一个吃,大人也不一定会发现……
枝叶在风中沙沙而响。
一双眼睛从远处透过枝叶,定定地盯着泰纪宽阔的背影。
泰纪浑然不觉,低头叼着臭豆腐继续天人交战。
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几根的漆黑触手延伸而出,潜伏在附近的树干枝叶中伺机而动。
泰纪在风中歪了歪头。
越过一根树干的黑影正欲欺近,猛地对上了几双盯着他的空洞眼睛。
他骇了一跳,哪来的眼睛?!
黑影定睛一看,发现数个拳头大的肉瘤从泰纪肩颈处鼓起,那些肉瘤上裂开了两道缝隙,露出了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
泰纪叼着臭豆腐,脑袋“唰”地一百八十度旋转,连同脖子上的肉瘤一起看向黑影。
黑影:“!!!”
黑影吓得扭头就跑。
下一瞬,黑影便被重型坦克般的力道撞倒,随后被一股巨力摁在地上。
“大人说了,这样的可以弄死。”
黑影在剧痛之中睁大眼睛,那颤抖的瞳孔里映出了歪着头看它的泰纪。
只一眼,就几乎让它心脏骤停。
那最后一眼,映出一双兴奋地缩着金黄色竖线的眼睛,和两排细密鲨鱼齿的大嘴。
艺术楼二楼尽头的雕塑教室里,奚郁将那个橙花味的鬼alpha怼在了靠墙的雪白天使雕像脚下。
奚郁眼尾被热气蒸得发红,轻呵一声:“就你,还敢偷袭?”
鬼alpha嘶声笑了起来,眼神闪烁着,满是掩藏不住的恐惧和贪婪。
即便面临死亡的威胁,它依旧不知死活地贪婪着。
它张了张嘴,嘶声道:“没用的……你挡不住我的信息素!”
说着,它身下的漆黑触手蠕动着,一根带着暗红色花纹的触手蠢蠢欲动地翘起,在其他黑色触手的掩护下悄然朝着奚郁袭来。
一把剪刀从天而落,直接将那根暗红色花纹的触手钉在地上。
“啊——!!”
鬼alpha惨嚎一声,痛苦地挣扎。
“管好你的身体,我的剪刀可不长眼睛。”奚郁拔出剪刀,带着气音的嗓音仍旧带着一丝笑意。
鬼alpha脸皮抽动着,无数触手暴涨而起。
奚郁微微一笑,剪刀一个转向,直接朝着它的眼睛扎去。
突然,他动作一顿,微微侧头。
“……这边!”
“哐啷”一声,虚掩着的雕塑教室大门被大力推开。
吕元武当先闯入,就见凌乱的雕塑教室里,那个漂亮的omega面色潮红,目光空洞,呆滞地坐在杂乱的雕塑工作台前。
在他的屁股下,被粗暴地塞成一团的鬼alpha想趁机逃脱,被奚郁一脚精准地踩住那根暗红色花纹的触手。
鬼alpha脸颊抽动着,不敢动了。
简亦上前几步:“奚郁学长?你怎么样了?”
omega缓缓抬起头,对他们露出一个纯真乖巧的笑容。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砍人。
简亦愣了愣,迅速移开视线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继续试探性地问道:“奚郁学长?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他们闻到了雕塑室里浓郁的橙花味和混杂其中的草莓甜香,不确定奚郁是不是已经彻底发情。
奚郁看起来不太好,发红的眼睛湿漉漉的,白皙的皮肤滚烫发红,呼出的鼻息都带着热气。
他依旧柔和地微笑着,目光却透出一丝茫然和呆滞。
吕元武和简亦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绕过桌子,试图靠近奚郁。
奚郁垂下头,突然缓缓站起身。
吕元武两人马上顿住脚步,紧紧盯着他。
奚郁身体猛地一晃。
“嘭”地一声闷响,被他坐在屁股下的鬼alpha被一脚蹬到了后方,撞歪了一座高大精美的天使雕像的底座。
近三米高的天使雕像从底座上一晃,极具压迫感地前倾倒下。
吕元武下意识地冲上前,大力撑住了倒下的天使雕像。
简亦想要上前帮他,一道黑影突然如风一般从他脚边窜过。
简亦惊得一跳:“什么东西?!”
跟随而来的独狼赵许试图拦住它,但黑影的动作更快,一下就从空隙里窜出了雕塑教室的大门。
“快来帮老子!”
天使雕像沉重得超乎吕元武的想象,他脸色涨红,手臂青筋暴起。
被撑住的雕像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都会砸下来。
简亦和赵许连忙冲过来撑住天使雕像,一上手就被它的重量吓了一跳。
要是换了他们两个单独来,恐怕连一秒撑不住,直接就会被压在石雕下。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才将它重新架回底座上。
“你们,你们……我怎么在这里?你们想干什么……”
神志不清的omega似乎终于清醒过来,后退时哐啷撞歪了不少椅子。
“冷静,我们是来救你的。”
吕元武语气短促而有力,沉声说:“有东西把你引来想趁机标记,它已经跑了。”
omega猛地抬手捂住后颈,惊惧地低声说:“真的吗?我,谢,谢谢你们……”
简亦被推出来问了几个问题,发现奚郁一问三不知,他们便打算先将奚郁安置在雕塑室里,自己出去找那个逃窜的黑影。
“等等!”
omega祈求地说:“你们能不能带上我,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赵许马上说:“不行,我们没法带上一个累赘。”
吕元武拧着眉没开口,但也没否定赵许的话。
omega急道:“我,我不是累赘,相信我!”
赵许沉了沉气,扯出个笑容:“我知道我知道,但外面都是怪物,你是我们重要的朋友,怎么能让你以身涉险呢?你就乖乖呆在这里吧。”
简亦再次温声安慰道:“没事的,你锁好门窗,它进不来的。”
看着吕元武等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奚郁并不觉得意外。
或者说,他本来也没打算跟着这三个玩家。
奚郁敛起焦急脆弱的表情,一把撕掉门上的防御符箓,大摇大摆地走出雕塑室。
那么,逃跑的橙花味小alpha跑去哪了呢?
艺术楼的占地面积颇大,吕元武几个循着橙花味一路追去,却根本找不到。
那个鬼alpha刻意控制了自身信息素的味道,整座楼都飘着橙花味,实在分辨不清它到底在哪。
无奈之下,他们先在中庭小花园和赶来的小满和霍运汇合。
霍运一见面就伸手:“再给我搞点提神醒脑的药剂,我快要昏过去了。”
说完,他抽了抽鼻子,咂舌道:“这里好浓的味道啊。”
简亦又额外分了他们一人一瓶药剂,笑眯眯地说:“有点抑制效果的,快喝了。不然要是发情了我可帮不了你们。”
霍运啧了一声,“那只能证明你的药剂太垃圾了。”
简亦回以白眼:“滚!”
小满喝完药剂,问道:“你们遭遇怪物了吗?是alpha?”
吕元武抱臂说:“当时那玩意发现我们来了之后就跑得无影无踪,现在都还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