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 by迟归鹤
迟归鹤  发于:2023年11月30日

关灯
护眼

池一鸣推着闻翼跟上领路的工作人员,一路往里面去了。在穿过曲折的通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不过那感觉只有短短一瞬,单独辟出来使用的区域打理得很干净,可那林立的十几座墓碑却如山般压在人心口。
“辛苦了,接下来两个小时,请不要来打扰。”
过来的一路上闻翼表情严肃,此时才缓和语气说了一句。自从这片空间前两年被闻翼租用下来后便一直是这样,管理人员也早熟悉客户的习惯,轻声答应下来之后便果断离开,将空间留给客人自己。
隔音的透明玻璃门关闭,他们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
闻翼望着那一座座墓碑,有些哽咽道:“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事吗?这里就是答案。”
池一鸣越过他走上前,每一座墓碑都打理得很好,墓前放了鲜花,碑上贴着墓主人的照片和他们的名字,不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眼看过去,刚好是十二座坟墓,而最前面、也是最大的那座墓碑上赫然刻着池鹏两个字,黑白照片里的男人笑得灿烂又有些陌生。池一鸣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池鹏就是抚养他和弟妹们长大的养父,但遗照上男人的笑容确实他陌生的。
印象中的养父很少笑,他慈爱却忧郁,时常心事重重望向远方。
从前的池一鸣不懂,直到站在养父的衣冠冢前,他才有恍然大悟之感。
哒、哒…是金属棍子一下下规律敲击地面的声音。
不需回头,池一鸣也知道是闻翼。他并没有询问男人,只是默默面对这十二座墓碑站立不语。
“鹏哥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挺好的,他捡到的孩子在最后一刻都守在他身边,为他伤心、为他哭泣。或许他也有遗憾,不过至少离开前他是有家人守护着的。”
闻翼低着头双手拄着拐杖,闻言嘴角扯出一抹十分勉强难看的笑容,喃喃道:“是嘛…”
池一鸣直视前方,忽得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为什么这么问?”
“叔叔走了…鹰组织的人也都死在了当年,如今再也没有人能证明你是他们的伙伴。在所有人看来,你是摧毁鹰的功臣,是反抗组织的敌人。一个人…不绝望吗?”
闻翼听了只自嘲一笑。
“我早过了绝望的年纪了。”
“是吗?”池一鸣终于转头看向身旁人,将心中疑问说出了口,“昨天的交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叔叔和你这样的人又为什么会一败涂地?”
“交易…对,我们的交易。不过,这会是个很长很无趣的故事,你确定要听么?”
池一鸣神情严肃,这一刻他不曾有过半分犹豫。
“要。”

第50章 我答应
“有人不想做笼中鸟,也不想让同病相怜的其他人重复这样的悲剧,所以有了鹰。只是这只幼鹰自己的羽翼还没有丰满,被风和锁链无情折断了羽翼,残骸被展览,时刻提醒着其他想要挣断锁链的囚徒……这是条死路,仅此而已。”
闻翼自己口中所谓的很长很无趣的‘故事’,实际在被他亲口说出时却是简短无比。
池一鸣沉默半晌后开口问道:“你出身十三家族,又是闻鼎天唯一的儿子,是这里的既得利益者,也是束缚别人的锁链,你为什么会成为鹰这样组织的首领?”
“家族既是特权,也是职责。权利通常是与义务并存的,我厌恶两者,所以我成了鹰。”
“可是这样说的你之前曾经亲口告诉我,家族的意志即是你的意志。”池一鸣的声音没有起伏,他不怀疑闻翼话的真伪,可却始终无法琢磨透这个人。轻笑了一声后接着说道,“呵。说实话,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应该颠倒主宾。”
池一鸣从不觉得闻翼是甘愿做傀儡的人,他对他的印象从始至终未曾有过太大的改变。哪怕在知晓养父和闻翼的过去,他看待对方的立场和情感有所转变,但于闻翼这个人本身而言却是没有改变的。
在他看来,闻翼一直是这样的人。而正因为如此,由闻翼口述的过去与其言行总有矛盾的地方,而这才是池一鸣现在真正纠结的关键所在。
闻翼颇有些自嘲地反问了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狂妄的人?”
“不是狂妄,是任性。”
池一鸣的目光深沉而坚定,他还是坚定着自己的想法,从始至终未曾动摇。沉默了一会儿后,闻翼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移开视线,忽然说道:“当年出事之后,闻鼎天说过一句他人生中我认为唯一正确的话。”
“是什么?”
“蜘蛛的巢穴里生不出自由翱翔的鹰。从我作为他儿子在闻家诞生的那一刻起,家族既是我的荣耀与助力、也是束缚我的枷锁牢笼。只有蜘蛛自己才不会被蛛网黏住手脚,所以当我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蛛网就不再是我的助力,而是勒在我脖子上不断收紧的绳子,注定了‘鹰’会坠落死在蛛网上,现实…也确实如此。”
池一鸣听懂了,闻翼在用剖开自己过去的方式解答他长久以来的困惑,这也是为什么闻翼总给他一种隐隐的矛盾感。所以他问:“清醒着否定自己…这样活着你不累吗?”
闻翼咧开嘴笑了,但笑得不似以往自信,至少在池一鸣看来,他现在笑得很难看。
闻翼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问道:“你觉得闻鼎天是个什么样的人?”
“独裁者。所以他真的是你杀的吗?”
这次,男人诚实地答道:“不是。你相信外界的风言风语?”
池一鸣摇头:“我只是更笃定自己的判断,你做得出来这种事,仅此而已。所以那个独裁者是谁杀死的?”
他们俩的对话并不是单方面的提问或回答,答案后面必定跟着反问,而无论是谁此刻都诚实平和地回答彼此的问题,此刻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莫名的平衡平等。
闻翼坦然道:“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在意。那时的我刚被放出来,能见到的活人只有闻鼎天仅剩的亲叔叔一家,所以动手的不是我。不过我和人做了交易,拦下了见面场地有炸弹的消息,漠视了闻鼎天被炸死…而已。”
“呵。”池一鸣笑了一声,但这声笑是不带任何嘲讽和贬低的,单纯只是他对这件事的评价而已,“像你会做出来的事。我还有最后几个问题…第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与池鹏的关系的?第二,为什么在明知一切后还要用这种方式困住我?有没有想过叔叔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告诉我们他的过去,就代表着他曾经的梦想和过去与我无关?”
闻翼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回应道:“看到鹏哥的遗物之后,因为那吊坠是我送的,里面掺了闻氏和另外几家才能用的稀有金属,无论它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认错。不过在此之间我并不知道你和鹏哥的关系,留下你单纯是因为我内心想这么做。至于第二个问题…答案同上,鹏哥是你养父这件事确实很令我意外,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决定。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还欣慰于你把我曾经说过的话都记得很清楚。”
“面对你,少记一个字都有可能招来灾祸。”
“谢谢。我会把这句话当做正面的评价记住的。”
明明是不好听的评价,可闻翼却发自内心笑了,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
下一秒人就往旁边一倒,池一鸣一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本能出手把人扶住,“喂!你!”
“我没事,就是有点站不住而已。”
池一鸣抿唇,扶着人后退两步坐回轮椅。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示弱这招你还真是屡试不爽。”
“对人充满善意这点,你很像鹏哥。不过在这种地方,你得学会铁石心肠。”
“然后看你直接摔地上?事后再找茬搞我?”
“呵…我又不是闻鼎天,不会泄私愤。不过前半句是对的,你得学会无视。界内充满了欺骗,哪怕是在信任的人,也有可能在不经意之间背叛你…呵。甚至有可能他背叛你的时候,还觉得只是为你好。”
池一鸣听得皱眉,如果说前半句还勉强算是闻翼对他的‘教育’,那后半句明显就是另有所指,再联想到鹰的覆灭,很快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
“你被信任的人背叛过?”
闻翼点了点头,意外得诚实。
“是谁?”
“我想以你的聪明,不会猜不到答案。”
能留在闻翼身边的人并不多,而这其中池一鸣认识得就更是掰着指头就能数得出来的程度。周炜和闻跃新,一个与闻氏无关、一个年龄太小对不上,至于敏姨,虽然看起来是最熟悉闻翼的人,但女人明显连闻翼被关的原因都不知道,排除掉这些闻翼身边最亲近的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人从一开始就莫名奇妙的针对行为、若有若无的暗示、以及最近的禁闭和消失。
“你把背叛者留在身边?”
“严格来说…他不算背叛我。只是他自以为是为我好,却成了闻鼎天顺藤摸瓜铲除鹰的那条藤。当年鹰牺牲掉的人可远不止十二人,譬如那个拼死掩护鹏哥逃离,最后被闻鼎天当做我的替身上报的组织成员,除他之外,还有很多人。荣嘉说要为出卖我而赎罪,我也要为鹰牺牲的那些人赎罪,所以我把他留在身边,就这么简单。”
“你活得可真累。”
“呵…我也这么觉得。”
过去的碎片已经借由闻翼之口拼凑补全,池一鸣已经对于养父、界内大叛乱以及闻翼这个人有了相对足够的了解。这其中闻翼亲口说过的话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些‘上层人士’的风言风语又为池一鸣指出了另一种可能。
“你之前说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很巧的是最早我替你出席的那次酒会,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也说过相似的话。你说给我权利,好奇我怎么做,是在复刻曾经的自己?”
“对。”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像闻鼎天那样下狠手对我?”
而这一次,闻翼沉默了。他没有回答,池一鸣顺着这个思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鹰…没有完全覆灭,对么?”
闻翼愣了下,随即笑着点头道:“你比我预想的还要机敏,这样我反而更不愿意放你走了怎么办?”
“你想毁约?”
“对。”
池一鸣答应留下来,无论是还钱还是后面与闻翼的赌约,本质都是为了能够早点办完这一切回家。无论他和闻翼之间的关系亲疏远近,这个约定的效力池一鸣从未怀疑过,所以他从未预想过闻翼会盯着这副模样堂而皇之地毁约。
“骗子。”
“你往枪姐那儿跑得勤,就连自己妹妹难得散心也选在了那里,除了为逃跑做准备,也是因为那里本就更适合你们生活,不是吗?”
闻翼将池一鸣的心思完全猜透,这些他太容易看出来了。之前不提只是时机还没到,如今话已经摊开讲了,他也把自己最真实的打算都暴露给了池一鸣,自然不会再藏着自己手中的筹码。
毕竟,交易要你来我往才能持续得下去,至于利益多少,那就纯看个人手段了。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又能给予我什么?”
池一鸣没有拒绝这个交易。他不喜欢界内高层制造的压抑环境,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因为讨厌而一味否定这里的一切。相较于界外衣食住行和生病都求助无门的情况,界内无疑是更好的选择,而且他现在已经知道枪姐守护的那片区域对Alpha和Omega都非常友好,只要付出就能收获回报,对于年幼的弟妹和疾病缠身的付倾、甚至对于一直以来保护弟妹的他自己来说,这是毫无疑问的最优解。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明确闻翼的真实想法,以及那会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你是那些孩子里最想鹏哥的。‘鹰’并没有消失,它只是被迫转战于暗处,你是最合适领导他的人选。作为交换,你可以把躲在废墟下的同伴都接到界内,我会请枪姐给你们寻找一处安静的住所,池年也不必被困在闻氏的宅邸里,你可以自由地照顾自己的弟妹们,只是每天晚上,要回到这个家陪我。”
“把他们接进来,然后留更大的把柄给你?”
“你猜为什么蛛网到枪姐那里就再也拓展不下去了?”
“不怕我表面答应你,然后某天带着弟妹彻底消失?”
闻翼坦然笑了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哪个环境对你的弟妹同伴们更好,你应该有正确的判断。我想保持长久稳定的关系,也是顾念曾经和鹏哥的情谊,所以我愿意站在你们的立场上做出一定的让步。”
既是让步,也是牵制。甚至可以说比起先前强硬的手段,这样的方式池一鸣更加难以拒绝。
弟妹及同伴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心里最牵挂的事。现在界外只有柳易一个人守着两个孩子和一个病人,如果闻翼真的下定决心毁约,比起抗拒,接受反而更有利一些。
“我可以答应留在你身边,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第三方的见证下,公开作出承诺,无论我们之间如何发展,你都绝对不能以我的弟妹同伴作为威胁手段。如有违逆,我会曝光你的一切,拉着你和叔叔所有的心血陪葬!”
“毁了鹏哥过去的心血,你忍心吗?”
池一鸣下意识摸到胸口,才想起养父的遗物出门前给了妹妹。他抬头,神情坚定道:“我说过,叔叔从不曾透露自己的过往。不论他是否真的放下了曾经,这份念想他不曾对我们说过一个字,也就是说鹰是你和叔叔的心血,而叔叔只想要我们平安长大。毁了鹰,你觉得谁会更心疼?”
这是头一次,池一鸣掌握了闻翼的把柄和痛处。他可以笃定,‘鹰’之于闻翼正如弟妹之于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动摇的存在。而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闻翼就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呵!哈哈哈!”闻翼咧开嘴笑了,末了他长舒一口气,带着些放弃挣扎的意思说道,“成了,你赢了。我答应你,第三方我会找二爷爷那边和枪姐同时见证,不过在我违约之前,具体内容你也不能泄露半个字。那么…你的答案呢?”
“我也答应。”

他们出来时正撞上几人结伴而来。
两名年轻些的一左一右搀扶着一对步履蹒跚的老夫妻,四人都是满脸悲伤。
然而当他们看到迎面而来的闻翼时,那对老夫妇的脸色大变。明明还隔着老远的距离,他们却已早早侧身让路,并将两名年轻人揽到了身后,看起来很害怕闻翼的样子。
路过他们时,闻翼没让池一鸣停下,而是径直越过那一家人。擦肩而过时,池一鸣有意多瞧了那对老夫妇一眼,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处墓园确实很荒凉,整个停车的空地到现在也只有两辆车。一辆是他们的,另一辆显然就是刚才那一家人的。
荣嘉绷着脸站在车旁,瞧那样子,不知是站了多久。见闻翼他俩出来,走过去主动拉开了车门,这次他依旧没有主动搭把手。不过池一鸣现在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以及荣嘉‘泄密者’身份,所以对荣嘉的反常已并不感觉奇怪了。
车辆发动离开时,回身还能遥遥看到那一家人逐渐模糊的背影。池一鸣转身坐回来问道:“那家人为什么这么怕你?”
闻翼嘴唇微动,但第一时间并未发出声来。大概过了十几秒,他才出声道:“他们是池鹏的父母和弟弟一家。”
池一鸣下意识反应,直接转过身面对闻翼,虽未开口,却直勾勾盯着男人等着他后续的解释,也是意外于养父在这里有家人。
“鹏哥生在界内,之前明面上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池家被连累出事前虽然比不上十三家族,但多少也有自己一份产业。不过鹰覆灭、鹏哥被闻鼎天定为首领追捕生死未卜,池家也被打压。现在…就只能算是界内的普通居民。”
“因为你是明面上打击了鹰的功臣,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你和叔叔私下里的关系?”
“对。那他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除了我身边少数的几个人,没人知道我为鹰的同伴在这里立碑祭奠,因为明面上他们都是界内的重犯,是被抹去一切的人。”闻翼长叹了口气后才继续道,“这里偏僻,价格昂贵但胜在保密程度高,只要收了钱他们才不管你祭奠谁。对那二老来说,儿子生死未卜又背负罪名,基本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挑这里他们私底下来也不会招来什么风波。”
换言之就是池家人并不知道闻翼在这里单独辟了一块地方祭奠,他们只是正常过来而已,却没想到在这里撞上闻翼。
池一鸣细细回想那对老夫妇略显惊恐的神情,以及他们刚过去时工作人员疑惑的表情,立刻想起了什么。
“所以那次酒会,他们说你每年那个时间都会不在几天,就是来这里?”
闻翼点头,回应了池一鸣的猜测。
那之后,两人都默契沉默了一会儿。池一鸣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扭头看向车外快速略过的风景。当视线内高耸的建筑逐渐变多时,池一鸣突然开口说道:“我想见见那对老夫妇,条件随你提。”
池一鸣对养父的过去一无所知,养父也从未跟他们几个提过家人、伙伴。尽管不提,但养父倾注在他们身上的爱不假,那份对家人与亲情的渴求也不假,所以池一鸣总觉得养父他该是想自己的父母亲人的。只可惜直到生命消亡,池鹏也没有再返回界内的机会。
池一鸣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池鹏父母的存在,就不可能视而不见。
“随我提啊……这条件虽然听起来很诱人,但还是算了。”
池一鸣的心跟着一落,那一瞬间脑袋里已经开始思考是否要通过枪姐的渠道去见见两位老人家了,却忽然听到身旁人说道:“鹏哥的事我不想拿来做交易,安生在家陪陪我,后面…我来安排。”
池一鸣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又坐了回去。
这个答案其实有些出乎他意外的。他没有转头去看闻翼,只耳边传来男人与别人通话的声音。
“嗯…关于捐助出面那事,我想临时添一个人,辛苦你这两天腾出空过来一趟…嗯…见面聊。”
通话的内容很简短,不过似乎通过了其他人,颇有些麻烦。
等闻翼挂了电话,池一鸣才出声道:“还要经过第三方这么绕吗?”
“倒也不算麻烦,只是我不方便自己出面。刚好这人现在是鹰的幕后代理人,提前见一面,日后融入鹰也有个领路人。”
闻翼明面上是剿灭鹰的功臣,无法再带领鹰确实是理所当然,可这其中却还有些说不通的点。
“等等!陈北说鹰是当时界内规模最大的组织,别人不知道你是鹰的首领,那鹰活着的那些人呢?”
“我当初是化名。而且除了你养父在内的那十二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我身份。”
闻言,池一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现在能带领鹰的人还会和你合作?”
如果是不知详情的鹰组织成员,应该只会憎恨闻翼,别说合作,见面不给他一刀都算是能忍的了。可按闻翼的说法,知道他身份的成员已经全都死在了十几年前,这点池一鸣怎么都想不通。
闻翼看他的样子心中便已明了,笑了笑道:“会。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只是之前他并不隶属于鹰。”
闻翼的话似乎总是在解答问题和提出问题之间交替,事关养父的事,池一鸣免不了少些耐心,板着脸斥道:“一直故弄玄虚有意思吗?”
“没意思,不过是想逗逗你。”闻翼手臂曲起懒懒地撑着脑袋,目光瞥向青年,随后说道,“这么说吧。那个人是鹏哥和我的学长,他差一点就成了你另一个叔叔。虽然他一开始并不是鹰的成员,但对于不甘心的成员来说,池鹏曾经的另一半总比隐藏身份的我可信得多。”
闻翼感叹了一句,抬眼看到池一鸣有些呆愣的表情,不由失笑道:“怎么这么表情?鹏哥比我大好几届,当年出事的时候也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年纪,有爱人不是很正常?”
池一鸣回过神,摇摇头道:“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而且叔叔也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所以刚刚猛然一听说,有些…意外。”
“鹏哥那时候应该是很绝望吧…毕竟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他连亲人的事都没有跟你们提过,更别说他和学长的事本来就是遗憾了。”
“是因为有了鹰,所以才没在一起吗?”
闻翼想了想,刚想点头,可到一半又变为摇头。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挺复杂的。硬要说的话,可能因为学长的家世太好了。”
“也是十三家族?”
“嗯。所以学长的家里不仅不能接受未来家主的伴侣是个Alpha,更不能接受学长是被睡的那个。鹏哥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我想这一点你也很清楚,所以创立鹰之后,他就狠心和多年的爱人断了。既是为了出事后不连累自己曾经爱过的人,也是为了不让对方为难。毕竟对当时的他们而言,理想和爱情是无法共存的。”
“然而他还是成了鹰的一部分。”
闻翼颇有些感慨地长叹了口气,附和了句,“是啊…到头来,学长还是没能像鹏哥想得那样跳出去。”
“那…他知道叔叔已经不在了么?”
“不知道。学长藏得比我深,不过换做是我,就算心里隐隐有猜测,也不会愿意承认吧!”
提起旧事,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闻翼按下了车后窗的开关,车窗下落,风呼呼得灌进来,吹得头发有一丝凌乱,不过令人烦闷的气息也被吹散了一些。
“今天就这样吧!反正这两天你就能见到人。”
“…嗯。”
闻翼虽说是过两天,但实际上第二天傍晚,池一鸣就见到了人。
会面的地点并没有选择闻氏的宅邸,而是一栋保密措施很完备的大楼,车也是听到大楼仅供内部人员进出的后门。
毕竟是十三家族中两家的家主,他们公开见面难免会引起很多舆论问题。而且闻翼并没有告诉池一鸣对方的名姓,所以对方的家族是否在立场上与闻氏相悖,这点他也不得而知。
可一想着是去见养父曾经深爱的人,池一鸣不由紧张起来。
领路的侍者一路将两人带去了顶楼,同样入目一片金碧辉煌,却没有赛门弄得那么庸俗。
侍者在门口与黑西服的保镖沟通了几句,后者帮忙开了门。
“二位里面请。”
闻翼今天没座轮椅,尽管拄着拐行走还会不经意用到腰,但轮椅实在是太扎眼了。池一鸣陪在身边,时不时拉扶一把。
堪比宴会厅那么大的空间,内里的装潢却是一水低调的暗红色,而他们今天要见的人手捧着书坐在单人沙发翻阅。
听到声音,男人将书合上放在一边,起身整了整西装走过来。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鬓边却已生了不少白发。金丝边眼睛使得那张比闻翼还要端正出众些的容颜更显斯文精明,举手投足间尽显一家家主的身份与气度,让人轻视不得。
只是一眼看过去,池一鸣有些难以想象养父曾经的伴侣竟是这样一位有压迫感的成熟男人。
“闻翼,好久不见了。”
男人朝闻翼伸出手,尽管一手拄着拐,闻翼还是不失风度抬手回握,寒暄道:“一年多了,确实好久不见。叶学长近来可好?”
“还是老样子。”
男人微笑着回道,又注意到了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池一鸣,便出声问道:“这就是你电话里说要添的人?是为了他才特意来这一趟?”
“是。”
“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你那儿最近的事,不过倒是巧,居然和他一个姓。”男人口中的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池鹏。池一鸣刚想开口,便听得男人追问道:“所以这年轻人对你很重要?”
闻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勾住池一鸣颈间黑绳,将昨晚重新回到池一鸣手中的吊坠拽了出来。
“叶学长。准确来说,他对我们以及鹰都很重要。而且我想说有些事不是巧合…他是鹏哥逃到界外后收养的孩子。”
“!”

男人的目光定格在了池一鸣身上,池鹏被提起时,周身的强势一瞬卸去。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年轻Alpha,明明已经听到是收养的孩子,却似乎执着得想要在池一鸣身上找到昔日爱人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放弃了。
仅仅是初见,外表和气质上池一鸣并不那么像池鹏,当初闻翼也是从池一鸣与弟妹相处及种种细节中才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感觉的。
“叶学长,有什么话我们不妨坐下详细聊。”
“…好。这边坐。”男人回过神,退了几步抬手示意手旁的沙发,自己则犹豫了下仍旧坐回一开始的单人沙发,他没有忘记今天是他和闻翼的公事会面。各自落座后,他又看向池一鸣,主动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年轻人。我姓叶,单名一个勖字。”
池一鸣点头致意。
“叶先生好,我是池一鸣。”
闻翼这时转头看了眼池一鸣,来了句:“你跟我说话怎么没见这么老实过?”
池一鸣丢给对方一个白眼,双臂交叉淡定反问道:“你自己不清楚原因?”
闻翼无奈耸了耸肩,但脸上的笑容却表示他对此心知肚明。他们俩人的关系一直在敌对和凑合着处之间反复横跳,真正让池一鸣敌意消失还是因为闻翼示弱坦白了有关鹰和池鹏的事后。自然和曾为养父生前挚爱的叶勖没办法比。
而叶勖只是静静看着两人斗嘴,在闻翼不再还嘴后看向池一鸣,问道:“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想知道。他…是不是…”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