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那么说,你在顾左右而言他。”
“你很好奇?”
池一鸣皱了皱眉道:“是我在提问。”
“呵,好吧。其实我不说那么详细你也应该能猜到,我只能说和闻鼎天的魔鬼教育有关,除此之外,我并不想回忆太多。”
是人就会有不愿提及的逆鳞,像闻翼这样的人更甚。
池一鸣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事实上,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忽然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池一鸣突然笑了一声,这倒让闻翼来了兴趣,直勾勾盯着床边的青年。
“想到什么了?”
“你。”
池一鸣的回答过于直白且意外,闻翼脸上露出片刻的呆滞,随后摇头笑了几声。只不过他身体还有些虚弱,开怀笑了几声就被连连呛咳打断。
“喏。”池一鸣淡定拿过床头柜上的壶,倒了半杯晾好的温水递过来,“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像个Beta。”
闻翼靠坐在床上,安心享受池一鸣罕有的‘体贴照顾’,双手捧着水杯,歪头瞧着他笑。
“你刚刚为什么会想到我?”
池一鸣半转过身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把人晾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因为病了的你难得能说几句人话,我倒是挺希望你能多做两天‘正常人’!”
“哈哈。如果我病一病能让你变得这么可爱,那我一直‘病’下去也不是不行。”
池一鸣听得皱起了眉,问道:“你用这种词来形容一个Alpha不觉得恶心吗?”
闻翼则是坦然答道:“我喜欢刚刚那样的你,所以我觉得你可爱,这有什么不对吗?又不是只有娇小玲珑才能说可爱的。”
“歪理。”
闻翼很享受池一鸣现在和他相处的状态,也可能因为人病着、少了些精力,总归今天醒来之后,他表现得一直很随意平和。
“所以…你特意守在我身边,是想要得到什么?”
同样对于池一鸣来说,此刻的闻翼格外好相处一些。也许就是因为太有迷惑性了,以致于当闻翼话锋一转,言辞突然犀利起来时,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池一鸣失了先机,表情已经露了破绽,这时候言语的掩饰已经失去意义。他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我想让年年有机会出去走走,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留在这里陪你。”
闻翼挑眉道:“你已经学会自己把交易条件补全了?倒是省了我一些事。”
他的话到此为止,池一鸣等了许久也没见闻翼有继续说的意思,拳头不由攥紧了些。
闻翼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未置可否,过了一会儿竟慢慢闭上了眼。
池一鸣一直盯着他,见状刚要将人唤醒,下一秒闻翼却先一步开口。
“明天有个重要的人你去见一见,不出岔子的话,之后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当然,前提是不能损害我的利益。”
“可以。见谁?”目的初步达成,池一鸣回答得很干脆,这种情况下见谁都是一样的。之所以问,不过是怕闻翼给他设圈套,到时候事没办成可就得不偿失了。
闻翼却道:“见了你就知道了。说什么问什么都行,出不出岔子,事后我会向对方询问。”
“好。”条件提得太轻松也是蹊跷,池一鸣已经习惯用闻翼他们的思维模式去思考一件事的利弊了,但他却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第二天池一鸣按照闻翼前一晚通知的时间早早起床,同一间卧室内,闻翼睡得还很沉,池一鸣拎着外套关门出去的时候他还没醒。
走楼梯下到一楼,陪同的人已经到了,是闻跃新。
看到来人之后,池一鸣已经对今天要见的人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不是周炜,那就与生意无关。
敏姨正招待着闻跃新,青年坐在池年的斜对面,对人偶般漂亮精致的Omega女孩很好奇,而池年只是客客气气向打量她的男人点头致意了下便不再关注,只低头吃敏姨为她准备的早餐。
“呦~一鸣,起了?”
闻跃新看到池一鸣依旧十分热情,仿佛宅邸的主人一样招呼着池一鸣坐过来吃饭。池一鸣淡定走到池年身边的座位坐下,与闻跃新的位子正对着。
“一鸣,这是…你妹妹?”
“嗯。”
“好漂亮!”闻跃新从不吝惜对人的夸奖,他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但却与闻翼那种不达眼底的笑意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随和。
池年停下夹菜的手,抬头看向青年,礼貌点了点头道:“谢谢。”
闻跃新又感慨了好几声才消停下来,转头问道:“堂叔呢?没起吗?”
池一鸣将撕开的面包丢入口中咀嚼,点头含糊应了一声。等嘴里的东西吃完了,才出声解释道:“炎症一直反反复复的,敏姨说他这两天白天都昏昏沉沉的,睡得时间更多。对了…今天要去见谁?”
“嗯…界境委的陈长官。”
闻跃新完全没有隐瞒,直接就回答了。
倒也不算陌生人,池一鸣应了一声后便不再多追问。他目光微沉,脑中回忆着与那位陈长官有关的一切,一边思考着闻翼让自己见那位陈长官的用意。
出发去目的地的车上,闻跃新向他解释了一大早就去会面的原因。
“陈长官最近比较忙,界内各个委员会最近憋着劲儿要搞点事,陈长官手里掌握着宪兵团,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到了委员会的大楼,我就不能跟你进去了,毕竟你是代表堂叔,我只是个司机兼秘书。”
池一鸣坐在副驾驶,闻言应了一声。他头看向窗外,装似无意问了句:“对了,这阵子好像没看见荣嘉,他人呢?不是一直应该在闻翼身边?”
闻跃新开着车,视线也没转过来,随口就答了句:“荣嘉?堂叔没跟你提吗?”
“还没。”
“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前阵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堂叔给他关禁闭了几天。之后人放出来就被派出去打理‘蛛网’的事去了,我猜是和闻晖他们家的事有关,自从你代替堂叔到处跑之后,他们一家跳得最欢。”
池一鸣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反问道:“被我拿墨水瓶砸破头的那个?”
“哈哈!你还真敢说!对,就是他,他是前代家主的堂弟。我听我爸他们说,堂叔被他爸关起来的那几年,闻晖没少整幺蛾子,等了一年多也是该和他们家算笔账了!”
池一鸣敏锐捕捉到了禁闭的字眼,保镖派出去办事很正常,但把最忠心的保镖关禁闭…这其中的缘故就值得人探究了。
思考的功夫,车子已经开到了目的地附近。
向车窗外望去,三栋耸立的高楼,中间几层通过栈桥连通着。大楼四周用铁栅栏围起,相隔一段距离便有两三名把守的宪兵。
闻跃新将车开到了安检的岗亭旁,面对宪兵队员的盘问,青年有条不紊地拿出准备好的手续文件并报上了闻氏的名义。
“陈长官在A座,只能一个人进。一楼大厅报名字,会有人领路。”岗亭的宪兵在检查登记之后递了一张通行证过来,算是证实了闻跃新刚刚说的只有一人能进的说法。
池一鸣是第一次到界内真正的权力机关,也是此时此刻才深有感觉。哪怕是作为十三家族的家主来的,到了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特权,一样需要提前办好各种通行的手续。
闻跃新将车停在指定的位置,遥遥指了指中间那座大楼。
“中间那座就是主楼A座,报堂叔的名字就行,加油!”哪怕是如此严肃的气氛,也丝毫影响不到闻跃新跳脱活跃的状态,他拍了拍池一鸣的肩,俏皮得为对方鼓着劲,其实为什么要加油他自己也不知道。
池一鸣拿着通行证下了车,他深吸一口气,提步往中间的大楼走去。
在此之前他已经从闻跃新和周炜那儿了解到了界内的委员会机制,虽然听起来不像是权力机关,但在界内,诸如宪兵团、境保局等实权机关的上层对应着有相同职权的委员会。因为界内并没有统一发号施令的领导者,所以各个委员会的高层就是界内的掌权人。
不过由于历史经济等原因,界内现在实际是由十三家族和各委员会共同控制、他们彼此之间又互相牵制达成一种微淼的平衡,也因此十三家族不是贵族、却胜似贵族。
顶着闻翼的名义,池一鸣登记后等待了一会儿就被人领着坐上了电梯。领路的是个面无表情的Beta女性,除了职责之内的提醒多一个字都没有。这里的人仿佛也和大楼整体的氛围融合在了一起,肃穆却有几分窒息。
那位陈长官的办公室在二十三楼,还不是顶楼。电梯门一开,池一鸣就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免控。
很巧的是,拍卖会那天,他见过对方。
年纪和他相仿的青年浑身是刺,不过今天再看到对方,似乎因为是深处大楼之内,青年显得沉默了些,只是从领路的人手中交接过了访客,随后便带着池一鸣往里面走。
走到一处办公室门前,青年停了下来,等待了几秒后他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出声允许后,他才推开门走进去。
“长官,闻氏的访客到了。”
“辛苦了,你先出去吧。”面容和善的中年人微笑着点点头,在副手关门离开后看向池一鸣,眼神中没有丝毫意外。
男人抬手示意池一鸣坐到对面,随后正色道:“虽然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但正式见面还是第一次。自我介绍一下,界境安监委员会副长,我姓陈…陈北。”
虽说是界内执政的高层之一,可陈北说话做事没有半点架子。
他的长相并不算出众,但看久了却很顺眼,如果抛开委员会副长的身份,男人看起来就像个和蔼慈祥的邻家大叔。
不过池一鸣和闻翼那类笑面虎接触得多了,对于界内所谓的‘高层’自然而然都带上了一层怀疑的滤镜。所以即使陈北表现得很随和,他也没有放松警惕,落座之后公事化地说道:“陈长官幸会,我姓池,不过我想闻翼已经跟您提过我了。”
陈北笑了下,颔首道:“闻家主提过你,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其实昨晚接到消息说换你来,我还有点意外…不过现在我能确认一件事了。”
“什么?”池一鸣下意识皱起眉。
男人双手交叉置于办公桌上,端正坐着看向面前的青年,不答反问道:“池鹏…是你什么人?”
听到养父的名字,池一鸣的神经绷紧了,他最真实的反应尽入陈北眼中。
不需池一鸣回答什么,陈北已自顾自答道:“看来我们都没有弄错。”
原本的僵局在男人开口后有了解开过去秘密的契机,池一鸣盯着对方,表情严肃答道:“池鹏是我的养父。陈长官既然知道,能否不吝告知?我的养父…为什么会被判为重犯,又为什么会连名字都被界内彻底抹去?”
虽然还不确定,但池一鸣面上表现得非常淡定,他将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信息碎片糅合到一起,以笃定地口吻向男人提问。
陈北目光微沉,随后缓缓解答道:“说起来这事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那时的界内比你现在看到的要窒息很多,所以也滋生了很多自由组织。他们结合起来对抗十三家族,这其中动静最大、影响最深远的是个叫‘鹰’的组织。很巧的是,这个组织的核心成员也是十三人。后来因为发展得过于迅猛,也成了最先被十三家族剿灭的组织。而传闻…鹰的领导者就是池鹏,也就是…你的养父。”
“传闻?”
见池一鸣提出疑问,陈北叹了口气,诚实回应道:“因为当时鹰组织总共抓到处决了十一人,负责讯问的闻家只知道先期被逮捕的十一人都不是组织的领导者。而当时池鹏和另一名成员外逃,你的养父逃到了界外无法追踪,另一人则被击毙。闻鼎天没有从被击毙的人身上搜寻到任何可用的线索,对外只公布池鹏是鹰组织的首领,当年就以十二名核心成员处死、持续通缉组织者池鹏作为最终结果了。至于你搜不到你养父的事也是正常,鹰组织当年造成的影响很大,十三家族称之为大叛乱,作为鹰的首领,池鹏的过去自然被他们完全抹去了。”
陈北提及的过去也算是在池一鸣意料之内,唯一意外的是养父过去居然在界内掀起了这么大一场动乱。但转念之间,他又捕捉到了这其中一点和他猜想完全相反的关键点。
“陈长官刚刚说…闻氏负责讯问抓捕?”
陈北点了点头道:“鹰组织当年做的事试图颠覆Beta在界内的统治地位,又因为他们影响太大,以至于原本被洗脑后臣服认命的Alpha和Omega也开始反抗不公平的人生。这无疑动摇了十三家族最本质的利益,尤其是那些一直坚持打压和抹杀AO存在的保守派。捕杀鹰组织的事不仅仅是他们负责,还是闻鼎天挑得头。不过事做得太过也会有报应…就比如他的儿子在那次追捕活动中受伤卧床很多年,虽然成为功臣却一生离不开拐杖轮椅,再比如闻鼎天风头过盛,被自己的同伙背刺,闻氏跟着一蹶不振之类的…呵!”
提起闻鼎天,陈北脸上也是毫不掩饰的不屑,这一点上倒和所有提到闻鼎天的人反应一致。然而所有有关闻翼的细节却有着截然相反的版本。
按照闻跃新和闻翼等人的说法,是闻鼎天打断了自己儿子的骨头并关了几年,可在陈北这样的外人眼中,闻翼是追捕鹰组织的功臣,伤是那个组织的人造成的。两个说法放在一起,池一鸣更偏向于前者。
闻翼之前曾有过几次透过自己仿佛在看什么人,现在想来,闻翼对于养父遗物的在意,给他权力和身份的异常举动更可能是因为认识他的养父。而前天晚上高烧时闻翼呢喃的话语也有印证了池一鸣的想法。
闻翼很大概率以前和鹰组织有过密切关系,甚至暗中提供过帮助。可因为被闻鼎天发现,间接导致了鹰组织覆灭,自己养父被迫出逃。而闻翼自己也因为帮助外人颠覆自己家族的行为而被亲生父亲打断骨头关起来惩罚,所以才会在意识模糊时不停说着对不起,而前晚他迷糊念的应该就是当初鹰组织被杀害的核心成员。
困扰许久的疙瘩突然解开,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比通畅,可池一鸣的心情却变得复杂起来,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情感面对闻翼。
“看起来,你心中的困惑已经全解开了。”
耳边突然传来的人声唤回了池一鸣的思绪,他调整好状态,抬头直视陈北,此时的他目光清明。
“陈长官,我很好奇。”不再执着于养父的过去后,池一鸣的思绪变得清晰了不少,他看向男人,态度由被动变为主动,“您这么‘好心’告诉我养父的事,又是什么立场、什么目的呢?”
陈北见他提问突然变得凌厉,不由摇头轻笑道:“我不知道池鹏是怎样的人,但我却能肯定你现在的样子很像现在的闻家主。”
池一鸣神情未变,淡定抬眸,再次开口道:“现在我还安稳坐在这里…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陈长官的立场也与这里相反?”他抬手向下戳了戳桌子,话里所指却是宪兵团和境保局的上级…界境安监委。
“哈哈。我该说不愧是当年鹰组织首领的孩子吗?”
陈北笑了笑,虽未直接回应,却也算是默认了。
“那…陈长官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要闻氏做什么?”池一鸣清楚自己并不具备这么大的价值,而且陈北初次出现也是直接找上闻翼,自己至多只能算是对方布局中的‘意外之喜’。提起这个,他还没忘了拍卖会的事,“九百万…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忙才配得上这个价值的交易?”
陈北看向池一鸣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他挑眉,腿向前撑了下,座椅的底轮带着他人向后滑了一段距离。
男人放松仰靠着,再抬起头时,方才儒雅和蔼的形象不复存在。
他还是那个他,但双手抱臂,嘴角勾着笑,眼底却压抑着疯狂,俨然变了一个人。又或者说……这才是陈北最真实的模样。
池一鸣警惕起来,因为陈北表情变化的一瞬,他感到对方整个人的状态和气场也彻底变了,那种令心头一沉的危险感让他不由绷紧了神经。
陈北见状却笑笑,他长舒了一口气,凌厉的姿态略有收敛。
在池一鸣的注视下,他随手拉开身边带锁的抽屉,分两次从中取出两样东西拍在桌案上。是一把造型奇特的枪,以及…一盒子弹,池一鸣在扫过那东西的一瞬目光停留在了子弹上。
“这就是那九百万。”
让池一鸣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子弹弹头的位置,那部分和弹身的金属结构不同,是某种琥珀色的透明材质,而透明的封层之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动。
陈北抬手示意,池一鸣便伸手取过拿在面前仔细看,这一次他看得清楚。透明弹头内封着的不是火药或是其他物质,而是样子奇特的某种昆虫、还不止一只。仅仅只是看着那东西在狭小的弹头空间里,池一鸣都觉得浑身难受,一想到这东西如果打入人的体内……忽得他想起了枪姐之前说过的话,猛地抬头看向陈北。
“这是当年处决鹰组织成员的特殊枪支?”
陈北有些意外,不过那抹情绪转瞬即逝,他点了点头,回应了这个问题。
池一鸣扯动颈侧黑绳,将那块奇怪造型的吊坠拿出来,手中的子弹慢慢对上铜块凹陷的位置,刚刚好卡了进去。他放下子弹,胸口起伏说不出来话,看向养父遗物的目光异常复杂。
陈北在旁看他比对的动作,已然有了答案。
“看来当年池鹏没死,是因为这个东西保了他一条命。不过……”
“不过什么?”
“据我所知这种子弹的穿透力很强,一般的金属根本不可能无伤。就我已知的信息来看,你这枚吊坠里至少掺了那么一两种特殊金属成分,而这些金属分散掌握在几个家族手中,不对界内普通民众出售流通,所以……建议你找个嘴严的专业人士鉴定一下,得出了结果就知道是谁救了你养父一命。”
“多谢建议,我会考虑。”
池一鸣将吊坠放回衣内,并没有立刻肯定回复陈北,转而道:“陈长官,现在您可以继续说了。”
陈北笑了笑道:“闻翼把你教得不好骗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看起来冲动又直接。”
池一鸣不说话,只淡淡看向对方,直到男人耸了耸肩无奈再次开口。
“有兴趣听个故事吗?”
“请。”
陈北深吸了口气,一瞬间整个人十分疲惫的样子。他歪着头看向窗外,目光也变得飘忽。
“曾经有个年轻人,他有抱负也有远见、人还正直阳光。从上学开始,周围的人无论什么身份都会被他吸引,他也像太阳一样…不知不觉成了周围所有人的太阳。”陈北的语气充满了怀念与向往,脸上的笑容在此刻纯粹真挚,每个字都郑重且温柔。尽管只是只言片语,也可能让听的人了解到他所说的那个人是多么的美好。
池一鸣没有出声打断男人的怀念,他只是默默听着。
“阳关驱散一切黑暗,他也是那样践行着自己的理想。每个认识他的人都震惊于他生于权力的牢笼却能活得那么耀眼,所以拥有太阳的日子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可是那是的我自私又狭隘,所以当理想的鹰找上他的时候,我做的不是支持他保护他,而是试图扼杀他的理想,将他彻底藏起来……”
陈北哽咽了,池一鸣已经隐约猜到了结局。
理想的鹰…很明显在这里指的是养父创立的组织。鹰组织覆灭,那么陈北口中的‘太阳’必然也不能善终。
“你失去了他。”
“呵,对。”陈北自嘲一笑,转回头看向池一鸣,“他义无反顾燃烧自己,却被自己的至亲抹杀。就是用这东西…我连完整的样子都没能留下。”
“所以你打算报复?而闻翼和我刚好与当年的鹰组织有关系,作为拥有相同仇恨的人,我们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你很聪明,如今时机到了…”
“所以你其实很清楚闻翼不是讨伐‘鹰’的功臣,而是掌权者的敌人。”池一鸣没让陈北把话说完,他也根本兴趣听男人的‘宏图大业’,“我不介意我们之间为了达成目的而相互利用,但我绝不会和没有诚意的人合作。”
陈北闻言笑出了声,说不清那笑是什么意味。
“你代替闻翼来找我,是表示闻翼是有诚意的人?他要是真有诚意,还用得着你从我这儿打听池鹏的事?”
池一鸣冷着脸说道:“陈长官,我和闻翼之间的问题与你无关。况且…我和他本来也不是合作的关系。”
“是嘛…”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两人的谈话被迫中止。几乎是门被敲响的一瞬,池一鸣看到男人又变回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和善模样。
没等陈北开口让人进来,来人就已经先一步推开了门,是张陌生的脸。对方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池一鸣,而且表情立刻变得不悦起来,瞥了一眼转头看向陈北问道:“他是谁?”
“闻家主的弟弟,是公事。”
陈北的语气倒像是在向闯进来的青年讨好解释,池一鸣在旁听着皱起了眉,因为那并不是长辈哄晚辈的口吻。看着青年看向自己那充满了敌意和怀疑的目光,池一鸣轻笑一声站起身道:“陈长官看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此刻陈北脸上是那副温和的表情,远没有暴露本性时的疯狂,不过在池一鸣告辞离开之际,他忽得开口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闻家主是个优秀的商人,他的诚意一向需要同等的付出,譬如没有任何价值的…骄傲?”
青年听不懂陈北和池一鸣的对话,面露不悦地催促道:“你们叽里呱啦的说完了没?”
“…多谢提醒。”
“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委员会的大人物这么难搞?”
闻跃新看人皱着眉坐进车里,他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闻翼让池一鸣来这里的用意,所以只以朋友间随意的口吻问了一句。
池一鸣皱着眉,等车子驶出界境安监委的院门后才出声道:“回去之前,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去哪?”闻跃新得到的工作内容里并不包含这一项,不过他没有拒绝。
“谢谢。”
池一鸣临时起意,所以在闻跃新没有多问就同意下来后由衷地同对方道谢,随后将上次去过的枪姐的店铺地址报给了闻跃新。
坐在副驾驶上,池一鸣将今天陈北说的所有话重新梳理了一遍。以养父池鹏为联结的整件事的脉络已渐渐清晰,但他仍需要弄清楚闻翼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拒绝陈北别有意味的提议。
不需池一鸣多提醒,闻跃新主动将车子停在了那片区域的外围,看起来也是很熟悉这里的规则。
然而再进一步时,池一鸣却拒绝了闻跃新的同行。
“抱歉,接下来…我想单独行动。这些你都可以告诉闻翼,事后一切问题我来承担。”
闻跃新背靠着车,双肩歇了力,略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阻拦。他抬手为池一鸣指了路后便坐回了车里,作为年纪相仿的青年人,闻跃新对池一鸣的接纳程度很高,从来没有歧视或为难过池一鸣。
“谢谢你。”
池一鸣再次道了谢,这次他微微躬身以示自己的歉意和敬意,随后转身循着上次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往巷子里走,直到他的身影在拐了个弯后完全消失在了闻跃新视线之内。
车内的青年再次叹了口气,掏出设备联系上了宅邸那边,等了一会儿才被转接到主人手中。
“…堂叔,是我。”
“嗯。”通话那头的男人懒懒地应了一声,听声音似乎是刚醒不久,“你现在在哪?”
“交易区的外侧,一鸣一个人进去了。”
“…看来,他和陈北的交流比我想象得还要顺利。也是…这么多年了,也该等不及了。”
闻跃新对当年的事知道的并不多,甚至于今天池一鸣代替闻翼来见陈北的真实目的他也不知道,只是听到闻翼低声的呢喃,他心头跟着有些沉重。
“…跃新。”
“啊?”出神间,忽然听到耳边人声轻唤,闻跃新忙回过神,“抱歉堂叔,我刚刚…没听清您说的话。您…”
那头传来闻翼轻声叹息,短暂的安静后,男人复又开口重复道:“跃新,今天送了一鸣回来你就正式放假准备婚礼的事吧。我给你放个长假,好好和许小姐过个蜜月假期。”
“堂叔这是…不想让我赚您这份工资了吗?”
闻跃新故作轻松问道,心中却已隐隐明白了什么,而回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嘴角笑意有些僵在脸上,青年轻呼出一口气,郑重道:“那太爷爷他们…就麻烦堂叔您了。”
“嗯。”
枪姐对于池一鸣的到来并不意外,不过她见到表情严肃的那人后直言池一鸣比她预料得更早。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池一鸣与枪姐面对面坐着,Omega还是和上次见到的一样,骄傲又耀眼。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反杀奴役她们的掌权者,并为同类开辟出一片自由生活的区域。
AO的生存法则中也包含了对于强者的崇敬,所以潜意识里,对于枪姐,池一鸣是天然有些信任的。
他将养父的吊坠摘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抬头直视枪姐,正色道:“关于这个…我想枪姐上次修复的时候就知道其中隐藏的秘密了。”
枪姐挑眉反问道:“知道什么?”
她是个商人,不会把话说得太直。因为那样,她也就少了转圜操作的空间,所以池一鸣不把话挑明,她也就不直面回答。也是出于这么多年经商与人际往来的经验,让她不容易被随便一个人诈出来自己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