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文森特先生的座驾也常年在这里停泊,是机场的大客户,他们差一点都预订不上空闲的停机坪了。
这不是岁聿第一次来S国,却是岁聿第一次发现连停机场也能像停车场一样拥堵,仿佛一夜之间,全世界的有钱人都扎堆到了这个名叫韦尔比耶的地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阿尔卑斯山的四个山谷中,韦尔比耶无异是雪质最好的那个,也是全球最著名的滑雪度假胜地之一。
赶在冬雪融化之前,不少富豪都选择了来这里度过今年的情人节。
不过,韦尔比耶并不是岁聿和霍川骛此行要前往的目的地。他们只是不得不停靠在这边的机场。从私人飞机上下来之后,他们一行人就换乘了一架最多可以乘坐十几个人的大型直升机,飞往了霍川骛父母所在的庄园古堡。
也就是霍女士长年居住并进行疗养的地方。
在远远的看见群山环绕的塔尖时,霍川骛通过直升机专用耳机里的无线对讲对岁聿道:“看,那就是我家了。”
莫名的,岁聿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句话——他们家不是贵族,却是当地的无冕之王。
“我们布莱尔殿下可是住在城堡里的王子!”朋友们齐齐举杯起哄。
布莱尔殿下。
岁聿看了眼正抱着有些兴奋的土土,试图带着狗儿子哪天去体验一把高空跳伞的霍总,再一次疑惑了起来,前男友和现任丈夫都叫布莱尔吗?自己的审美还挺专一啊(不是)。
霍川骛在和岁聿对视后,笑着眨了眨眼:“在想什么?想我吗?”
“咳,”老管家刘伯不得不在耳机里出声提醒了一句,“少爷,这个无线电大家都能听见。”不只有他,还有直升机上的机组人员以及他们这次带的一部分保镖。
“所以呢?”霍川骛却是一点不知道羞耻为何物,“那你觉得岁是不是在想我?”
老管家:“……”他在想你闭嘴。
当直升机螺旋桨引起的巨大气流,荡起了城堡草坪上的一圈圈涟漪后,他们的目的地也终于到了。
温柔漂亮、但身体孱弱的霍女士,披着一件骆马绒的披肩,坚持等在离停机坪最近的地方。她高大严肃而少言寡语的丈夫,不得不一脸不满意的护在她的身边。文森特先生自然不可能是对自己的爱妻有什么不满,他只是瞪向了那个正在下机的不省心儿子,这个不孝子,竟然害得他体弱多病的母亲出来亲自迎他!他何德何能!
霍川骛可管不了父亲的迁怒,在恋爱脑这方面,他们埃斯波西托家族一向家学渊源。他早就放弃和他爹在有关母亲的事情上讲道理了。
而且,比起自己的父亲,霍川骛也更关心岁聿,生怕他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会摔倒。毕竟岁聿还抱着胆小的土土呢。
这真的是一只娇气的小狗,明明刚刚在天上的时候还兴奋得不行,站在霍川骛的腿上又叫又跳的,十分向往蓝天。结果直升机一停,准确的说,是还没有完全停下呢,它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往爸爸怀里钻了。这个时候霍爸爸都不好使,只有岁爸爸能够安抚它的不安。
在岁聿夫夫好不容易带着他们的狗儿子下了直升机后,那边的霍女士就激动的迎了上来,她许久没见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思念的。
不过,最让霍女士想见到的还是岁聿。
这个她儿子朝思夜想、不知道已经偷偷喜欢了多少年的爱人。早在霍川骛还在上学的时候,霍黎安女士就已经发现了,她儿子陷入恋爱时的样子,和她丈夫一模一样。
天生体弱的霍黎安女士,就像是清晨的薄雾,路边的黄栌,散发着仿佛随手一碰就会散去的美丽,但她本人的性格却非常善谈开朗,一如她在视频里的样子。她表示:“这就是我们土土吧?快来试试,我给它准备了毛衣。”
“土土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我真的担心极了。”霍川骛也立刻和母亲交流起了“育儿心得”,生怕自己的狗儿子应激,不好好吃饭。
只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妻子半步的文森特先生,撇了撇挑剔的薄唇:“其他小狗会不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以令郎这样的体格,就没有这个担心的必要了吧?”
这根本不是一只小狗,而是一辆小狗!
霍川骛怒向自己的父亲,你才胖呢,你儿子最胖!
作者有话说:
*紫叶黄栌:黄栌树的一种,不过现在的商品名更习惯叫“烟树”,树上的花开的时候会像烟雾一样。
黄栌的花语:经历风霜仍不改变的真情。
一辆小狗穿着妈妈爱の红格纹毛衣, 就这样快乐地开始了在城堡上下的撒欢飞驰。
它真的太喜欢这里了,长这么大,还没有在这样的家里待过呢, 真是看见什么都新鲜。它会去和走廊上的骑士盔甲吵架,也会和光可鉴人的地板里自己的倒影歪头, 还会一跃而起的扑到花圃中试图捕捉异国他乡的斑斓闪蝶……
在这个冬日温暖的阳光里, 尽情挥洒热情。
土土的活泼感染了家里的每一个成员,尤其是最近精神不错的霍女士。
“要不我母亲生前总说呢,家里有个孩子才会热闹。”此时,正坐在二楼奶白色的阳台上的霍女士如是说。
她正和自己的两个儿子一起,品味着刘伯不远万里从华国带过来的小点心, 都是她的最爱。
岁聿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和霍川骛母亲的相处,但在经过短短的一天之后, 他就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因为霍女士真的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她善于交谈,也善于倾听, 不管岁聿说了什么,她看起来都感兴趣极了。
岁聿如今就正在给霍女士讲他的春申杯直播。
“川骛其实已经和我说过一些了,但我没想到它能发展得这么快,你们真厉害啊。”霍女士实在是夸人的一把好手,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因为她真是这么觉得的。
岁聿反而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才说起了自己最有话题的工作。
当然, 也是因为春申杯最近确实挺有说道的。
从综艺节目的录制, 到棋王杯上线后的反响热烈, 以及……友商竞品的作死。岁聿虽然暂时已经不怎么管晚上的直播了, 但该他知道的消息是一点没少,不管是他的师兄、合伙人老吴还是小吴和周砾,都非常热爱和他八卦。
而赶在过年之前,启棋最近破圈上了热搜的一个最大的八卦,便是彭师兄过去的前合伙人打假赛。
之前说过了,为了对抗在短视频平台日益火热起来的春申杯,敌台小浣熊找上彭三思过去的前合伙人,重新开了一档正儿八经的启棋综艺,想要与之对抗。而且,那边明显就是从棋王杯上剽窃的灵感,他们也从棋协那边争取到了一个过去比较知名、但因为缺乏资金已经办不下去的老牌棋类比赛——名人杯。
只不过“名人杯”已经不再具有头衔战的资格,吸引不到真正的高手,会报名参加的都是一些图利者。
这也为比赛留下了最大的隐患。
为了名人杯的奖金,这些选手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骚操作层出不穷,让围观的吃瓜群众狠狠体验了一把假赛作弊的震撼。
“打假赛?下棋怎么造假?提前让两个人把棋谱背下来吗?”霍女士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岁聿摇摇头:“就是用AI造假,您看过几年前的新闻吗?AI算法赢过了当时的世界第一。”这也是启棋被冲击的走向下坡路的开始。人类发明机器,本来是想让机器把自己从繁琐的家务中解放出来,没想到却反而被机器代替了自己的工作。
但这就是科技,在历史进步的滚滚洪流面前,谁也没有办法阻挡。
“不用背棋谱,只需要一方正常下,另外一方按照AI给出的结果下就可以轻松制敌了。”岁聿对于这种行为颇为不齿,却也没有办法改变业内有越来越多的人这样作弊。主办方轻易就能通过科技操作比赛,对选手的名次和奖金进行违规分配。
像棋王杯这一类的比赛,肯定都是有奖金的,其中有赞助商提供的一部分,也有棋协给的一部分。
棋协的这部分可是属于国家对棋类运动的扶持奖金。
他们对国家的钱伸手,能得了什么好?
“你知道这个故事里最妙的是什么吗?”彭师兄在和岁聿讲这段的时候,都快要笑死了,“在他们刚办起来的时候,总有人拿我们和他们比,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p大点的事,都说是我们派人去给他们泼的脏水。”
春申杯俨然成了被蹭流量的假想敌,传说中的大反派。明明过去被背刺到差点一蹶不振的那个是彭三思,但谁让如今他已经依托于两个春申杯而功成名就了呢?
有些人对事情的态度,从来都不是看到底谁对谁错,他们只会看谁更弱小就站谁。
这毫无逻辑,可它偏偏就是现实。
哪怕有人明知道是名人杯做错事在先,说的也是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春申杯就一点错都没有了吗?这么咄咄逼人。
这些都是彭三思没有对师弟提起的,因为……他还挺享受当这个大反派的感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谎话说多了,还是扮演弱者扮上了瘾了,他的前合伙人还就真的信了彭三思有什么呼风唤雨的能量,根本不敢来和他硬碰硬。
彭三思可太喜欢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了。说真的,他发自肺腑地希望名人杯能继续办下去,以后不知道能看多少乐子。
可惜,名人杯自己不争气,彭三思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呢,那边就因为假想彭三思做了什么而互相甩锅,直接自己把打假赛的事情捅上了网络。
是的,这种用AI打假赛的事,他们自己人不说,别人哪怕有怀疑,又能有什么证据跳出来指控呢?
彭三思可不会干这种自毁长城的傻事,哪怕他早就怀疑那些人的棋路不对,他也没有对外说过自己的怀疑,毕竟他无凭无据。
反而是名人杯那边的人心太脏,因为分赃不均,怀疑起内部有敌人,看谁都像是春申杯派来的卧底,其中有个被污蔑的气不过,直接选择了实名在网上自爆。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我真的是春申杯的卧底,那我死全家。我没有做过,我就敢这么发誓,你名人杯敢吗?你敢发誓你们没有利用AI打假赛吗?”
名人杯还真的敢,在事情一发生之后,就跳出来指天发誓,因为他们以为对方都闹成这样了,肯定没有后手了。
哪成想,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的就是这么朴素的方式。就在岁聿和霍川骛抵达S国不久,这位实名举报的人,直接拿出了在后台录下来的视频作为证据,在微博上公开升堂,闹了个举世皆知。
岁聿直接把手机打开,把视频给霍女士分享了一下。
也不知道名人杯的管理怎么会混乱至此,选手把偷录设备都带进导播间了,也没人管的。而就在这个略显抖动的粗糙画面里,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见了,在导播间隔壁的一台电脑上,正在运行着和直播间里一模一样的对弈。
彭三思的“老朋友”更是亲自指挥:“纵17横8,下。”他直接报点,让直播间里的选手按照AI的指示下起了棋。
声音是如此清晰,画面也能对得上节目播出来的版本,根本就没得洗。
网上一片哗然。
霍女士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有可能不懂启棋,但她懂八卦:“他是怎么传递声音的?我看那个选手也没有带耳机。只戴了一个那种耳夹式的话筒。”
“骨传导。”岁聿点了点对方的耳夹,看上去只是一个话筒,实则是能够传出很微弱声音的高科技。
其实岁聿还听说过一些更毁三观的作弊方式,但这就没有必要在一位女士面前细说了。
本来春申杯这边都放假了,一周内都不会有直播,却反而因为对家的这些破事,而再一次被提了起来。现在大家都在夸春申杯的赛前检查如何正规,堪称业内的一股清流,很是得到了一次不小的免费宣传。
彭师兄如今正在棋院群里鬼哭狼嚎,浪费了大好的流量,这个时候他们要是能开个直播,岂不是赚翻了?
周砾……
立刻开播了。
周大美人在直播间里表示:“嗯,我们老板说了,很遗憾我们放假了,蹭不上这波流量。但是没关系啊,我可以蹭啊。我过年又没什么事干。”他无父无母,光棍一条,正发愁大过年除了看春晚以外还能干点什么呢,这大好的赚钱机会就从天而降了,感恩对手,感恩老板。
彭三思:“!!!”
总之,国内这个年过得可热闹了,可惜岁聿不在。
文森特先生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也加入了他们。
这位喜欢穿着三件套、拄文明棍的老派绅士,一如他当年对妻子的承诺,每一天都会给妻子送来一捧鲜花。今天他送上的是一捧匍匐生长的白色铃兰,小巧可爱,就像是一束小铃铛。它同时也是他们婚礼时她的手捧花之一,十分具有纪念意义。
文森特先生不仅给妻子准备了一捧,也顺便给了岁聿一束。
他表示:“在S国,野生铃兰被誉为精灵的住所,谁能采摘到拥有一束十三个花苞的野生铃兰,谁就能获得精灵的祝福。”他的未尽之言,自然是希望岁聿也能受到精灵的祝福。
不得不说,这样的绅士是很容易获得旁人的好感的。
除了一朵花也没有得到的霍川骛。
当然啦,他也不稀罕就是了,霍总只会故意找茬:“春节还让员工上班?你们这些资本家还真是可怕啊。”
文森特先生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品了一口杯中的红茶,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回了自家的不孝子:“容我提醒你一句,在我们S国呢,我们的春节一般过的是四月的六鸣节。”
“哦。”霍川骛不冷不淡地回,“我还以为你会更尊重你妻子家乡的节日呢。”
“!!!”文森特先生被分分钟拿捏,他当然是尊重自己的妻子的!他!
霍黎安不得不在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出来打圆场,她对岁聿道:“六鸣节又叫烧雪人节,在每年四月的第三个星期一,大教堂晚上六点会敲响初春的钟声。星期日会有孩子们的古装游行。如果你们以后四月有空的话,真应该一起来参加的,很有意思。”
“我很期待。”岁聿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驳了霍女士的邀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以前也有人这么邀请过他,邀请他一起……烧雪人。
“雪人要怎么烧?”
“不是真正的雪人,毕竟四月份的时候,S国天气已经回暖,没办法堆雪人了。是雪人玩偶,里面一般会塞满稻草和烟花。”在大教堂晚上六点的钟声里,穿着传统服饰的男女老少手捧鲜花围在一起,共同见证雪人Booogg在广场被点燃。
这象征着新的一年即将来到。
“雪人的头里一般都会塞满大量的火药,因为我们相信雪人的头烧完得越快,预示着这一年的也会越美好。”
在雪人爆炸之后,还会有一个非官方的篝火晚会。
那是最多情侣定情的一天,他们会把自己当天精心准备的捧花送给心爱的人,当然,也可以把自己准备好的烤肠,在篝火上烤好之后送给喜欢的人,纯看对方喜欢什么。
记忆里,岁聿听到他喜欢的人说:“如果你不喜欢烤肠,烤棉花糖怎么样?我从小就有棉花糖杀手的美誉。”
作者有话说:
*铃兰:一种像铃铛一样的小花,和之前说的风铃草有些类似,只不过风铃草是朝上开的那种喇叭花,而铃兰的花一般是垂下来的。
铃兰的花语:家庭幸福,婚姻美满。
第53章 木槿花:
如今, 这位没有感情的棉花糖杀手正坐在一旁,听他的母亲笑呵呵和自己的爱人说:“川骛从小就喜欢吃棉花糖。”天知道这种会弄的脸和手都黏糊糊的甜食,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 可霍总小时候就是喜欢的不得了,一度天真的想拿甜食当饭吃, 并为此和父亲文森特开启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霍川骛不得不为自己进行申辩, 他没那么幼稚,小孩子才喜欢吃甜食,他只是喜欢看当他把黏糊糊的手蹭在父亲笔直的西装裤上后,父亲怒不可遏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
岁聿:“……”这个解释也不会让你显得有多成熟。
“哈,我就知道, 你是故意的!”文森特先生一脸“终于抓到你了”的沉冤得雪。
从儿子很小的时候起,文森特先生就意识到了, 他儿子很喜欢挑衅权威,会故意与他作对。可无论他如何解释,妻子都不愿意相信, 她总会说:“你是布莱尔的父亲,文森特,对他多一些耐心吧。他只会爱你和尊重你,怎么会故意和你做对呢?”
现在, 终于破案了!
文森特先生扬眉吐气!
“如果不是你故意在睡前讲蒙面人的恐怖故事吓唬我, 我又怎么会报复你呢?”霍川骛振振有词。在家人面前,霍总好像变得更加放松了, 或者说, 这才是他本来的性格, 让岁聿越看越觉得眼熟的性格。
雪人“Boogg”的名字, 在中世纪时也代指蒙面人, 他们专门恐吓孩童、胡作非为。
“我只是在给你讲中世纪的民俗。”文森特先生比儿子更加义正言辞,一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冤家父子齐齐的朝着对方冷哼一声,然后就一左一右的别过了头去,谁也不愿意再搭理谁。一直到第二天的早餐桌上,他们都没有和彼此说过任何一句话。
只能由霍女士和岁聿接过了活跃气氛的重任。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在华国晚上八点的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的时候,S国才是中午的十一点。当电视机里传来央视主持人经久不衰、祝贺全国人民新春快乐的声音后,霍女士便提议,只看春晚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家四口包顿饺子。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春节呢。”特意换了身红色旗袍的霍女士如是说,她觉得很有必要纪念一下这个重要时刻。
“也希望是最后一个。”嘴毒的文森特先生暗示道,他对儿子表示出了足够的不欢迎态度,这一次是认真的。因为他很不希望再看到妻子为了他们忙前忙后,不管妻子做的这顿饺子最后有多少会落到他的肚子里,他也还是希望她能够拥有更多的休息。
“当然,如您所愿,我们明年只会邀请妈妈和我们过节。”霍总正在挽起灰蓝色衬衣的袖口,准备和面。
霍川骛会做饭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岁聿,他坚信他姑母说过的——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不希望体弱多病的母亲,在这种觉得该自己动手的时刻辛苦操劳,他可以包揽全部的工作!
从和面、揉面到擀皮,再到洗菜、切菜和拌馅,霍总可谓十项全能,干活利索又赏心悦目,根本没给其他人什么忙到的机会。
霍女士和岁聿也就是打了打下手。
岁聿会在霍川骛需要的时候,适时给他递上所需的物品,配合十分默契;而霍女士则主要负责赞美和鼓掌,她真的超会夸人的。
至于文森特先生……
他很神奇的也拥有一个好厨艺,他站在中央岛台前,和儿子系着差不多的围裙忙里忙外,人夫感扑面而来。
如果他能不幼稚的和儿子比较谁做的饺子更精致的话。
霍川骛是标准的“自己动手包的饺子更香”派,坚持自己擀皮自己包,一个个饺子捏的就像是金元宝,大小都差不多,皮薄肉多,十分饱满,很快就摆满了一屉。
隔壁的文森特先生则是工具派,十八般工具样样俱全。岁聿可以对天发誓,他看到了文森特先生在包饺子的时候甚至拿出了一个滚轮,开始在一大张的饺子皮上,划下横平竖直、宛如做科学实验一样的虚线。
岁聿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那其实是做意大利饺子的工具,天知道它是怎么被应用到华国饺子身上的。
一看就很异端。
霍川骛觉得自己这样才是真正的想要居家过日子,文森特先生却表示做饭也是一门艺术,他在炮制艺术。
这位艺术家在给饺子收尾时,甚至还会试图给每一个饺子都盖上埃斯波西托家族的家徽。
事实上,这个古老的家族家徽,在整座城堡里都随处可见,一度让岁聿误以为这是什么大众的欧洲花纹元素。
毕竟他真的觉得它挺眼熟的。
一直到这一刻,岁聿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花纹,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用的,这是独属于埃斯波西托家族传承了至少几个世纪的荣耀。文森特先生一看就非常以他的家族为荣,从里到外都喜欢打上家族的烙印。
文森特先生不仅会印比较复杂的家徽,还会偶尔烙下几个只有简单字母的图案。不完全是只有字母的那种简单,而是巧妙的和简化的家徽结合、一看就精心设计过的花式字体。
但这些字体就更让岁聿觉得眼熟了:“这些是什么?”
“是家族里的个人简章。”文森特先生对岁聿还是十分温和的,因为他和岁聿有一个共同的爱好——下棋。岁聿不仅会下启棋,西洋棋也极擅长,才来了两天,他就已经和文森特先生成了忘年交的棋友。“E代表的是埃斯波西托家族,V代表的是我,L是你妈妈。”
霍黎安女士有一个非常好听的英文名叫莉莉安。
文森特先生还写了几个S:“你妈妈跟我说你没有英文名,所以我就用了你的华国姓,是这么拼吧?”
岁聿点点头:“是的,您的中文很好。”竟然还会拼音,之前还会说令郎。
岁聿没有给自己特意起过英文名,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就是“聿”,中英文都是这个。只是当年在上学的时候,他会觉得直接叫名字太亲密了,对外介绍时只说了自己的姓。
“为什么没有布莱尔的B?”霍女士主动上前,她的鼻梁上蹭了一些面粉,这不仅没让她显得狼狈,反而让大美人变得更加明艳动人。她拿过专用的食玩工具,提笔补全了这个说不好文森特先生是不是故意的遗落。
而当这个简单的图案——在霍女士简单的两三笔勾勒下——出现在饺子皮上后,岁聿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果说之前的家徽还只是让他觉得眼熟,那么眼前这个图案他就一定见过,且见过很多次。
到底是在哪里呢?
岁聿很努力的想要回忆起来,却反而一直想到了头疼,也再没有什么收获。反倒是惹来了霍川骛和霍女士的关心:“你怎么了,亲爱的,你的脸色看上去很糟。”
“没什么,大概是站的太久了。”岁聿只能这样说。
新年一过,霍川骛和他的父亲文森特先生就又闹起了别扭,对此岁聿已经麻了。
在来之前刘伯就和岁聿说过,他家少爷和姑爷保持着一段比较异于常人的父子关系,不是说他们就真的和彼此关系不好了,只是比起一般人张口闭口的亲情之爱,他们更喜欢阴阳互怼。小时候往往是霍川骛吃亏一些,长大之后就是父子势均力敌了。
霍女士为此都快愁死了,她真的不太喜欢他们没完没了地争执,但是当她问他们怎么了的时候,他们又只会矢口否认,默契表示:“没事。”
但这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岁聿在这件事里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开始拉着霍川骛频繁出门,去附近的镇子上逛街、吃饭、滑雪,尽可能地让这对父子没有时间拌嘴。
说真的,霍女士松了好大一口气,她回报岁聿的方式,就是帮他们“带孩子”,在他们希望独处的时候。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文森特先生气极了,与试图卖萌、正在他面前打滚的土土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他和妻子抱怨,“我就说了,不能给孩子养宠物,因为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责任,喂饭、洗澡、遛狗,这些活到最后还是会落到家长的身上!”
霍女士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无奈道:“亲爱的,我说过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就先放下手中的逗猫棒。那是猫喜欢的,狗……”
好吧,看起来他们的土土也挺喜欢的。
岁聿这天带着霍川骛去吃的是一家开在山上悬崖边的早午餐,这是一家米其林二星的网红餐厅,据说不少明星网红都来打过卡。是伊莎推荐的,她在听说岁聿来了S国之后,就倾情为他推荐了不少好吃的和好玩的。
试图让他在S国多留几天。
“等我!”要不是正好赶上家里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伊莎早就直飞S国了,“如果最近大家都没什么事,我们正好可以搞个同学聚会。”
岁聿还没有来得及拒绝,这位热情的东欧女同学就已经强势定下了一切。连远在其他国家开全球巡回演唱会的道林都表示,他最近确实可以腾出几天时间来S国小聚,然后就这么定了下来,他们多年未见的跨国同学聚会。
岁聿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霍川骛,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参加这个异国他乡的同学聚会。
他们此时正坐在设计感极强的餐厅里,一边吃着盘子里用木槿花做的早午餐,一边欣赏着窗外山谷里的一朵白云,它就像是一个硕大的棉花糖球,正在悠闲地飘来荡去。
让看到它的人都感觉放松了不少。
岁聿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最近大概要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公学时期的,你要来吗?”
霍川骛挑眉,他有些意外,不是对于这个聚会的存在,而是对于岁聿的主动开口。伊莎牵头举办的同学聚会,霍川骛是知道的,道林第一时间就把什么都告诉他了。只是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参与,毕竟在理论上来说,岁聿公学时期的记忆里是没有他的,他不想再刺激爱人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