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秋受他的笑容感染,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既然你的任务完成,我就先回去了,我也要去师父那一趟。”
萧梧叶凑近他,少年黑亮的眼眸里溢出满满的真诚。“江师兄帮我这么多,以后要是遇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记得一定要先想起我。”
江上秋揉了揉他的脑袋,锐利的语气柔和下来。“放心,不会把你忘掉。”
回到药草山的萧梧叶开始左右踱步,他手里还捧着那个装着冰晶草的容器,嘴里念念有词。
“该怎么跟师父说呢。”
“师父,我——不行,语气不太好。”
“师父,弟子采摘的冰晶草,给师父炼丹用,感觉太死板,师父会不会生气。”
“师——父!”萧梧叶来回踱步的转过身,忽地看到那闯入视线的身影,惊的连嗓音都变了调子。“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完了!完了!师父不会都听见了吧。太丢脸了。
“在你自言自语的时候。”宋寒声眼底罕见的浮现出一丝笑意,就如同一片叶子落入湖泊,掀起一丝丝波澜,不过很快,湖水就将叶子淹没,湖面扔像镜子一样平静。
萧梧叶小脸通红的低着头不发一言,手里原本要送出去的药草也藏到身后。
他想起自己刚刚滑稽的表演,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完全没脸见人。
宋寒声主动伸出手来,打破这场僵局。“不是有东西给我。”
萧梧叶头低的更低,九十度弯腰把东西恭恭敬敬的呈上,他试图以此遮住脸颊的热意。“送给师父。”
宋寒声看到这熟悉的容器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眼眸闪烁,沉冷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做的不错。”
萧梧叶猛地抬起头,眼底绽放出宛如烟火般灿烂的光。“师父喜欢就好。”
“这容器的效果是暂时的,药草还要经过特殊方式处理才能不再融化,走吧,我教你如何处理药草。”
提起草药,宋寒声的话也比平日里多了起来。
萧梧叶原本在犹豫担忧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愈发觉得自己送草药这事是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他跟上宋寒声的脚步,声音轻快响亮。“弟子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嗯,等你学会处理和辨别各类药草,为师就教你炼丹。”
“弟子已经在看关于药草的书。”
“是吗?你看的都有哪些?”
“弟子看的是藏经阁内的……”
随着萧梧叶说出好几个书名后,原本两人之间那若有似无的生疏紧张之感似乎消失,两人的交流对话变得融洽和谐。
萧梧叶和宋寒声谈话到深夜,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回到自己房间在床上滚了一圈,本该兴奋睡不着的大脑此时却传来疲惫,让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少年陷入被褥中,原本安稳睡去的他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泪顺着紧闭的双眼滑落,粘湿睫毛。
他似乎陷入梦魇,正在黑暗中痛苦挣扎。
惊慌逃窜的人群,手起刀落的土匪,飞溅的血液把地面染成猩红,他被什么人抱到一个空的水缸内,隔绝视线,耳边哀嚎凄惨的声音仍旧直冲耳膜,摄入灵魂。
萧梧叶猛然惊醒,身板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他紧张的剧烈喘息,迷茫痛苦的视线逐渐焦距,意识回笼。
熟悉的卧室格局映入眼帘,他原本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但胸膛仍心有余悸的剧烈起伏着。
“怎么会做这种梦。”
轻喃的声音随窗外微风化开,消失在空气内。
萧梧叶很快便调整好情绪,在原地打坐,进行修炼。
或许是因为萧梧叶送的药草彰显着他热烈的真诚,
宋寒声总算是良心发现,开始检讨自己对这个徒弟的教导是不是太少,开始教萧梧叶学习关于药草的辨认。
“这金银草性寒,功效——”
宋寒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放下手里的草药,并没有看向身旁少年,语气却带着笃定:“你在走神。”
萧梧叶恍惚的神情瞬间专注下来,紧张的解释:“师父,我在听。”
最近这几天他也不知怎的,总是会做噩梦,梦里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五脏六腑,杀戮和逃亡,土匪手起刀落,面容比深渊的怪物还要令人惊恐。
即使清醒过后,那重重的恐惧悲伤情绪仍然经久不散。
这两天他控制着没有睡觉,可那杀戮血腥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仿佛从梦境中突破出来,来到他的身旁。
宋寒声沉下脸来,语气严厉:“炼丹最重要的便是专注和细心,药草的火候和用量掌控不容许出一分一毫的偏差。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永远都成不了一个炼丹师。”
萧梧叶面色僵硬的点头:“我明白,我会记住的。”
不管什么原因,他的确是在师父教导是分神,这是不对的。
宋寒声摆摆手:“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再多看看书。”
如往常一样沉冷的语气,萧梧叶却从中感觉到师父对他的失望。
强烈的恐慌感袭来,萧梧叶拉住宋寒声衣袖,眼珠惶恐不安的颤动着。“师父,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您一定要相信我。”
宋寒声疑惑的看向他:“我只是让你再多看看而已。”
感受着抓着他衣袖的手在隐隐颤抖。他低垂着眼帘看向少年。
难不成是自己刚才太过严厉,把人吓到?
他对炼制丹药的要求向来严苛,并不是针对面前的少年。
萧梧叶不安的低下头,垂落的乌黑长发遮挡住他的面孔,但从他颤抖的身躯中可以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说起来,你的修为应当快要到结丹期。”
宋寒声不再提丹药的事,巧妙的换了个话题。
萧梧叶抬起头,扯出苍白的微笑:“嗯,弟子已经灵修四阶中期。”
“不错,你的修炼速度很快。”
宋寒声疑似赞赏的话语让萧梧叶也跟着放松下来。“弟子会尽快突破金丹期的。”
宋寒声拍拍他的肩膀:“嗯,只要渡过心魔和雷劫,我想金丹期结丹对你来说并不算困难。”
“心魔?萧梧叶疑惑的眨眼:“师父,什么是心魔?”
他知道金丹期要扛过雷劫,但却很少听说关于心魔。
宋寒声手搭在他肩膀上,解释:“心魔是你心底产生的邪念,执念、杀戮、欲念都有可能滋生心魔,它会找到你心底的弱点,让这个弱点在你心底扎根,长成参天大树,从而控制你的心境和思想。”
“结丹期之前或多或少都会生出心魔,若是心智不坚定着被心魔控制,轻则在雷劫下堕入魔道,重则身死魂灭。”
“每个人的心魔都不相同。有的人心魔是屠杀,也有的人心魔不过是吃上一顿美食。”宋寒声见萧梧叶拧眉思索的苦恼模样,以为他在害怕,安慰的抚摸上他的头:“你不必担心,你是为师见过少有的心思透亮之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心魔困扰。”
萧梧叶原本要细问的话咽到咽喉里,心情复杂。“师父觉得我不会被滋生心魔吗?”
原来师父对他这么信任。
宋寒声颔首:“为师看好你。”
这个每天都笑呵呵的徒弟,应当也没有什么值得生出心魔的事。
“师父,我还有一件事。”萧梧叶压住紧张的情绪,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师父带我来苍云派之前我是有家的,虽然我的父母去世,但那处宅院还留着,我想去买回来。”
既然他做那样的噩梦,那是不是把恶梦的源头解决掉,就不会再产生噩梦。
宋寒声皱起眉头:“你既然修了仙就要斩断尘缘,修仙者向往红尘是修仙大忌,以前这样的事不要再提。”
萧梧叶剩下的话卡在喉咙中,道:“是。”
他原本还想继续跟师父说当年土匪的事,看师父的样子,应当也不会想听。
萧梧叶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房间。
当晚,他又做起了噩梦。
这次的梦里没有殷红鲜血,没有尖叫厮杀,也没有杀戮的土匪。却比之前的噩梦更让他恐惧。
宋寒声站在药草山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下方少年。
他仿佛掌握生杀大权的神明,沉冷威严的声音贯彻少年耳膜。
“你这种废物,不配做我的徒弟。”
萧梧叶蓦地睁开双眸,溢满悲伤的双眸在意识到这是个梦后渐渐清明,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
“还好是梦。”
他心有余悸的抚摸着胸口:“或许是因为今天我让师父失望。”
日有所思,夜游所梦,肯定是他这这几日太紧张。
萧梧叶安慰着自己,脑子里却闪过宋寒声所说的心魔。
他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颗让头脑清明的醒神丹药服下,感觉自己好了很多,这才开始打坐修炼。
没过多久,萧梧叶似乎又听到奇异的声音,梦魇不仅没有退散,反而愈演愈烈。
这几日,萧梧叶甚至恍惚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还好宋寒声在两天前又去闭关炼丹,不然看到宋寒声那张脸,在他威严的目光注视下,萧梧叶耳边回荡着要将他逐出师门的话,他甚至分不清现实和噩梦。
“萧师兄,苍云殿的江师兄过来找您。”
门外小童的声音打断萧梧叶混乱的思绪,他闭上布满红血丝的眼眸,声音低哑。“我这就过去。”
“江师兄怎么不直接来院子找我,还让小童汇报,绕这么大一圈子。”萧梧叶清朗的声音带着欢快的调子,清澈笑意的眉眼注视着坐在厅内喝茶的男人。
江上秋放下手中茶盏,那仿佛能深切洞察的敏锐眼眸轻飘飘看过来,却让萧梧叶有种无处遁形的错觉,
“你近日里来总是闭门不出,连宋长老闭关都没来相送,我以后你不想见人,就没有去打扰你。”
萧梧叶的笑容敛了敛。“没有不想见人,就是这几日在房间内看药草典籍,师父说我基础不太行,我打算在学好之后,在去见他。”
“我还以为你生病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江上秋的语气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是来拜访朋友,来闲聊家常。
萧梧叶和他聊了几句,心情也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他想起来这人两年前才突破的金丹期,忍不住问道:“江师兄,你在金丹期之前有生过心魔吗?我听师父说,每个人都会有心魔。”
江上秋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有。”
萧梧叶感觉自己的心颤了下,小心翼翼的问:“是什么样的心魔?”
“你生了心魔。对吗?”
江上秋看着他,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
萧梧叶抿了抿唇,在这双锋利却又温和的眼眸注视下,他并不觉得惊吓,轻轻点头。“嗯。”
“心魔有时也是人心底深处不愿揭露的秘密,你这是在刺探我的隐私啊。”
江上秋勾起一抹笑,故作玩笑的口吻,道:“这样,公平起见,我告诉你我的心魔,你也告诉我你的心魔。”
萧梧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好。”
他本就信任江上秋不会害他,在确认对方对他会有所帮助,就毫不犹豫的答应。
江上秋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一步步爬上苍云派的。”
“我父母是很平常的百姓,父亲上战场死亡,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去世。那时候我应当也是四五岁,”
“后来战火波及到村庄,人们开始逃难,我吃过黄土,啃过草皮,为了活下来,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都干过。”
“后来之所以去苍云派,是听到一个老人提起,他跟我说有个地方是神仙住的地方,若是能进入那里,将不再有任何忧愁困苦,不会饥饿,不会死亡。那是没有生老病死的人间仙境,”
江上秋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等待着自己说下去。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
“你能想象吗?在那种战火漫天飞,饿殍遍地,断臂残肢能堆满城墙的环境中生长,以鲜血腐尸为饲料长大的人,会有多向往仙境的存在。”
“真的会有仙境存在吗?或许我自己都不太信,但在那种无望的境地,人总是会对美好向往。”
“我就想要看看,真正的仙境是什么模样,哪怕不能留在那里,看一眼,就看一眼。至少这样,能在我死亡之前,我的心里能留下一点美好的影子。”
“我希望在我闭上眼时,回忆起的是美好的人间仙境,而不是满地的尸体残肢。”
“或许就是凭着这么一股执念,我来到苍云派。还很幸运的遇见师父。”
“……”
江上秋平静的口吻像是在回忆诉说别人的事。
萧梧叶入神的听着,厅内安静许久,他才意识到这个故事已经讲完。
他一直以为,江师兄天生就有一颗像是铸造仙剑熔炉般坚硬刚强的心,却没想到,这颗心内地里如此的柔软,也如仙剑一般,经历过诸多磨练。
“江上秋的心魔是这些事情吗?江师兄也曾害怕自己还会回到那段日子。”
“不,我当年的心魔恰恰相反。”
不意外的收到萧梧叶诧异的询问目光,江上秋继续道:“我那段时间陷入幻境,我梦见自己的父母并没有死亡,我们一起住在小村庄里,没有发生战火,村庄也没有毁坏,生活祥和宁静……”
“也多亏那个心魔,让我意识到,这种生活才是我所向往的人间仙境。”
“那种心魔也并没什么好中招的,人死不能复生,我清楚他们回不来。”
“至于那种没有战火的宁静生活——”江上秋轻笑了下:“只要我能修炼成神,我就完全有选择任何生活的权利。”
萧梧叶愣住,没想到江上秋的心魔是这样的。
自己的心魔是恐惧,恐惧曾经的痛苦,恐惧失去现在得到的一切。
而江上秋在经历这么多却仍旧无所畏惧,只不过是心底更加向往美好的存在。
他的心境真的很强大,他的修炼速度如此迅速,不止是因为天赋,更是因为心境。
萧梧叶不禁怀疑:自己之所以被心魔缠上,是因为自己太懦弱。
江上秋见他恍惚的视线,就猜到眼前的人又在胡思乱想,指尖敲击着桌子提醒他:“我的事情讲完,现在该说说你了。”
萧梧叶回过神来,将自己所做的噩梦,包括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全盘托出,没有任何私藏。
江上秋听着少年讲述曾经的经历,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又很快被压下。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之前那个地方是你的家乡,怪不得你自从进入那里就魂不守舍的。”
“你是从去过那里之后才开始生出心魔的,是吗?”
萧梧叶仔细回想了下,好像的确是,于是他点了点头。“嗯。”
江上秋站起身来毅然决然道:“既然放不下曾经的过往,那我们就拿回来好了。”
萧梧叶虽然没太懂他的意思,但他记得宋寒声的话。“拿回来,可是师父说修仙者就应该斩断尘缘。”
江上秋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在意大长老的想法。他说的就一定对吗?”
萧梧叶理所当然道:“因为那是师父啊。”怎么能违背师父的话呢。
江上秋问出关键性的问题:“大长老知道你有心魔吗?”
萧梧叶沉默了。
江上秋一脸了然:“大长老的确是为你好,但他不了解你的状况。我想他若是知道你产生心魔,是不会再这么说的。”
“面对自己的过去,我们就当这是一场历练,一场磨练心境的历练。”
“……”
萧梧叶站在风雪镇内的时候,神色还有些恍惚。
怎么就被江师兄给说服,稀里糊涂的过来了呢。
“你曾经最想做的是什么,趁这个机会,我们全部做一遍。”江上秋沉稳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宠溺。
萧梧叶深吸一口气,像是决定了什么,大步向着小镇内走去。
“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但我还是想要回那间宅院,还有当年的土匪,也不知还在不在,但我想要那些土匪付出代价。”
这是萧梧叶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或许他从前没有这种想法,但自己之前来过这个小镇,曾经的执念被唤醒,这才让心魔有机可乘,
江上秋牵过他的手:“走吧,我们先去要回宅子。”
萧梧叶指着一处,笑道:“江师兄,宅院在那边。还是我来带路吧。”
江上秋说:“我知道,但已经被人买了不是吗?我们得要回来,”
萧梧叶疑惑的问:“买回来的话不是要找那位刘员外,他不在家吗?”
江上秋抚摸着他的发丝,像是安抚,语气异常轻柔。“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要买。”
“可是刘员外是出钱买来的,他有地契的。”
江上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谁收的钱,就让他吐出来。”
“既然现在在凡界,那我们就按照凡界的律法来办。”
萧梧叶眼神亮晶晶:“当年那个县令也不知还在不在,我们去打听打听。”
江师兄这模样好酷,感觉好可靠。
第238章 萧梧叶篇(15)
两人到了镇上就开始打听当年萧家灭门的事情,虽然这事过去将近十年,但大多数镇上的老人还记得当年的事,毕竟当时死了这么多的人,在镇上还是造成很大轰动的。
萧梧叶也因此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就是那个县令老爷住的宅子。”
他们想要要回宅子,就要找到当年县令以权谋私占萧家宅子并卖给刘员外的证据。
萧梧叶站在打听到的宅院,冷笑道:“老家伙住的还挺好。”
江上秋没有说话,定定的看向他。
萧梧叶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江师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江上秋弯起唇角,实话实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骂人,感觉很新奇。”
萧梧叶摸摸鼻子,脸颊似乎因尴尬染上嫣红:“我这也不算骂人啦。”
“我们快进去找证据吧。”
他岔开话题,快步进入院子内。
两个修士想要进入一个普通人的宅子内不被发现轻而易举。
江上秋似乎在找东西很在行,带着萧梧叶转了一圈,轻车熟路的摸清宅院格局,并找到一间密室。
密室内没有一丝光亮,江上秋用灵力聚集起一簇微弱的光,足以照亮狭小的密室。
密室在这个县令的书房里,不大的空间几乎堆满一些价值不菲的宝器和金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信件类的纸张。
萧梧叶翻看着那些纸张,脸色愈发阴沉,像是被墨浸染般的黑,
江上秋凑过去看:“怎么了?”
萧梧叶沉沉的声音响起:“这个县令和土匪有勾结。”
这些信纸上,除了和一些官员的来往,还有就是和土匪头子的交流。
这位县令给那些土匪提供能抢劫的人员信息,并帮助他们打掩护把他们杀人抢劫的事情给压制下去,不让上面来查。
而作为交易,土匪每年都会给县令进贡金银财宝,包括抢到的好东西,这土匪也会给县令送来一部分。
怪不得他一个小小县令,并且还是卸任的县令,密室有这么多值钱宝物,原来都是靠这种手段得来的。
江上秋接过信纸,将那些信收叠起来放好:“看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去揭发他。”
“都说官官相护,你说现在的县令会管吗?”
江上秋眼中闪过寒芒:“要是他不管,就找能管的人管。”
这座风雪镇是属于炎阳城的,炎阳城的城主曾拜访过他师父,也算是相熟。
不过不到不得已,江上秋并不打算透露这一点。
他看的出来,萧梧叶并不太想在这件事上动用宗门的势力,更不想让宗门得知这件事。
萧梧叶看着上面小眼睛的年轻县令,问:“怎么,这些证据有什么问题?”
两人把证据呈给这位新县令已经有一段时间,其中除了信件,还有受贿的物品等,这位县令也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却一直没有表态。
县令似乎有所顾忌,和旁边的师爷对视一眼,放下信件,说:“两位稍等,这件事我要向上面报备一下。”
两人又是等了一段时间,却没有等到县令回来。
江上秋对着身旁的人低语:“我出去一趟。”
萧梧叶虽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又等了没多久,大厅内乌泱泱闯进来一群人,
说是闯也不尽然,因为门口的衙役像是没看到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但这些人手那木棍,凶神恶煞的进来,怎么看都像是来找麻烦的。
为首的人穿着华丽的衣裳,皮肤偏黑,左侧脸上还长着个黑黑的痦子,看过来时有种不怀好意的阴损之感。
他指着唯一站在大厅内的萧梧叶,审视的目光看过来:“就是你来县衙告的本老爷。”
萧梧叶转身看过来,虽然过了很多年,对方显得苍老,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那个前县令。声音冷漠道:“没错,是我。”
前县令挥手,一声令下:“给我带走。”
带着木棍的家丁们立即将人围堵起来,萧梧叶看向周围衙役,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也像是眼瞎了一样不打算出手。
既然若此,那就只好自己来了。
萧梧叶不闪不避的迎上家丁的棍子,嘴角上扬,眼中却充斥着冰冷。
半柱香后
萧梧叶将最后一位家丁踹出衙门的大门,视线落在被五花大绑的前县令身上。
他为了不暴露修士身份,并没有动用灵力,但他的体魄在这些年修炼的也不错,再加上各种丹药的滋补,实力不是这些普通家丁能比的。
他看向那些衙役,他们仍旧是没有任何动作,应当是接受到命令,任何一方都不帮,也不得罪,任由事态的发展。
地上被绑着的前县令一脸悲凄求饶:“大侠饶命啊,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哪里得罪了大侠,您说,我一定痛改前非。”
“你这认错的态度倒是挺好。”萧梧叶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甜美的笑容露出秀气白牙,却在前县令眼中看着无比阴森,尤其是他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前县令不寒而栗。
“还记得十年前被土匪灭门的萧家嘛,当年有个小孩活了下来。来找寻真相来了。”
前县令怎么会不记得,虽然他做过不少坏事,但萧家那事是记得最清楚的,因为那次,他从中捞到的油水最多,光是萧家那座宅子,他就卖了个足够他下半辈子养老的价钱。
不过,前县令绝对不可能承认的。“大侠,我不认识什么萧家,您一定是认错人了。”
“不认识?”萧梧叶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你来抓我,难不成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对了,这家伙是来告他的,手里好像还有什么证据。
前县令簌簌发抖。“大侠,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什么误会。”
熟悉的冷肃嗓音从门口传来,萧梧叶下意识看过去。
江上秋押着个被绑住的男子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一脸龟缩相的县令老爷,旁边还跟着个年纪不大的玄衣公子。
第239章 萧梧叶篇(16)
萧梧叶眨了眨眼,脸上冷漠的表情在转瞬间消失殆尽,似乎又因为这情绪转换过快,那表情显得呆萌:“江师兄,你回来了。”
“嗯。”江上秋对上他的视线,顺手把手里的男人扔到那位前县令旁边。
也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这五大三粗的男人看江上秋眼神满是恐惧,即使被这么对待,也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声响。
前县令看到眼前被绑的男人,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你怎么也——”
他意识到不对,瞬间收了声装作不认识,但还是引的萧梧叶目光看过来。
少年圆润的眼眸瞳孔聚缩,似乎紧张,又似乎是恐惧,或者两者都有。
当年那个土匪头子,他噩梦制造者的源头。
“一个老不死的,不用怕他。”江上秋在他耳边低声安慰。
“噗——”旁边的玄衣公子突然的笑出声来。“抱歉,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这种话。没忍住。”
萧梧叶的表情变得微妙:这不就是自己之前骂前县令的称呼,他倒是会现学现卖。
他视线转向那位玄衣公子。“这位公子也是修士。”
“我朋友,黎药,来帮忙的。”
“这位是萧梧叶,我师弟。”
江上秋向两人互相介绍,短暂的寒暄过后,几位开始切入正题。
现任县令在几人威压下,硬着头皮上了案堂上。
这位现任县令应当挺忌惮这位玄衣公子,每说上几句就要看一下那位玄衣公子的脸色,见他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这才维持着表面那层看似威严的皮囊秉公办案。
土匪头子和县令杀了这么多人,自然是要判处死刑的,而且县令已经承诺,会向上面报备,出兵剿匪。
案子虽办下来,但房子的事情还是要和那位刘员外商议,毕竟这房子是人家真金白银买来的,也不能直接将人家赶走。
萧梧叶原本以为,还要协商一段时间,毕竟这院子人家已经住了两年要一下子让人搬出去,人家肯定是会不乐意的。
但出乎意料,听说有人要来买宅院,这位刘员外二话不说就卖了,并且价格还给的比市面偏低。
对此,刘员外给出的答案是:他原本不知道这院子死过人啊,要是知道,就是打死他也不会买这么个宅子,怪不得有时候晚上睡觉感觉阴风阵阵,说不定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解决完所有的事情,两人又在风雪镇逗留半个多月,这半个月内,萧梧叶没有再受到心魔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