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宥听见这话顿了一下,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洗澡的时候看见了!好几节手指印!”常晚没好气地说,神色嗔怪,看着灵动不已。
康宥在常晚面前正经不了半秒,听着常晚的吐槽,眼睛一转就又动了捉弄的心思“留印儿了?给我看看。”
常晚眼睛瞪得更大了,离他远了些,龇着牙吼道“看什么看!谁要给你看...看那里!”
不知话题怎么就歪成了这样,偏康宥老神在在“印子我留的,总得负责嘛。”
空气凝滞,常晚被堵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动手夹了一颗绿绿的花椰菜丢到康宥碗里“吃你的饭,谁要你负责。”
康宥笑笑,没再逗他,把常晚的凳子又往身边拖近“好好好,吃饭。”
常晚也不打算再和他讨论屁股不屁股的,横了他一眼,转过身认真吃饭。
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
下午的时候经理发了消息给常晚,说今天晚上也不用去club,给常晚放个双休假。
不用去上班,常晚自是高兴,本想拉着原源打一天游戏,好久没有这样悠闲过,却被康宥抓着回去把书包拿了过来,逮着他把作业做完。
写作业的时候康宥没有打扰常晚,期间还出去了一趟,常晚没管他,抓耳挠腮地做题。
回去的时候,他发现康家父母已经走了,还真是一点时间都不多浪费。
等到常晚写完作业已经日薄西山,太阳从落地窗外大片地洒进来,把屋里的一角映照成金色。
康宥仿佛能掐会算,正正在常晚写完作业的空档就进来了,他拽住常晚的手腕把人往床边带。
常晚一脸警惕,厉声问他“干嘛?”
康宥没答,只是把他身子转过去,往床上一推,常晚就跌进了柔软的床铺,心里的慌乱还没过,又发现康宥在拉他的裤腰。
立刻伸手按住,常晚是真急了“你到底要干嘛?!”
康宥手上动作却没停,嘴上噙着笑,说“不是青紫了,得上药。”
“你咬我那口还没帮我上药呢,还不知道要不要去打狂犬预苗。”这话说得委屈。
常晚却不吃他这套,手上死拽着裤子“劳资又不是狗!打什么预苗!”
“还有,就是淤青上什么药!”
康宥却不听,偏要给他上药,两人“搏斗”半晌,以常晚失败告终,他力气没康宥大,加上在家里裤子穿得宽松,没两下就被康宥拽了下去。
常晚脖子根到耳朵尖红了个透,脸埋在被子里装死,听见身后的康宥说“还真紫了。”
只听见声音的常晚,不知道康宥喉间滑动了一下,那青青紫紫的痕迹落在雪白的皮肤上,骇人,却也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听见塑料袋和盒子摩擦的响动,常晚才知道这人还真买了药,心里不禁嘀咕,至于吗...
他自己都不太在意,这算什么伤。
康宥的指尖这会儿有些凉,触在被捂得热乎乎的地方,让常晚不禁打了个激灵,想着这人动作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
却又听康宥说“淤青不光要涂药,还要揉开才行。”
说着手上就用了力,没揉两下,常晚彻底炸毛,火气冲天,一翻身裤子一提,抬脚就要向康宥踹过去“你耍我呢?变着法占我便宜!”
康宥却不要脸不要皮,擒住常晚踹过来的脚,指腹在那截细瘦骨感的脚踝上摩挲,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是啊,求小碗儿让我讨点好。”
常晚深呼一口气,只觉得眼前的康宥被什么妖物附身成精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康宥又在他的脚踝处咬了一口,没留力,常晚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外面夕阳西沉,天色变化快,就在那道金色霞晖收走,天色暗下来时,常晚很清晰地感受到康宥在他咬过的地方又轻舔了一下,站着的身影看不分明表情,只是那声音却忽然严肃起来“小碗儿,我不想藏着掖着了,我喜欢你。”
“所以,快点长大吧。”
说完,康宥才放开了常晚的脚,趁他还愣着,去翻了双棉袜出来给他套上,嘴里还嘀咕“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穿袜子,脚冰凉冰凉的。”
常晚彻底呆住了,虽之前早有猜测,可真的听见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儿。
况且这人满了18,就像是解开封印似的,一举一动都让常晚头皮发麻。
许是被吓到,穿好袜子常晚就把脚缩了回来,缩成一团呆愣在床上,他脑袋一团乱,全是乱七八糟的线团,从哪里开始理都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愣神时,康宥又忽然凑近,常晚戒备地后退两分,又被对方按住,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除此之外,康宥倒是没干什么,只是没忍住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常晚圆圆的脑袋,收起了獠牙,恢复温柔“我去热饭,今天阿姨不来,小碗儿放心,在毕业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不过毕业后,可就要给我答案了,这么久的时间应该能想清楚吧。”
“但是,不准疏远我。”
最后一句带着点点威胁语气,常晚莫名抖了一下,看着那覆在他身前的高大身影离远,出了房门。
常晚原地顿了半晌,向后仰倒,跌进床铺里,脖子、耳朵,还有脸颊,红晕深深,小臂盖住眼睛,嘴里嘟囔“什么啊...”
第三十八章
那日突如其来的告白之后,康宥再没提过一星半点相关的话,弄得常晚一时糊涂,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他还是能觉出些不同,那便是康宥越来越没脸没皮,总是哄着他讨要些“好处”。
常晚这段时间被他占了不少便宜,不禁腹诽,还说要等他长大,依他看这人是半点儿也等不了。
不过也就是拉拉手,摸摸腰这样的动作,更得寸进尺的便没有了。
要说女生间拉手搂腰再正常不过,没人会想什么,可他们是两个男的啊,常晚总觉得这段时间旁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儿起来。
两人睡觉也还是在长床上,常晚还用一条被子在中间做了个分界线,但每天早晨起来那分界线都跑到床底下去了。
日子在这样打打闹闹的相处下飞速跃过,很快学校就迎来了期末考试。
班主任在讲台上说着考试的各个注意事项,说完后他们会有小半天的假期,虽然不上课了,但是要进行大扫除,布置考场。
常晚和康宥都被分在教室区域,等到班主任讲完话,就和同学一起开始动作。
班主任临走前还特意叫到常晚,让他好好表现,这大半学期,常晚的成绩一直都在进步,期间还参加了一次作文比赛,各科老师都觉得这孩子是开始变好了,开窍了,知道上进了,在班主任面前各种夸赞。
班主任看着站在常晚身边的康宥,更加觉得把他们调成同桌的决定做得很对。
并且现在就已经打算好,等下学期还要让他们坐一块儿。
这个时间整个学校都在进行大扫除,学生们虽也在劳动,却不用上课,快活得很,广播里还放着现下最流行的那些歌。
班上有人跟唱,常晚正在擦窗户玻璃,也跟着轻哼两声,别康宥听了去,凑上来看着他“小碗儿唱得真好,回家唱给我听,好吗?”
广播的声音大,班上同学也吵,但这句话还是清晰地钻进了常晚的耳朵。
他们距离太近,常晚坐在垒起来的桌子上,康宥站在下面,是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常晚却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这人圈抱起来了,康宥狭长的眼睛弯着,似月牙钩儿,将他的思绪都勾走一半。
半晌,常晚才收起表情,无情地扔下一句“不唱。”
他其实不太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优点,没人与他说过,也没人关注过他,常晚很多时候都有种自卑感,但这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从不拿不出来与人说道。
努力撑起一副铜墙铁壁,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自负又高傲,一点儿也不好惹。
康宥心里有点惋惜,却没继续闹他,怕常晚摔下来,总归他们一直腻在一起,总能哄得小碗儿唱歌给他听。
说话间常晚已经擦完了窗,脚在康宥眼前虚空地踢了踢,淡淡喊道“让开。”
康宥却没让,反而朝他张开双臂,敞开怀抱,冲他笑“下来。”
这是要接着他的意思,常晚那好意思往下跳,何况班上还有这么多同学看着,他蹙起精致好看的眉,威胁道“你再不让,我真踢你了。”
康宥没应声,却还是那副姿势。
这垒起来的桌子不是很稳,常晚坐在上面都是战战兢兢,更别说调转个方向,还是因着康宥一直在旁边扶着,他才能全须全尾把这窗户擦完。
想了想,常晚身体向后弓,借了点力,打算扑康宥一个跟头。
谁知,这人力气远超他想象,接他接得稳稳的,半点幌子都没打。
甚至还就着这个姿势抱着他走了两步,常晚瞧见旁边几个同学瞧见了都转头去笑着说悄悄话,连忙拍打康宥的肩膀“放我下来!”
康宥没听,一直抱着他,站到教室后门那块儿的空地才把他放下来。
常晚脸颊、耳尖、眼尾全是一片羞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再不理他,自顾自去忙别的事情。
康宥心情颇好,仍旧大尾巴狼似的跟在常晚身后,帮着他一起做事儿,若是手上的事儿安排了别的同学,他便笑着和人打商量,让那同学去做别的。
每次都能遇上正好不想做这事儿的同学,康宥便在这天扫除的时候跟了常晚一下午。
他和常晚是最后走的,走之前等班主任来检查过,才锁好门窗离开。
这天经理想着常晚要考试,让他这几天也不用去club,只等放假再说。
这段时间常晚估摸着康宥与那club老板定是有些关系,却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也没问,想来自己几次放假怕都是这人去说了说,不然谁家老板能这么好心?
常晚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还不清的越来越多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两道影子忽而碰在一起,又忽而分开,就这么打打闹闹回了家。
学校的期末考试总共有三天,以往常晚都是填个名字、学号,就趴在桌上睡大觉。
这次期末考试确实认真起来,不知何时,在康宥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常晚感受到了向上的快乐,那种满足感,觉得自己越来越好的感觉,是手里拿多少钱都没办法体会到的。
往常他考试睡觉的时候只觉得考试这几天比那平常还难捱,有时候他会有种对这个世界的抽离感,看着身边的人都在努力,都在为了一道题想破脑袋,他只觉得没有意义,现在想来,不过是他自己的人生没有方向罢了。
他自小就被忽略得厉害,也没有人引导他让他思考想要过一个什么样的人生。
但现在却半路出现一个,拉着他拽着他,想把他往高处引,往那更广阔的世界引。
常晚还不确定要不要跟上去,但他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次考试,常晚因为认真写了试卷,便觉得时间一晃而过,那三天时间竟然如此短暂。
再一晃神,他们就要进入寒假了。
各科老师来布置完寒假作业,学生们就像出笼的鸟般撒了野,吵吵嚷嚷地说着要去哪玩儿,就连原源都来找了常晚。
常晚其实一直都惦记着康宥说的放假了带他去看妈妈,但康宥这段时间一点儿也没提。
想着也是刚放完假,常晚瞧着康宥这段时间也在认真复习,应该也想放松放松。
他便压下心底的迫切,等闲上两天,再找康宥问问。
不过,常晚的假期生活完全变了,以前他放假就睡到日上三竿,睡醒了就出门。
假期里常家那三母子都在家待着,常晚不想和他们找不痛快,都尽量避着,就和原源约着出去,有时是打游戏,偶尔去台球厅,再不济也是在大街上瞎逛。
假期作业他连翻都不会翻开,每次开学也不往上交,老师也拿他没辙,日子过得闲散得很。
这个假期确实不一样了,康宥一大早就把他从床上挖起来,督促着他按时吃早餐,吃完早餐还要跟着康宥去楼下跑一圈,常晚跑不动,康宥就让他走,自己往前跑,跑完两圈回来,常晚还没走出小区那弯弯绕绕的花园小路。
康宥无奈摇头,但总归是走了,也算是有进步。
另外,更让常晚崩溃的是,康宥竟然算着时间把他的作业给分类好了,什么时候做什么,多久做完之类的,每天都压着常晚写作业。
原源想来找常晚玩儿,都得先预约时间。
晚上的时候常晚照旧要去club打工,仔细想想,他这假期放了和没放没什么两样。
因为常晚要去club,所以他们还是住在学校附近的这套公寓,离得近些。
康宥也知道他不愿意回那离常家近的地儿,也就陪着他一直待在这里,他哄着常晚说“小碗儿,早点把作业做完,不就能早些玩儿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以前的常晚哪里会管这些,现在是寄人篱下,不敢多说话,惨啊。
实际上常晚也就最开始那几天觉得痛苦一些,后来渐渐就习惯了,生活被安排充实的感觉让他心情不错,也就由着康宥给他安排事情。
只是晚上的时候康宥不再去club的包间写作业,安排人往哪送了拼图和乐高积木,也不刻意揪着常晚去包厢,就在那里玩这些东西等着常晚。
常晚清楚这是康宥知晓他怕黑,就在这等着他陪他回家呢。
一时间心中思绪翻涌,常晚不是清楚自己对康宥是什么感情,感激是真感激,但气的时候也是真气,至于喜欢...常晚还不太想得明白。
反正康宥也不急着要他的答案,常晚便想着到时候再说好了。
日子就这样一晃小半月过去,天上下了几场雪,整个城市都被染上银白色,瞧着很是好看。
以往下雪在常晚眼里就是冻死人的恶劣天气,心情在这样的天气影响下怎么都好不起来。
今年却不知怎么了,瞧着什么都觉得好,看见什么都觉得高兴。
常晚想,许是因为他脱离了那一家子,有了个新家。
他不知道康宥怎么想,但常晚在心底悄悄把这间公寓暂时当作他的新家。
第三十九章
这天阴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天空终于放晴,早上睁眼就能瞧见浮在薄纱窗帘上晃动的光斑,让常晚的心情不错。
他难得在这个假期睡到了自然醒,摸过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
心里感到几分疑惑,搁以往,康宥早在七点半就把他从床上挖起来了,今天却没叫他。
不过这对常晚来说也是难得的“放假”,身边也没人,感觉有些犯懒,他继续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刷了一会儿手机。
朋友圈里全是原源的刷屏照片,一会儿去了这里一会儿去了哪里,就连在大冬天喝了一瓶冰可乐也要发个动态说一下。
常晚无奈,给他的喝可乐那条动态点了个赞,原源的消息立刻跳出来。
源儿:神奇!大魔王给你放假了?竟然有空摸手机了?
经过康宥这个假期一系列对常晚的规范操作,已经在原源心里彻底从学霸升级成了大魔王,还是头上长角,手里挥舞着皮鞭子,表面笑吟吟实际腹黑的标准大魔王形象。
常晚还没来得及回复他,身后就想起了动静,“大魔王”本人走了进来。
“醒了?起来收拾收拾,带你去疗养院。”康宥直白地说出今天的行程。
床上的常晚顿了一下,因为这段时间日子充实,他倒暂且把这件事放在脑后去了,没成想康宥一直都记着。
这个行程安排得有点突然,但常晚还是隐隐兴奋,他盼了很久,终于能见到温婉了。
立刻翻身下床去洗漱收拾,换衣服的时候在衣柜前站了好一会儿,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
康宥始终在一旁等着,许是知道和温婉见面对常晚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因此也没催促,时不时还会给些意见。
最后是常晚自己觉得不能让温婉等久了,这才不再纠结,和康宥一起出了门。
车子一路开出去,绕过环道,下了立交桥,视野里的高楼渐渐变少,眼前也开阔起来。
常晚却有些坐立不安,他们这不是去郊游,是要去见他多年未见的母亲。
他拽了拽康宥的衣袖,有些怯怯地问“她...她知道我要去吗?”
康宥点点头“知道的,提前和她说过,但是...”
“小碗儿,她不一定能认出你,要看她的状态。”康宥言语难得有些拖沓,面对常晚说出这个事实,竟然让他觉得有些残忍。
果然,常晚面上一滞,闪过一阵恍然,他不笨,有些事情前后练习一想,便能知道其中关联。
难怪常岂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再好的人在那里面关上这么些年,也难免没点问题,何况精神类疾病的诊断本就有空子可钻,常岂便是看中了这一点。
他忽然想起常岂之前坚定地要将他送往国外,打的怕也是这个注意。
常晚觉得可笑,这人冷血冷情得可怕,对待他们母子如此狠心,也不知道对常家那三个有几分真心。
冬天的风始终寒凉,从常晚心口呼啸而过,冷透了。
不过,常晚很快又打起精神,他和温婉现在都在康宥的帮助下,脱离了那个人,害怕未来不会好吗?总归也不会更坏了。
康宥看出他情绪有些微低落,伸手过去捉住他的手捏着,常晚竟也没抗拒,就这样任由他抓着。
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原因,即使这样冷的冬天,康宥的手心都好似拢着一团火,温温热热的,那温度自手心传递至全身,将常晚心口的寒意都驱散不少,倒是让他有些舍不得。
但这自然是不会告诉身边人的,常晚自将它默默藏在心里,贪念这一时半刻的温暖。
康宥重新给温婉找的疗养院也在郊区,依山而建,即使在冬日,也能让人感觉环境清雅。
此刻房顶和地上还有一些前几日堆积下来的雪堆,远远看去,一时间让人觉得到了异世界。
车子越开越紧,常晚更加紧张,他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主动抓紧了康宥的手,但他自己却无察觉。
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脑袋里不断想着他们见面会说什么呢?温婉的状态好吗?能认出他吗?
常晚不太知道,温婉离开的时候他太小太小,母子对彼此的印象都少之又少,想想,常晚觉得有些难过,他们错过了好多可以相处的时光。
“到了,下车吧。”
耳边响起康宥的声音,打断了常晚的思绪,康宥坐在车门边率先下了车,此刻正站在那里等着常晚。
常晚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冻住了,竟觉得简简单单一个下车的动作如此艰难,还是紧张,紧张得腿上都没力气,一个劲儿地发软。
康宥浅浅一笑,没有继续催他,只自己弯腰半俯下身,有力地双臂圈住常晚的腰,小心仔细地将他抱了出来。
出了车门便是一阵寒风袭来,常晚不禁打了个抖,他穿得不算少,但被这冷风一刮还是有些受不住。
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常晚才发觉康宥竟不打算放他下来,就这样抱着他往里走。
这怎么能行?要是被温婉看见了,想什么样子,常晚连忙拍拍康宥的肩,蹙眉着急说“喂,康宥,放我下来,你干嘛?我自己会走。”
康宥却仿若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抱着,嘴角噙笑,淡淡说“刚才是谁连车都下不来的。”
常晚一阵窘迫,脸上起了层薄红,隐隐染上些血色,羞赫地说“我不过是有点紧张,现在已经好了,快放我下来。”
康宥不听,仍旧抱着他往前走,手竟然还隔着厚厚的裤子在他腰肢下方那两团软肉上捏了一下。
常晚眼睛都瞪大了,随即再不给康宥面子,立刻挣扎起来。
康宥这才把他放在雪地里,常晚像是受惊的猫儿,一下子跳开离他三丈远。
一边往前走还一边转过头来瞪康宥,眼睛里全是亮眼的神采,整个人比先前活泼多了,眉眼间皆是灵动。
康宥也轻轻眯起眼,笑起来,迈出长腿跟上常晚。
他不过是想小碗儿放松些罢了,见不得那小刺猬蔫巴巴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细细密密的疼,让他受不住。
康宥意识到,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因他喜而喜,因他悲而悲,情绪完全被对方牵扯着,但康宥愿意让常晚牵动他的情绪,他愿意将自己全身心都交给小碗儿。
这间疗养院装修外观大气,内里又是一派精致,能瞧出建造之人是花费了心思的。
除了值班护士,偶尔出来晃动查房的医生,竟没瞧见其他人。
常晚不太知道是人少,还是病人都没出来活动,和印象里在网上瞧见的乱糟糟闹哄哄的精神病院、疗养院大不相同。
刚才还离康宥很远的常晚不知何时又退了回来,他是个在陌生环境很不安的人。
此刻紧紧跟在康宥身边才觉得稍微安心一点。
很快便有人出来迎他们,经介绍过后,常晚才知道眼前的人是院长,他不禁有些惊讶,康宥竟然能让院长出来接待。
不过想想康宥家里,也算是能参透其中原因。
常晚从小都没受过这些优待,常家也算是家底丰厚,但那些从小就和他没关系,常晚在常家还不如一个普通家庭孩子过得好。
院长笑眯眯看向他,面容慈和“这就是温女士的儿子吧?”
常晚一顿,冲他点点头,他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此刻有些拘谨,两人在这简短的交流后就再也没有其他话可说。
康宥却神态自若,和院长三言两语地攀谈起来。
很多时候,常晚都觉得康宥不像同龄人,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成熟和玲珑。
但也不尽然,在自己面前大多数都是幼稚的,常晚愤愤地想。
院长很快就带着他们里到一间单人病房前,门关着,上面有一扇透明玻璃小窗,常晚通过窗户向里面望了望,只见护工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士,在露台边看外面的景色。
“她今天状态不错,也知道你要来,等你很久了。”院长对常晚说。
常晚却没办法立刻推门进去,他竟有些惧怕,杵在原地迟迟没动。
康宥知道他是有了近乡情怯的情绪,礼貌笑着对院长说“伯伯,您先去忙吧,这有我陪着。”
院长确实事情也不少,若不是今天这位大少爷也跟来,他大可不必亲自下来看看,闻言也知道康宥是不想外人在场,便转身离开。
这里设施齐全,若是有什么意外,一按铃,医生护士就能及时赶过来,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何况温女士最近的状态已经稳定太多,若是再能好好修养些时日,出院也不是没可能的。
待院长走后,康宥揽住常晚的肩膀,轻声问“进去吗?我陪你,别怕。”
常晚倒不是怕别的,只怕再次瞧见常岂给他看的录像中的画面,他受不了,若是再次看见,他真恨不得冲回去,将常岂一刀捅了,以泄心头之恨。
但他不能,他还有温婉,还有未来,还有...
常晚看了看身边的人,沉下一口气,对康宥点点头,对方稳稳地揽住他,轻叩两下门,带着他一起进去。
第四十章
站进病房内,常晚才发现自己扣着康宥的手,扣得很紧,在康宥手心留了一排小月牙一般的指甲印儿。
常晚连忙放开,懊恼又心绪地瞥了一眼康宥的手,收回视线去看那道背影。
跟在温婉身边的护工听到动静转身看了看他们,心里会意,俯身对坐在轮椅上的温婉说了什么。
常晚瞧见那道本是闲闲散散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忽然变得僵直,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紧张的不是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常晚略微放松了些,但心跳还是快,想要提前打好腹稿,脑袋却一片混乱。
直到护工推着温婉转过身,对上那张病弱憔悴,却还是很好看的脸怔怔出神,脑袋里好像被一键清空,什么也没有了,只余一片空白。
温婉脸上也是一片怔然,她那浅茶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常晚,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孩子,似怎么也看不够。
常晚不禁上前了两步,直到一双不算细腻,有些粗糙又带着些凉意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才陡然回神。
那双手好像秋天的树干,皮肤贴上去,就是这样的触感。
那句称呼在常晚口中转了又转,却始终都没叫出口,他长这么大都没叫过这个名字,他有两个最不擅长的作文题目分别是“我的爸爸”和“我的妈妈”。
每每遇到这两个题目,常晚都会写自己见过的别人家的父母,或者幻想,幻想自己生活在一个美满的家庭,虽然也能洋洋洒洒写满八百甚至一千字,却让常晚感到深深的痛苦。
现在温婉就在他面前,他却叫不出那句期许了十多年的称呼。
最终是温婉先开了口“晚晚,晚星,我的宝贝。”
一连串的亲昵呼唤,引得常晚的眼泪率先砸落,他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不知怎么,一直忍不住哭,心里涌上一阵阵委屈,好像终于找到大人为自己撑腰的小孩儿。
温婉看见常晚哭,心疼得不得了,康宥本想给他们母子留单独相处的空间,但温婉的情况还是不算绝对的稳定,得有人看着。
康宥让护工出去,自己留下,毕竟护工是外人,在这里也不太好,况且他私下来过几次,注意事项什么的都还算了解。
所以他留下来陪着是最合适的,康宥想。
温婉拉着常晚问了好多事情,从身体健康到学习,再又到那个家里如何。
常晚一一答了,他忽然有些庆幸这学期他努力不少,拿了个还算可以的期末成绩,否则现在温婉问起,他还真不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