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或许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在进步，仿佛没有极限一般的天才。
甜甜圈旋转过后，黎楠腰身一个用力，拉着冰刀提起，转而进行提刀燕式旋转。
过程流畅，没有一点停留，改变姿态时都不曾有过减速，可见黎楠在基本功上下了多少功夫。
旋转结束，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步伐接上。
在一个转三后黎楠迅速向前起跳，一个漂亮的3A落下。
从来没有人质疑过黎楠的3A，他是在青年组就能把3A玩出花来的天才，时间过去这么久，黎楠沉寂了整整一年多才把起跳姿势和发力点更改，现在的他做曾经就会的跳跃更加如鱼得水。
带上了举手动作，黎楠展开双臂落下。
裁判纷纷点头，给黎楠这一个堪称完美的跳跃拼上了分数。
其中在短节目就被黎楠给‘俘获’的帕尔更是毫不吝啬地按下了+3的按钮，这样一个无论从远度、高度、还是空中姿态上来说，都无可挑剔的跳跃，值得他给出一个+3的评分。
黎楠的伴奏对上别人来说是有点吃亏的，毕竟他是原创音乐，在知名度上就落了下风，也不方便别人代入伴奏，没有一个完整的故事进行演绎。
相对的，这个音乐，因为是黎楠亲手制作的，是完完全全贴合他的风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他对这首伴奏的感悟更深，能够表演出来的情感也更加细腻。
一曲舞蹈会拥有感情吗？
那作为冰上的舞蹈，花样滑冰能让观众在不了解音乐的前提下，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感情吗？
很难，但是同样也是可以做到的。
以黎楠现在的演技与感染力，在这方面根本不成问题。
黎楠是天才，他还比别人多了一世的经验，也是那一世的经验，让黎楠如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样。
黎楠一直觉得这一个系统是他开的一个挂，但实际上真正的挂，是他有着比别人多出来一世的经验。
定级步法结束，定级破天荒地给到了4，黎楠现在的状态非常好。
神谷朝生评价：“这家伙……他也许是唯一一个能够打破花样滑冰对亚洲人，或者说是对亚洲国籍限制的人。”
花样滑冰一直被戏称为高贵国籍的运动。
这是一句嘲讽，但也是一句赤、裸、裸的现实。
因为花样滑冰需要在冰上做出各种动作，其实体型娇小的亚洲人更加适合这一项运动，而欧洲人因为基因上的限制，在花滑上的‘寿命’不如亚洲人。
可偏偏，在花滑历史上能够留下姓名的，几乎都是欧洲国籍的选手，早些年根本没有亚洲选手的身影。
这其中或许也有花滑传入亚洲的时间还短，亚洲这些国家停止动荡，国力逐渐富强，刚刚能够开始搞体育的原因。
可最重要的一点，还是isu的裁判权在欧洲国家手中，当裁判席上坐的都是俄、美等国籍的裁判时，他们这些亚洲选手又拿什么和那些欧洲选手竞争呢？
只有不断地变强，强让所有人都认定是你是冠军，强到让裁判也没有办法做睁眼瞎将冠军颁发给别人。
但这太难太难了……
谢泽之曾经做到过。
但他的成功有几分幸运的成分在里面，今天要是换成谢泽之重新站在这个比赛的冰面上，想要胜过安德烈很困难。
可以说，黎楠走上了一条十分困难的道路，并且在时代的洪流中逆流而上。
他会成功吗？
神谷朝生此刻也不清楚。
现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安德烈和黎楠自己，都不清楚这最后的桂冠究竟会落在谁的身上。
不到最后一刻，答案都不会揭晓。
但神谷朝生私心却希望黎楠能登上这最高的领奖台，无关乎他们之间的情分，只是同为亚洲选手，神谷朝生觉得，若是黎楠能打破这层束缚，或许往后，他们这些亚洲选手的地位也能往上抬一抬了。
第二组旋转结束，第二组跳跃结束。
黎楠的跳跃配置没有更改，在前半程的跳跃依旧是一个3A一个3Lz，以及三连夹心跳的3A+1Lo+3S，没有多加一个四周跳的打算。
正如安德烈所想的那般，六个四周跳确实非人类，五个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就算是黎楠真的开挂了，都不能把这六个四周跳全都给跳出来。
随着一个鼓点声落下，黎楠的伴奏也正式进入了后半程，此刻他刚好完成了编排步法，随即一个扭身，点冰起跳。
4F+3T
安德烈为了多提高一点技术分，把连跳的第二跳都换成了3Lo，他的Lo跳也确实很强，甚至都上手开始练习4Lo了，可见他对Lo跳的熟练程度，敢这么干纯属有自信。
但黎楠不一样，即使他被谢泽之纠正过起跳姿势和发力点，但Lo跳天生的倾斜角让黎楠很难受，三周的Lo跳他可以完成，却没有必要。
为了那一点的基础分，把自己并没有百分百把握的跳跃放在后半程，黎楠是傻了才会这么做。
他是要争取这五个跳跃的1.1系数加分，又不是冲着挑战难度去的。
能够完成这五组跳跃，不断任何一个节奏，才是黎楠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第四组跳跃：4T+3T。
这一组连跳黎楠更加流畅，甚至还在跳跃前加上了一个难度进入，自己给自己这一组跳跃上了难度。
克雷吉：“以前有人说我是跳跃天才，现在我真想把那个人拉过来看看神奇的LI，如果我是跳跃天才的话，那这个家伙是什么？”
卡格尔：“那应该是天才中的天才吧。”
克雷吉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到了，看向身边，才发现卡格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那眉眼间的姿态全是放松。
克雷吉：“你不和你的师弟站一块，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卡格尔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来看看手下败将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克雷吉：……
卡格尔见到自己成功噎住了克雷吉，心情更是舒爽，眉眼间都写满了畅快。
他和克雷吉从青年组就开始竞争，两人年纪相当，实力相当，就连国籍也是——一个在俄罗斯，一个在美国，就单论在花样滑冰这项运动上，他们两人可以说是天生的对头。
但他和克雷吉的胜负率四六开，他四，克雷吉六，即使没有夺得冠军，克雷吉的名次也经常比他高。
两人明争暗斗了这么久，在这么关键的冬奥会上，卡格尔确定拿下了一枚奖牌，而克雷吉没有奖牌，卡格尔可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现在的卡格尔恨不得给场上的黎楠再加油鼓劲一番，最好黎楠真的拿下了这一枚金牌，这样一来，他自己不仅打败了克雷吉，那位成名已久的俄罗斯一哥也被黎楠狠狠打败。
光是看着就爽。
因此，就算卡格尔对黎楠的心情极为复杂，也希望他能赢下这一场对决。
克雷吉：……
克雷吉扭过头，不去看卡格尔此刻嘚瑟的表情，心中很是无语。
一枚奖牌而已，看把这位老对手乐的……
这可是冬奥会的奖牌啊！
不知道这两位老对手的针锋相对，此刻的黎楠已经相继完成了4F、4T两个单跳。
伴奏进入到了尾声，按照黎楠原先的计划，这最后一个单跳，应该是4S。
4S简单，几乎一线男单人手一个，自从黎楠调整起跳姿势后，这个跳跃对他来说就已经不是难事了。
成功率也到达了百分之八十，比起黎楠挑战跳4Lz更加稳妥。
黎楠一边滑着，心中的那个计算机始终没有停下，他每进行一个跳跃，都会给自己估一个分数，按照最保底的来算，他现在的分数不一定能打得过安德烈，除非裁判终于良心发现，觉得黎楠才更应该拿下这一个冠军，所以给黎楠多加几分P分……
算了吧，与其赌裁判良心发现，还不如赌他4Lz能够成功。
他在赛前六分钟的时候完成了，想必这一跳，也可以完成的吧？
安德烈明明只需要进行一个三周跳，就能保证有很高的分数，但他偏偏挑战了4Lo。
那换成是他呢？
他总不能比安德烈还胆小吧？
黎楠觉得他现在的脸颊滚烫，手心和脚心也在不断地散发着热意，明明是在寒冬腊月，他又在寒冷的冰面上滑行，黎楠却觉得他很热。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热血沸腾的感觉吧？
在紧张的比赛中，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着他即将进行的最后一个单跳，黎楠偏偏神游天外想了一个冷笑话。
这冷笑话若是说出来，估计场外的丁建国得气得跳脚，恨不得冲冰场内狠狠敲他脑门，问问他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敢分心的。
偏偏黎楠还真的敢。
他走神了一瞬，还是很快地回过神，开始助滑，转身——
在他转身倒滑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黎楠要挑战4Lz了。
Lz跳和S跳前的助滑不同，S跳进入之前通常伴随着好几个转身的动作，一般选手都会顺势加上个转三作为铺垫，而Lz跳则是直线助滑，起跳之前会转身倒滑一段距离。
黎楠的转身倒滑，也就意味着他是要挑战4Lz了。
此刻的黎楠心中其实没有想太多东西，他只是觉得，安德烈敢挑战的东西，而他，这个经常被称作胆大包天的人，又为何束手束脚，为了求一个稳妥，把比赛的制胜点拱手交给裁判？
他还是更习惯让自己掌控整场比赛的节奏。
就算是挑战失败，失去了这一枚金牌，黎楠也不会懊悔。
不过就是技不如人。
若是把赢的关键交给裁判，因此输掉这一枚金牌，黎楠觉得自己会后悔得睡不着觉。
黎楠右脚点冰，左脚的刃似乎刮起了一道冰沫，此刻黎楠的跳跃动作在所有人的眼中，就好像被放慢了一样。
点冰——起跳——
黎楠双手交叠，虚按在下巴与胸口之间的位置，拧腰收紧核心，借着点冰的力道向上，顺势旋转。
一周、两周、三周、四周！
转足了四圈！
那一瞬间，丁建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一样。
黎楠的右脚冰刀接触冰面的那一刻，黎楠眉头瞬间拧起，一阵尖锐的疼痛顺着脚踝传来，或许在那0.01秒的时候，黎楠几乎要下意识地卸力任由自己摔出去，但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向另一次偏移，强行稳住了这一个跳跃。
滑出的那一瞬间，黎楠只觉得右脚脚踝钝痛传来。
受伤了。
黎楠心想。
但他成功完成了这一个4Lz，是目前为止第一个在正式比赛上成功跳出4Lz的选手。
丁建国几乎要跳了起来，他脸上是惊喜过头了的呆愣，而谢泽之的目光隐隐透露着担忧。
没有时间留给黎楠缓解钝痛的脚踝，黎楠快速地进入了联合旋转。
因为联合旋转需要换足，右脚脚踝怎么也不可能避免压力，黎楠只能临时修改联合旋转的基本姿态，让右脚进行旋转的时候，所承受的压力更小一点。
直到音乐落下的最后一秒，黎楠堪堪结束了这一个联合旋转，定格pose两秒后，控制不止地跌落在地上。
黎楠的额角冒出细汗，他的手按住钝痛的脚踝，原先还觉得热血沸腾呢，此刻已经被痛到了手脚冰凉。
黎楠哭笑不得。
全场还没从黎楠这一场盛大的演出中回过神来，就看见黎楠的跌坐在冰面上，那样子看起来像是脚踝受了伤！
一时间扔娃娃的动作都暂停了。
丁建国这才发现了黎楠的不对劲，急切地站在冰场外围，连连拍打着围栏，示意工作人员把围栏升起来，让他进去看看。
没等丁建国真的冲进来，谢泽之已经率先地要从栏杆上翻身跳进冰场里了。
黎楠见状连连摆手，这一小会的休息，他钝痛的脚踝已经好受了一点，黎楠支撑着冰面慢吞吞地爬起来，滑了出去。
刚踏出一步，黎楠就被谢泽之打横抱了起来，那架势看着像是要拉着他直接往医务室跑，黎楠连忙说：“没事没事，我就是刚刚扭了一下，现在已经好多了。”
黎楠心想：就算真的有事，有系统在，他嗑一个药剂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进医院。
进了医院才麻烦，他又要顾忌到正常人的回复速度，来控制自己，以免恢复太快被人当成医学奇迹了。
黎楠说着，还忍着痛转了转脚，他的演技好，丝毫没露出半点痛苦的神色，让紧张的丁建国和谢泽之都放心了不少。
“快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黎楠拍了拍谢泽之的手臂，“抱着像什么样子啊！”
“对了，我的水杯呢？快快，给我喝一口，我快渴死了。”黎楠找自己的水杯，系统的药剂先不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至少和两口体能恢复药剂让自己恢复一点力气。
丁建国很快就把黎楠专属的保温杯给掏了出来，递到黎楠的手中。
黎楠扭开盖子喝了两口就觉得身上的疲累都褪去了几分，谢泽之趁着这个机会把黎楠放到了椅子上，把他的冰鞋一脱，就看见缠绕的运动绷带下那肿胀的右脚踝。
谢泽之的眉头锁紧，刚想给黎楠捏两下，黎楠就缩回了自己的脚丫子，“没事，就是看着严重了点，普通的扭伤，很快就好了，我受伤恢复速度很快的。”
谢泽之也是运动员，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扭伤的严重程度，“让医生来看看！”
“别，先去看分数吧！”黎楠抓住谢泽之的手，“我看了分数才能安心去看医生啊，比赛结束直接跑了算怎么一回事？”
丁建国看一眼黎楠的这脚，也有点不放心，但黎楠从小到大受伤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他都有点习惯了。
倒不如说自从谢泽之做了黎楠教练后，黎楠那受伤的次数直线下降，比赛场上受伤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了。
丁建国老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黎楠又因为挑战新四周跳而扭伤了脚，他顿时有种：这才对味了嘛！的感觉。
丁建国拍了拍谢泽之的胳膊，“黎楠说的对，先去看看成绩，之后去看医生也来得及。”

黎楠是被谢泽之半扶半抱到等分区的。
脚上踩着毛茸茸的棉拖鞋，这是谢泽之特意带着的，这次黎楠来比赛除开穿过来的运动鞋，谢泽之就带了这么一双棉拖鞋。
一般来说运动员下了冰场可以直接换回自己原本的鞋子，不过经过上一次黎楠和谢泽之在后台偷偷接吻，没鞋子穿只能踩在谢泽之脚背上的事情后，黎楠就特别要求了谢泽之给他带一双拖鞋。
原本说带一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就行了，反正他在后台穿两下就可以扔了，但现在寒冬腊月，穿拖鞋太冷了，谢泽之就做主给黎楠挑了一双棉拖鞋。
还是有着粉嫩嫩兔头的拖鞋。
黎楠不觉得穿着这粉兔子招摇过市有什么丢人了，比人看他看得倒是很起劲。
似乎他穿着一双粉红色的拖鞋有多么奇怪一样。
黎楠可不觉得男孩子就不能穿粉色了，他的短节目考斯藤还是□□色的轻纱呢！
于是镜头给到等分席上的黎楠后，观众齐齐无语。
只见一个梳着大背头，碎发还被汗水打湿，一身性感考斯藤的黎楠踩着两只粉色兔子翘着个二郎腿在……抠脚？
哦不是，在给脚踝抹红花油呢。
就是这姿势，一点没有他刚刚在比赛场上神采飞扬的感觉。
还有点可爱。
就连转播解说间的两个解说看见了这画面，也是齐齐地露出了姨母笑，毕竟黎楠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了，第一次给他的比赛做解说的那会，黎楠才十三岁呢！
“看起来刚刚的那一场表演中，黎楠选手的脚踝受伤了。”女解说眼尖地看到了黎楠有些红肿的脚踝，语气有些担忧，“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应该只是普通的扭伤。”男解说仔细看了一眼，“不过我刚刚都没有看出来，黎楠选手在什么时候扭伤的，能挺着这样的伤势滑完整场比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是的……好的，看来我们的裁判已经打完了分数，镜头切到了分数栏。”
“技术分得分128.70分！这是相当高的一个分数！”
安德烈的技术分仅仅只拿到了123.80的分数，黎楠的技术分就已经超过了安德烈将近五分！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高的分数！
“内容分——内容分给到了77分！”
“自由滑总分205.70！”
而安德烈自由滑的分数是——206.80！
自由滑的分数，安德烈第一，黎楠第二，两人仅仅只差了1.1分！
但是别忘了，在短节目中，黎楠领先了安德烈两分！
总排名也在黎楠自由滑分数跳出来的时候，一起跳了出来。
[华国国旗] LI NAN 307.95 1
[俄国国旗] Andre·Chekhov 306.85 2
[美国国旗] Kagle·Keble 290.91 3
直到看到分数跳出来的那一刻，黎楠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心中也对自己当机立断选择了挑战4Lz。
要知道4Lz和4S的分差绝对超过了他们这一分多的差距。
乘上了1.1系数的4Lz基础分值是12.98，而4S的基础分值则是11.33。
两者相差了1.65分！
或许这1.65分看起来那么不起眼，但在此刻，黎楠以领先1.10的分数拿下了第一，这1.65的分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若是黎楠真的为了求稳，选择了4S，而不是挑战一下4Lz——
他将会输掉这一枚金牌。
黎楠在看到这戏剧性的1.10分差后，心中也是感慨万分，既是庆幸，又是后怕。
他也不知道当时的他怎么就这么勇，真的敢赌那百分之三十成功率的跳跃，并且——真的赌赢了。
大概真的如同丁建国所说的那样，他是所谓的大赛型选手吧？
男子单人滑的成绩全部出炉。
华国队黎楠拿下了继谢泽之之后的第二个冬奥会男单冠军，孙琦钧和江子林分别拿下了第七和第九的好成绩，按照这个排名，他们都可以算是世界前十了。
当然，真正的排名是看该赛季的赛季积分，但是冬奥会毕竟是顶尖赛事，滑出这么一个好成绩，说自己是世界前十也没啥问题。
而黎楠？
他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啦！
颁奖台布置好，是从前往后入场。
获得第三名的卡格尔率先滑了出去，朝着四周的观众席鞠躬，很快地就上了领奖台。
第二名的安德烈在出发前看了一眼黎楠，那眼神极其复杂，他滑出去的速度不快，他看上去有几分恍惚，像是在回忆，又像是把来时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站在冰场中央，头顶的灯光投向他的时候，安德烈仰头，双手张开，感受着这偌大的冰场。
原来，这就是吉沢广野在退役前的感受吗？
安德烈心想。
四年前，他好像也是看着吉沢广野孤独地离开这片冰场。
那时候的吉沢广野还不如他，连领奖台都没有登上。
而他……两次都在冬奥会上输给了同一个国家的选手。
更加有趣的是，这两个选手竟然还成了师徒。
安德烈侧头，看向了隐没在黑暗中，那肩并肩站在一块的两个人。
心中怅然若失。
不得不说，安德烈的职业生涯是光辉的。
他从青年组开始，几乎就是一路赢上去的，直到遇见了命中注定的对手谢泽之，才开始有了除了第一以外的名次。
但他和谢泽之的胜负其实一直都是他更高一点。
拿到世锦赛冠军更多的人也是他。
只是两次冬奥会，他却都遗憾停留在了第二的位置。
正是从小到大一路拿的都是第一，安德烈才更加明白：只有第一才会被人记住，第二不过是第一的陪衬。
所以当他在职业生涯最后一场冬奥会上，沦为新王诞生的陪衬时，安德烈心中才会这般苦涩。
像是灌了无数杯浓缩咖啡，苦得安德烈眼角都有些湿润。
对着片冰场的万般不舍，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轻叹。
他终究还是到了退役的时候了。
后辈很出色，完全展露出了和他比肩的实力，能够很好地接下一哥的位置。
他是时候让位了。
安德烈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底是一片清明。
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连走向领奖台的路都是落寞的。
登上属于他的位置，安德烈站定。
此刻现场十分安静，似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来自安德烈的那一分不舍与落寞之情。
在安德烈站定的那一刻，所有观众自发地鼓起掌来。
这一幕万分眼熟，四年前吉沢广野在最后一场世锦赛登上领奖台时，观众也是这样的反应。
黎楠也跟着鼓掌。
黎楠是不喜裁判的，但对于安德烈这一位对手，黎楠始终都是敬佩着的。
不提往日那些私下作风问题，单单只说花滑比赛上，安德烈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对手。
若是他最后一个跳跃，没有挑战4Lo，而是选择更保守的3Lz，或者他挑战4Lo成功了，那现在站在第二位置上，就是黎楠了。
安德烈自己肯定也是知道的，他选择4Lo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但是他偏偏这么做了。
敢于挑战自己、突破自己的人，从来都令人敬佩。
当广播播报出黎楠的名字之时，他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场上的音乐也变得十分欢乐起来。
原本黎楠脚扭伤了，谢泽之是不想让他再穿着冰鞋上领奖台的，但黎楠找了机会把系统的药剂给用上了，医生过来检查的时候，黎楠脚踝上的红肿都快消下去了，自然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黎楠还是得到了穿冰鞋上场皮的批准。
在灯光投下来的那一瞬，黎楠也向前踏出了一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神采飞扬地滑到了领奖台前，在领奖台前来了一个他的绝招——3A三连跳！
这3A三连跳是黎楠名副其实的绝招，目前还没有人能够完成他这么紧密3A三连跳，就算是能完成，中间的衔接也很长，并不符合连续跳的要求。
最后一个3A落冰，全场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欢呼声。
相较于安德烈那略显伤感的氛围，黎楠登场后全场瞬间就欢乐了起来，无论是谁看见了黎楠那一张笑脸，都没有办法继续伤感下去了。
黎楠甚至又绕着围栏滑行了两圈，才在万众瞩目之下踏上了领奖台。
颁奖人分别给卡格尔和安德烈颁发了奖牌与花束，轮到黎楠的时候，安德烈却做出了一个惊掉众人眼球的动作。
他——劫过了颁奖人要给黎楠挂上的那枚金牌！
黎楠：？！
黎楠已经手捧花束，低头准备接过这一枚金牌了，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枚金牌从颁奖人的手中，转移到了安德烈的手中。
黎楠呆了呆，下意识地看向安德烈，就见他双手将那枚金牌举起，黎楠看着那个动作，迟疑地低下头。
安德烈亲手将那枚金牌挂在了黎楠的胸前。
他看着黎楠，一字一句非常认真地用华国语念黎楠的名字，“LI NAN”
安德烈的语调有些怪异，是典型的外国人说华国语的口音，但他说得非常认真，黎楠也就没有因为这古怪的语调笑出声来。
“恭喜你，成为了冠军。”
最后这一句，安德烈是用英语说的。
黎楠直起了身，看着安德烈有些怔愣。
安德烈说：“愿你对这片冰面的热情如同火焰般炽热，永远不会磨灭。”
最后这一句话安德烈用的是俄语，黎楠听不懂，但听安德烈的这个语气，黎楠隐约能够猜到是对他的祝福。
很郑重。
黎楠不由得也被这份郑重所感染，点了点头，同样用华国语回道：“谢谢。”
新旧的更替，在此刻进行到了结尾。
属于华国的那面国旗，缓缓升起，一同响起的，是华国的国歌。
黎楠站直了身体，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握住胸前的金牌，看着冉冉升起的国旗，眼中是止不住的喜悦。
下意识地，他将视线投向了他来时的方向，谢泽之和丁建国都站在那里。
丁建国满脸欣慰，而谢泽之……
离得有些远了，谢泽之又身处在黑暗之中，黎楠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对方好像在看自己。
是在看他吗？
肯定是在看他的吧。
似乎是发现了黎楠的悄悄走神，谢泽之向前踏了一步，少许光隐约照亮了他的脸。
谢泽之确确实实在看着他。
带着笑意。
黎楠也同样扬起嘴角。
两人遥遥对望，相视而笑。

第229章
一首国歌的时间不长，领完了奖，在工作人员撤领奖台的时候，这片冰场就由他们自由发挥了。
黎楠速度很快，几步并一步，滑过去伸手向丁建国讨要国旗：“教练，国旗！”
华国队早有准备，前两天双人滑才披着国旗溜达了一圈，丁建国直接从背包里翻出了一面国旗，塞给了黎楠。
黎楠直接身披着国旗撒丫子在冰场上疯跑。
丁建国满脸宠爱，在视线落到身边的谢泽之身上后，又充满了敌视。
不怪他，每一个老父亲看想要拐跑自己宝贝女儿的小黄毛都是这个眼神。
谢泽之无奈。
疯跑了一圈，第一次拿金牌，黎楠这枚金牌还没捂热呢，一下场就挂到了谢泽之的脖子上。
顶着丁建国想要杀人的目光，谢泽之轻咳了一声，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怎么给我挂上了？”
黎楠理所当然：“之前不是给你写了一张欠条，本来上次都灵冬奥的那枚铜牌就想给你了，不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