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侑有些乐了,“这种人”,是哪种人?
“你对我的期待,我没有义务去满足。”他道。
他甚至没有去问他是什么意思,是一种敷衍,也是一种不在意。
尹羡之被他堵得一噎。
余乘扉来剧组探班过几次,来了都是先去池侑住的酒店等着,有时池侑回去得晚,余乘扉一连给他打好几通电话,池侑拍戏时,手机放小孙那,小孙感觉出了点儿什么,但也不敢问,更不敢透露给别人听,只觉自己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赶在春节前,这部池侑拍了大半年的剧杀青了,天彻底的冷了下来,第一场雪下下来,让池侑想起了上半年和余乘扉去滑雪的时候。
池侑从这座南方小城市飞了回去,回去第一天就跟陆思邈约了顿饭,两人挺久没见了,陆思邈上门,还拿了一袋子东西,他从里面拿出给他家大白买的罐头。
没过多久,池侑家里门铃声又响了。
池侑在洗手间,陆思邈去开了门,还以为是点的火锅送来了,门一开,他和门外的余乘扉面面相觑。
男人高大的身形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很强。
陆思邈和余乘扉认识,但谈不上熟,只是圈子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是能上一张饭桌吃饭的关系。
“池侑叫你来的?”陆思邈很快反应过来。
余乘扉:“……嗯。”
他打开门:“进来吧。”
余乘扉垂眸,看到他穿着一双灰色拖鞋。
他上次来,穿的也是那双。
他去看鞋架,架子上那双灰色拖鞋没了。
陆思邈:“怎么了?”
余乘扉:“没。”
池侑从洗手间推门出去,玄关的两人还僵持着,他看到余乘扉,面上一怔,余乘扉狭长的眸子看向他,眸中锐利,又无端透着一丝委屈。
“你还叫了人怎么没说,刚点的菜够不够吃啊?”陆思邈道,“要不再加点?”
“行。”池侑说,“你去点吧,平板在沙发上,密码四个一。”
陆思邈闻言,回了客厅。
“你怎么来了?”池侑压着嗓音低声问他。
余乘扉:“我要不来,你们想干什么?”
池侑:“……”
吃个饭怎么到他嘴里这么怪呢。
“你不是说有事儿?”池侑道。
“忙完了。”余乘扉梗着脖子,“我打扰到你们了?”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你看看我身上。”
余乘扉扫了他一眼,池侑穿着宽松的卫衣T恤,肩宽腿长,透着居家味儿的慵懒气质。
“看什么?”美色诱惑他?他不吃这套。
“黑锅,看见了吗?”
“……嘁。”
“进来吧,还没吃饭吧?”
余乘扉站着不动,问他:“鞋都被他穿了我穿什么?”
池侑陡然明白过来他在别扭什么,抿了抿唇,背过身,唇边溢出一丝笑,他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
“穿这个吧。”
给客人准备的鞋子都差不多,但池侑拿出来的这双不太一样,上面绣着小鲸鱼,很卡通,“拍戏的时候看到,就买回来了,试试。”
余乘扉:“他为什么穿我的鞋?”
池侑:“没——”
“还没,不仅把人带回家,还给人穿我的鞋。”余乘扉指认道,“你把我鞋给他穿了!”
“你声儿小点儿。”
“你还怕被他听见不成?”
池侑起了身,往客厅里走去,余乘扉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你干嘛去?”
池侑:“我去把他脚上那双鞋扒下来。”
余乘扉:“……站着,不准动,等会我再教训你。”
他沉着脸,心下憋屈地弯下腰换鞋,等人走了,他就让池侑知道他的厉害。
他不想让池侑丢脸,自己更不想丢脸。
他心里知道计较这种东西,是挺丢脸的,娘们唧唧的,但还是无意识的在池侑面前展露了这份占有欲,跟猫在熟悉安全的领域里展露肚皮一般。
日积月累的东西会渗透进骨髓,池侑渗透成了他的安全区。
池侑蹲了下来,手腕搭在膝盖上:“他穿的那双鞋,是新的。”
余乘扉一顿。
“你是在吃醋吗?”池侑说,一连串的话都不给人辩解的机会。
余乘扉:“……”
“没有。”余乘扉说,“我只是不喜欢我用过的东西再被别人用。”
池侑:“那……还要教训我吗?”
两人蹲在玄关处,旁边架子遮住了客厅的视野,客厅里的狗和陆思邈玩着,他们四目相对,余乘扉喉结轻滚了下:“这笔账我慢慢跟你算……”
池侑手抵在地面上,倾身过去,在他唇角偷了一个吻。
“现在呢?”
余乘扉呼吸一沉:“我改主意了。”
他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领:“我现在就要跟你算这笔帐。”
“池侑,你们吃不吃香菜?”客厅,陆思邈拿着平板走了过来。
嘭的一声,陆思邈看着玄关口的两人,顿了顿,笑了起来:“哎,你在这儿都能摔呢。”
池侑:“……”
余乘扉这受惊体质还真是……
池侑吃不吃香菜,陆思邈跟他经常约饭是知道的,那话纯粹是问余乘扉的,他说余乘扉不吃。
余乘扉不爱吃味儿大的东西,姜蒜和香菜都不喜欢。
陆思邈看向余乘扉,余乘扉“嗯”了声。
“我还以为你们录节目熟都是演的,你连这儿都知道呢。”陆思邈道。
池侑和余乘扉对视了一眼,后者飞快的挪开视线,跟在班主任面前早恋的中学生似的。
池侑失笑:“啊,我知道的,多着呢。”
他们定的火锅很快到了,饭桌上少不了酒,一两杯酒下肚,人放开了,话也容易说得开,不熟都能炒熟了。
陆思邈很能聊:“你几月份生日的?什么星座?”
他说他能给他算姻缘:“要不要算算桃花?”
“不过你长这样儿,应该从小到大都不缺桃花吧,就像池侑,以前我跟他在学校,每回走在路上,别人给我递情书,十个有八个是让我转交给他。”
“你以前上学都没谈过对象?”
余乘扉:“池侑谈过?”
“他?算了吧,谁追他追得狠了,他能把人给弄哭。”陆思邈说,“特别绝情,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你怎么就问他不问我……”
余乘扉有些招架不住:“他话一直这么多?”
池侑在一旁直笑,夹菜聊天两不误:“难得有人愿意一直搭理他,他喝了酒话特别多。”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吧,他这人心眼儿也挺多。”陆思邈说,“就之前发个养狗的朋友圈,发了又删,也不知道给谁看。”
池侑:“……”靠。
他踢了陆思邈一脚。
陆思邈:“你别踢我啊。”
池侑:“……再不多吃点儿菜就没了。”
陆思邈反应过来自己在余乘扉面前说多了,还以为他和余乘扉关系挺好,都能约家里来吃饭了,说起来也没顾忌太多。
他对池侑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池侑睨了眼余乘扉,也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仔细听,这会低头夹着碗里的菜,也没个什么反应。
一顿饭吃完,陆思邈拿出了一沓他的照片。
“不用这么变态吧,”池侑说,“你暗恋我呢。”
余乘扉抬了下眼。
“滚。”陆思邈笑着骂了声,“这不是要过年了,你多签几张,我好拿回去贿赂人。”
池侑懒洋洋道:“加工费结一下。”
“你掉钱眼里了?”
“你还想白嫖?”
“……”
收拾了残局,陆思邈在他这儿待了会儿,接了一个电话,先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提醒池侑记得签名。
池侑关上门回来,见余乘扉坐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眼也不眨的看着桌上那几张照片。
“想什么呢?”
“你怎么谁都给嫖啊?”
池侑:“……?”
池侑轻抿唇角,唇边带起了一丝笑,蹲在他面前问:“我还给谁嫖了?”
余乘扉眸子黑沉的盯了他几秒:“好好记着你是谁的人。”
池侑双手交叠,搭在他腿上,凑到他眼前问:“我是谁的人?”
余乘扉指腹抵在他轮廓清晰的下颚线上:“是谁的人都记不清了,看来是得给你加深一下印象。”
红润的薄唇微张,吐露的气息温热,抬起的下巴,喉结凸出的弧度上下轻滚,他唇间轻呵出一声笑:“嗯,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余乘扉面上稍顿,伸手从兜里摸了摸,皮带紧扣的腰间,胯部薄薄的布料紧贴大腿,钱包鼓起了弧度,他把钱包拿出来,从里面抽出一张黑卡,夹在指尖递给池侑。
“我不白嫖。”
那张卡几乎要碰到池侑的脸,池侑怔了有两秒,闷笑出声。
都打算嫖了,还嫖得这么正直呢。
他上挑的眼尾多了丝玩味儿。
“不要?”余乘扉沉声道,“嫌少?”
池侑缓缓抬起手,指尖夹住了卡,余乘扉这才满意了,把钱包合拢,下一刻,低调昂贵的钱包滚落到了地上,沙发一颤,柔软的沙发贴合着男人的身体曲线,从宽阔的背脊到挺翘的臀部,严丝合缝地承托着他的腰。
他还没回过神,池侑扣住了他的手腕,亲吻了下他的手背:“我会让你满意的。”
吃饱喝足,是该来点饭后运动消化一下。
一头白毛犬凑了过来,哼哧哼哧的吐息喷洒在余乘扉脸上,余乘扉眸子睁大了些:“操!”
大白被训得很好,不会乱叫,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游戏,摇着尾巴在旁边晃悠着,两条腿搭在了沙发上,凑到余乘扉脸上去闻他的味道。
他挣扎了起来:“池侑!”
“嗯?”
“把这货弄走!”
“这是请求吗?”
“……帮我。”余乘扉抬手勾住了池侑的脖子,埋在了他颈间。
池侑轻哂,屈指弹了下大白的脑袋。
瞎闻什么呢,小混蛋。
大白被一个球忽悠进了房间。
余乘扉花钱的是老板,池侑要做,那就是要做得最好,但余乘扉觉得自己花了钱,池侑就该听他的,池侑听了,没全听,偏偏喝了酒的人意志力薄弱,也没个计划,被勾两下就失去了方向。
“沙发是新买的,大白很调皮,总是喜欢折腾沙发。”池侑说,“上一个沙发全是他弄出来的印子。”
他顺着他的手臂,五指插入他的指缝:“不要学大白啊。”
“够了……”
“不能让你的钱白花。”
余乘扉那点醉醺醺的酒意都被他给折腾没了。
池侑跟冬日里的一潭温水似的,人泡在里面,泡着泡着就失去了警惕,只图眼前舒服了。
他轻而易举的摸清了别人喜好,让人根本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有点苗头也给灭了。
余乘扉跟丢了魂似的躺在沙发上,腰间盖着一块薄被,腹肌上红一块白一块。
池侑把地上纸巾扔进垃圾桶:“你这什么表情啊,是感觉冲动消费了吗?”
余乘扉没动。
池侑:“卡要收回去吗?”
“给你你就拿着。”余乘扉啧了声,“就算我花了钱,你也不用……这么卖力吧?”
池侑垂眸道:“毕竟,不把你伺候好,下次不来了怎么办。”
他又说:“递卡的动作很熟练啊。”
余乘扉:“……”
余乘扉换了个话题,问他跟陆思邈认识多久了,他怎么对他什么事儿都知道。
他说这话时有些不爽。
池侑说他们大学那会儿认识的,学校话剧社,陆思邈人来熟,两人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不喜欢男人,我也不喜欢他。”他说,“我喜欢你。”
余乘扉那不爽还没蔓延开,听到这话,脸上一热。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把喜欢挂嘴边。
“我也没说什么。”他说,“我就随便问问。”
“嗯。”池侑说,“我不是随便说说的。”
余乘扉:“……”
余乘扉这下燥得更厉害了。
池侑说喜欢他,但其实余乘扉并不确定他会喜欢多久,新鲜感、刺激感总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索然无味。
而池侑是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
不过余乘扉也不是瞻前顾后的人,这些想法也只是偶尔浮现,转瞬即逝。
他只觉得和池侑在一起很舒服,很轻松自在,见不着想,见着了更想。
余乘扉叫了他一声。
“嗯?”
“那什么……你手机给我看看。”
“查岗啊?”
“有秘密不能看?”
“嗯,有。”池侑没否认。
在余乘扉提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第一下就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了。
那个时候,果然还是听到了。
余乘扉眸子微眯,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池侑把手机递给了他。
余乘扉坐起来:“不是不能看?”
“能看,因为我手机里的秘密……”他俯身开了锁,在他耳边说,“是你。”
朋友圈的仅他可见池侑没删。
没被发现,池侑不会主动告诉他,被发现了,他也不会藏着掖着,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能算他耍心眼儿。
余乘扉也没翻他别的东西,只看了他朋友圈,看完把自己脸给慢腾腾的倒腾红了,“你从那会儿就盯上我了?”
“那你呢。”池侑撑着沙发,和他肩膀抵着肩膀,嗓音带着点微微的沙哑,调子上扬的问他,“上节目,是因为节目组邀请你,还是因为——我。”
这话余乘扉答不上来。
事后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子暧昧,残留在皮肤上的痕迹似从皮肤深处透出来的颜色。红润的面颊,艳色的唇,挥发在空气里的余味,一切都彰显着这里刚发生过什么。
两人翻起这笔旧账,谁也翻不明白,但这回头草是谁都往回啃了。
余乘扉没提要走,池侑也没问,两人轮番洗了澡,池侑把地方收拾了,他在客厅里晃,余乘扉坐那儿看着他,池侑觉着他有话要跟他说。
余乘扉问他要了他的工作行程,问他过年怎么安排。
“回趟家,没什么事儿。”池侑没问余乘扉有什么打算,只说他那阵很闲,“随时都可以来约我。”
余乘扉哼笑了声。
这晚余乘扉在这儿住下了,睡的池侑那张床,两人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睡的一张被窝,第二天,天还没亮,池侑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皱了皱眉,手机铃声停了。
余乘扉接了电话,一只手还搭在他身上,闭着眼不耐烦的“喂”了声,那边说了两句话,池侑感觉他身体霎时间绷了起来。
他说了声“知道了”,掀开被子起了身。
池侑也醒得差不多了,坐了起来:“去哪儿?”
“池侑。”余乘扉坐在床边,握紧手机,“陪我去一趟医院吧。”
余乘扉他爸身体情况不太好,上回住院一直在医院养着,这回身体急转直下,想见他一面,有话要跟他说。
外面天才亮,街边卖早餐的铺子不知几点开的门,医院回廊,池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对面站着的余承彦穿着黑色大衣,时不时地推一下眼镜,看向病房内。
没过多久,余乘扉从里面出来了,脸色很差,病房里的喊声也从里面穿了出来。
“乘扉,回来!”
他一声声叫着余乘扉的名字,池侑看到他垂落在腿边的手指在发颤,他站起身,也没顾着旁人,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冰凉。
“……走。”余乘扉声音低得几近听不见,如果不是池侑离他很近的话。
他说,带我走。
池侑松开了他的手,余乘扉手指蜷缩了一下,下一刻,那双手替他戴上鸭舌帽,覆盖在了他耳边的声音,半揽着他朝外走去。
停车场,池侑拎着两瓶水上了车,副驾驶上,余乘扉鸭舌帽遮了大半张脸,人隐在阴影中,好像不太舒服。
在他们走后,那病房里进出的医护人员多了,没人有空隙注意他们的离开。
池侑把水放在他一边,也没启动车子:“还冷吗?”
车内开了暖气,暖得都有点热了。
过了好半晌,副驾驶没声儿的人道:“走吧。”
池侑把车开到了他家,余乘扉跟着他上了楼,进门弯腰换鞋,似乎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只有些心不在焉的,但没过多久,池侑进了卫生间,外面就传来余乘扉叫他的声音。
“我在这儿。”池侑拉开了卫生间的门,“怎么了?”
“我以为你出去了。”
“出去我会跟你说的。”
“别走。”他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池侑顿了顿,说“好”。
从早上出去到回来,两人都还没吃点儿东西,池侑看余乘扉也不太有食欲的样子,问他要吃什么,他说想再睡会儿。
外面天已经全亮了,池侑经常日夜颠倒,家里窗帘遮光效果很不错,他换上衣服上了床,旁边的人挨了过来。
“好冷。”余乘扉低声说。
池侑侧过身,从他身后抱住他,摸到了他的手,是挺凉的,他们出门急,房间空调没关,按理说不该这么冷。
他把被子压了压,两人身形紧贴,“还冷吗?”
“冷。”
池侑再把他抱紧了些。
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很强,余乘扉呼吸顺畅了点儿。
“我睡不着。”他说。
池侑:“我给你唱首摇篮曲儿?”
余乘扉哼笑了一声:“你还会唱摇篮曲儿?”
“多个才艺多条路。”
“你这才艺是打算以后哄小孩儿?”
“这不是哄着呢。”
“……”
池侑摩挲着他的手背:“要跟我聊聊吗?”
静了半晌,余乘扉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其实以前有一个哥哥,亲哥哥,不过我已经记不清长什么样儿了。”
和池侑知道的那些没差多少,他的母亲带着他和他的哥哥跳海,因为他父亲令人窒息的控制欲,而他活了下来。
“我一直很恨他,他大概也不想看到我吧,一看到我,就会想起妻子哪怕死也想逃离他。”
他在病房里跟他说,说他希望他来继承家产,他不觉得自己曾经有错,如果不是他,余乘扉早就死在了那片海,他认为余乘扉应该顺从他,而不是处处忤逆。
“我不想变成他那样。”他说。
上一次,在察觉到自己失控的时候,他开始克制自己对池侑的冲动。
“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他了。
他的话没说完,池侑打断了他。
“你不会,你不是他。”池侑说,“你们不一样。”
空落落的情绪似被人托了底,池侑每次接住他,都是稳稳当当的,在那片海上,在那片雪地里。
余乘扉的手慢慢暖了,说话声音也低了下去,睡着了,池侑没睡,也睡不着,躺得身板儿都快硬了,他起身去抽了根烟。
余乘扉睡了快一天都没醒,池侑一摸他,才发现他呼吸发烫,发烧了,不常生病的人病起来来势汹汹,池侑叫醒他,他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吃了点东西吃了药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池侑中途替他接了个电话,医院那边打来的,他爸没抢救过来,没了。
余乘扉听到这个消息,只“嗯”了声。
天色阴沉的周四,墓地,来往送葬的人都穿着一身黑,天下起了小雨,余乘扉烧才退,精神气也恹恹的,池侑穿着和他一样的黑西装,撑伞站在他旁边。
他们从这里离开时,角落里有光一闪而过。
池侑偏头看了过去,知道大概是狗仔,懒得管,没理会。
两人身形修长,同样的黑西装穿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一人撑着伞,似矜贵得体的贵公子,另一人犹如桀骜不驯的大少爷,那张照片传到网上,不明所以的网友还以为是什么新剧开拍。
黑色小车开进了余乘扉家楼下的停车位,池侑坐在驾驶座上,余乘扉坐在副驾驶,谁也没下车,雨水砸在车窗上,刮雨器机械的来回蹭着,雨声伴随着“嘎吱”的声响,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响。
“走吧,送你上去。”池侑说。
他拿着伞下了车,到另一边撑着伞打开了车门。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儿。
他熟门熟路的进门,到了楼层,他收了黑伞。
“你家狗呢?”
“让助理先带走了。”余乘扉说,“留它一条狗在这儿,家都能被它拆了。”
池侑笑了声。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两道脚步声交叠。
“哎……扉哥,扉哥——”
池侑背贴在了门上,余乘扉压在他身前,他抬手揽着他的背,两颗心脏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胸膛。
窗外电闪雷鸣,雨声淅淅沥沥。
余乘扉抬起头,额发微湿,他说:“我想做。”
呼吸缠绵的绕在了一起,池侑搭在他后背上的手一揽,衣服上出了皱褶。
沾水的黑伞倒在地上,伞上雨水四溅,湿了地板。
打从那天发烧后,余乘扉一直都太平静了。
像是憋着股劲儿,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情绪,人总该是要发泄的,就像喝酒抽烟、运动,歇斯底里的呐喊……或者性爱。
“池侑……池侑……”余乘扉抱着池侑,用力的力道仿佛要将他融入骨髓,性感低哑的嗓音叫着他的名字,唇亲着他的耳垂,又张嘴咬了下去。
池侑闷哼了声,喉头发痒,他咬得多用力,他就有多发狠。
他们竭力的侵略着对方的领地。沸腾的血液,鼓动的青筋,一层薄汗覆上了额头,暖意驱散了寒冷。
好暖和。
余乘扉额头轻轻靠在了池侑肩膀上,呼吸都打着颤,从他身上汲取着温度。
“你身上好热。”他道。
池侑顿了顿,唇边荡开一个弧度,眼尾小小的扇形皱褶覆着一丝纵情的红:“你才是,热得跟一块从炉子里出来的铁一样儿,真烫。”
余乘扉面上赤红。
“怎么才接电话?”陈姐在电话里问道。
池侑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坐在沙发上,曲着一条腿,指尖夹着烟:“刚在忙,怎么了?”
赤裸的上半身肌肉匀称,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的印子,好在他最近也没有什么需要露身体的拍摄,不然就他这一身痕迹,粉都难遮,到摄像机面前一脱,光是看着都让人脸红。
“你去参加余乘扉他爸的葬礼了?”陈姐道,“这件事怎么不事先报备一下。”
池侑:“这算是我的私人行程吧。”
一条腿搭在了他腿上,勾着他裤腰带,他擒住对方的脚踝,挑了下眉。
陈姐这一通电话也没太大的事,只是最近有人在网上带他们节奏,她道:“最近最好还是先避避嫌吧。”
池侑:“麻烦公关部的各位了。”
“这事儿倒不算太麻烦。”
“我是说之后可能会有点麻烦。”
“……?”
池侑这通电话打完,拽了下手下的脚踝,余乘扉“操”了声,本来靠在沙发扶手上,愣是被拽下来了,躺在了沙发上,他就着这姿势,把腿架在了池侑腿上。
“你经纪人让你跟我避嫌?”
池侑:“听到了?”
“没故意听,就听到了几个字眼儿。”他说,“其他猜的。”
“还挺会猜。”池侑抻了个懒腰,“饿了,你家有没有什么吃的?”
“有。”余乘扉说,“你看看冰箱。”
冰箱里塞了一堆的矿泉水,鸡蛋不知道放了多久,菜叶子都蔫儿了,池侑关上冰箱,“扉哥,你上次做饭是哪天?”
上次?余乘扉想了想:“忘了。”
这顿饭倒腾到最后,还是在手机上订了餐,池侑抽空上了下网,跟个网瘾少年似的,吃饭手机都没从手上撤下来过,还震个不停。
[陆思邈:余乘扉他还好吧?]
[池侑:还成]
陆思邈说看照片上他人都比上次憔悴了不少。
[什么照片?]
陆思邈给他转了条微博过来,狗仔那头动作很快,照片就已经传出去了,点赞转载量还不少。
[陆思邈:就这照片,一开始还有人嗑你俩呢,挺离谱的]
池侑翻了两下,从鼻间哼出了一声笑。
“在看什么呢?”余乘扉道,“眼睛都舍不得挪一下。”
“看到了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池侑说,“你要看吗?”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推向了余乘扉那边,余乘扉一瞥,手机屏幕上是一堆小作文似的文字。
[他,是温和有礼的老师,他,是桀骜不驯的校霸,那天,他闯下祸事,被新来的老师留堂,他憋了一肚子火,决定要给这新来的老师一点教训。他拎着那张检讨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里面响起一声“进”,他听出来就是那烦人的老师,班里女生一见到他,就像妖精见了唐僧一样儿。]
[他推门进了办公室,把纸按在桌上:老师,你要的检讨。
他让他放在那儿。
真是太没有礼貌了,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他一眼,他摁着那张纸,不小心打翻了水杯,老师身上沾满了水,狼狈不已的站了起来,白衬衫勾勒出劲瘦的腰型轮廓,他才发现老师的身材那么好,他吞咽了一下,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他是来干什么的?对了,他要好好教训这没眼力劲儿的老师。
他把他压在了办公桌上:老师,要好好的检查啊……]
余乘扉皱着眉,看到后面,“啪”的一下把手机扔桌上,耳根通红:“你平时都看些什么呢?”
池侑乐道:“没,刚刷到的,好像是cp粉写的。”
余乘扉:“cp粉?”
“啊,就是跟剪我们视频差不多吧。”池侑说。
“我在里面是上边的?”余乘扉指了指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