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随处可见的都是这种怪物,被幸存者们称之为丧尸。
一切都是从暑假接近尾声时开始的,天气骤然降温,一天一个样,每天都弥漫着浓雾,夜里的血月都透露出了不详的气息。
祁倦那段时间窝在工作室,等发觉外面不对劲时,是去超市采购,碰到的人都交头接耳的聊着同一件事。
网上更新了新闻资讯,传言有大批量的人感染了新型病毒,逮着人就咬,后来一些视频在网上流传,有人被咬得大动脉喷血不止,抽搐个十几秒,爬起来后,脸色铁青,血管凸出,扒拉住了围观群众下嘴啃,活人犹如香饽饽,被咬了之后的传染率几乎是百分百,且愈演愈烈。
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演习,这是一场真正的灾难来临。
车轮子碾压过地上的塑料袋,塑料袋又被风吹到半空,残破不堪的挂在电线杆上。
越野车停在了偏僻的仓库,旁边是间地下室,里面原先是看守仓库的保安住处,入口比较隐蔽,相较而言也比较安全,祁倦拿着钥匙开了门,门内黑漆漆一片,这里还没断电,灯还能开,但不知道能用到什么时候。
地下室一室一厅的格局,祁倦先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又抹了把脸,脸上五官似都流露着造物主的偏爱,精雕细琢的俊美。
他脱了脏了的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背心,手臂上肌肉紧实,属于看起来不太好惹的那一挂,透着一股子匪气。
祁倦从卫生间里出来,拿着包打开了室内的另一扇门,从墙上摸到了灯。
一米五宽的床板上拱着一小团的黑影,房间开了灯进了人,那一小团也没有动静,祁倦走到床边,床上的人他走时是什么样,这会儿就还是什么样。
青年身形削瘦,皮肤很白,这会儿发着烧,脸上浮着两团红云,热出了一脑门的汗,昏睡不醒的躺在床上。
这是他弟,黎弛,严格来说,是他未婚妻的弟弟,也是《末世之至尊强者》小说里的大boss。
《末世之至尊强者》是一本升级流小说,男主一路披荆斩棘,称霸末世,建造属于自己的帝国,黎弛则是和男主对抗的黑恶势力。
在末世来临后,有人陆陆续续的觉醒异能,黎弛就是最早一批觉醒的异能者,但他运气不太好,前期被人欺骗背叛,反复的体验过人心险恶后,他极度厌恶人性的丑陋,后期黑化后的武力值节节攀升,一言不合就跟人开打。
每一个反派背后都有属于自己的凄惨故事,书里没有写,但当祁倦见到黎弛后,亲眼看到了书里那些略过的部分是什么样儿的。
书中只提过,黎弛在觉醒异能后,被人背叛,送到了研究所成了小白鼠。
末世前,黎弛跟着同学来到他这边的城市冲浪,末世后,他和同学一起不见了踪影,祁倦去过他们住的酒店,人不见了这种情况,多半是凶多吉少。
他抱着试试的态度,发现还真有书里提到过的研究所,也真的在里面找到了黎弛。
那是一间地下黑心研究所,研究所收容幸存者,但不收废物,他是跟着人出去找吃的用的那一类,混了几天,他得到了去给里边人送研究器材的机会,然后从透明的窗口,他看到了室内床上躺着的人。
青年皮肤苍白脆弱,旁边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针,扎进他手臂抽血,当针拔出来时,青年手臂上的伤口迅速的愈合。
“厉害吧。”跟他一起来送器材的人司空见惯的说,“他身体愈合得特别快,无论怎么样的伤口都能好,还不留疤,啧啧,真他妈的羡慕,不过我们博士正研究他的基因呢,说不定弄出什么药,咱们也可以这样。”
——“他身体愈合得特别快,无论怎么样的伤口都能好。”
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必然是曾经试验过。
对实验的小白鼠来说,他们不关心小白鼠的感受,只关心实验结果。
那一刻祁倦挺想拽着那人衣领给他来上一拳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能解决情绪,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
伤口愈合的快,这是黎弛的异能,他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同行的朋友,却没发现朋友看他的眼神古怪,然后他就被他那朋友给卖了。
没等到祁倦动手,两天前,实验室先迎来了一波丧尸危机。
有人感染了,这玩意儿一个传染俩,传播得很快,大家都忙着从特殊通道转移逃命,通道都快塞满了人,遍地都是尖叫声,场面混乱不堪,没人顾上黎弛,他被关在隔壁的玻璃房里。
他们要给黎弛做脑电波实验,往他脑袋上贴了奇奇怪怪的贴片,祁倦找到人时,没有钥匙,直接撂起凳子把玻璃房砸了,扯掉那些黎弛脑袋上的线。
黎弛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眼底还有迷茫的神色,祁倦见他醒了,在他面前半蹲下身,碰他时,黎弛瑟缩着躲了一下,格外的紧绷。
“我是你姐夫。”祁倦手顿在空中,“不认人了?”
“……姐夫?”黎弛嗓音都打着颤,还是没认出来的样子。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祁倦把人扛着从实验室里突破重围,开车找到了这偏僻的地方,这里是他没找到黎弛之前的暂时落脚地,黎弛发起了高烧,他今天出去找了点药回来。
还没醒呢,祁倦摸了摸他额头,拿出体温计一量,都快上四十度了,他拆了药,就着水给他喂下去,喂得过程不太顺利,黎弛吞不下去,水顺着嘴角溢出来。
祁倦擦掉那点水,把他扶了起来,给昏迷的人喂药不太容易,吞咽是个麻烦,要卡在喉咙里就更麻烦了,他摸着黎弛的喉结,感觉指腹下滚了几下才松开。
好不容易给你带出来,好歹争点气啊。
这地下室还有点余粮,他煮了点粥,客厅的灯不算亮,是老式的灯泡,结了一层蜘蛛丝网,沙发上破了几个洞,都能看到里面黄色的海绵了。
祁倦去洗了个澡,换了件无袖T恤出来,叼了根烟,坐在沙发上给手腕红肿的地方缠着绷带,缠完了绷带,他才躺在了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这几天……不,是末世来了之后就跟做梦一样,这几天这感觉是更严重了,要说在那本小说里,黎弛是反派,那他就是男主的情敌。
小说虽然是本升级流,但少不了女主的存在,不巧,他那位未婚妻,就是女主,而他是痴恋女主爱而不得的男配。
总而言之人设非常可怜就是了,可怜到祁倦都他妈快信了。
天黑了,一轮血月挂在半空,开着的房门悄声无息的出来了一道身影,沙发上的人在睡着,一只手枕在脑后,缠了绷带的手悬在沙发边缘。
沙沙的脚步声慢吞吞的在房中回响,许是房间过于安静,无限的放大了这点声音。
走到沙发旁边时,脚步声停下了。
祁倦没睡太沉,在脚步声停下没两秒,他醒了,睁开眼看到沙发边上的身影,低骂了声脏话,一下坐了起来。
没几分钟,房间里亮了灯,祁倦指尖夹着一根烟,额角还有细密的汗,房间没有空调,现在天气有点热了,他看了眼对面坐姿一看就是好学生的黎弛,一条腿架在桌上,抖了抖烟灰,一只手拿着体温计,对着灯找那根红线的位置。
黎弛那张脸随他妈,容貌昳丽,垂着眼时跟他姐还有点像,祁倦以前跟他以前关系算得上熟,他没比黎弛大几岁,黎弛初高中经常喜欢叫上他一起打篮球,挺阳光开朗一小孩,爱笑,偶尔祁倦也有点嫌他吵的。
黎弛在他们那个年纪的男孩堆里很受欢迎,那个年纪,男孩干什么事儿爱凑堆,以前祁倦每次见着他跟同龄人走在一起,都是别人跟在他后头,他像什么组织老大似的,很有号召力。
但总归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沉默寡言的垂着眼,沉静的跟他完全不熟的样儿。
“还有哪不舒服?”祁倦眯着眼找到了那根体温计的线。
黎弛沙哑着嗓音,说:“喉咙痛。”
祁倦:“桌子底下有矿泉水,还有退烧药。”
黎弛找到药,垂眸拿出来就想吃,体温计一头抵在了上面,祁倦说:“等会儿,吃点东西再吃。”
黎弛还在发烧,不过比之前退了点,他把体温计放下:“还行,可算是醒了。”
黎弛:“我睡了很久吗?”
“两天。”祁倦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黎弛看着他,面上犹豫了一下,点了下头,轻声道:“姐夫。”
还行,没烧傻。
厨房里煮了粥,他拧灭了烟头,起身去厨房给他盛粥,粥还是热的,煮得很软烂,卖相还行,他把粥放在黎弛面前,黎弛就端着吃,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看起来是很听话,也没点异议。
一碗粥很快见底,又盛了一碗,吃了两碗粥,祁倦没让他再吃,吃得太多等会胃又不舒服,听到水声,他侧头看过去:“碗放池子里,等会我收拾,你别管。”
病要是更严重了那便得不偿失了。
黎弛“哦”了声,乖乖的回来了,坐在沙发对面跟他大眼瞪小眼,祁倦打量了他片刻,还有些没睡醒,打了个哈欠:“我睡会儿,等会自己吃药,不舒服叫我。”
“好。”黎弛应道。
白天忙活了一天,沙发上的男人很快又进入了浅眠,黎弛垂着的眼帘微动,黑眸一转,看向了沙发上的祁倦。
——“还记得我是谁吧?”
——“我是你姐夫,不认人了?”
祁倦一觉睡醒来,肩膀酸痛,他揉着肩膀,扭头对上了一张清俊的脸,黎弛叫了声“姐夫”,“我饿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余粮不多,祁倦从柜子上拿下小半袋米:“米在这上面,还有面条——”
他转过身,突然觉着黎弛不一定是没看见这些东西。
只是他没醒,他没敢动。
“饿了就吃,不用等我。”
什么时候还这么生疏了。
锅子洗干净,颗颗饱满的白米倒进锅里,在锅中跳跃了几下。
对祁倦来说,黎弛这态度,是挺生疏的,狭小的卫生间里,祁倦吐出漱口水,手上捧着水洗了把脸,祁倦去那十来天,从别人嘴里得知,黎弛在那破研究所里待了少说有一个月,一个月……那里面干的事儿够把人折磨崩溃了。
黎弛看起来没事儿,性子变了不少。
那本原著小说到了后期,黎弛的异能不仅仅局限于愈合能力强,拥有了全系异能,精神方面也开发了,能蛊惑人,控制丧尸,堪称无敌的存在,属于是非常危险的大反派,没有是非观,也没有感情观。
祁倦从卫生间里出去,脸上还挂着水珠,粥煮了好一会儿才煮好,现在这条件,没别的配菜了,只有榨菜,黎弛吃东西没有昨晚那么快了,这大概是饿了,和饿到两眼昏花的程度。
祁倦是个不能挨饿的主,饿起来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抱着人啃也是不一定的,所以今天还是得出去找吃的,他吃粥动作比黎弛快多了,他吃完了黎弛还剩下大半碗。
黎弛慢吞吞喝粥时,祁倦懒懒散散的靠在沙发上给手缠着绷带。
“姐夫,你手怎么了?”黎弛问。
“折了。”祁倦握了握手试了试绷带松紧,有点想来根烟,看黎弛在边上吃饭,又算了,人还病着。
瓷勺和碗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黎弛停下了喝粥的动作,转头看着他。祁倦靠在沙发上,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活动了一下,侧头睨向他,哼笑了声:“还真信了?”
黎弛顿了顿,说“没有”。
祁倦:“等会我要出门,你要是听到外面有声音别开门。”
黎弛犹豫了会儿,问:“我不用一起吗?”
“还嫌不够刺激呢?”祁倦道,“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祁倦把背包里昨天装的东西都清了出来,轻装上阵,拿了钥匙走了,这里绝大程度是安全的,但不是一定,走前他叮嘱了黎弛几句话才离开。
今天又是个阴天,现在路上基本上很难看到活人了,外边太危险,每次出门都是在拿生命冒险,一点小小的伤口都可能会致命。
像祁倦这种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单独出来那更是少见,祁倦有点经验,不往中心点去,只挑偏僻的地方,他还没嫌自己命太长。
很多地方都被扫荡过了,现在找点食物也很不容易,世界各地都开始给人类一地避风港了,之前他听说了离这最近的D城建了安全基地,不过现在黎弛身体还虚着,不太好到处走动。
找吃的不容易,一般店内丧尸多于一个,引诱不出来,祁倦就不会进去了,丧尸很难缠,不怕疼,只有把砸坏了脑袋才能让他完全停止行动,祁倦腕上就是这么伤的。
他使棍子比刀顺手,刀砍进去,要是第一下没砍到位,那很有可能就没法来第二下了,刀能不能拔出来是一个问题,会不会因为反应不及时被丧尸抓到又是一个问题。
“嘭”!
便利店内,丧尸倒了地,祁倦敏锐的感觉到了背后有风,身后又有一个丧尸扑了上来,他一棍子甩了出去,丧尸往后倒了几步,他一脚踹上了一旁的货架,用架子把丧尸困住。
操,藏得够深啊,差点中招了。
一开始这种事儿祁倦也干不顺手,干得多了,也不是很顺手,但好歹是比一开始习惯了。
他捡起背包,把能拿的都拿上了,没多逗留,今天收获不多,还给黎弛顺了两套衣服。
地下室,门口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祁倦打开门进去,一眼看到黎弛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以那个姿势坐了多久,站起来的动作都还趔趄了两步。
“姐……姐夫。”他往门口这边走了几步,“你没事吧?”
祁倦把手里东西扔给了他,黎弛接住,听到他问:“等我呢?”
“嗯。”黎弛低低应了声。
祁倦挑眉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坦诚了?
变化是真挺大。
祁倦先进卫生间洗了洗,出了一身汗,衣服也脏,地下室的厨房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他出来见厨房里的米和面都没有碰过的痕迹。
“你还没吃?”祁倦问。
黎弛说“不饿”。
祁倦看他把那两套衣服放在了桌上,道:“衣服给你带的,你身上那身换了吧。”
“嗯?”黎弛偏头闻了闻,“有味儿吗?”
“不是。”祁倦说,“你要觉着能凑合,你就穿。”
以前黎弛虽然挺阳光开朗,但其实人挺讲究,有点小少爷的脾气在身上,到底是环境改变人。
黎弛半晌没说话,祁倦烧上热水,片刻后,听到身后黎弛问:“你为什么特意给我带这个?”
祁倦有时候挺懒,懒的解释一大堆话,道:“因为我是你姐夫。”
黎弛垂眸。
姐夫……吗?
第87章 你们不熟
黎弛发烧还没好全,给他喂了药,祁倦让他回房间里躺着休息去了,房门没有关上,免得有什么事儿他听不见。
房间光线昏暗,黎弛躺在狭小的床上,侧头能从门口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身影,男人在抽烟,半张侧脸的轮廓俊气,手臂上的肌肉紧实漂亮,烟头忽明忽暗。
他闭上眼,无边际的黑暗笼罩,梦中的他四肢被捆绑着,印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大灯,周围的人脸模糊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清。
他们好像在讨论他。
梦中画面一转,他手中拿着手术刀,桌上的小白兔四肢被捆绑着,动弹不得,冰冷的手术刀一刀扎进了小白兔的皮肤里,兔子发出一声叫,雪白的兔子绒毛染上了鲜血。
黎弛身体又烫了起来,祁倦听到他嘴中呓语,说的什么听不太清,或许是在那研究所里留下的阴影之类的。
“黎弛,黎弛。”祁倦在床边俯身拍了拍他的脸,他没醒,他身上太烫了,祁倦把被子掀了,脱了他的衣服,给他留了条内裤,拿酒精给他擦身体。
擦了好几遍,过了一阵,他身上摸起来终于是没有那么烫了,擦拭过好几次的皮肤上泛了红,跟被凌虐过一番似的,他没那么用力吧?
祁倦手背贴在他身上试了试温度,抬眸一扫,对上一双瞪得圆圆的眸子,眼底神色格外的复杂,诧异愕然又混杂着一点其他的东西。
“醒了?什么时候醒的?”祁倦收回手。
黎弛抿了抿唇,他要是不醒,他还想干点什么?
他抿唇的模样透着点倔强,“你……为什么要脱我衣服?”
黎弛眼帘颤了颤,耳垂自脸颊霎时间染上了绯色,祁倦转个头的功夫,就看他脸红成了血色,模样古怪,看他一眼又别过脸。
“还能干什……”祁倦散漫的抬了下眼,看到他神情,指尖一顿,“我是你姐夫。”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容易害羞的。
黎弛:“你这样对得起我姐姐吗?”
祁倦嗤的笑了声:“你姐又不知道。”
黎弛绷直了唇角抬头看向他。
祁倦乐了,这小子什么眼神儿?他起身时按了一下他脑袋:“瞎想什么呢你。”
他拿着酒精和毛巾出去了,黎弛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身上格外的清凉,原以为是没穿衣服,再一闻,闻到了一身的酒精味。
祁倦在卫生间里洗了手,也不知道黎弛怎么会想到那份上,有些好笑又有些气,他在心里还是这么人面兽心的玩意儿?不过他也没跟黎弛计较,也许是见过他小时候的模样,在他面前也一直都习惯保持大哥形象,黎弛在他眼里就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他从卫生间里出去时,碰上了套上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的黎弛:“姐夫。”
“嗯?”
“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嗯。”
祁倦没放心上,过了就得了,黎弛看了他两眼,低下了头,祁倦拍了拍他后脑勺:“行了,没事儿,犯不着道歉。”
他不是磨磨唧唧的性子,黎弛看出了这一点,也没再多说。
祁倦几乎每天都会出去,有时运气好,带回来的东西多,运气差的时候,基本上空手而归,这两天这一片的丧尸越来越多了,米也见了底。
到了男人该回来的时间点了,他还没回来。
是出事了吗?
黎弛看着客厅破旧桌子上摆着的老式时钟,时钟本来坏了,他在家没事,拿螺丝钉给修好了,换上了电池,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变动,但男人昨晚一回来就发现了。
“你修的?”他问他。
黎弛点头,他按了下他的脑袋,漫不经心的夸道:“不错啊,不愧是小神童。”然后打着哈欠洗澡睡觉去了。
夸得不走心,又叫人挺高兴。
时钟一分一秒的走着,黎弛在沙发上坐了大半夜,他姐夫还没回来,凌晨两点了,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真可惜。
祁倦碰见了点意外,在市区被成堆的丧尸追赶了一路,天快亮才回来,远远的,他在距离地下室一公里远的地方,看见了一道身影。
他坐在驾驶座,眯了眯眼,在越野车路过那道身影时,踩下了刹车,车窗降下:“你出来干什么?”
黎弛往后面退了两步,朦胧夜色下的睫毛微颤:“你这么晚了没回来,我有点担心。”
祁倦扫了他一眼,这几天他其实一直觉都这小崽子怪怪的,黎弛不问他家里边人怎么样了,也不问他怎么找到他的,好像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这件事。
祁倦:“上车。”
他开了车门的锁,黎弛拉开车门上了车,祁倦瞥见他手上提着的一个小包:“想卷款跑路?”
“没。”黎弛捏着包打开,里面装了一些石头,打人铁定是疼的,指不定脑袋开花
那天黎弛身体发烫的情况没再发生过,黎弛发烧也好了,祁倦说过两天他们就走,黎弛问他去哪,他随手从车门边上抽出一张地图给他,地图上面画了两个圈:“先去D城看看。”
黎弛没有异议,祁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出一个芒果丢给他,现在新鲜水果很难找到了。
黎弛:“我芒果过敏。”
还记得自己芒果过敏的事呢。
祁倦:“给你看看,解解眼馋……手怎么这么凉?”
宽大的手掌顺着他的指尖包裹住了芒果和他的手……
男人的手很烫。
两人回到了地下室,祁倦弄干净身上,换了一身衣服,清点过两天要带走的东西,把东西都放在了一边:“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黎弛想了想,看向了桌上修好的时钟,他在这没什么东西:“今晚你睡床吧。”
祁倦:“你一个人睡还嫌宽?”
“我不困,白天睡够了。”黎弛说。
祁倦也没再说,洗洗去睡了,今天在市区,被当成香饽饽追着跑了有两公里,真他妈是够刺激。
房间床上人的呼吸平缓了起来,黎弛站在门口,手中握着芒果,垂下眼。
他吃不了芒果,身上会起疹子,浑身发痒,严重的话还会窒息。
他忘了一些事,也还记得一些事。
两天后的凌晨,天灰蒙蒙亮,两人坐上了越野车,启程离开这儿,开车是件累人的活,还得注意行走路线,祁倦和黎弛换着开车,路上还算顺利,也碰到过一些人,不过基本打了照面也都是谁也不理谁。
开了两天车,好不容易到了G市安全基地,却是又出了岔子。
“得去那边排队拿号。”基地门口的男人指了指另一头,“来这儿的人太多了,你们有异能吗?要是有异能倒是可以插队。”
男人又打量了祁倦一眼,他这身板看起来还不错,身上这气质都匪里匪气的,他又看向他身后的黎弛:“你们是兄弟?”
祁倦“嗯”了声。
“你挺能打的吧?”他说,“你是能进去,你弟可能得排队。”
黎弛往祁倦身后挪了半步,指尖抓住了他身后的衣摆,像是怕他丢下他,祁倦也没管他这小动作,干脆道:“那算了。”
排队要等太久,黎弛又比较特殊,祁倦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放在桌上,手肘搭在桌上,压了压鸭舌帽:“兄弟,你还知不知道点别的基地消息?”
男人本来还想说给他这个他也通融不了,听祁倦的问题,他把巧克力收下,朝他招了下手。
越野车车门“嘭”的两声关上,两人上了车,没过几秒,祁倦又拿着一盒烟打开车门下了车。
黎弛偏头看过去,车外,男人站在车边,嘴上叼着烟,低头用打火机点燃,这边风大,男人短发被风吹得凌乱。
过了会儿,他上车身上散发着烟草味儿:“走吧。”
“不去这个基地了吗?”黎弛问。
祁倦:“没听人说呢,得排队。”
“你不用排队。”黎弛嗓音沙哑的缓缓道。
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祁倦余光往旁边一扫:“我把你带到这儿,不是为了把你丢外边。”
“我会是你的拖累。”
“你还知道你在我这儿分量挺重呢。”祁倦扯着唇角哼笑道。
黎弛眼底划过一丝暗光,“为什么?”
为什么重要?因为他的异能,还是他的利用价值?
“因为我是你姐夫。”祁倦说,“我把你一个人丢下,还怎么去见你姐。”
黎弛:“你知道……我姐姐在哪?”
“不知道。”祁倦说。
“万一,见不到了呢。”黎弛平静的嗓音道。
末世亲离子散,别说寻找亲人,自己生存,已经是很不易了。
“随缘。”祁倦抛了个面包给他,“先填饱肚子吧。”
为了一个根本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的人吗?
黎弛拆了面包,低头咬了一口。
祁倦是真不知道他姐现在会在哪,只知道她未来会在最大的安全基地,A城出现。
人是群居动物,一个人容易憋疯,两个人还能有商有量,气氛没那么压抑,两人又赶了两天路,车子开进了加油站,加油站外停着几辆车,祁倦握着铁棍从车上下去,天色有些暗了,地上有丧尸的尸体,脑袋都被挖空了。
他往丧尸惨样扫了眼,在丧尸的脑子里,有一种晶体,是能够被异能者吸收的,不过祁倦每次外出,目的都是物资,掏丧尸脑子这事儿基本没时间干。
加油站便利店的门开着,里面隐隐约约的传出了争吵声。
“我操,你他妈再动我一下试试!”
“算了算了,派派,算了……”
“你他妈变态啊!”
祁倦脚下一顿,这声音有点耳熟,他又听了两句,不是有点,是非常,里面蓦地冲出来一人,祁倦差点和他面对面的撞上,这人“卧槽”了声,急刹车赶忙后退了两步。
一头火焰鸟的红发闯入祁倦的眼帘,特别夺目,火焰鸟看到他,一双眼睛蓦地瞪圆,又“卧槽”了声,三声声调都不同,情感跌宕起伏的。
“倦儿!”
祁倦后退了两步:“你敢扑上来老子折了你的翅膀。”
这威胁不太有用,人已经扑上来了,撞得他又退了两步:“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真他妈太亲切了啊!”
手上铁棍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操。”祁倦笑着骂了声。
在这种情况下,和末世前的朋友碰上面,多少有点像见到家人的亲切感。
后下车赶来的黎弛在祁倦身后愣了下,走上前,叫了声“姐夫”。
姐夫?王派派抱着祁倦,睁开饱含泪花的眼睛,对上了一双沉静的黑眸,黑眸的主人冲他弯了弯唇,这个笑弄得他不是非常舒服。
“派派——”便利店里又出来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唉祁倦?”
祁倦拎开了王派派,抬手和老吴打了个招呼。
老吴和王派派也是才到这加油站,他们是从G城基地出来做任务的,末世后祁倦和王派派联系过,王派派问他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走,祁倦得找人,没走。
“你说你要找你弟,这就是你弟啊?”王派派看向黎弛,笑嘻嘻的打招呼,“弟弟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