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 by江城jsy
江城jsy  发于:2023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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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见他面色不好,思索着他刚刚说出口的话,以为他是对自己“只吃这么一点儿”的表现不满。于是,他忍着胃里的不适,强迫自己继续吃。心想,反正就一顿饭,顺他的意又不会死。
吃到苏淮简直有些犯恶心的时候,周憬琛的声音才冷冷落下,“吃不下就别吃了。”
放下筷子,苏淮胃里的不适更强烈了些,“这顿饭满意了吗?周总?”
周憬琛认真地看着苏淮,过了片刻,才答,“不满意。”
他不满意苏淮下意识对他的躲闪和抗拒,不满意苏淮对着他说话时冷冰冰的态度。周憬琛想到那天,他对宋柯就不是这样。
“那您到底要怎么样?”苏淮这会儿胃部的疼痛更严重,没有太多的余力去把控自己的情绪,他听见自己声音里有隐忍的怒气。
周憬琛看着他,目光滑过,他透着不耐的眉眼,挺翘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张泛着诱人红色的嘴唇。
他有些失神,然后缓缓开口,“跟我睡一觉。”
苏淮愣住,他有些不敢相信周憬琛在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裹着怒气的声音发着抖,“周憬琛!”
周憬琛终于如愿,没再从苏淮嘴巴里听到那些“周先生”“周总”生疏得过分的称呼。
他一步一步靠近苏淮,眼睛里装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温柔蛊惑的声音不断靠近苏淮,如同一把裹着蜜的冰刀,“不可以吗?我听说,你为了在商场站稳脚跟,可以不择手段。”
苏淮发着抖,红着眼睛看周憬琛。这样的话他不是没从别人的嘴里听见过,只是没想到从周憬琛的嘴里冒出来,杀伤力会这么大。

第65章 骗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淮麻木的神经才从那种泛着酸涩痛感的感受中反应过来,他在周憬琛侵略性的目光中垂下了眼,低头轻笑了一声。
不在笑什么,大概是在笑自己。
再仰头看周憬琛时,微红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声音平静地如同周憬琛刚刚只是不痛不痒地阐述了一个事实,“你听说的没错。”
苏淮就知道,周憬琛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昨晚在听见周憬琛那句“来见我”的剧烈心跳,吃饭时看见满桌自己喜欢的菜时难以压制的动容,在此刻都成为他留恋过去的罪证。
他居然会以为周憬琛对他还有那么点喜欢,他以为周憬琛也许没那么恨他,不过是自己自以为是的臆想罢了。苏淮觉得自己愚蠢又可笑。
周憬琛站在苏淮面前,高大的身影将他全部笼住,直勾勾看着苏淮的眼睛,“你答应了?”
“不就是睡一觉吗?又不是没睡过。”苏淮深呼吸,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认真又平静地对周憬琛说,“只要你说到做到。”
周憬琛看着他淡漠和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莫名升起一簇噼啪作响的烈火,他没想到,苏淮会答应。他以为苏淮会否认,会流露出被误解的愤怒或是委屈,会骂自己。
可苏淮只是平静的接受,无所谓地坐实了那些传言中的他。
不就是睡一觉吗?又不是没睡过?周憬琛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又看着面前苏淮的脸,觉得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把。他控制不住地去想:这样的场景在苏淮面前发生过多少次,苏淮都是像今天这样轻易应许吗?
手指不受控制地握成拳头,指甲刺进肉里,周憬琛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他恨苏淮变成如今这副唯利是图的模样,也恨他自轻自贱,光是脑海里这样毫无根据地想一下,周憬琛都觉得自己要疯掉。
“如果今天跟你说这些话的是别人,你也会答应吗?”
周憬琛的气势骤然弱了下来,问出这个问题时,他还抱有侥幸。也许因为是自己,苏淮才会答应。
“会呀。”苏淮承受着来自周憬琛的羞辱,从下意识的痛和愤怒,到了现在的从容。他想,周憬琛不就是要羞辱他,玩弄他,把他踩进泥里,来获得报复成功的快感吗?
那他就展现给周憬琛看,自己本就是躺在污泥里脏乱不堪的人。他可笑的自尊和那点别扭的、没能释怀的感情,让他能做出来的,也仅仅是不让周憬琛如愿。
周憬琛想看他挣扎、哀求,丑态百出,那他偏要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苏淮听见自己轻飘飘开口,“只要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我来者不拒。”
周憬琛心里那股无名火忽然间有了燎原之势,火舌瞬间吞没他所有的理智,他笑了出来,笑声张扬,脸色却勉强得很,“好,好得很。”
“苏淮,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周憬琛说完,脸色阴郁,一把抓住苏淮的手腕,拽着他走出餐厅。
苏淮从说完那句“来者不拒”后,就一直回避周憬琛的目光,也不看他,自然也没注意到,周憬琛凌厉冷酷的脸上,那双红得不像话的眼睛。
“周憬琛,你要带我去哪?”
苏淮被周憬琛拽得路都走不稳,踉踉跄跄间皱着眉问周憬琛。
“反正你都答应了。”周憬琛忽然停下来,苏淮来不及躲闪,整个人都撞上来,“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周憬琛冷漠的声音落下,苏淮下意识弯了下腰,这顿饭他也没吃什么,却好像犯了胃病。他觉得胃痛。
周拉着苏淮气势汹汹地出来时,等候在车里的林业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他在周憬琛身边待了四五年,见过他面上表露出的情绪,都不如来宁城的这几天多。
很识眼色地帮周憬琛打开车门,又毕恭毕敬地问道,“周总,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
周憬琛脸色很不好看,说话也简洁冷淡,“回酒店。”
林业从没见过周憬琛心情不好成这个样子。无论是在董事会上被一群迂腐固执的老头倚老卖老地辱骂,还是因年轻被人在宴会上轻视嘲笑,周憬琛从来都是沉稳冷静、有条不紊地应对一切,像个没有被安插情绪反应程序的、强大又没有生气的机器人。
有些忐忑地坐到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的beta,林业忍不住开口问,“这位是?”
他虽然为周憬琛办事,却实实在在是齐彦的人。周憬琛贸然带一个beta回酒店这样反常的事情,他有必要向齐彦汇报。
“不必在意。”周憬琛的眼神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声音平静里却带着几分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专心开车。”
苏淮手腕上还残留着手憬琛的体温以及被紧紧勒过的触感,被周憬琛强势地塞进车里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想要逃走。可只是片刻,他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在得知母亲去世真相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对于一切事情,他都不会再选择退缩。这次也一样。
听着周憬琛那句“不必在意”,苏淮觉得这句话仿佛是在说,他是个在周憬琛人生里无关紧要的人。他低头揉搓着自己的手腕,不再细想,失神地看着窗外发呆。
林业在周憬琛说完后,连声应下,开车途中,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几次三番瓢向身后那个靠着车窗的beta。在心里默默总结,长得很好看,气质很出众,不爱说话,看着冷冰冰的脾气不好的样子。
原来这位看着不近人情的小周总,喜欢的是这样的beta,等他回去跟公司里那些整天小周总长小周总短的漂亮omega妹妹们说,估计半个公司的同事们都春梦破碎了。
想着想着,林业又觉得车上的氛围很不对劲。两个成年人去酒店,要发生的事那应当是不言而喻。
可后座的周憬琛的和苏淮,隔着长长一段距离,一个阖着眼睛补眠,一个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从上车之后,既不开口说话交流,也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带着压制不住的好奇心到了酒店,林业下车给周憬琛开门,周憬琛出来,撑在车门处,对着还坐在车上发呆的苏淮冷声道,“下车。”
苏淮回过神时,眼睛里满是茫然,随后在看见周憬琛时,眼神变得淡漠。
林业也注意到了苏淮脸上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之前对于两人关系的暧昧想法消散了许多,凭他的观察,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好像不太好。
送两人到了酒店,没过多久,手机就收到了周憬琛的消息,说让他去药店买点胃药,送到房间门口。
周憬琛的身体素质很强悍,又喜欢运动,根本没有胃病,大概是买给那个beta的。林业简直迷惑,面对面的时候周憬琛对那个beta一脸冷酷,背地里还偷偷给人送胃药。
即便如此,他还是任劳任怨地去了药店,又屁颠屁颠地给送上了楼,房间门被打开时,林业再一次傻了眼。
开门的是那个beta,他对林业说,“他在洗澡。”
林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放下了东西就赶紧溜了,生怕打扰到了小周总的兴致。
只是在刚刚在近距离和那个beta对话时,林业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打开手机,恰好弹出了几条本地商业新闻。
林业手滑,误点了其中一个,一打开,恰好是讲述宋氏和苏氏两位公子订婚的事情,开头情侣合照的照片和刚刚面前那张脸缓慢重合起来。虽然林业感觉自己对苏淮的眼熟并非源自于新闻上见过,但是对于他不小心点开的这个新闻所展现的内容,他还是大吃一惊。
反应了很久,林业才不敢相信的确认了,他们小周总这是,挖了别人的墙角?和有未婚夫的beta在酒店偷情?
浴水声哗啦作响,苏淮听着这声音,整个人有些坐立难安。对于今晚这猝不及防的一切,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他面上装得冷静镇定,心里却是暗流涌动,五味杂陈。他觉得,他和周憬琛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他未曾想过的丑陋和难堪。
从浴室出来时,周憬琛身上只裹了条浴巾,他的身材也和少年时期有了明显的变化,变得更加宽大健硕,由于经常健身的缘故,肌肉块垒分明,结实又精壮。他浑身散发着一种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让人难以招架的魅力。时间在流逝中并没有怠慢他,反而更加精心雕琢他的一切。
苏淮避开目光,垂下头。可周憬琛径直朝他走来,浴室里带出的热气扑到苏淮的脸上,他的脸顿时被蒸得微红。
“去洗澡。”
周憬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发号施令,苏淮讨厌这种感觉,却不得不照着他的意思做。
进浴室前,苏淮指了指外面的沙发,“你助理送给你的东西。”
周琛看向那袋药,又看了眼紧闭的浴室,他想,苏淮果真是对他毫不关心、厌恶至极,所以连着对他买来的东西,也毫不在意,看也不看一眼。
在餐厅时,他看见苏淮站起来时在自己的胃部扶一下,那是他胃痛时会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大概是出于从前的惯性,他下意识就让林业去帮忙买了胃药。
周憬琛提起那个绿色的手提袋,自嘲了笑了笑,然后将买来的药全部丢进了垃圾桶。不只是药,今天吃饭时周憬琛夹给苏淮的菜,从始至终,他一块儿也没动。
从这个房间开始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情,真正发生起来时,苏淮还是下意识抗拒。
从浴室一出来,他就被周憬琛横抱起扔在了床上,松垮的浴袍被轻易解开,有些许色差的皮肤贴在一起,擦出滚烫的温度。
被憬琛碰触时,苏淮整个人有些僵硬,周憬琛却贴着他耳朵,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恶意戏弄,“又不是没睡过。”
和年时代的温柔不同,现在的周憬琛在床事上,充满了强势与掌控。低下头试图吻上苏淮轻咬着的唇,却被下意识地躲开。
周憬琛眼里的眸光暗了暗,捏住苏淮的下巴,“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还抗拒什么?”
这一次,苏淮没能躲开他的吻。被迫微仰着头,口腔被占满,柔软红润的唇角沾上晶亮的一层水光,苏淮被这个吻弄得快要呼吸不过来,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可才只是开始。
苏淮像是一只难承雨露的细茎杆花,而周憬琛是一场让他飘摇堪折的风雨。他给他由内至外的痛。
“五年前那次易感期,不是你先吻上来的吗?”
“不管我怎么推,你都非要凑上来的吗?”
每次发问都带着强烈的嘲讽和羞辱意味,那些苏淮也曾付出过真情的场景在此刻周憬琛的嘴中吐出来,每个字都似乎能轻易带来刺痛。
“是你说,真心喜欢我的吗?”
在周憬琛的声音里,苏淮的身体开始沉沦,思想却浮于痛苦与煎熬之中。
“苏淮。”周憬琛似是含着情意叫他的名字,转而又冷漠地骂他,“骗子。
情欲的风雨难以消止,苏淮是猛浪中颠簸堪碎的月亮,周憬琛是囚禁月亮的人。漫长夜色里,他眼里吞吃和占有的欲望浓到化不开。
作者有话说:
可以给我一丢丢海星吗~(不好意思的戳手手)

第66章 这样好玩吗
苏淮昨晚被折腾得狠,醒来时,身边没人,房间空荡荡的,没有看见周憬琛的身影时,苏淮松了口气,看来周憬琛已经离开了。尽管对于周憬琛冷淡又压迫性的目光或是嘴里突然冒出的刻薄嘲讽的话语,苏淮觉得适应后,也许也能满不在乎地接受,但他还是想逃避。能接受,不代表他不会难受。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成长为一个无坚不摧的大人,他只是把十几岁柔软的自己装进了一个钢铁熔铸的壳,大多数东西都能被他抵挡在这层坚固顽牢的壳外,但也有一些东西,本就腐烂于自己血肉,疼痛扎根内里。于是这层壳毫无办法,只成了一个坚硬的伪装饰品。
阳光透过没拉好的窗帘洒进室内,打出一束金灿的光,光里有尘埃飞舞。苏淮盯着那束光,眨了眨眼睛,掀开被子,起身时牵动到腰部的肌肉,痛得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低头瞧见自己锁骨、胸膛上的斑驳痕迹,暗骂了一声“疯狗”。
他这几年,很少睡得这么沉,也很少在太阳照进室内的时候还躺在床上。 第一时间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到自己的手机,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机。他的手机几乎二十四小时待机,顶多只会静音,然后把消息调成振动。不是司机关的,那肯定就是周憬琛关的。苏淮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周憬琛一句有病。
打开手机时,看见有十几条工作邮件的提醒以及六个未接电话,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消息和醒目的红色未处理事项的圆圈让苏淮整个人紧绷起来。
苏淮下意识皱起了眉,他甚至没能好好处理自己眼前的一团糟,就分析着这些未接电话的紧迫程度,一个又一个打了回去。
最后一个电话是自己的秘书,苏淮打过去时,周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苏总,你怎么现在才回电话,我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周良确实不是小题大做,苏淮的手机从来没有关机的时候,工作电话也没有漏接的情况,即便没接,最迟半个小时内就会打回去了。
这还是头一次,苏淮手机关机,还一直不回电话。
苏淮听着周良这边说话的语气,清楚了他这边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于是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实话道,“抱歉,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周良莫名有些心疼,“有什么好道歉的,苏总,其实不必每次总把工作排在任何事情之前。”
周良是个beta,从前在集团底层兢兢业业,好不容易靠出色的个人能力即将迎来升职,临头被关系户横岔一脚,他去找上级理论,却被上级和关系户两个alpha狠狠羞辱了一番,说他作为一个beta,怎么也敢痴心妄想,即便向上爬了一步,也迟早被人踩下来,摔得更狠。
也是那个时候,意外遇见了苏淮。苏淮替他狠狠教训了出言不逊的上级,又果断地处理了那个关系户。
周良觉得那时候第一眼看见苏淮,就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是骨子里偷着倔的、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
自那以后,他一直跟在苏淮身边做事,苏淮年纪小,但身上透着股狠劲儿,对别人是,对自己更是。身为beta,他的alpha弟弟轻易获的好评和簇拥,他要付出十倍的努力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甚至绝对的努力和实力面前,舆论也同样不公平,谣言和偏见总追着他,周良常常看见那些无良媒体捕风捉影的新闻时气得不行,还是苏淮每次冷静的劝告他不必在乎。
周良这些年看在眼里,对他简直到了自虐程度的自律衡很是心疼。他倒是希望,苏淮能偶尔放松下来,睡个懒觉。而不是每天天不亮开始工作,晚上还得经常靠着药物去进入睡眠。
“公司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可以再休息会儿,就当给自己放一天假。”周良对苏淮补充。
苏淮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他还是没接受周良的建议,“我下午回公司。”
周良自知没法儿改变苏淮的主意,也只好在交代了公司上午早会时一些项目的进程报告后挂了电话。
苏淮昨晚的衣服已经不知所踪,床边的沙发上放着一套整齐的衣物,苏淮只好先穿这一套,准备等会儿再回家换。
穿上时,苏淮觉得这衣服压根不是自己的型号。这应该是是周憬琛的衣服。
虽然大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能穿,苏淮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费时间。只是,等他去卫生间刷牙时,才透过镜子真正发现了这衣服的不对劲。
周憬琛比他高大,肩膀也宽上许多。这衬衣他穿身上,领口偏大,即便把扣子扣个严实,脖子上的痕迹也遮不住。
苏淮怀疑周憬琛是故意的,虽然他没有证据。
出门时,苏淮担心自己身上会有周憬琛信息素的味道,还喷了喷浴室里气味浓厚还不太好闻的香水来遮盖。
刚出酒店,就被突然凑上来的林业吓了一跳。
“我们小周总让我接您去吃饭。”林业朝着苏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低着头,他刚刚不小心瞥到苏淮脖子上的痕迹。
此刻耳朵红成一片,眼睛都不太敢往苏淮身上瞟。
苏淮犹疑一瞬,明白了周憬琛的用意,轻轻颔首,“麻烦了。”
跟着林业往前走时,苏淮低头瞥见门口放着几个餐盒,“你的早餐不要了?”
那几个餐盒的标志很显眼,是宁城当地有名的一家专门做早餐的品牌连锁店。
林业正着急把苏淮送到周憬琛那里去,于是看了眼地上那堆早餐,又看了眼马上要被自己送到餐厅去的苏淮,干脆果断道,“不要了。”
早上送周憬琛去吃早饭时,周憬琛让林业送份早餐回酒店,还要求林业不准进门打扰到苏淮睡觉。
林业没想到周憬琛这人还怪体贴的,为了完成周憬琛的要求,自己硬是在酒店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都快吃中饭的时间,苏淮才出来。不过也刚好,反正早饭都凉了,不如留着肚子和周憬琛一块儿吃。
林业自顾自在脑内想着,没跟后边那位冰山美人再说什么。
餐厅是周憬琛选的,环境安静私密,倒是很适合谈生意。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也确实更像谈生意。周憬琛来得匆忙,大概是刚从工作场合中离开,来时,还带来了一份合同。
饭菜被服务员端上来时,周憬琛将那份合同递给苏淮,举手之间尽是从容,看向苏淮的目光,如同看着一条案板上待宰的鱼。好像他要吃的不是饭,而是苏淮。
苏淮的脸色却在粗略扫视完这份被合法化的“卖身”合同后,难看得不行。
“周憬琛,你是不是有病?你昨天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生意场上,突然反悔的事情常有。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苏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周憬琛说的没错,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口头承诺最是做不得数,唯有白纸黑字盖了公章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才算是可信。只是,他下意识太过于相信周憬琛的人品了,又在过度的情绪耗费中失掉了应有的防范戒备之心。
苏淮看着周憬琛,眼睛里有些没藏住的难以置信流露出来,他声音微哑,“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他从前觉得,周憬琛是世上最可信最可靠的人,这种观念根植于他的脑海,即便两人到了现在这种针锋相对难堪可笑的地步,他的心里似乎还是有这种惯性。
周憬琛被这眼神看得心里生出些怪异的痛感,他回避苏淮的目光,嘴上不留情道,'“什么样子?和从前的你一个样子吗?”一个玩弄人心的骗子。
“我没你这么无耻。”苏淮的手发着抖,眼睛不可自抑地红了些,问周憬琛,“这样好玩吗?”
周憬琛压制着心脏里的怪异感受,想到很多年前那场暴雨,想苏淮电话里冷漠狠绝的声音,他握住筷子的手暗自收紧,沉默片刻,不在意地轻声答了句,“好玩。”
把一个曾经玩弄过自己、一点也不想靠近自己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人强留在身边,看他无力挣扎,被迫顺从,怎么不算好玩。
苏淮将合同往桌上重重一摔,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苏总,再考虑一下吧。”
“以我现在的能力,毁掉你想获得和拥有的一切,远不止我手上的那些视频。你的一念之差,可能让你今后的每一步都充满变数和曲折。”
周憬琛的声音平静温和,却如同千百斤的重物压在苏淮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也喘不过气。几秒过后,心脏也同样产生被压迫的钝痛,像是一种自卫反应,随后身体和大脑都陷入短暂的麻木和茫然。
苏淮当然相信如今的周憬琛有这种能力,所以他的脚步无法跟随自己一了百了的心情行动,他只是没想到,周憬琛可以费这么大功夫,要把他仅有的那点自尊像垃圾一样踩在脚下。
也或许,他在周憬琛眼中,早没有了自尊。苏淮这么些年,如同行走在钢索上,步步艰难,亦步亦趋,他没什么底牌也没什么豁出去的勇气和如今的周憬琛抗衡,他甚至不敢赌。赌周憬琛只是逞口舌之快,对他怀有一丝心软。
因为此刻的他明确知道,周憬琛从前对自己感情,已经不剩丝毫,而当初自己那些羞辱的话、冷漠的抛弃,更让那份感情变成了纯粹的恨。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苏淮的挣扎在这些停滞的时间里显得微不足道。周憬琛只是高高在上地看着,看着苏淮的沉默,静止,看他会在第几分钟转身坐下,和自己一起吃饭。
把苏淮完完全全捆在身边这件事,他势在必得,结果也只能如他所愿。
麻木站立许久,苏淮最终转身,失力般在座位上坐下。
只是吃饭从头到尾的间隙,他都不愿再看周憬琛的眼睛。
他怕从他眼里看见一个丑陋又难堪的自己。

第67章 比他们都要多
苏淮坐下的那一刻,恍惚间产生了幻听,觉得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可他捡不了,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周憬琛的对面,用平静粉饰一切。
在面对一切不如意、想逃离的境况时,苏淮总是试图证明这种境况是能够改变的,然后靠着期盼来熬过处于这种境况时的煎熬。
像从前,他被苏其筠控制一切时,他想着,和周憬琛一起逃到遥远的春城去,一切就不一样了。或是如今这种自我折磨的现状,他也会给自己一个盼头,等自己做完一切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就会远离这里的所有,只遵循自己喜乐生活。
他总愿意相信未来是越来越好的,前路是光明灿烂的。可总有一件又一件更糟糕的事情找上门来。
苏淮忽然问,“这份合约什么时候终止?”
合同上只规定了他应当履行的义务,却没有一个确切的期限。
“等我玩够了的时候,就会立马结束。”
“你什么时候玩够。”苏淮又问,声音很冷。
“不知道。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一两年。”
周憬琛的声音平缓又漫不经心,他还想说,一辈子也有可能,但是看着苏淮下意识紧皱的眉头,他低下头,收敛目光,只说了句,“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听着周憬琛的那些话,苏淮只觉得他仿佛在宣判一个罪徒的无期徒刑。拿起筷子掩饰自己此刻不断翻涌的情绪,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是一点想动的欲望都没有。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跟周憬琛说自己当初另有苦衷,说自己也曾对他用过真心,说那时自己所做的伤害他的行为,并非是本意。
他本想说出这些,然后求他,放过自己。
可看着周憬琛眼中对自己明晃晃的恨意和冷漠,只怕听完又只会嘲讽自己在搞些什么玩弄人的把戏。
苏淮甚至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以及看向自己的眼神——冷漠中带着灼人的怒气,他确信自己无法承受。
而让一个如今本就利欲熏心的人去解释他当初并非由于利益而抛弃他去攀附他人,似乎显得很没有说服力。毕竟苏淮很多次都在回忆也快几乎分不清,从前的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和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分别。
况且,最让苏淮难以开口的事情是,倘若苏洺先告知当年林未玥事件的真相,那么之前羞辱和抛弃周憬琛一切,便会源于苏淮的本心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当初的事情简直是命运的捉弄。要不是周憬琛没能来赴约,自己不会被苏其筠捉回去,也不会听到关于林未玥的事情的真相。而林未玥的事情也让他明白,他对周憬琛的喜欢没那么多,他甚至庆幸自己早先做的一切、甩开周憬琛的行为。
所以,其实都差不多。他确确实实伤害到周憬琛了,这是没法改变也没法辩解的事实。
那些虚妄、延期的道歉和忏悔,周憬琛不需要,苏淮也同样没有办法假模假样地说出来。
苏淮没有食欲,周憬琛却非要给他碗里夹菜。从前周璟琛总觉得苏淮瘦,觉得他吃得少,也总是担心他的胃病。所以在吃饭时总是格外关心苏淮的一举一动,也总是喜欢把好吃的都夹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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