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你祖宗。”邱时来不及思考,脚下错了错。
顶着一块岩石刚立稳,邢必已经踩到了他肩膀上,借着力猛地跃起,从正面迎着熊头飞扑过去,膝盖向下砸在了熊的鼻子上,双手的刀同时扎进了它的眼睛。
在熊疯狂甩动的时候,他抓着熊的耳朵又翻到了它背上,一拳从颈后砸进了熊的脖子里,整条小臂没入。
邱时能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还有骨头断掉的一串闷中带脆的“咔咔”声。
在熊身体因为这一击略微凝滞的时候,林晟和小左也抓着熊的长毛跃上了它的肩头,跟邢必同样的方式,两拳深深砸入了熊的颈部。
熊被连续三拳贯穿脖子之后,在原地定了十多秒钟,才终于缓缓前倾,轰然倒在了地上。
倒地时积雪卷起很高。
接下去的几秒钟里,小组四个人都没有出声。
一块儿看着地上的熊。
“死了吗?”邱时走了过去。
“死了。”邢必说。
“我操,”邱时松了一口气,“还有能让生化体杀得这么费劲的动物。”
“几乎找不到骨头的位置,”林晟说,“皮肉和脂肪太厚了。”
“这东西会是那些共生体弄出来的吗?”邱时问,“有主体控制它吗?”
“没有,”邢必回答,“但不太可能是自然变成这样的,动物对真菌比人要敏感得多,它们会躲开。”
“弄这么个东西,又没有控制,”邱时皱着眉,“为什么?控制不住了?”
“继续,”邢必在积雪上蹭着胳膊,把手臂上的血迹擦了擦,“前面肯定是巢穴。”
“一会再有这东西能用枪吗。”邱时说。
一直没用枪是不想惊动别的共生体,但这东西不用枪的确太难杀了。
“还是要保持安静。”邢必说。
“一个还行,要是来两个……”邱时有些担心。
“那就跑。”邢必说。
“……有道理啊。”邱时说。
“一组什么情况?”耳机里传来指挥室的声音。
“碰到一头感染变异的熊,”邢必说,“已经解决了,现在继续深入。”
“安全吗?”指挥室问,“二组已经到达目标位置,正在探查,如果没有异常会往你们那边去。”
“目前安全。”邢必说,“二组正常速度过来就可以。”
“收到。”指挥室回答。
“走,”邢必看了邱时一眼,“邱时。”
“嗯?”邱时应着。
“逗狗才嘬嘬嘬。”邢必说,“那么大一个熊你也嘬。”
“那它还不是一样过来了?”邱时说,“我逗所有东西都嘬嘬。”
“他都叫那个东西小熊了,嘬一下也正常。”林晟说。
“操,”邱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叫,熊熊?大熊?巨熊?都没有小熊听着亲热,万一叫得太生疏了它不理我……你们有没有发现它一直想攻击我?”
“饿了吧,”邢必说,“你的肉能吃,还干净没有真菌污染。”
“他祖宗。”邱时说。
这个巢穴有可能并不是一个巢穴,之前发现的巢穴包括西北巢穴那么大,都没有像现在这个这样,外围一直有钢丝网。
“要不要试一下从上面越过去?”走了一阵之后邱时看了看钢丝网上方,似乎看不到什么陷阱或者机关。
“有下面就会有上面,”邢必说,“我们主要任务是探查,不是进入战斗。”
“嗯。”邱时应了一声。
往前又走了二十分钟,四周的松林变得稀疏,脚下的岩石也开始变多,并且有不少是松动的。
邱时在地图上看到了一处空白。
“等一下,”他停下了脚步,“前面是空的了。”
“裂谷吗?”林晟问。
“有可能,”邢必继续往前走,打了个手势示意邱时他们留在原地,“我过去看看。”
往前也就走了不到三十米,邢必就停下了:“是个裂谷。”
几个人跟过去,地图上空白的位置慢慢变大变宽,最后有半边地图都变成了空白。
这是一道很宽的裂缝,他们站在边缘的位置,就像站在了悬崖边上,下方深不见底。
而那片钢丝网也在这个位置转了弯,顺着这道裂谷往西去了。
“转过去肯定有东西,”邢必说着探出身体往崖底看了看,“顺着这崖壁转过去。”
根据地图的显示,这一段在三百米以上,因为目前地图上看不到松林的西边是什么。
“邱时行吗?”林晟问。
“他行。”邢必说。
邱时本来是想说不知道行不行,但可以试试,实在过不去他可以挂崖壁上等他们回来。
但邢必替他把牛给吹出去了,他只能点了点头。
今天的风本来不算太大,但他们攀着岩石往下进入裂谷之后,正常北风陡然变成了呼啸的狂风。
邱时低头看了看,只觉得小腿肚子有点儿转筋,他从小在城外的岩壁上爬来爬去,但这种一眼根本看不到底的裂谷也好悬崖也好,是从来没有爬过。
崖壁上有很多岩裂,只要不往下看,爬起来还算轻松,最前面的是林晟,然后是邢必,接着是邱时,跟在他后面的是小左。
路线是林晟在前面探出来的,后面的人只需要跟着他的位置就能找到合适的手攀和落脚的点。
“那是个什么?”邱时抬头往上看的时候,看到了前方高过他们两头的位置有一个金属的东西。
邢必攀着一块岩石,身体往后倾了倾,仰头往上看了一眼。
这个姿势让邱时一阵心慌:“你他妈不要这么猛,风化岩碰上一块你就下去了!”
“我手上有数。”邢必说。
“老头儿教过我一句,淹死的都是会水的。”邱时说。
“那是颗岩钉。”林晟说。
“嗯?”邱时愣了愣。
“你问的,那是什么,”林晟说,“那是颗岩钉。”
邱时回过神来:“岩钉是什么?”
“攀岩用的,”邢必说,“一边往上爬,一边打上岩钉,可以把保护绳挂上去。”
“有人从下面上来了?”邱时有些吃惊。
“嗯,岩钉是旧的,”邢必说,“一两百年前有人从下面爬上来了,别的钉子估计已经都掉了,只剩了这一颗。”
邱时没有说话,看着那颗岩钉,突然对时间有了实感。
他们为了一场战争而冒险探查的一条裂谷,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人类,用来娱乐的地方,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一两百年之后,有人会因为一场战争而路过他们打下的最后一颗岩钉。
而这颗岩钉,也即将消失在时间里。
真他妈渺小啊,人类。
这个裂谷是东西走向,慢慢拐向西北。
顶着狂风往那边移动了差不多一百米,邱时眼前的地图边缘上,松林的那一边,出现了一片深深的黑色。
“巢穴。”他低声说。
而再继续往前攀过去,黑色的面积不断增加,松林中出现了零星的几个游荡感染者。
但这个巢穴的位置让人有些迷惑,他们还在裂谷里,前方出现的大片巢穴,是在崖壁之上,还是……
最前面的林晟停下了:“邢必,这好像……”
邢必攀着岩缝几个跳跃超到了林晟前面,看得邱时手指都有些发麻,特别是他从林晟身后悬空跃过时,邱时都担心他会一把抓空抱着林晟的腿俩人一块儿摔下去。
“这不是巢穴,”邢必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这是他们的一个营地。”
“我操?”邱时立马快速地往前攀过去,甚至学着邢必的样子跳了一下。
林晟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他一眼。
本来想调侃一句的邱时,看清了那边的场景时,顿时没了声音。
这条裂谷转向西北之后像个喇叭口一样猛然变得开阔,那边是一个低于地面两三百米的巨型深坑。
深坑除了这一面是高崖,通过了裂口之后那半边的悬崖地势就慢慢变低了,像是一个破了口的碗。
他们如果从这边进攻,会有困难,但营地里的人想撤退,却相对容易。
“还能往前吗?”邱时问,“再过去一点儿地图能多收集一些资料。”
“有危险,”林晟拦住了他,“他们会有警戒。”
“回去,”邢必说,“有些人可能会了解这里。”
邱时顿了顿:“那些黑血人?”
“嗯,”邢必应了一声,“他们长期刻意寻找真菌,又在这一片能聚集起二百多人,肯定对这些地方的情况有了解。”
李风想要联合一切能联合的人,这种想法的优势在这事儿上就体现出来了。
“回去找老头儿,”邱时跟在小左身后往回移动,“他应该能联系到邓叶叶和她那个快死的组员。”
返回到之前杀死巨熊的位置,纪随和桑凡的二组已经到了,正站在熊的尸体边沉默地观摩着。
“这是他们的新武器吗?”纪随说。
“不清楚,”邢必说,“太大了,也带不回……”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桑凡已经拔出了腰上的斧头,狠狠地劈在了熊的脖子上,熊的脖子之前有三个贯穿的洞,她只劈了几斧,就把熊头砍了下来。
“带这个头回去?”桑凡看着邢必。
“……可以。”邢必说。
桑凡拎着熊耳朵,把熊头往车头上一戳,跨上了车,又冲小右一偏头:“上车。”
小右过去上了她的车。
大家都上了车,通知了许戒的三组直接返回洗马镇之后,他们也开始返程。
车开了一阵之后,邱时才在小组频道里说了一句:“桑凡挺暴力啊。”
“嗯,”邢必笑了,“不知道的以为她老师是你。”
“放屁呢,”邱时说,“我有这么暴力?”
“有。”邢必说。
“操。”邱时骂了一句,想想又笑了。
他以前的确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对于他来说,城外生活的一切都可以并且大多数情况下也都需要用暴力解决。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平和了很多。
虽然这种平和更多是来自对太多事情的无能为力。
回到洗马镇,指挥室已经把这次行动的资料汇总完毕,发给了李风。
邱时跟杨上尉碰了个头,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今天带回来的东西要冷冻好连夜送回云城。”邱时说。
“已经在安排了,”杨上尉说,“胡小岭带两个人送回去。”
“嗯。”邱时挑了挑眉毛,这帮人这么快就开始融入了洗马镇的生活。
“今天发现的这个……这样的地势,”杨上尉皱着眉,“无论是直接攻击还是绕到对面攻击,都很困难。”
“消息现在只向李组长汇报,”邱时说,“我需要一份现在驻防部队详细的士兵情况,除去新征的那些,要之前受过训练的那些。”
“好,我明白。”杨上尉点头。
去找老头儿的路上,李风打了电话过来。
“能确定是营地不是巢穴吗?”他问。
“能确定,”邱时说,“之前没有哪个巢穴外围还需要做陷阱装置的,吸引来了感染者全死外头了,你脑子呢。”
李风笑了起来:“没想到还有被你这么说的一天。”
“我现在去找老头儿,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那帮信徒,”邱时说,“他们在这片活动的时间长,对那边的地形可能会有了解。”
“嗯,”李风应了一声,“确定了需要什么武器之类的马上告诉我,从云城运过去是需要时间的。”
“知道了。”
老头儿还在那个地下的小密室里住着,这人很奇特,以前在大岩二楼的小屋里一待就是二十年,现在在这个小屋里一住又是几个月,看上去完全可以继续再住个十年八年的,跟植物似的不用挪窝。
“人能联系上,”老头儿说,“天亮之前就能到,在这儿等着吧。”
邱时坐到了地上,顺手拿起旁边箱子里的一袋补充剂,看了看又放下了。
“吃吧,”老头儿说,“这个比罐头补充得快。”
邱时没说话,虽然他并不避讳加强这件事,但又还是更愿意像个普通人类那样,吃吃肉罐头,吃吃菜罐头。
邢必从身上摸出两个罐头,放到了他旁边。
“哪儿来的?”邱时愣了愣。
“这话问的,”邢必说,“配给啊,我偷的。”
邱时笑了起来:“我意思是你怎么想着拿这个出来的。”
“因为刚才我饿了,”邢必说,“估计你也饿了,就拿过来了。”
“谢了。”邱时打开罐头,几口先把菜罐头吃了,又拿起肉罐头,先尝了一口味儿,接着又是几口,把肉罐头也吃光了。
往旁边邢必的裤子上蹭了蹭手指之后他看着老头儿:“邓叶叶的那个同伙,你认识?”
“嗯。”老头儿点了点头。
“是什么人?”邱时问,“信得过吗?”
“他是……”老头儿说得有些犹豫,“信是信得过的,不过他是……”
“他是你爸爸。”邱时啧了一声,“他是谁这么难说出口吗,你欠他钱了。”
“他是个一代生化体,”老头儿说,“快死了的生化体。”
“什么?”邱时愣了,看了看邢必,又转头看着老头儿,“还真是个生化体?生化体怎么会老?真是因为不稳定吗?”
“不稳定是一个因素,”老头儿叹了口气,“他自己破坏了系统,生化反应慢慢就会变得缓慢,身体和器官就会慢慢衰竭,最后死亡。”
“为什么?”邱时问。
“爱情的力量。”老头儿的声音突然有些激昂。
“什么玩意儿?”邱时震惊了,同时又看了邢必一眼。
“爱情。”邢必说。
“我知道他说的是爱情!”邱时说,“我是想问他为什么为了爱情要这么干?”
“他想跟爱人一起变老死去。”邢必说。
“可惜啊,”老头儿又叹了口气,“哪怕是开始了衰竭,生化体死亡的过程也还是很漫长,爱人还是早他很多很多年死去了。”
邱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感动,震撼,还有强烈的孤独感和无力感。
他又看了看邢必。
邢必抿了抿嘴,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怎么?”
“没。”邱时说。
邓叶叶他们是一个多小时之后过来的,邢必出去了一趟,从洗马镇的正门把他们带了进来。
当官儿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要是以前,他们想把人弄进来,估计得从东南角的林子那儿偷偷带过来。
人进来的时候邱时盯了一眼,是个看上去挺矍铄的白发老人,邓叶叶用轮椅推着进来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这是一个生化体。
邱时站了起来。
“坐着吧。”老人说。
邱时又坐了回去。
“直接聊正事吧,”老人说,“我时间不多了。”
“看着还行。”老头儿说。
“脏器已经开始坏死了,”老人说,“快了。”
“您怎么称呼?”邱时问。
“不用管名字了,”老人说,“叫我爷爷就可以,我喜欢这个称呼。”
“嗯,爷爷,”邱时也没多问,“我叫邱时,我们现在需要了解一些信息。”
“是南边的那个大坑吗?”老人问。
“对,”邱时点点头,“那里现在是共生体的营地,整个坑都是真菌,我们想知道除了从裂谷悬崖下去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路。”
“当然有,”老人说,“要不他们要怎么出来去打云城。”
邱时抛出自己的小宠,把林晟做的那个地形图投影到了旁边的墙上:“在哪儿?”
老人指了指北边的林地:“这里有一条路,以前泄洪的路。”
“车和重型武器能过吗?”邱时问。
“不好走,”老人说,“都是大鹅卵石和水流冲出来的裂缝,只能走人,共生体可以轻松走,人类很难。”
“这条路要绕很远,”邢必看着地图,“走过去还没到就会被发现了。”
“是的。”老人点点头。
“那怎么攻?”邱时问,“直接炸?”
“也不是没有办法,”邢必看了邱时一眼,“我们其实试过。”
“嗯?”邱时愣了愣,过了两秒他突然反应过来,“操!”
这个地势,这个高低落差,这个山谷里的风速。
“飞下去吗?”邱时说。
“找好角度。”
邢必的这句话, 邱时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同样记得清楚的还有他跟个水漂石子儿一样砸在水面上时的感觉。
没想到邢必居然还会记得那身蝙蝠装备,还能想到用这玩意儿来进行一场战斗。
“这能行吗?”邱时看着他, “呼啦啦飞天上, 当靶子吗?”
“当然不是让几个人那么飞过去, 防弹,火力掩护, 都要跟上,”邢必说,“这个方式最大的优势是速度快, 出人意料, 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到达对方的营地内部。”
“伤亡会很大。”邱时说。
“嗯。”邢必应了一声。
“二级生化体可以做, ”爷爷说, “这样的进攻不需要太多太复杂的指令,他们可以做得到。”
邱时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小左和小右都是二级生化体, 他们本身没有自主思维能力,没有情感,没有思想, 感觉不到疼痛,也理解不了死亡。
是更接近“机器人”的种类, 但他们可以准确无误地执行指令,完美配合同组的人类或者一级生化体, 是真正的机器无法相比的。
如果真的采用这样的战斗方式, 二级生化体的确是最适合的“武器”。
“这孩子是个心软的人类啊。”爷爷看着邱时, 笑了笑。
“不用担心, ”老头儿很了解邱时, “挑对天气和时间,他们只有受损的可能,不会死亡。”
“云城二级生化体的存量不多,”邢必说,“的确要考虑把死亡率降到最低。”
“我们的同族有一部分在他们营地那边活动,两天时间内差不多可以集结起来,”邓叶叶走到地图旁边开了口,“飞过去的第一批二级牵住地面火力的同时,那些同族可以跟着就发起进攻,他们不会被控制,丛林战斗也有经验。”
“确定这么打的话,”邱时说,“就需要马上通知云城,重型和远程武器都得送过来,还有那个飞行装,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准备好。”
“东林肯定有,”邓叶叶说,“那边游民用这种方式过河他们肯定知道。”
“嗯。”邱时应了一声,脑子里默默计划着,“老邓,你们跟这些共生体接触得多,能估计得出他们大概有多少人吗?”
“谢谢,”邓叶叶很感动,“你终于肯叫我一声老邓了。”
“主要是不这么叫不知道该叫你什么。”邱时说。
“我就喜欢别人叫我老邓,”邓叶叶说,“他们的数量不是太多,我估计不到二百个,但强在协同作战能力,你们懂的,共生体,就跟蜂群一样的,你在蜘蛛网这头碰一下,那头立马就知道了。”
“蜂群住蜘蛛网上,”邱时说,“你这学也是难民学校上的吧?”
邓叶叶笑了起来:“就没上过。”
“所以对他们的战斗就是得快,”邱时说,“悄无声息,且快。”
悄无声息,且快。
李风坐在保障署的办公室里,快速地看着邱时给他列的清单和战斗计划。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自己办公室里好好待过了,从危机开始,他就仿佛是陈列馆的编外成员。
现在回到办公室,可干的工作都不多了,他的副手平时都负责跑外头的活,但后期已经基本把内内外外所有的工作都干完了。
“这么拼,也不多挣,”李风说,“悠着点儿,身体垮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都还没垮呢。”副手说。
“这话说的,”李风说着拿出了几支透明的小瓶子,递给了副手,“给,老吴的秘制提神药。”
“上瘾吗?”副手没接。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上瘾了吗?”李风说。
“……像吧。”副手说,“你都不用睡觉了,这东西有点儿吓人。”
“我不睡觉是我意志坚定,”李风把药放在了桌上,站起来穿上了外套,“我出去一趟,前几天大雪是不是把养殖那边的防风棚弄坏了?”
“上午已经安排人去修了。”副手说。
“不能再出岔子,”李风说,“饿死是最可怕的。”
“嗯。”副手叹了口气。
走出办公室之后李风又交待了秘书一句:“今天邱时的电话都直接接过来,不用问。”
“好的。”秘书说。
指挥部里的人看上去都很忙,各种信息不断地汇总进来,感染者出没地点和密度,共生体疑似反馈,包括天气变化。
没有人注意到李风过来。
直到他在天气数据的汇总屏幕前站停了,张齐峰才走了过来。
“怎么样?”李风问。
“什么怎么样?”张齐峰看上去有些睡眠不足。
“贵儿子要求参战的事儿怎么样了?”李风笑着问。
“换个称呼,”张齐峰皱着眉,“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思海想去,就让他去吧,”李风说,“拦不住,他一直挺热血的。”
“热血就让他去?”张齐峰说,“他有什么本事去打仗?出门就让人一刀砍死了,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有个儿子你让他去吗!”
“所以我没有,”李风说,“下午你带人去东林营地,加强一下,洗马现在防得严,不好进,他们可能会从北边。”
“嗯,”张齐峰点了点头,“我要的装备批了吗?”
“批了,”李风说,“下午跟你们一起走。”
“好,”张齐峰转身,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看着李风,“你别私下放张思海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哦?”李风看了他一眼。
张齐峰瞪了他一眼,快步离开了指挥部。
“李组长,”于上校走了过来,“关于几个细节,我还需要跟洗马那边敲定一下。”
“嗯。”李风跟着他走到指挥部中央的巨大沙盘前。
“东林的翼装,一共二十三件,正面都加装了防护,并且能够负重,是带装备还是带人?”于上校问。
“邱时的意思是带人,以及轻量装备,滑索和屏蔽装置需要第一批下去,对后面的战斗有决定性作用。”李风说。
“这个人是指人类士兵吗?”于上校问。
“嗯。”李风点头,“这不是一场生化体对生化体的战斗,而是人类和生化体寻求平衡的战斗……而且人类体重更轻。”
这是邱时的原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风感觉自己把邱时推到“英雄”这个位置上,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同意,”于上校说,“弹射装置我已经下令在改了,现在还需要生化体的数量和具体体重,以便针对性地调整降落伞的阻力,邢必需要既能缓冲又能快速下落。”
“这个我马上落实。”李风说。
“最后一个,”于上校说,“新激活的这一批生化体,有一部分是要留在云城的,由谁来控制,或者说指挥?”
“我。”李风说。
于上校看着他:“确定吗?”
“确定。”李风说。
“好。”于上校点点头,“洗马镇那边一旦开始,往竹园和石底的扩防会同步进行,队伍已经在待命,跟黑血人那边也已经建立了通信,目前一直保持联系。”
“嗯。”李风点点头。
“现在唯一薄弱的是北边,东林那个邱与,不像是个稳重的人,”于上校低声说,“跟邱时完全不同。”
“目前还能用,”李风说,“苗头不对就处理掉。”
“要下雪了。”邱时站在洗马镇炮塔最顶层,看着西南方向。
风刮得很急,云层在远处翻滚着,也许是因为没有了云城大黑山给的安全感,站在高处时,有种隐隐的不安。
“还得有一阵子,对我们来说正好。”邢必靠在瞭望口边上。
“你会害怕吗?”邱时看了他一眼。
“这次吗?”邢必问。
“嗯。”邱时应了一声,把手伸出塔外,感受着风速。
“不害怕,”邢必说,“我们会赢。”
“我害怕也不完全是在输赢。”邱时皱着眉,还是看着远处。
“是怕别人飞出去是肚皮着地吗?”邢必说。
邱时愣了愣,笑了起来:“操。”
“怎么,”邢必也往外看过去,“那你怕什么?”
“我以前从来不想明天以后的事,”邱时说,“我觉得自己最后能平平安安死在云城外,就行了,但现在呢,要面对的是那么多人的生死存亡,如果我们决定的进攻方式是错误的,会有很多人因为我们而死。”
“邱时,”邢必看着他,“他们不会因为我们的一个决定活,也不是因为我们的一个决定死,是死是活,所有人面对的都是同样的困局,没有选择的余地。”
“几点开会?”邱时问了一句。
“还有半小时。”邢必说,“二级生化体也差不多要到了。”
“有人去接吗?”邱时问。
“桑凡带了两个去接,”邢必说,“洗马镇外围协防的黑血人也都就位了,生化体也派出去了,有任何异常进入,三十秒内都会解决。”
“嗯。”邱时点点头。
这次行动要的就是快,但又无法轻装上阵,必须要有重型装备车跟着,规模不小,所以要想不惊动共生体,就得在外围有足够的警戒,任何进入警戒范围的人或者生化体,都会在第一时间里被清理。
从炮塔下来,往作战会议室过去的时候,邱时能看到镇里快速跑过的队伍,平时那种平静的边防小镇的状态已经被打破。
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凝重的,透过眼神,能看到隐藏在表情之下的,有兴奋,有愤怒,有惊慌,也有迷茫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