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张婉想,“可我懂对错,懂罪恶和正义。”
她跑到了村子外面遥首期盼着未来师傅的身影,她想问问他:能不能提前拜师,她会努力学习,一定不让师傅后悔收她做徒弟。
可她再没等来那个说要做她师傅的缉毒警。
逃跑的女孩被村民抓了回去,她被父亲毒打一顿后带去了省城。
女孩从明亮变得黯淡,隐于芸芸众生中。
省城不收童工,父亲嫌她不能赚钱把她丢去乞讨,没讨到钱回家就只能遭受毒打。
一开始张婉还反抗,逃跑,但无数次失败后她选择了妥协。
那个时候张婉想,也许这就是她本该的宿命,她将那片大火和赤红的阳光都压在了心底,告诉自己认命吧。
但老天爷似乎又觉得她的生活太过平淡了,张婉终于看见了许久不见的缉毒警。
在一片闹哄哄的街道上,周围人群惊慌尖叫四处逃散,她捧着缺了口子的碗瘫坐在地上,看着正前方穿着常服的未来师傅倒在血泊中,有人在开枪,有人在逃跑,有人捂住了她未来师傅涓涓流血的伤口。
闭上眼的最后一秒,张婉看见师傅冲她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说:别看。
一如大火摧毁罂粟时,对方捂着她的眼睛说,别看。
慌乱持续了很久,最后在警灯闪烁中恢复平静。
张婉从围观群众的议论中知道了开枪打人的是毒贩,他们在贩毒的过程中被警察围剿,虽然毒贩被抓,可张婉未来的师傅再也回不来了。
那天张婉在街上呆了很久才回去,正好撞见父亲卖了别人一包白色面粉。有了钱的父亲没有打她,骂了她一顿离开了。
十四岁的张婉平静的度过了这一晚,第二天一早,她和往常一样捧着缺了口的碗离开家中,但她没有在街上停下,而是直接来到了警察局。
语气平静的举报父亲贩毒,和警察里应外合抓走了父亲,张婉心里没有一点悲伤,甚至没有看见师傅倒在血泊中难过。
她想,就算以后没有办法成为师傅的徒弟也没事,她做师傅的同事也很好。
父亲大量贩毒被判了死刑,师傅的同事帮她找了领养家庭,她被重新取名,叫张婉。
是的,她以前不叫这个名字,不,准确的说是她没有名字,小时候父母亲叫她老大,进了学堂后在大字前面加上姓氏,这就是她的名字了。
有了新名字的张婉试图有一个新的开始。
她重新进入学校,开始努力读书。
一开始领养她的人家对她很好,师傅的同事也常来看她。
可一年一年过去,养父母有了新孩子对她渐渐苛责,师傅的同事来的也更少了,好些人都再没出现过。
高一的时候养父母彻底不给她钱读书并把她赶出了家门,师傅的同事也如当年的师傅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迫于生活的压力,张婉选择先工作存钱,然后再继续读书。
一切都计划的很好…可现实总是很残酷,仅仅是生活就耗费了她所有能量,缉毒警似乎离她越来越遥远…
她开始缩小自己的梦想,从缉毒警,到一名普通警察,再到辅警。
她想,只要能成为那片火光中的哪怕一个火星也是好的。
可是生活再给了她一次重击。
她在准备自考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刘松,互相有好感后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同居,怀孕,生孩子。
孩子出生的时候她给孩子取名叫刘警义,她希望孩子长大后,能够成为一名正义的警察。
她这辈子已经当不成师傅的同事了,她想,自己的孩子如果能当上也不算愧对师傅了。
一切稀疏平常,她也继续为了辅警目标而努力。
可孩子两岁的时候,她发现刘松吸毒…
崩溃,绝望,天塌下来也不为过,她强迫刘松戒毒,带着刘松来到内陆的宁安市远离毒品环境,想着这样或许就会好,可来到宁安后没多久,刘松复吸了。
刘松的复吸让张婉明白,只要沾了毒这一辈子就戒不掉了。
她的父亲,她的亲人,那些毒贩,包括刘松,都是如此。
生活磨灭了张婉的梦想,她将梦想放在了孩子身上,所以她不能再让孩子呆在这样的环境下。
于是,刘警义读初中的时候,她带着孩子离开了刘松,他们两个没有领结婚证,只要离开里刘松就不会成为孩子当警察的绊脚石。
结果刘松让孩子沾上毒品,她恨的不行,却也只能带孩子戒毒,想着不当警察也可以,只要平安长大就好,结果孩子死了。
张婉恨毒品。恨不得全天下的毒品消失。
她在恶劣的环境中成长,但依旧有一颗向善,向着正义的心。
张婉的前半生被毒品摧毁,后半生为摧毁毒品而活。
第91章 缉毒大队的缉毒松鼠(23)
相册从张婉的八岁一直到十六岁,不多,但每年都会有一两张,沈秋能清楚的从相册里看到张婉的成长。
从一开始在相册里茫然无措的小女孩,到后面已经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没张照片的背面,还有一行钢笔字迹。
十岁时,在一张张婉读书的相册里,钢笔字写着:“张大说她想当缉毒警。是个好孩子,没有被那片罂粟腐蚀。”
十一岁的照片里,张婉比一年前更活泼了些,拿着一张手写的卷子展示在镜头前。
后面写着:“老师拍给我的照片,说张大很优秀,我让老师把小波的书给她她居然能做出来大部分的题目。或许我应该帮这个孩子一把。”
十二岁,十三岁,每一年都会有照片送到这个相册主人的手里。
从相册里也能清楚看到张婉的成长,她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出色。
十三岁小学毕业后,相册主人,当初那个缉毒警再次回到了村子里看望张婉,两人再次照了合照。
背面写着:“张大爸爸居然不想让张大读书,我真的想不通他怎么想的,还有张大这个名字过于敷衍,回去我要和小波妈妈选一个好听的名字,小姑娘的名字就应该郑重些。”
再就是十四岁的照片,可沈秋一眼就看出来张婉的神态表情都变了,而那个缉毒警也再没有出现在相册中。
小松鼠忍不住朝那位老同志看去。
“同志你好……”关羽走过去。
“我叫陈波。”
“陈同志,我想问问这张照片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波探头一看,表情微微一窒,随后叹了口气。
“是,中间发生了很多事。”
他说着翻开了手里的笔记本。
“照片里的这个缉毒警是我父亲,他是云滇成立的第一批缉毒警之一,张婉……也是我爸救下来的第一批被境外控制种植罂粟的村民之一。”
“我从小就知道在某一个村子里有一个叫张大的妹妹,我爸不止一次提出想收养她,只是可惜……”
陈波摇了摇头。
“前面的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剩下的你们可以看看这个笔记本,我爸喜欢将生活琐事写到日记里。”
关羽接过来,为了方便沈秋看,把小松鼠放到肩膀上。
沈秋从日记里知道,张婉父亲沾上毒品失手打死了她母亲,之后村子联名抗议把老师赶走,张婉也被张父带到了省城打工。
日记里,陈警察无数次怒斥张父这种不堪为人父的做法。
不过可能是因为当时陈警察正在出任务,日记断断续续的。
直到后面再次遇见张婉,对方表示要为张婉争取一次,他不忍见一个好苗子就这么陨落。
可这条日记过后,剩下的页面只剩下一片空白。
一人一鼠同时抬头,陈波猜到他们看到了哪里,笑笑,“接下来可能就只有我来口述了。”
“我爸在发现张婉的没多久,就死在了一场围剿毒贩的活动中,那个年代的毒贩…我想关队你也清楚有多嚣张,他们在大街上击毙了好几个缉毒警,其中就有我父亲,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我爸有那个想法,这个日记本也是很久以后我们才在书房里发现的。”
“那个时候我妈再想收养张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爸的同事也有参与当年燃烧罂粟的,多少知道我爸对张婉的关照。”
“张婉亲眼目睹我爸死亡后把自己贩毒的父亲举报给了警方,张父贩毒量很大,最终被判死刑。”
“我爸的同事为张婉选择了一个领养家庭,并每个月都会抽一个人去看一看她。”
“只是……”陈波话音顿了顿,像是无奈的笑了下。
“缉毒警这个警种,尤其是那个年代的缉毒警……实在不是什么安全的工作,一开始有我爸的同事时刻去看着的时候,张婉还能好好的上学生活。”
“可等我爸的那些同事一个个都……牺牲了后,张婉被领养家庭赶了出来。”
“当时我家正在搬家,我妈接受不了我爸的死亡,搬到了京市,而我那个时候还太小,我沉浸在失去父亲的痛苦中浑浑噩噩,直到张婉十八岁那年,我妈回到老家祭奠父亲的时候翻出这个日记本,可等我们想要再找到张婉的时候,对方已经没有线索了,我们拜托我爸当年仅剩的同事、老领导找了一圈,最终什么都没找到。”
陈波说着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放弃过寻找,一直抱着她或许已经从其他地方考上了警校当上了缉毒警的念头。”
关羽和沈秋久久沉默着。
张婉这个人,本身在先前的调查中就给他们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不管是从对方给儿子取名叫刘警义,还是当机立断送儿子去戒毒所戒毒这些……都让沈秋对她抱有一种…宽容。
等了解了张婉的生长环境后,小松鼠嘴巴动了好久,差点当场爆出一句松鼠脏话。
只能说,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么多年,张婉的生活每每有了好转的时候都会被命运再次打入谷底……
沈秋不知道张婉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坚持到后面她都还依旧抱着让儿子继续当警察的念头。
沈秋深吸了口气。
关羽却是开始问起了第二个问题。
“是这样的,据我们调查的,发现张婉和刘松并没有领结婚证,而他的儿子刘警义也并没有挂在他们夫妻俩名下,我们这边只能找到刘警义是单独一个户口,查不到他是挂在哪儿的,陈同志你们那边……”
陈波啊了一声。
“这个啊,是我爸的一个老同事,也是我爸仅存在世的一个同事。”
“来之前我已经去了解过情况了。”
“张婉当年在生了刘警义没多久后就发现了刘松吸毒,恰好因为他们并没有领结婚证,孩子的户口还没办,张婉为了以后不影响儿子考警校,就想把儿子单独挂靠。”
恰好当年陈波父亲的同事卧底回来光荣退休,由他推荐,刘警义认了一对没有孩子的缉毒警夫妻当干爹干妈,孩子也挂在他们名下。
只是那对夫妻在两年后就牺牲了,再加上当年的户籍系统其实并没有现在这么严格,刘警义就单独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其实在云滇本地的系统上是能查到刘警义的干爹干妈的。”
原来是这样。
围绕着张婉的疑问大部分都被解开,现在只剩下一点。
张婉为什么要乔装打扮,她在儿子死后是不是谋划了什么?她是不是还保持着当年一心向警的初心。
想着,松鼠球又狠狠的吐出口浊气。
他心里闷闷的,一想到张婉的经历,心里就格外不舒服。
不管从哪方面,沈秋都希望张婉能够坚持初心,他不希望这样一个努力的人最后只能在牢狱中度过。
但他这个想法实在是过于不是肉糜,对张婉本人来说……从小到大的每一个梦想都被破灭,意志力没那么坚强的早就已经开始报社了。
而张婉,至少在目前的证据链里,并没有张婉一定犯了法的证据。
或许,再调查调查,会有新线索。
陈波说完所有情况就被关羽安排到附近的宾馆去了。
离开之前关羽问他会在宁安待多久,陈波沉默了一阵,盯着关羽桌上的五星红旗看了半响后说:“等到她愿意见我吧。”
虽然没说名字,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张婉。
沈秋分析不出陈波对于张婉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是歉意,还是想弥补,亦或者是都有。这一切都得先想办法让张婉到局里聊聊后才能知道。
有了陈波和老同学给的资料,关羽立马动身前去寻找张婉。
现在张婉并没有犯罪,所以在队里商量了下后,关羽决定用刘警义作为敲门砖,先把张婉请到局里来再说。
只是等一人一鼠赶到夜市街时,却发现昔日属于张婉的卤味摊子已经换了人。
问新来的摊主张婉去哪儿了,对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去找管理处的,对方告诉关羽,是前两天张婉忽然说不租摊位了,不做了,让他帮忙转租出去。
至于张婉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做了,没人知道。
眼看刚刚打开的路又重新被关上,沈秋和关羽都有些许无语,从夜市街的管理处出来,立马又找到了张婉新买的房子,但是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出来。
这下两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小松鼠和关羽对上眼,一阵叽叽叽。
大概是相处久了,关羽现在不用翻译也能偶尔听懂小松鼠的鼠言鼠语。
闻言,叹了口气。
“比起听见风声跑路,我现在更担心她是不是又去做什么了。”
沈秋愣了愣,很快想到之前那位匿名人士给局里报的信。
来之前他们就开会讨论过,那个两次给局里报信的人,有很大概率是张婉。
不,或许不止两次,来之前关羽让彭婉去调查近五年内队里收到的线报。
虽然还没有看见结果,但沈秋有预感,张婉和这些线报绝对有关系。这个念头从知道张婉年少时的梦想后,就一直在沈秋脑海里盘旋不去。
关羽的话音落下,一人一鼠陷入沉默中。
在张婉家门前站了足足五分钟,关羽才转身离去。回到车上联系了下彭婉,询问调查进度。
彭婉倒抽着气,语气惊疑不定。
“队长,说不定你们还真就……猜对了。”
队里的每一次出任务都有详细记录,线报从哪儿来的,是哪个线人给的,都会记录在册。
以前也不是没有匿名线人的举报,但很少,大部分的普通群众对于违法的事,要么无视,要么就直接用自己的电话报警了。
像那种匿名举报,也多是用公用电话。
那种用警方都没法查到的不记名电话,且丝毫线索不露的匿名人…是从五年前刘警义死后的第三个月开始的。
而且越往后,这种匿名举报就越多。
有时候在一个月内能有多到十几个电话。线报也从一开始的某某地方有人吸毒,到后面的某某地方某某正在贩毒,几点进行交易,购买毒品的人是谁。
从生疏变得熟练。
以前这些线报无人在意四处分散所以发现不了。但彭婉把这些线报都拿出一一比对后,就能清楚的发现这个匿名举报人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人,从对方举报的线索就能看出她在一点点进步。
从一开始的只要跟毒有关的线索都会举报,到后面只举报贩毒。
彭婉越看越心惊。
“队长……你们那边走找到张婉了吗?”将第三年的线报全部归档,她一边问一边翻出第四年的线报。
翻着翻着,忽然“咦”了一声。
“第四年……有些不对啊。”
没等关羽问起,快速翻完第四年第五年线报资料的彭婉就皱着眉说:“队长,第四年一整年没有任何线报,也不是没有,就没有那个匿名人士的。我们上次接到夜市街的那个线索是匿名人士第四年到第五年间第一次联系我们举报。”
沈秋就在关羽肩膀上蹲着,这话他也听见了。
先是一愣,但随即想想彭婉刚刚说的。
从一开始只要跟毒有关的都举报,到后面只举报毒品交易,再到中间忽然断掉,再接上时第一个举报线索就是新型毒品交易……
再联想到从刘嵩那里问到的,刘松死于新型毒品试毒!
松鼠的叽叽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和彭婉的声音响起。
“她中间断掉的一年该不会一直在调查新型毒品吧!”
“叽叽叽叽!”或许刘警义也是死于新型毒品!
一人一鼠要表达的意思并不一样。
关羽瞥了小松鼠一眼,将备用手机递过去。
小松鼠吧嗒吧嗒在上面打下自己的意思。
关羽眉头一跳,显然才想起刘警义这一茬。
“找张婉!彭婉,把你之前调查到的张婉有可能去的地方全部列出来发到我微信上。”
关羽快速说完,抱着小松鼠下楼又赶去了城南的城中区。
不过,依旧没能找到人。
等回看彭婉发过来的信息,沈秋和关羽才惊觉他们对张婉的了解并不深。
除了那两处房产和一个卤味摊子,他们再没有其他线索。
现在如果张婉不主动露面,他们似乎就别无他法了。
回到局里,关羽拨通了张婉留在管理处的电话。
几秒后,冰冷机械的女声告诉他这个电话是个空号的事实。
彭婉等人正满脸期待的看着他,见他放下电话,立马询问:“队长怎么样?”
关羽摇摇头:“联系交通部门,准备调取张婉家,卤味摊的监控…”
话还没完,缉毒队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坐的最近的大路连忙凑过去接电话。
下一秒抬头,“队长有案子!”
调取监控的事只能交给队里的实习警去。
关羽一边往外走,一边示意大路说案件情况。
“昨晚十点,兴旺区兴城路的辖区派出所接到了一起报案,报案人声称自己被人卖了毒品,要求警方找到这个卖毒给他的人。派出所那边经过调查发现对方吸食的是新型毒品晶粉,于是就把案子转到了我们大队。”
又是新型毒品。
“人呢?”
“审讯室呢。”
“行,你和老张去审,看看那人能不能说出卖家的信息来。”
老张在后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关羽则是带着沈秋进了旁边的监控室。
现在整个队里都知道队长和警鼠球球的关系特别好,球球天天粘着队长,队长去哪儿他去哪儿,所以现在关羽带着沈秋去哪儿都没有人觉得不对。
再加上老领导也没说过什么,大家逐渐习以为常。
按照这个发展趋势,沈秋估摸着,等哪天关羽带他进审讯室大家也都能熟视无睹了。
在老位置上落座,沈秋看向视频里的男人。
三十上下的年级,带着副无框眼镜,穿着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眼神十分拘谨。
老张一问问题,就立马把自己的信息全秃噜出来了。
男人叫张广,三十二岁,设计公司的小领导,个人信息没什么问题。
大路翻翻派出所递过来的笔录报告,示意张广再复述一遍经过。
提起自己报案的原因,张广一下子显得激动起来。
“警察同志,咱们都是男人我也就直说了,我当初找人买药就是冲着他打广告说是能提高性能力去的,谁知道他居然…居然卖我毒品!”
张广很是愤怒,脸上都带着怒火。
但沈秋看过那么多犯人,有些表露出来的情绪到底是真是假还是能看出来的。
几乎是对方装出愤怒模样的第一瞬间,沈秋就看出他在演戏。
愤怒的过于悬浮,就好像是贴了张愤怒的假脸。
本来以为只是个平常案件的沈秋立马来了兴趣。
他叽叽叽一阵,跳到桌子上。
关羽也看出来了,啧了一声。
“大路,问他从决定要买药,到买到药发现是毒品后的所有过程。”
大路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中的笔录。
“提高性能力……你阳痿?”他问出的话十分直白。
张广面色扭曲了下,有些不爽的道,“警察同志,提高性能力不代表就是阳痿,我只是有些力不从心而已。”
嗯,男人这令人心疼的面子工程。
同为雄性的小松鼠无声吐槽,并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
大路抬抬手,示意他开始说。
张广整理了下表情。
“我是搞设计工作的,经常要加班,有时候熬夜工作,就会伤害身体。也就是一个月前吧,我发现自己在那方面有些……力不从心了,为此我女朋友还跟我闹了一次脾气。”
“正好我朋友圈有人发说说,说是从国外进口的一种可以提高性能力的药…我纠结了半个月吧,还是买了,毕竟我要为情侣之间的生活负责的。”
“不过买回来我一直犹豫,怕有别的作用,这不,前两天和我女朋友又因为那事吵了一架,这才忍不住用了,结果用完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说着皱紧了眉头。
“我虽然没接触过那些东西,但平时新闻看的还是挺多的,国家对毒品危害的宣传也很到位,我用了药后的那种感觉就跟我某次在新闻里看到的吸食毒品后的反应差不多,我连忙就去查新闻,一一比对,越看越心惊……”
在比对完后,张广基本已经确定自己就是吃了毒品,所以等毒品的效果一结束,他就立马去他所在的辖区派出所报案去了。
张广说到这儿还满脸厌恶的痛斥卖药给他的那人。
大路点点头,“你买了多少药,还有剩吗?”
张广摇头,“这玩意儿我也是第一次买哪里敢买太多,就买了一颗,他送过来的时候也是散装的,就放在密封袋里的一颗药。”
“那人的微信呢?”
“留着呢,我刚把手机交给你们了,你们翻一下,昵称是AAA神药。”
名字取的还挺不客气。
关羽立马让人将张广的手机送进去。
张广十分坦荡的说了密码,像是一点也不怕警察查手机。
等大路找到那人的微信递过去确认时,张广狠狠点头。
“对,就是他!”
但等大路点进聊天框一看,干干净净,一条聊天记录都没有。
大路挑挑眉,“聊天记录呢?你给删了?”
张广哎呦一声,猛地一拍椅子,“我给忘了!半个月前我换手机了!我那个手机在工作的时候摔坏了!”
这个张广在整个讯问过程中,除了一开始那张愤怒的脸让沈秋怀疑外,其他表现的都很正常,正常到他险些以为自己是不是误会了。
直到空白的聊天记录出现。
再看张广那一副恍然的模样,更加觉得假了。
“叽叽叽。”看看看看,狐狸尾巴这不就露出来了。
小松鼠对着视频里的张广指指点点。
审讯室里大路和老张看着张广表演。
等他表演结束,老张才拿过手机看了看,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我提醒你一句,我们警方是能拿到你以前的聊天记录的,就算是删除了也可以提取出来,想想还有什么没交代,等我们查到再交代可就来不及了。”
第93章 缉毒大队的缉毒松鼠(25)
张广放在面上的手不自觉痉挛了下,但对于老张的询问却十分自若的点头,“警察同志你只管查。”
老张撇了眼对方握成拳头的手,转头将手机递给了大路,“送去技侦。”
等待技侦的时间,老张又问了些有的没的。
总体来说这个张广表现的还不错,在谈及能不能把名片推给他们时,张广也表现的很积极,甚至还提出可以提前去跟卖药的打个招呼,让卖药的给老张们便宜点。
老张听到这儿,直接笑出声。
“便宜点?你有这个面子?你不就只买了一颗药吗?”
张广露出一副:你这就不懂了吧的表情。
然后絮絮叨叨的跟老张他们说着砍价和不砍价的区别。
一个陌生人去买药还不砍价,一看就有点古怪,万一对方怀疑不卖了呢?
反而是他这个熟人推荐过去,一上来就讲价,对方的警惕心能降低很多。
老张点点头表示受教了,拿出自己的小号加了那人的微信。
在等待通过的时间,技侦那边拿到了张广上个手机的记录。
记录很少,两人之间就是简单的买药卖药。
唯一称得上不对劲的,也只是在给钱后,卖药的说了一句:“你知道这个药是干嘛的吧?”
张广的回答是知道。
除此之外再没有不对劲。
那他刚刚紧张什么?
已经看过聊天记录的沈秋百思不得其解。
和关羽讨论了会儿,决定先让老张问问。
老张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起这个对话。
张广做回忆状,很是想了会儿,才恍然的说,“啊,这个啊,他不是卖提升性能力的药吗?他问我,那我就说我知道啊。”
“那你怎么能确定他问的不是别的?”
张广愣了下,“毒品?警察同志你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在怀疑我明知道这是毒品还买吧,我吃饱了撑的啊,我要知道他是毒品绝对碰都不会碰的。”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我要知道他是毒品,我在吃完毒品的情况下还来报警……警察同志你看我现在像是吸嗨的样子吗?还是说我看起来就像个傻子?”
老张笑眯眯的让他冷静点,这就是正常询问。
张广还是满脸不爽,“正常询问也不能这么问啊,毒品对身体有害沾了就戒不掉这大家都知道,我是个成年人了,沾了毒品最后戒不掉的新闻看了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我就算不怕你们警察查也得为自己身体考虑吧,我这个人还是很惜命的。”
表情不爽,语气愤愤,所有都很符合被怀疑后的恼怒,他的理由也能说得通。
但沈秋就是觉得他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