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事，我怀疑她昨天晚上熬夜看电视了，但她不承认。
—不承认就别问了哦。
—哦你大爷。
—我下午过去看奶奶。
—老太太明天就出院了，不用来，你多陪陪外公。
“小陆啊。”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过了头。
“干嘛呢，你好好躺着。”陈也吓了一跳。
老太太往他手机屏幕上瞅了一眼，“你跟陆巡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陈也按灭了手机屏幕，“他说要来看你。”
“别让他来，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不好意思让别人看我。”老太太连忙回绝。
“我没让他来。”陈也说。
老太太松了口气，躺了回去，想了想没由来的突然问，“你俩好像很合的来，你现在是跟他关系好还是跟东子关系好啊？”
“肯定是东子啊。”陈也握着手机的手一抖，“就是东子不住我们旁边了，在学校我还是跟东子玩……玩的多。”
“哦。”老太太点了点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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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来还是跟东子关系好点，我记得他有次非要跟你一起被你洗澡 ，最后光着屁股被你踹出来了。”
陈也扯着嘴角跟着笑了笑，“我去给你倒点水。”
病房一侧就有个公共水台，陈也抽了个一次性杯子，按下热水放水口。
水流很细，陈也盯着杯底一点点升高的水位。
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一声，陈也隔着口袋摸着手机，发起了愣。
杯子里热水在无知无觉间慢慢填满，接着瞬间漫过杯口，淌过陈也紧握着杯子的手。
“操。”陈也飞快放下了杯子，又甩了甩手，但也迟了。
“哎呦！”老太太吓得坐起了身，“怎么样啊！”
“没事。”陈也抬起手一看，手背已经红了一大片。
“快去冲冲冷水。”老太太催促。
住院部的洗手间里没什么人，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陈也拧开了水龙头。
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伸在了水流下。
冷水浸过整张手，这一来一回手直接没了知觉。
从老太太试探着问出他跟陆巡关系好还是东子关系的好的时候，他脑子当时就乱了。就像一根棍子当头打下，脑子里除了一声响，什么都没有。
在厕所待了一会儿，直到打扫卫生的清理员大叔进来两回，盯着他看了半天。陈也很想说他又不偷屎，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主要他现在不是太敢回病房。
他心里有点乱。
陈也突然挺想陆巡，想抱着陆巡，想闻闻陆巡身上的味道。
晚些时候，医生又来看了一遍。说应该确实没有什么事，陈也这才放心。
陈也本来想坐在床边将就一晚，老太太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嫌他守在旁边晦气，把他赶回去了。
陈也扫了辆车，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小区地灯一盏亮一盏不亮的，陈也低着头，沿着路走到了家门口。
陈也刚要推开家门，突然偏头朝旁边陆巡家看了一眼。
陆巡房子亮着灯。而且应该是全部灯都打开了。这要是老太太在这儿，又要跑去把灯全部给拍灭，只留一盏。还得念叨陆巡这败家玩意儿
等等——
陆巡房子亮的？
陆巡回来了！
陈也转身就朝陆巡房子跑了过去。
站门口刚要掏钥匙，才发现门里面的光线居然露出来一长溜。
这败家玩意儿竟然门都没关！
陈也把门一推：“陆巡！”
客厅里没人。
陈也推开卧室门，“陆巡！”
卧室也没人。
“陈也？”陆巡喊。
陈也回过头，看见了站在浴室门口的陆巡。
陆巡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
“你……”陆巡看着他就笑了，“我就知道你要回来，我门给你——”
陈也冲过去，用嘴堵住了他没能说完的话。
“你——”陆巡看了他一眼，就一眼，他看见陈也眼睛好像有点红。
接着陈也就不知道是亲还是咬的，吻在了他脖子间。两只手还在他后背狠狠箍着。
脖子上传来轻微刺痛，瞬间点起了火。陆巡微微仰了仰脖子，接着伸手稍微拉开了陈也。
陈也脸上带着被拉开的不满，还没等他开口骂，陆巡低头找到了陈也的嘴唇。
两人边吻边退，房门是被撞开的，砰的一声挺大一声响，但谁也没在意。
接着就是倒在床上的一声响。
这一顿折腾后，已经是一小时后了。
两个人偃旗息鼓，陈也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脱光的衣服，又偏头看了眼陆巡身上只是被自己揉的有些乱的衣服。
陈也把脚腕边挂着的裤子提上来穿好，然后甩了陆巡一巴掌。
“怎么了？”陆巡莫名其妙。
“你他妈下次能不能别脱我衣服了，就撸一把，搞得跟大战了三百回合一样。”陈也穿完内裤，又去捞裤子。
烦死了。
脱完还得穿。
陆巡笑摸了摸陈也的腰，“我就喜欢你什么都不穿，但我穿。”
陈也听不懂，但懒得跟他啰嗦，穿好衣服后，终于想起来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等我外公睡着了过来的。”陆巡说，“你没回我消息，我想着你肯定得回来，就在家等你了。”
“我手机在医院没电了，”陈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脸，“算你聪明。”
床头放在一似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陆巡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他妈打来的。
陆巡接起电话的时候，陈也去客厅喝了两杯水。喝完回来，陆巡已经打完了。
他把手上的水递了过去，陆巡仰头喝了。
脖子抬起的线条很好看。
“你妈找你干嘛呢？”陈也戳了戳陆巡的喉结。
“她想带外公去国外看看。”陆巡抓住了他的手。
“什么时候？”陈也问。
“等我放假。”陆巡说。
“去吧。”陈也想起上个月他见陆巡外公，已经彻底记不住人了。
等放假还有几个月，时间这东西，慢的时候是左挪挪西藏藏，快的时候人都反应不过来，就已经过去了。
“等放假再开学就高三了。”陈也突然说。
“是。”陆巡愣了一下，没想到陈也会突然说这个，“怎么了。”
“没什么，高三得换楼。”陈也仰头倒在了床上，又翻了个身，说， “哎，那栋楼旁边那个墙加高了。”
“你带我翻过的那个？”陆巡问。
“嗯。”陈也把头埋在被子里，小声嘀咕，“想快点到高三，又想慢点。”
陈也很少会发出这样这样细微的感慨。
今天陈也也有点不一样。
“陈也。”陆巡伸手用指尖摸了摸陈也露在被子外的耳朵，“你怎么了？”
陈也没吭声。
陆巡想了想又问，“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陈也抬起了头，“谁生日？”
“你。”陆巡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一口，“你生日。”
陈也生日就是下个月月头。
也没多久了。
陈也舔了舔嘴唇，“我没什么想要的。”
“我有想送的。”陆巡看着他说。
“送呗。”陈也闭着眼无所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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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什么你都要吗？”陆巡凑过去又问了一句。
“你看着办吧。”陈也还是没能意识到陆巡话里的某种含义。他翻过了身, 拍了拍肚子，“腹肌要没了。”
他放松下来的肚子只有一层浅浅的轮廓。
他以前还是保持的不错，但最近天天坐着, 也就床上喘两口的运动量。
他转头去看陆巡，陆巡掀起了自己的衣服。
陆巡放松状态下比他明显很多。
“怎么样？我还有吗。”陆巡问。
“妈的。”陈也抬手摸了一把, 又摸了一把, 又又摸了一把。
陆巡干脆把衣服脱了。
摸了一会儿陈也说，“送我个拳套吧。”
“嗯？行。”陆巡看着他, “你还是要注意，以前那种强度不能玩了。”
“嗯。”陈也抱住了他, “教教人还是没问题。”
拳馆教练是他大部分收入来源, 虽然说最近一个月断了，不过也没有太大问题。
他自己学费生活费什么的够用, 就是老太太这个病, 他只能往多里攒。
前阵子彭勇说他家那套房子有人在问价了, 大概率会买。这种破房子, 而且这片十年内也没什么拆迁计划的, 能碰上人来买真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
“老太太也要过生日了。”陈也突然说。
“什么时候？”陆巡问。
“我生日前两天。”陈也说。
老太太这些年过生日就是在家吃碗面, 陈也再给个红包就笑得眼睛都能眯起来。
这次生日，陆巡说要带老太太去外面吃, 老太太一开始还不愿意。后来不知道陆巡说了什么, 又愿意了。
生日当天老太太早早起床收拾好, 穿上了最体面的一条裙子，然后揍醒了因为熬夜做卷子还在睡觉的陈也。
等陈也清醒, 程进东也已经欢天喜地的过来了。
“我的天呐, 这是谁家漂亮老太太啊？”程进东嘴甜的不行。
“瞎说什么呢这孩子。”老太太笑的打了他一巴掌。
“礼物！”程进东拎出来一个塑料袋。
“猪脚吗？”陈也从洗手间探出头, 他好久没吃程进东他妈做的卤味了。
“鸭脖。”程进东说, “我妈说奶奶爱吃鸭脖。”
“是，我就爱吃鸭脖。”老太太开心的接了过来。
“准备好了吗？”陆巡站在门口问。
“好了好了！”老太太挺激动的应声。
陆巡今天喊了他外公的司机过来接送他们。
刚打开车门，陆巡就从车里拿出一大束淡黄色的雏菊，递给了老太太，“生日快乐。”
老太太立刻乐的找不着眼了，抱着那一大束花，上车半天了都哎呦个不停。
坐在老太太旁边的陈也啧了一声，忍不住提醒，“往里面找找啊。”
“找什么？”老太太问。
“找钱呗。”另一边的程进东笑了，“陈也除了钱还能送什么。”
老太太反应过来，连忙把花扒开，里面果然躺着一个大红包。
“哟！哟！”老太太举着那个大红包喊。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呀嘛真高兴啊——”程进东唱了起来。
一车的人顿时笑的牙不见眼的，连着司机都跟着一块儿乐。
坐在副驾驶的陆巡看着后视镜。镜子稍微有点偏，但是正好对着坐在了左侧的陈也。
后面的陈也察觉到了视线也看向了镜子里。
两人视线相接，陈也歪了歪头，对着镜子笑着比了个耶。
陆巡拿出手机，对着后视镜，也歪了歪头，和后座的陈也像是相互靠着脑袋。两人一起笑着，陆巡按下了拍照键。
“咱去哪吃啊？”车快开到目的地，程进东才想这个问题，并且提议，“我知道新街那边最近开了一家网红店，说是自己烤肉，想吃多少吃多少。”
“要到了。”陆巡说。
“到了？”程进东左右看着，还准备开口提议去网红店，车停在了今天的目的地餐厅门口。
从餐厅一米八的门童过来打开车门起，程进东就一直处在呆滞的状态。进餐厅门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恢复神志。
“我靠，这就是你定的地方啊。”程进东拿出手机对着餐厅待客区一顿拍，“这里是我们市的最……最最餐厅！”程进东最了半天也没最出个所以然来。
陈也仰头看着亮的看不清的餐厅天花板，这个餐厅算是他们市标了。
餐厅确实很漂亮，连楼梯地板都很漂亮。陈也心里除了漂亮也蹦不出第二个形容词了。
倒是餐厅中央种着的欧洲云杉，让他想起了另一个形容词。
种在房子里的大树让老太太很是惊讶，拉着程进东一起拍了不少照片。
引路的服务员微笑着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陈也看着，偏头小声问，“这里很贵吧。”
“还好。”陆巡同样小声回答，“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们俩再过来。”
“刚进来那杯水都108，再让我看到其他价格，我怕我跟菜单打一架。”陈也无语。
陆巡笑出了声。
他就喜欢陈也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劲儿。
那边程进东和老太太也终于拍完照片了。
服务员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二楼是独立房间。走廊很长，几人走到一半，前面有个房间门突然被推开，接着走出了三四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性。
陆巡微微皱了皱眉，脚步却连顿都没顿，跟领头的中年男人擦肩的瞬间，男人手抓住了陆巡手臂。
“陆巡。”陆屹开口，脸上带着不悦，“怎么不叫人。”
陆巡停住脚步，脸色不变的拿开了胳膊上陆屹的手。
“听你小叔说你还转学校了？”陆屹问。
陆巡皱了皱眉，他转学校几乎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陆屹现在问出来，效果挺讽刺的。
“他谁啊？”陈也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我爸。”陆巡看着男人说。
陈也又打量了男人几眼，这居然是陆巡他爸。看着不太像。陆巡确实长的比较像他妈。
陆屹听见陆巡这声“我爸”后，这才清了清嗓子，不咸不淡的递了问候 ，“最近怎么样？”
“你有什么事吗？”陆巡反问。
“你妈就这么教你的？”陆屹皱起了眉。
“我妈怎么教我的轮不到你说。”陆巡不愿意跟他废话，对着陈也说，“走吧。”
程进东早就等不及了，见没他们什么事儿，拉着老太太就往前走。
见人真准备走，陆屹终于提起眼皮，把陆巡身边这几人扫了一遍，视线停留在陈也身上，说，“我听你妈朋友说你最近交了男朋友？”
刚走了两步的陆巡和陈也同时停了下来。
前面扶着老太太的程进东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问，“那个我们在哪个房间，是这个吗？菜上了吗？我都饿了。有烧鸡……”说着说着就领着老太太走远了。
陈也拧住了眉头，他没想到陆巡他爸会突然说这个。陈也看了一眼前面已经被程进东拉着走挺远的老太太。陆巡他爸声音不大，但程进东……这一顿口条折腾，应该是听见了。
那老太太也……
“就是他吧。”陆屹看着陈也问。
“你先过去。”陆巡对陈也说。
陈也转头就走。
他得弄清楚老太太听见没有，不过老太太应该也不懂这个，就算听见了估计也不会想太多。
房间是提前定好了的，引路的服务员把老太太送到房间后，又出来接他。
陈也跟着服务员走到了预定的房间门口。
门开着，房间里明显是用心布置过的，气球跟鲜花配的很漂亮。
但房间里坐着的老太太显然没有欣赏的心情，她正盯着桌子上的盘子发着愣。发现进来的陈也，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陈也心有些往下沉。
老太太应该是听到了，而且不仅仅是听到了。
“刚刚是……陆巡的爸爸？”老太太朝陈也身后看了看。
“对。”陈也点了点头，有些无措，“陆巡……他等会儿就来。”
“陆巡爸爸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男朋友？”老太太语气里没有太大的情绪，就好像是问他今天是喝牛肉汤还是排骨汤。
但陈也知道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得想好了再说。一点错都不能出。
“男朋友……男朋友就是男生朋友啊，男生的朋友就叫男朋友呗。”一边坐着的程进东倒是很轻松的解释，“缩写呗，那还不简单。”
“这个男朋友，”老太太盯着陈也，再次开口问，“跟女朋友一样是吗。”
陈也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还悬着的心彻底掉了下去。
“你这老太太……说的什么呢？”程进东也有点乱了，但竭力想维持住目前的状况，“我怎么听不懂，什么男朋友女朋友，我们都是好朋友，大家都是好朋友啊。”
“你别说话！”老太太突然狠狠的拍了一把桌子。
桌子上已经摆好的碗碟刀叉全翻了。
陈也立马走过去拉住了老太太拍桌子的手，看了看，手掌有些发红。
老太太绷着脸甩开了陈也的手，看着他，严厉的再一次发问，“陆巡他男朋友是谁？”
陈也试图想扯着嘴角笑一笑，然后揽住老太太说瞎说什么呢，接着就和程进东你一句我一句把事儿岔过去。
可他现在却连嘴角都控制不了，想装出来的笑容，只是嘴唇向上抽搐了两下。
陈也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陈也狠狠掐了一把手心，终于挤出半个笑容，“老太太你瞎说什——”
“是你吗？”老太太打断了陈也 ，声音有些抖，“他男朋友……是你吗？”
陈也好不容易扯出来的半个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是你吗？”老太太又问了一遍 。
“不是。”陆巡推门进来。
老太太看着陆巡。
陆巡又再次认真重申了一遍，“不是。”
老太太转头盯着陈也，“你说。”
陈也咬了咬牙，“不是。”
“肯定不是啊，哎呦，都在说什么呢。我都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程进东终于找到气口，连忙开口，试图强行翻篇儿。
可老太太双手紧攥着自己的小手包，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也看了眼陆巡，陆巡脸色发白，也朝他看着。
就在十多分钟前，两人还笑着拍了合照，可是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门口被敲响，是服务员过来上菜。见房间这个气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你们等会儿来。”陆巡说。
服务员退出之后顺便关上了门，房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奶奶。”陆巡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发哑，“事情我可以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太太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陆巡，慢慢开口说，“之前，袁奶奶跟我说看见你们有天晚上抱在一起。”
瞬间，陈也后背连着脖子一阵发麻，整个人都木了。
他知道完了
房间在这几秒像是抽空了空气，所有人连呼吸都困难。
陆巡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奶奶，我——”
陆巡话没说完，老太太猛的站了起来，拽住了陈也手，“走。”
“奶奶……”陆巡还想说什么。
“走！”老太太大喊着，不知道是在对谁喊，扯着僵硬的陈也走出了大门。

第90章
整件事情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骤雨, 劈头盖脸的一通落下。陈也完全被打懵，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太太拉着他出餐厅，再到上车, 陈也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说话。又或者就算张嘴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短暂的用沉默来掩盖所有的一切。
陈也放在裤子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手机, 才发现右手被老太太紧紧箍住。
“奶奶……”陈也看着老太太执拗的侧脸。
老太太没松开他的手。
陈也低下了头。
公交车上人不多，可也有人注意到了两人的不对劲。可老太太紧绷着脸, 微仰着下巴，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打量过来的目光。
直到到小区门口, 站在家门前, 老太太才松开紧抓着陈也的手。随后拿出钥匙推开门。一把拽着陈也进了房子。
咔哒一声关门响起后，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这一扇门外。
两人沉默的相对而立, 半响后, 陈也才张嘴, “奶奶, 我——”
还没说完, 老太太却陡然抬起手, 扇了陈一巴掌。
老太太力气一向很大，陈也被打的偏过了头, 左耳一瞬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等到耳鸣过去, 陈也再看向老太太的时候, 老太太扭头进了自己卧室。
陈也往前跟了两步，又停下来。
他想说他跟陆巡的关系, 想说对不起……
但是这些都不是老太太想听到的。
手机铃声响起, 陈也从兜里拿出手机。
是程进东打过来的。
陈也不想说话, 挂了电话后没多久程进东消息就发了过来,
—陆哥把我送回来了，有事打我电话，我随时过去。
陈也盯着这条消息看一会儿，回了个知道。划出来后又点开了另一条消息。
之前在车上响起的那条消息。
是陆巡发的。
—什么都别解释，说没有这回事，说是我的原因，说跟你没关系。
陈也不知道当时陆巡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发的这条消息。
他只觉得心疼。
心疼突然知道一切的老太太，心疼把所有错责归咎于自身的陆巡。
他有预想过这件事的发生，可他没想到，这块石头突然就砸了下来，还砸得这么快，这么痛。
陈也按灭手机，站在客厅里看着卧室里的老太太。
卧室门被推的关上了一半，还有一半可以隐约的看见老太太。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有些恍惚。
陈也只觉得脑袋发胀，眼睛发胀。他抱着头，无措又茫然的站着。
天色慢慢转黑，陈也觉得自己脖子要断掉了。
他抬起头，朝老太太房间里看了看，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坐在椅子上了。陈也猛然一惊，抬脚往前刚走了两步却又瞬间停住。半条腿已经没了知觉，稍微一动，紧接着的就是要命的麻。
陈也拧着眉，伸手狠狠的砸了砸腿。半挪着走到了老太太卧室门口。
老太太平躺在床上，半合着眼睛，像是睡了。
陈也松了口气，转身走去厨房，倒了杯水，又轻脚走进了老太太卧室。
走近他才发现老太太没睡，老太太看他进来，翻了个身朝另一边睡去，用后脑对着他。
陈也咬了咬嘴唇，把水杯放在了床边桌上后回了客厅，弯腰靠着沙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个角度能看见老太太，他后知后觉突然非常害怕。要是老太太因为他有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客厅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齿轮早就生锈，走秒的声音有些桎梏。平时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面钟的声音有这么大。
整整一晚，陈也数着秒，眼里看着的地板从昏暗到略微有些光线。
卧室里传来穿鞋的动静，陈也回过神，抬起头。
应该不早了，光从窗户下沿已经走到了地板上。陈也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老太太也从卧室走了出来。
“奶……奶……”陈也张嘴第一声，声音完全哑了。
陈也清了清嗓子，但再怎么清，喉咙里都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不上不下，正正好卡在正中间。
老太太眼里根本没看见这个人，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径直朝着厨房走了进去。
陈也对着厨房门怔了一下，想过去又不敢。喉咙里也实在难受，又刺又干。
陈也想了想扭头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低头灌了好几口水，喉咙这才好受点。再抬起头，陈也跟镜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对。
脸色苍白，眼睛里大半红血丝，嘴上急的干裂。
才一晚上。
陈也看着自己这幅样子皱起了眉。
客厅里有一些动静。陈也用冷水擦了把脸，看着自己脸色好多了，才出了洗手间。
房间里有着米饭温热的香味，是老太太贯常会煮的青菜粥的味道。
陈也看着已经坐在餐桌上低头喝着粥的老太太。
老太太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但精神还行。陈也安心不了少。
只是陈也刚往那边走两步，老太太就两三口喝完了粥，放下碗就回了房间。不过这次，老太太把房间门关上了。
陈也原地顿了一下，而后沉默的过去把桌子碗筷收了，放到厨房水槽里，刚打开水。
余光却瞟到厨房台上放了一个碗，还有一个碗倒扣放在上面。陈也拿开倒扣在上面的那个碗，看清后手有些抖。碗里是盛好的粥，粥上还放了腌萝卜。
陈也鼻子一酸，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砰砰砰——”大门从外面被敲响。
“兰香，兰香，你在家吗？”
兰香是老太太的名字。
陈也抹了一把眼睛，探身出厨房，朝老太太卧室看了一眼，老太太在卧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门外的人又喊了两声，见房子里没动静也没在喊了，只是走之前还嘀咕了两句：“哎呦，这儿怎么还放了个蛋糕啊。”
陈也怔了一下，等门外人走远后走过去，打开门，看见了放在门口的生日蛋糕。
蛋糕是陆巡早一周就定好的，蛋糕上面还有个慈祥，笑的眯眼的q版老太太。
因为老太太没吃过生日蛋糕，陈也以前说要买也被老太太骂过，说浪费钱。但这次陆巡定之前就特意告诉了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哄的老太太愿意吃蛋糕。
陈完提着蛋糕，想拿回去，又担心老太太不愿意看见。几个念头还没转清楚，老太太推开卧室门出来了。
陈也下意识把蛋糕往身后收了收，“奶奶，这个……”
老太太没说话，伸手把蛋糕扯了过来，推开门，扬手狠狠扔了出去。
“嘭——”的一声闷响，蛋糕滚落在地上，在透明盒子里碎的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