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坎宁并未去看儿子,而是看宫曜。宫曜如今肯定了,池星诺呆了呆,而后摸着肚子,“难道真的是……”
宫曜握着小诺的手。
“我不怕,我就是惊讶。”
宫曜开口,声音也泄露出他也是紧张,“我也是。”
“小诺肚中孩子不可算,只知天意。”周坎宁不管老大如何震惊,看向宫曜,“宫先生不是常人。”
“我是。”宫曜点头,还不知如何解释他是什么。
周坎宁便不问这个方面,而是说:“小诺你别怕,我算了又算,一路平坦福相。”
“谢谢姥爷。”池星诺还震惊在他怀孕这事。
周坎宁一笑,让收起卦盘,周山连指着他自己,周坎宁没说话,周山连便拉着脸收起来了,他看在小诺在家的份上,什么脾气都忍一忍,不跟老头计较。
中午一大家子吃饭,舅妈表嫂连着表哥都露了一手,烧了饭菜,一家人吃过饭,周坎宁说天气好,拍个合照。
“以前都没拍过。”
周山连想到两个妹妹,便说拍照好。
合照完,下午是聊天说话,得知池星诺不急走,周山连说湖市有好多好玩的,让你哥哥姐姐带你去看看,又想起小诺还怀着,急忙说太累了不去也行,别爬山了,天气热也别晒着中暑了。
旁边一对儿女:……
池星诺本想说没事,但想到之前在经开大学时肚子冒金光,还是收起了没事的话,只说:“那我和表哥表姐溜达溜达,闲散慢悠悠得玩。”
“好好,要照看好你自己身体。”
约好了第二天来玩。
结果第二日时,周家挂了白,池星诺站在门口前怔了许久,有些不想接受也不敢去问,周山连从里面出来,看到了小诺如此,心疼坏了。
“老头子留了信,说了,他封手两次破誓,重新卦象,该他得的,但他活着不如死了,死了干净都好。”
周山连说到最后,眼眶也红了,但没掉眼泪。
“小诺,乖,跟你没牵扯关系,他在梦里去的,没病没灾没受苦受痛,也算是死的有福。”
池星诺看到了姥爷的魂魄,新魂晒不了太阳,更别提暑期早上的太阳,再猛一下就坏了——
一股寒风刮过。
周山连打了个冷颤,那股冷风从他身边刮到了背后,明明是大夏天的,背后都叫起来,喊爸、外祖、三哥,什么都有。
宫曜一道寒风护周坎宁,周坎宁一个新魂直接成了实体,吓坏了众人,周山连反应过来,说:
“是你们曾爷爷,害怕什么。”
你吓唬他们做什么。周坎宁严肃说。
若是以往周山连得呛声,此时不言语了,只喊了声爸。周坎宁说:“我死了,小孩子弱,都带出去阳光下晒一晒,都回去吧。”
三个小孩被他们母亲带走了。
留下院子里的只有大人们,朱姐刚才怕现在不怕了,只是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本来要操办白事的。周坎宁说:“死都死了,白事简单,不用多操劳。”
“这院子,朱姐你住着,山连——”
周山连懂,点点头说:“我给朱姐养老。”
周坎宁便点点头,看了许久的小诺,而后笑呵呵说:“小诺,我死那是应得的,你亲情缘淡薄,但跟你肚中还有身边人没干系。”
“生死离别,别看太重了,你回来找到家,我已经死的瞑目。”
池星诺吧嗒吧嗒掉眼泪,带着哽咽哭腔嗯了声。
“姥爷,我知道了。”
有宫曜寒气护体,周坎宁魂体留在周家院子,没有阴差来渡,是亲自看着他尸体火化,看着曾经得他算卦的人来吊唁,一直到头七过完,阴差才来引路。
周坎宁知道是宫曜行的一次方便,这不留了七日,老大几个也不伤感了,本来就是,死没什么好怕的。
“我走了,你们好好过日子。”
“知道了。”周山连嗯了声,“爸。”
周坎宁笑笑,也没说他衣钵没说他其他,便同鬼差上了路。
池星诺这几日有些昏昏沉沉,一直强撑着,等见姥爷离开,这下彻底撑不住,身体一软倒了,闭上眼时听到大人着急喊着他的名字。
他没事……
“爸爸!爸爸!爸爸!”
有小孩子的声音,叫他爸爸。池星诺费力的睁开眼,一团什么东西突然凑到他脸前,池星诺往后退了退,那道爸爸爸爸又贴了上来。
很热情。
池星诺一点都不怕,“我看看你。”
“爸爸你醒来了?你别怕我,我是崽崽。”
崽崽往后挪了几步,乖乖站着让爸爸看。池星诺见到了崽崽,立耳大眼睛的小兽,长长的白毛夹杂着金灿灿的光,像猫咪——
“金渐层。”池星诺说。
崽崽歪歪脑袋,四肢蹦蹦跳跳的说:“爸爸是崽崽的名字吗?崽崽有名字啦~金渐层真好听~”
“……不是不是。”池星诺忙说。
崽崽已经扑到爸爸怀里撒娇,毛茸茸的蹭爸爸的脸,活泼的在爸爸身上肩膀上来回爬,池星诺被崽崽毛茸茸扫过,痒的直笑,崽崽看爸爸笑也跟着笑,口里喊爸爸爸爸。
“小名叫你金崽好了。”池星诺摸着崽毛茸茸。
“喜欢喜欢~”金崽伸着舌头舔爸爸脸颊,“金崽给爸爸顺毛顺毛。”
池星诺抱着金崽玩了会,才想起来问这里是哪里。金崽开心说:“是崽崽的地盘,爸爸太累了,崽崽快要出来了。”
“爸爸你要记着金崽哦。”
池星诺:“记得。”
“爸爸不要怕,爸爸有金崽的口水,金崽罩着爸爸,爸爸不要怕……”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池星诺想跟金崽说他不怕。
再次醒来,混沌虚无黑暗一片,池星诺眨了下眼睛,还以为没有醒来,确定是漆黑看不见,心里本来有点慌,但想到金崽的话,冷静下来,喊大人。
一层层回音,大人、大、大、大人……
池星诺在黑暗中不知被困了多久,这里安静的令人害怕,直到一点点红光散开,变成了金光,破了黑暗虚无,刹那地动,轰隆声起,万鬼哭嚎,精怪尖利嘶吼……!
地动山摇,万鬼同哭。
宽主薄站都站不稳,听着四面八方鬼哭狼嚎的声源源不断传来,大殿柱子晃动,瓦片飞落,眼瞅便是坍塌之势,宽主薄顾不得自身安全,要往出冲,看方向往大殿位置去。
被宁判官狠狠的拉住了袖子。
“你去做什么?送死吗?”宁判官骂。
宽主薄说:“各殿灵牌,我得护——”
二人说话之间,房屋墙体断裂,一角坍塌,轰隆之声,砸到来躲避的小鬼,那鬼挣扎两下成了薄薄一片片,而后魂飞魄散消失不见。
两座殿乃是鼎盛时遗留下的砖瓦梁柱建造,有震慑鬼的作用,而那恶鬼更是见之躲避不及,二人虽是阴差在此办公,但要是殿宇倒塌砸中他们,虽不会魂飞魄散,但也重伤。
“你我要是重伤,底下的鬼谁还能管?”宁判官说。
宽主薄亲眼目睹此景,双目含泪,“终究是你我等力护不住,护不住啊。”
说的不是小鬼,是这两座殿宇,是天道对阴界的赶尽杀绝,是鼎盛时地府秩序森严、十殿阎王坐镇,现如今地府凋零他们独木苦苦支撑,而如今……
“左右不过是以魂殉地府,遵从天道。”宁判官嘴上虽是如此说,可双目也是泪,抬头看着已经破了窟窿的殿顶,绝望中带着一丝丝祈求。
而范无常此时没在,在人间。
南市倾盆大雨,连着周围几市从昨天起就阴阴沉沉的要下不下,直到今日,各地断断续续都在下雨,而南市湖市海市三市相连,下的雨是最猛烈的。
新闻台在加急播雨水防洪新闻,叮嘱市民朋友这几日最好在家中,不要恐慌等等。
明明是大中午,外面的天乌压压的黑,云层厚厚叠叠的,隐约可见一道白光突破厚实的云层,伴随着雷阵声,像是天塌了一般。
“我去,哥,你和姨妈在哪?回来了没?外面好吓人。”刘俊恩本来站在落地窗前,结果被闪电吓得退后到屋子里,给他哥打电话。
李怀铭说:“我们在车库现在就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
早上还没有这副骇人景象,李怀铭照常去公司,到了十点多就是瓢泼大雨,之后天瞬间就暗了,此时新闻还没通知,李怀铭觉得情况不对劲,身上那股阴寒感来了,当机立断给员工放假。
“不要停留,不要收拾带工作了,都先回家。”
“要是家里不方便的,留公司也可以,一定要主意安全。”
李怀铭接手父亲公司,赔完钱,资深员工看没前途,那会传出公司破产,因此早早跑路,现如今公司跟以前比不得,大伤元气能活下来都不容易了,以前的公司一分为二,收拾腾出来一半,招出去租给别的公司,现如只能作为一家小公司。
人少有人少的好,李怀铭苦中作乐想,好歹不是白手起家还有个小公司。
员工看到外面情况也觉得害怕
,“好大的雨。”
也有觉得李总太过小心的,不过临时放假回家大家都高兴,不用工作了。
李怀铭则是给母亲打电话,俩人是分开住的,但李怀铭眼皮老跳,还有那股阴寒,让他觉得天气不对,哪里都不对,以防万一说去接妈妈到他这儿l来,还搬出了表弟。
“他在家无聊,说想你了。”
宁姨妈听着心里高兴,说:“我也想恩恩了,那行,你来接我,正好我早上买了菜,一会给你们做饭吃,早上天气就阴沉但没下雨,怎么晓得才多久就这么大的雨。”
那会只是大雨、暴雨。
等李怀铭接到了妈妈,一起回他那儿l时,天已经变黑了,跟黑天似得,雨越来越大,还有雷电声,交通堵塞,幸好南市排水做的不错,现在也没连下好几天,略微堵一堵就能回家。
只是那会好多人在说此景况,还拍了照传网上。
“是不是哪位神仙在渡劫啊,太可怕了。”
“像不像末日文里的开头,起初只是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暴雨,但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天突然变黑……”
雨水大到雨刮器连着刮都来不及,雨水冲刷着挡风玻璃,天空隆隆作响,宁姨妈害怕了,说不会被淹了吧。
一道黑影撞到了李怀铭的挡风玻璃上,宁姨妈说小心,撞到人了。李怀铭:“妈,不是人。”
“不是人还能是什——”宁姨妈说不下去了,“你不是好了吗,这大白天的,它、它还扑到你车上。”
鬼怎么大白天都跑出来了。
被雨水冲刷的鬼,趴在玻璃前狰狞痛苦,龇牙咧嘴,露出凶狠想吞噬掉李怀铭,却又被雨水被其他影响的虚弱痛苦惨叫连连。
声音透过车窗玻璃,到达车内人的耳中、脑中,宁姨妈鸡皮疙瘩一身,慌了心神,感觉跟快死了一般。
范无常就是此时出现在车外的。
哪怕是大雨,那道身影,李怀铭瞬间认出来了,开口先安慰妈妈:“妈,没事了,不会有事。”殊不知,他的嗓音也在抖。
范无常收掉了恶鬼,浑身湿漉漉穿到了车子后排,坐稳说:“开车。”
“好、好。”
范无常一路护送李怀铭母子到了车库,这里有几只躲避雨水的鬼,不管是人类的还是畜生的新魂,此刻都发出哀鸣声,但他们的声音显然没有刚才那只恶鬼的极致痛苦,只是呜咽呜咽,回荡在车库之中。
有同样开车回来的住户,或是准备出去的,都吓到了。
“是不是有人在哭?”
“不像人的声音……”
“这里还有谁吗?”
吓得都快速回家。李怀铭扶着妈妈下车,到了电梯,范无常在最后跟着,电梯其他人纷纷再看范无常。
范无常沉默一瞬,而后问:“你们能看到我?”
电梯几人惊恐瞪大了眼,什么意思?不该看见这个人吗?这个人确实很诡异,很高很大,很凶悍,浑身湿漉漉的滴
着雨水。
“这是我朋友,他开玩笑的。”李怀铭开腔安抚被吓到的邻居们。
电梯一阵寂静,范无常抓到的那只恶鬼低低狰狞吼叫声乍隐乍现,其他邻居纷纷看向范无常,范无常拿出腰间的布袋子,说:“玩具声。”
好在电梯终于到了。
范无常送李怀铭母子进了房间,并未进去,而是说:“天有异象,我要回去一趟,你们待在房间里不要出门。”
“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赶来。”李怀铭道谢。
范无常说无事,想了下没别的事要交代,便心急如焚消失不见,李怀铭关上了门,只是没几分钟,范无常出现在李怀铭家中客厅,李怀铭第一次在范无常脸上看到焦急担忧,不由问怎么了?
“阴界大门关闭了。”范无常说。
他回不去了。
宁姨妈不害怕范无常,因为她听儿l子说过,这位无常大人是宫大人的同事,请来帮儿l子镇鬼祟的,虽然身材高大面无表情吓人一些,但一想到是公务员,那就是安全感。
“大人,这天咋了?”刘俊恩忐忑问。
范无常摇头,说不知。
“那就等等,没准一会雨就不下了。”宁姨妈招呼客人,回到家中安全感好了些,又问恩恩,“你们那儿l下没下雨?”
“没有姨妈,我刚发消息问舍友,还有班里同学,就咱们这几市下,北方没有下雨。”刘俊恩说。
中午时宁姨妈做了饭菜,大家一起吃饭,只是食欲不佳,外面轰隆声不停,刘俊恩收到舍友们消息,骂他乌鸦嘴,说发完消息说不下,开始下雨了,不过不大。
还有刘俊恩妈妈也打来电话,问儿l子你们那边怎么样,电视新闻都说了,你在你表哥家别出门。刘俊恩跟妈妈聊了许久,还让妈妈和姨妈通电话。
网上海市暴雨渡劫、南市暴雨、湖市特大暴雨、全国哪哪都下雨、今年捅了天等等热搜,还有网友传上去各地天气异象,不管是大雨小雨还有冰雹,还是北方雨后一片红烧云,还有云层翻腾像是有龙出没,闪电雷鸣下隐约一道金光……等等等。
“网友说是不是我们这边有哪路神仙在渡劫。”刘俊恩虽是吐槽,但觉得像。
“湖市下的更严重,听说劈断了树。”
“我去,哥你看着视频,太吓人了。”
刘俊恩不由担心起来,“星诺和宫大人在湖市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可千万别去爬山。”
“宫曜在湖市?”范无常面色严肃问。
刘俊恩吓了一跳,“对、对啊,宫大人和星诺去湖市玩了,有快十天了吧。”
范无常坐不住了,跟李怀铭说我出去一趟。李怀铭明白,范无常要去湖市,只是点头没有多问,送范无常出门时,叮嘱了句多加小心。
“嗯。”
范无常消失了。
刘俊恩看着外面异象,问表哥,“难道这些异象是因为宫大人吗?”
“我也不知道。”李怀铭看着雨水拍打窗户,闪电像是要击碎玻璃,只言:不管怎么样,希望早早雨停天晴。”
各地这样异象一直持续到下午,网上从之前开玩笑说什么末日来了、神仙渡劫,到现在略是严肃害怕的氛围,祈求之语越来越多。
【老天爷雨快停了吧。】
【好吓人,不管是神仙渡劫还是劈什么妖怪,早早停了雨吧。】
【再也不说末日了,求求了,我还想活,我娃还小。】
【老天爷开开眼吧。】
湖市,周家。
下午五点时,一道闪电劈到周家门前的电线,火花四溅,瞬间整个住宅区的灯全熄灭了,天地昏暗,分不出白昼和夜晚,只剩雨声。
刹那,一道金光倾泄直通天际。
附近的住户说:“妈妈,快来看,那边有光,是不是太阳出来了?”、“有光,有光。”、“是不是雨小了?”、“雨停了停了!”
黑无常赶到湖市,找不到宫曜时,被金光所吸引,待他到了周家门前,周家门前枯树逢春,雨势骤停,金光漫到天际,一股灵气扑面而来,他赶路的疲惫顷刻消失。
这是什么……范无常想问,却不知如何问。
百姓说得对,天降异象,有神物降临……或是灭世的灾相,如今看,不是后者,那便是前者。
范无常穿过铁门想直奔其中,却发现他无法穿过,更加确定屋里有他看不明白的神物在,当即抬手扣响铜环。
铛铛、铛铛。
屋里,周山连只身守在楼下客厅,此时踱步,朱姐今日听宫大人说,星诺要生了,一天下来坐立难安,也不敢出门买菜,中午朱姐随便做了点饭,想送屋里头,起料宫大人不开门。
周山连跟朱姐说算了,别打扰。
二人在客厅等候许久,外面雨□□电轰轰直响,吵得人心神难安,周山连想到父亲在世时说的几句卦象,跟朱姐也是跟自己说:“星诺是福相,宫曜是大贵人,定当无事。”
此时金光冲顶,照的昏暗的屋内一片金色。
朱姐高兴喊:“是不是生了?”
周山连不知,但听里面有细微动静,急忙凑到门口。
二人不知,天降异象,两人面色渐渐红润,皱纹都少了许多,此时都记挂着屋内。
门开了。
宫曜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说:“朱姐,麻烦你跑一趟,买一些汤汤水水的饮食来。”
“成,我去我去。”朱姐有些懊恼,她该做饭的。
“宫曜,我外甥怎么样了?”周山连问。
屋里床上传出池星诺细微的声:“大舅舅,我还好,就是饿了些。”
周山连安心不少,朱姐听见也安了心匆匆忙忙跑出门外,一看雨停了,云都散开了,院子里站着个黑大个——
“你怎么进来的?”
范无常:“翻墙进的,实在抱歉,宫曜可在里面?”
“你找宫先生?宫先生在。”朱姐觉得这人长得不像好人但又像好人,她实在着急给小诺买吃的,可又怕这人是坏的。
范无常看出来对方犹豫忐忑,将腰牌递给对方,我是底下的无常,你别怕,我同宫曜算是同事,天降异象,我来看看为何。
“无常大人。”朱姐哆嗦了下,也不敢收腰牌,当即说:“那、那您进去吧,宫先生在里面,我先去买饭了。”
朱姐不再多聊,脚下生风,知道小诺爱吃赵记餐馆,直奔过去,一路跑着,积水打湿裤腿鞋子也不在意,也忘了,寻常往日这样跑,肯定要气喘吁吁,跑一会走一会,如今一口气跑过去,点了饭菜汤点。
“朱姐你今天不一样了。”
“我赶着要,不要辣椒,汤用我自己带的保温壶。”朱姐没心思闲聊,把保温壶递过去。
等她买完饭,匆匆忙忙离开,背后餐厅服务员还说:“真是奇怪,朱姐一下子年轻了。”、“是啊面色红润的,比我看着还年轻。”、“雨停了,真是奇怪,说停就停。”
大家还是把兴致放在天气上。
“出太阳了。”
“都五点多了,这会雨停出太阳。”
“今天可是被这天气吓死了,停了就好停了就好。”
早上灶上熬得汤,准备了食材,后来雨势太大,店员伙计被困在铺子里走不了,火也没灭,偶尔零星有人冒大雨来买饭,也是奇怪,店员还好奇这么大雨怎么想着跑来吃。
客人就说奇奇怪怪的就突然想吃。
因为店铺门一直没关,灶台上也一直有食物有汤点。
朱姐买饭顺利,不敢耽搁跑回家中,电还没来,但屋里点着蜡烛,客厅里老大和那位无常坐着,宫先生没在,她把食物送进去,小诺半坐起来要吃饭,目光一扫,小诺肚子鼓鼓的,从被子里钻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跟她目光对视上,歪了歪头,叽叽叫了两声。
池星诺怕吓着朱姐,说:“这是我的崽,小名叫金崽。”
“这是小小金崽呀。”朱姐话音都放轻了,目光慈爱。
她在周家干活三十多年,周坎宁当年没金盆洗手不干时,时常有人求救上门,家里发生奇怪的,什么鬼啊精怪啊,朱姐从最初一惊一乍到现在早坦然,半个身子埋进黄土的年纪,怕什么。
这是小诺生的。
“真可爱。”
池星诺笑了,怀里的金崽跳出来了,喵喵叽叽的瞎叫,很是活泼,他体型小小的,就跟那一个月大小的小猫崽一样,朱姐看的心软软,又不敢碰。
宫曜拎着金崽脖颈皮,到了朱姐怀中,说:“劳烦朱姐照看他一下。”
“好好,我会的,是不是得喝点奶?我有奶粉,冰箱里还有牛奶。”朱姐不敢喂。
金崽听到奶就蹬直了前爪爪,喵喵叫。
池星诺听懂了,说:“牛奶可以,不要太凉了就好。”
宫曜给小诺穿衣服,说:“你先吃饭。”
好我知道了。”朱姐小心捧着金崽出去了。
周山连本来和范无常坐着尴尬,但不招呼无常那就没礼貌,他父亲说过,底下阴差以前也是鬼,鬼都小气,不能慢待,因此周山连再想看看小诺,还是出来招呼人。
此时看到朱姐捧着金崽出来,周山连顾不得了,站起就上前,粗老爷们一个,此时掐着声柔声柔气问:“金崽怎么出来了?”
“小诺和宫先生说,给金崽喂点牛奶。”
范无常目光落在金崽身上,不知为何,心神聚敛,像是、像是看到了曾经地府辉煌时诸位大殿风光鬼力,庄严且带着威吓,尽管只是隐约露出一星半点。
因为还是幼崽。
金崽胆子大,别人看他,他也看别人,见对方没危险,就叽叽叫,又拿脑袋蹭朱姐和周山连,周山连心软了一片,乐呵呵说:“金崽可真乖。”
“老大你看着,我去拿牛奶,温一温热,小孩子别喝太冷的。”朱姐把金崽交给周山连,还跟金崽说:“这是大舅爷爷。”
“对对,我是你大舅爷爷。”周山连捧着金崽,咧着嘴笑扭头跟范无常说:“诶呀,我抱过孙女孙子,比他们还小呢,软乎乎的,真好。”
范无常凑近了,金崽歪头看,也给面子叽叽叫。范无常严肃的脸,心中那股想法微微一动,也化成了笑,很浅很浅,但确实百年积压的重担,此刻释放了。
“金崽。”范无常很郑重的叫了声,又说:“我是范无常。”
“喵喵~”金崽喵叫了。
屋里池星诺大快朵颐吃着饭,还能抽空回外面一句:“他喵喵叫是很开心的意思。”
叽叽叫就是寻常话。
池星诺太饿了,他感觉在虚无之地困了许久,因为太黑了,分辨不出时间流逝,像是一天也像是一年,反正很久很久,现在吃到人间热腾腾食物,整个人才觉得活过来了。
“喝口汤。”宫曜将晾的差不多温度的汤碗送到小诺唇边。
池星诺就挨着碗壁喝了大口,说:“好舒服。”
“辛苦了。”宫曜眼底都是心疼。
小诺诞下的金崽,因他关系,也因小诺本身与阴界有缘,是天道意思,透出的生机,才有了金崽。
“大人,金崽好可爱,他那会怕我害怕,还给我打了预防针的。”池星诺知道大人担忧他,照样报喜不报忧。
可宫曜却想起来了,更为心疼说:“混沌虚无之地,我曾经也待过,十分漫长,生出惧意。”
“大人也待过?”
“还未有天地之始,便有一道元气,之后盘古持斧劈开虚空,清气为天,浊气为地,清浊想混融合的那便是人间,而最早的元气随之消散三界之中。”
“我以为我是犼,其实也不然,是那道散开的元气,幻化孕育出犼,而后兽死,又成了气。”宫曜说道。
生了又死,死了又生,不灭。
宫曜起初以为自己是阴魂,如今才明白,他为何不受三界约束。
所以金崽又是犼,又不像犼。在池星诺肚子中,池星诺出门散步时,遇到了猫狗,他看到漂亮的猫猫很喜欢,就多逗一逗玩,看到隔壁萨摩耶也觉得可爱——
金崽在肚子里那会化形,审美是跟着他爸爸走的。
池星诺:……幸好他当时喜欢猫狗,要是金崽成了蛇啊、老鼠什么的,他要吓没了!
“小诺。”
池星诺:“嗯?”
“就跟最初的天道一样,现在虽然不如那时,但金崽与底下有深厚的缘分。”宫曜说。
池星诺先是没明白,而后大概懂了,“子承父业,以后当阴差?那也挺好的,我们都吃这行饭,之前宽主薄说缺人手,咱们崽崽去帮忙——金崽不会死啊呸呸呸。”
“不用。”宫曜道。
池星诺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在哪上班不是上,能回家吃饭就好。”在底下打工,来回还省车费时间,比在各地国外念书见面机会多。
宫曜说:“不是你想的做阴差,可能是管理——”
“管理阶层也好,不过还是要学一学,他是个小新人,现在不用下去打童工吧?”池星诺舍不得金崽,他才生下来的,熬过了虚无、恐惧,诞下的崽。
宫曜说不用。
池星诺便彻底安心。宫曜见小诺开心不介意,便也不多说了,本来也是,只是他看出来,距离金崽长大还早。
等两日后,周山连才想起来回家,到了家中,媳妇儿l儿l女孙儿l一看,都差点没认出来,爷爷爸爸丈夫怎么变年轻了。
周山连当天晚上,那会金崽安顿好睡着了,小诺也平安无事,才注意到他和朱姐面貌有些变化,宫曜说,金崽诞生,离的近的都受到了福泽。
这算是意外惊喜。
周山连也生过一瞬间后悔,后悔让妻子孩子们都回家,那会宫曜说小诺要生,危险未知,他是做人有私心,也要顾念家里人。
父亲说,因果循环,顺其自然。
他当时私心,害怕小诺生牵连妻儿l孩子,现如今有了益处,就别生后悔了,不然整个人生都在无穷悔恨中度过,为何当初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