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杰在意的是:“这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既然是男的,怎么还给池星诺说,他也是男的。”
“死了啊。”王素萍声音大了些,“我刚说了,四少爷留学的,在国外学的乱七八糟,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了,你老是问问问,有没有听我说。”
池杰心想你刚没说清,但他不再纠缠这个点,点了头而后说:“对方都死了,你说池星诺嫁给对方,那这不就是配冥婚。”
“你终于听懂了。”王素萍高兴,连连点头,“是这个叫法,冥婚。人家王家富户,二少爷怕弟弟在底下孤零零的,就说给娶个,又说四弟喜欢男的,虽然不合规矩,但人都死了,死者为大,还是顺了四弟心愿,要挑合适的。”
前几天大嫂去王家守孝,听到就说了一嘴这儿有个合适四少爷的对象。
说的就是池星诺。
“可——”池杰对迷信那套不信,甚至有些厌恶,可听妻子这番言论,显然是想促成这桩事,他也不想泼冷水,只说:“可你看,星诺还躺在那。”
人没死呢。
王素萍一听这话,以为池杰心疼儿子不愿意,当即是不愉,又压了回去,说:“人家是大老板,家里有钱,光是彩礼就十八万八,更别提还许诺了,再给一辆车,你那车十多年了,一直想换车的。”
“什么车?”池杰下意识问。
王素萍笑,池杰心里不快,妻子的笑像是戳破了他刚才假正义,神色也正经了些,王素萍还笑着,并不怕丈夫,说:“我就说是好事,二少给弟弟办婚事,外头说是配冥婚,可人家把这个当正经婚事办的。”
“阳间娶媳妇什么流程,给什么东西,人家王家都给了。”
池杰说:“池星诺还没死,怎么配冥婚。”
“他是没死,但就这几天的事了,你答应了,咱们就带他回去,不住医院了,重症室天天烧钱,谁能掏得起。”王素萍觉得好办,池星诺身体拉回去,不就是等死了,就是放家里晦气些。
池杰还是没说话,脸色板正,刚才的气还没消。
王素萍便笑说:“诶呀老池你真跟我生气了?其实我也是为小诺好的,要是成植物人,孤孤单单在这世上活一辈子,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会在底下还有个伴,逢年过节王家多有钱,给烧纸烧衣,享大福了。”
池星诺:……
这福气给后妈好了。
“这是喜丧,也不亏我白白养他一场,你想想咱们还有小龙呢。”
王素萍磨破了嘴,最后池杰下坡答应了。有了后爹首肯,说什么要出院,医院让签免责说明,这个得池杰来。
池星诺飘在夫妻二人身后,脸色发黑雾沉沉的。
乌拉!他要原地黑化!
他要吓唬死这夫妻俩,顺带再把池安龙带上!
王素萍昨天听大哥大嫂说了这一桩‘好事’,早上就给那边回话说可以没问题,还翻箱倒柜要了池星诺一张证件照和八字送到富豪王家。
是先斩后奏答应上了,中午才给池杰打电话让到医院接人。
王大嫂说:“你还是跟池杰商量下,万一要是不同意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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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不同意!”王素萍很干脆说,十八万八加一辆车,还能从此摆脱这个拖油瓶,她怕这好事被人截胡,因此做的很是利落干脆。
下午三点多,池杰借了一把轮椅,推着池星诺出院上车。医院里李大夫面色凝重,没办法啊,拦不了。年轻实习护士有些急,问,“真就不管了?”
“人家监护人硬要出院,医院有什么办法。”
“可那是一条人命,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旁边护士说:“我刚听见了,这池星诺的后妈早早出院是给池星诺配了冥婚,要嫁给有钱人,所以——”
“这得报警!”实习护士忙说。
护士长看着年轻人热血正义,说:“报警没证据,那位后妈很难缠的,到时候说家里没钱,说医院收费高,说接孩子回去亲自照顾是慈母心,你能怎么办?”
那也不能这么算了,太可恶了。实习护士心想,但她知道护士长话是对的,也是为她好,只想着另寻办法。
下午四点,池杰将车停好,王素萍殷勤的去拿轮椅,附近邻居熟人看见了,惊讶问:“出院了?星诺好了吗?”这才几天。
“县城里医院不好,我想着把小诺接回来,再联系市里医院,我先照顾。”王素萍笑盈盈的回话。
熟人都愣了下,不可置信看着王素萍,这人跟换了个人似得。
“老池你慢点,小心别嗑着碰着小诺了。”王素萍关心护着池星诺的头,在外人面前一副慈母样。
外人看了都称奇,后来池家一家上楼,留在原地的人纷纷讨论起来了,一人说:“瞧见没?王素萍跟换个了人似得。”、“她咋对池星诺那么好了?”、“是不是知道她儿子是池星诺救得,良心发现了。”
有人说:“哪有那么好心,我前两天还听她说,是池星诺撺掇池安龙下河,是池星诺害了池安龙。”
“你听错了吧?要不咋解释,王素萍突然对池星诺这么好。”
肯定没听错,王素萍亲口说的,可这会王素萍一反往常态度,不对劲不对劲。楼上邻居心想,肯定有什么事。
王素萍在这儿住了几十年,周围邻居什么惯性哪能不知道,她儿子下河贪玩让池星诺救了,她嫌这口风传出去,池星诺成了大好人,她儿子调皮捣蛋害了池星诺,那不行,当即是黑的说白的。
反正谁都有错,不可能是池安龙。
这会要用池星诺换钱了,还要讲颜面——在车上时,池杰也提出来了,说配冥婚传出去多少不好听,尤其他当老师的……
话音未尽,一个被窝的王素萍就知道怎么做。
是啊,不能真这么讲,邻居街坊背地里说闲话倒无所谓,就怕事情先传出去,到时候报警或是怎么着,让池星诺没死,冥婚不了,那就不好了。
车上夫妻俩一对视,当即编出一套说辞来。
等抬着池星诺轮椅到了家,门一关,王素萍笑呵呵的慈母脸就变了,说:“可沉死我了,真是麻烦晦气。”
池杰咳了咳,提醒。王素萍说:“也没外人。一会我大嫂过来,送小龙回来。”
“那我先把他放回去。”池杰推着轮椅到了阳台。
阳台隔出来的房间又小又窄,池杰放进去时,还碰到了池星诺的头,池星诺就飘在半空,怒目呲牙,但白天他不行,只能先磨牙放狠话。
晚上等着瞧!!!
没一会王大嫂送池安龙回来,进了门寒暄了下,池杰带着儿子出门玩,王大嫂往阳台去,掀开帘子看了下,有些害怕,王素萍之前还怕鬼,现在满脑子都是十八万八。
池星诺生前在她手下讨生活,死了她怕什么?再说这会还没死呢。王素萍热火朝天,胆子正壮呢。
“还活着呢?”王大嫂小声问。
王素萍:“医生说了,两三天不醒就危险,现在不在医院观察,应该是快了。”
“咱可不能故意杀人。”王大嫂提醒。
王素萍点头,“利害关系我知道,肯定不会乱来。医生说的,这几天不醒,十有八-九活不了,这都第五天了,还没醒。”
“那就好。”王大嫂先应了声,又犯难,“你哥早上跟那边说好了,下午人家就打电话问情况,我不敢说人还活着——”
“对对嫂子,你要替我瞒着。”
“我知道,人家情况你也知道,虽说是冥婚,可多少人都愿意,白得的钱是不是?可人家看完池星诺照片和八字,找了大师合了,说可以,两人八字很合,选吉日就要定下来,可你这边没尸体——”王大嫂泛起了愁。
王素萍忙说:“反正池星诺早晚的事,他现在起不来,跟死人没什么差别,要是办仪式,也行吧,混过去?”
“嫂子你可要帮我想办法。”
天黑之后就……桀桀桀桀。池星诺发出‘反派门’的笑声。
王素萍要请嫂子吃饭,王大嫂拒绝了,说:“一家人见什么外,这事办妥了,什么时候你请,我和你哥必去,现在这儿楼上楼下都知道池星诺今天回来了,做样子也要做几天。”
“下次吧。”
王大嫂往出走,站在门外楼梯口抬高了声几分:“知道你心疼小诺,我自己走,下次再来看小诺,你先照顾小诺吧。”
“知道了嫂子。”王素萍也借着话演。
背后池星诺冷冷笑,明明是个生魂,现在一团黑雾聚拢,他自己浑然不知。王素萍目送嫂子下楼,背后先是一阵阵的发寒,冷飕飕的风往她脖子衣领里钻。
“刚九月没几天,怎么气温下的这么厉害。”王素萍缩了缩脖子嘀咕。
池星诺双手环胸飘着,营养不良瘦弱却漂亮的脸蛋上,散发着狡黠的光,这是在以前做人时,寄人篱下,从来没有过的。
窗外最后一丝橘色光消失,夜色袭来。
傍晚八点多,屋里点着灯,左邻右舍家里不时飘出饭香,或者大人骂小孩写作业的声。王家里,餐厅饭桌上刚结束完下午饭,池杰从外面打包带回来的速食,因为池安龙闹着要吃快餐汉堡薯条,池杰给买了。
池安龙对爸爸一向很亲近,觉得爸爸对他都好,也因为之前有池星诺在,池安龙会故意当着池星诺面前跟爸爸撒娇,让爸爸带他玩,给他买玩具。
小孩子的占有欲,这是他的爸爸。
“吃完了洗澡。”王素萍收拾桌子。
池杰想出去透透风抽根烟,主动说:“我来收拾,你带小龙洗澡。”
“妈,我一个人可以洗,我都多大了。”池安龙不要爸妈帮他。
王素萍笑说:“你多大了也是我儿子,还知道害臊了,行吧,你去洗,脏衣服放外头,我洗衣服,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裤腿都是泥,这个得搓才干净。”
池杰拎着垃圾下楼。
“知道了——”池安龙声拉得长长的,偷摸带着ipad进了卫生间。
王素萍其实看见了,但睁只眼闭只眼,在外头时不时提醒一句早早洗,别光脱了衣服玩平板,小心感冒,还有平板电脑溅到水我可不修,这东西贵着呢。
“知道了妈。”池安龙嫌妈妈唠叨,将ipad放在架子上,开了花洒,水流哗啦啦的响。
屋里一时很安静,除了水流声还有隐约的ipad视频声。
池星诺小时候和爷爷住在村里是没电视机看的,爷爷有台广播机,做纸扎时喜欢听戏曲,看彩色电视机还是来了王家后,电视台每天晚上八点放电影。
后妈爱看喜剧爱情电影,但有段时间天天放僵尸片还有恐怖片。
池星诺那会说大不大,爷爷是做阴门的,但一向不让他碰这些,家里房间堆着纸扎,对他来说就是纸人,没什么附带的‘恐怖神秘色彩’,可电影里不一样。
音效、桥段,一惊一乍,还有鬼,氛围烘托,是越想越害怕。
池安龙曾经好奇偷偷看过这些电影,吓得尿了好几天的床。
日常恐怖指数:洗澡淋浴时花洒出的是血水、洗脸时闭上眼镜子里有鬼盯着你、上厕所马桶里伸出个鬼手、夜里关灯入睡鬼在床尾或是床底……
池星诺:不客气,都给安排上,顺带的事!
浴室里,池星诺趁着池安龙洗头打上泡沫时,将动画片换成了鬼片不说,还将声音开最大。
外头洗衣服的王素萍都听见了,还提醒:“小龙妈妈给你说的你听到了没?”
‘啪’——
浴室灯灭了,黑漆漆一团。
水流哗啦啦作响,池安龙听着呜呜呜的鬼声,吓得“啊啊啊啊啊——”
“妈!妈!妈!”撕心裂肺。
“救命救命有鬼啊。”
水流冲着洗发水的泡沫进了眼睛,池安龙吓得喊疼喊妈,在浴室里跌跌撞撞,外头王素萍先是吓到了,反应过来就拍门,“小龙,别害怕,咋了?”
“没鬼,没鬼,你把门给妈妈打开。”
地上是泡沫水,又黑,池安龙眯着眼,眼睛疼,脚下一打滑脑袋就往水龙头上磕去,然后背后冷飕飕的有谁把他推了下,吓得池安龙更吱哇大声尖叫。
门外王素萍急的破门而入,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妈妈在,是妈妈。”
池安龙挥着胳膊,喊:“是鬼是鬼。”
“是妈妈,别怕,没有鬼的,没有鬼。”王素萍心疼抱着儿子,给儿子擦脸上泡沫,一遍遍安抚。
十分钟后,池安龙裹着浴巾,头发还是黏糊糊的,洗发水都没冲干净,但他说什么都不去浴室了,说有鬼推他,任凭王素萍怎么哄都说有鬼。
池杰被老婆电话叫进门,听声音不对,急忙进来,王素萍正气在头上,劈头盖脸冲着池杰一顿骂:“儿子刚才出事,你死哪里去了。”
“我在底下——”池杰声音告饶,说了半句,紧跟着急切说:“小龙没出什么事吧?到底怎么了?我看看。”
池安龙不住说有鬼有鬼,王素萍心烦意乱觉得晦气,嗓门也高了几分,说哪里来的鬼,“你不好好洗澡,拿着平板进去,看到恐怖片了,自己吓唬自己。”
“没有,真的有鬼。”池安龙大声气汹汹反驳。
“你还说!”王素萍板着脸说回去。
池杰诧异看了眼老婆,竟然舍得凶小龙了,嘴上说:“消消气。”又跟儿子说:“你别怕,爸爸在这儿,男的阳气足,就是有鬼,明天爸爸给你买个柚子叶去去晦气,你爷爷在的时候做这一行,我也知道些。”
“真的吗?爸爸,柚子叶能去晦气?”池安龙害怕问。
池杰肯定说能。
池安龙相信了,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后来还是池杰帮忙给儿子洗干净了,池安龙一个人不敢睡,池杰说爸爸陪你,一边给老婆眼神,小声说:“我哄小龙,你先睡。”
王素萍太阳穴疼,黑着脸嗯了声,她其实也怕但不想往那方面去想,自言自语说:什么鬼,这世上哪里有鬼,肯定是臭小子不小心放到了恐怖片,弄的门都坏了……
“……就是退一万步说,真有鬼,池星诺还没死呢。”王素萍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安慰自己说,说完一想这个道理,也不害怕了。
肯定是她想的那样,小龙自己吓自己。
池星诺就站在床尾。
王素萍心里安慰自己,乍一看很平静不害怕了,其实精神紧绷,她想着肯定不会这么快睡着,可不知道为什么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房间很冷,她裹着被子,老觉得有风在吹。
门口响起脚步,好像有人进来了。王素萍很想起来,问池杰小龙怎么样了,可她起不来不说,听到啪的一声,灯——
别关灯!
别关灯!
王素萍挣扎想喊,可身体很沉,她能感觉到房间暗了下去,有人站在床边看着她,是老池吗?老池、老池。
没人回应她的声,她发不出声来。
王素萍啊啊,想喊,不想睡了,可起不来,她感觉到被子动了,一点点往她脑袋上去,盖住了她的口鼻,头发,像是要活活把她闷死。
可怎么喊、挣扎,都醒不来。
冰冰凉凉的。
不知过了多久,在窒息的沉默中,灯开了,光线亮了。
池杰从次卧回主卧便看到妻子睡相不好,踢着被子,脚胳膊露在外面不说,还跟划水一样,脚在抽搐,额头都是汗。
“素萍,醒醒,怎么了这是?”池杰轻轻推了推妻子胳膊。
王素萍终于能醒来了,脸上露出惊恐,看清楚是池杰,一把扑过去,嘴里说:“有鬼,有鬼想拿被子捂死我,把我活活闷死。”
“你做噩梦了,没有的,我进来时候,被子被你踢得快掉地上了。”池杰说。
王素萍茫然了下,看到被子果然快掉下去,那刚才怎么回事?她一身冷汗,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敢回想,说:“真的不对劲,刚、刚才你是不是进来了?”
“没有,我才进来,就看见你在踢腿。”池杰松开人,拿了纸巾递过去,说:“你看,都热的出汗了,秋老虎厉害着,晚上天气再热也别踢被子。”
“不是,真的。”王素萍语句乱,想解释却说不清。
池杰帮擦汗,扶着妻子重新躺下,说:“我看你是压力太大,前几天一直在医院没休息好,刚才小龙闹过,你是操心,才胡思乱想的。”
“真的吗?”王素萍疑神疑鬼问。
池杰:“真的,好好睡吧,时间不早了,快凌晨了。”闹了这么一通,他也困了,明天还要上班。
可能身边有个人,王素萍感觉暖和许多,那股冷飕飕的风也没了。
看来真的是她因为儿子闹过,想多了。
池杰看人睡好,伸着胳膊去关灯。王素萍紧绷绷的身体在慢慢放松,看到丈夫去关灯,想到什么,一瞬间身体僵硬起来,声音快速又惊恐问:“你刚才进来开的灯?”
“是啊,屋里黑乎乎的,我要开灯,是不是吵醒你了?”池杰面上带着不耐烦,语气还很寻常,回头问。
王素萍眼睛瞪得大大的,满面的惊恐害怕,嗓子干巴巴的说:“我、我刚才回屋想眯一会,没有关灯。”
她没关灯的,可池杰进来开了灯。
那是谁,替她关了灯……
池星诺看到后妈脸上惊恐害怕,靠在门口墙上,一只手轻轻的推了下那扇年久失修关着的木门,木门恰到好处的发出鬼魅的‘桀桀桀桀’鬼哭声……
还有谁呀,当然是他这个拖油瓶鬼关的灯了。
池星诺哼哼想。
王素萍一个‘垂死惊坐起’,恐惧的盯着门口,一边扒拉贴着池杰。
池杰嫌烦,先是哄小儿子,这会老婆又闹了起来,可他不能发泄情绪,一手抱着妻子,说:“你声小一些,小龙刚睡着了,别让他听见了。”
一边起身去关门。
王素萍害怕啊,问你去干嘛。
“我关门,你别怕。”池杰去锁了门,说:“我刚进来时,可能忘关了,这几天降温,夜里风大,很正常的,别多想了啊。”
王素萍老觉得不对劲,处处不对劲,池杰重新上床,说:“你看,门关了,这下没声了。”
“真的是风吹的。”
王素萍不敢看门口,“真的吗?”
“真的。”池杰说完一笑,故意打岔说:“有点回到从前了,咱俩谈恋爱,你那会可粘我了。”
王素萍本来害怕,听到这话,思绪也略岔开了。
池杰见老婆不闹了,扶人重新躺下去,一边抱着人,说:“放心吧,有我在呢,就算是有鬼,他先吃我,我给你挡着。”
一派的英雄豪气。
王素萍恐惧被驱散,心里暖暖的,嗯了声,贴着丈夫。
夫妻二人恩爱,在这老小区也是出了名的,小区邻里多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东家长西家短,什么都聊,说王素萍刻薄的有,说池老师有些软弱的有,说王素萍惯儿子池安龙太熊、池星诺是邪乎爱烧纸的拖油瓶。
好的坏的,谁都能点一句,唯独夫妻二人恩爱,大家看在眼里。
池老师从没对王素萍发过一句火,很是儒雅随和,模样长得又俊,在小区里多是一米七一米六多的中年男人堆中,池老师身高一米八多,爱干净,会收拾,人体面,身材也没发福,头发茂密也没谢顶,就算是人性子软弱些,也能夸成好话——听老婆话嘛。
大家反倒会说王素萍太强势,样貌也配不上池老师。
“你看看池星诺那样貌,打小就漂亮,比他亲爹还要好看,那肯定是池老师前一任模样长得俊,身材高挑。”
“这倒是,池安龙就随他妈了,小小年纪人家都往高的长,他跟个小土豆蛋子一样,往横的长,以后个子肯定不高。”
邻居背后编排这些,话音吹到王素萍耳朵里,王素萍自然更厌恶讨厌池星诺,当然也对池星诺的亲妈恨上了,还问过池杰,是不是前一位更好看。
池杰都推搡过去,说人都死了,她命不好没福气。
意思王素萍是有福气的。
王素萍看着丈夫英俊的脸,很是傲气,说那些人都是嫉妒羡慕她,羡慕她们夫妻恩爱。
要不是池星诺变成了魂,看到背地里没人时,池杰在家里看美女跳舞直播,发骚扰信息指点年轻女网友,对着王素萍打来电话面不改色说谎,他也信了,他的亲生父亲虽然不疼他,但是一位儒雅随和爱妻子的好男人。
现在——
呵呵。池星诺冷冷一笑。
池杰虚伪好色,王素萍贪婪坏心肠。挺配的。
池星诺并没有尝试进池杰的梦,转身飘去了次卧池安龙那儿,池杰肯定没睡着,这对夫妻同床异梦。
老小区没什么公摊,旧房子是房间大客厅小的户型,更别提用阳台隔出一间‘房’,狭长的像棺材,以前池星诺知好歹的,他吃住这里,寄人篱下,不敢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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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安龙的卧室朝南,大窗户采光好,近二十平米的地方很敞快,有专门一个角落放玩具。
每一个玩具,池安龙都在池星诺跟前炫耀过。
甚至有些还是属于池星诺的——短暂的,属于池星诺的名字。
以前池星诺十二三岁时,过年过节,池杰发了奖金会给俩儿子都买玩具,给池安龙的自然贵和好,但也会给大儿子买一份小玩具或者学习用品。
才三四岁的池安龙看到‘哥哥’有玩具,就会抢过来,说什么都要哥哥的,不然会嚎啕大哭。池杰就说让让弟弟,你年纪大。
池星诺自然会让,那时他懂眼色,不想爸爸难做。
再后来池安龙大一些,知道池星诺不会因为玩具被他抢走难过,发现池星诺很在意爸爸,明明池杰答应了池星诺什么事,池安龙总会破坏掉,要爸爸偏帮他才行。
再再后来,池安龙就不叫池星诺哥哥了,还会变本加厉,让池星诺给他写作业,不然就告状,说池星诺打他欺负他,或是说池星诺偷他的玩具玩。
池杰和稀泥,王素萍惯亲生的,炮灰就是池星诺。
……过去的林林总总,提起来一箩筐,很多很多委屈。池星诺现在做半鬼想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这么傻憨憨的,而后了然,因为那时候他在意‘父爱’,爸爸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
现在,池星诺站在池安龙的床尾,发出反派笑声。
桀桀桀桀。
臭小子,睡着了哈?那更好了……
池安龙一向睡眠好,小孩子嘛,父母疼宠,要啥有啥,就是小学生最怕的作业问题,在池安龙这儿都不是事,因此以前睡觉很沉很香,几乎从不做梦的。
今天不一样,今晚池安龙刚受到惊吓,就是睡着了也虚。起初虽然是做梦,但也还好,都是些零散片段,吃吃东西,跟同桌嘀嘀咕咕说小话,扯前排女同学头发,抢谁的玩具——
池安龙原本抢的可以变形的玩具车,突然手里一空,成了他新得的ipad,不知道为什么,池安龙开始害怕起来,不要玩ipad,他不要玩这个。
怕什么来什么,ipad亮了。
池安龙惊恐的丢掉,可那ipad会飞,飘在他的四周,放着恐怖片,有鬼啊!!!!救命救命!
血淋淋的屏幕,鬼头,呜呜呜的鬼哭声,说他很惨,要池安龙下去陪他一起惨。
“不要不要,我不要下去。”
“我不要做鬼。”
池安龙发出喃喃梦呓,短短时间,脑门上都是冷汗。一声尖叫,池安龙从梦里醒来了,他坐起来看到熟悉的房间,玩具,回过神来知道在睡觉做梦,松了口气,然后他就看到床尾,有黑影,一点点的,慢慢的爬了过来。
啊啊啊!!!!
池安龙尖叫,可发不出声来。
“你在河里,踩着我的身体,你活了,我生不如死。”
“池安龙,你以前撒的谎,冤枉我偷你玩具,我都记得。”
“知道我是谁吗?”
池安龙坐在床上,动弹不得,发不出声,惨白的脸连连点头,“记、记得,池、池星诺——”
“哥!哥哥!”
池星诺冷冷的眼神,池安龙麻利改了口。
“你记住了,我还没死,带着我的衣服到出事的河边,叫我的名字,一直叫,再让你妈准备生的糯米饭,三炷香,点着香一路抱回来,正中午在我身体面前烧了我的衣服,听见了没?”
池安龙点头如捣蒜。
池星诺给了一巴掌,“重复一遍。”
池安龙吓得哭哭啼啼抽抽,磕磕巴巴比背书还认真,重复了一遍。
“你不做,我死了,我就带你下去,正好缺个小跟班,以前你怎么对我,我都记得。”池星诺幽幽说道。
池安龙头跟拨浪鼓一样,大声哭着说:“我、我做、我做。”
屋里静悄悄的,安安静静,黑影没了,池安龙身上的肉颤抖,床底下传出鬼魅叹息声:“我在呢……”
“啊啊啊啊!!!”
尖叫声。
王素萍睡着没多久,听到儿子尖叫,池杰也是一个激灵,夫妻二人赶紧去次卧,打开了灯,池安龙吓得傻愣在床上,被窝乱糟糟的,一片湿濡。
池安龙被吓尿了。
“爸!爸!”池安龙见到爸妈,哭声嚷着就扑过去。
池杰抱住儿子,王素萍也心疼坏了,问怎么了。池安龙吓得牙齿打磕绊,可说起话来,麻利的,“妈,救池星——不是,救我哥,救我哥。”
“生的糯米饭,三炷香,我拿着我哥衣服到河边叫名字,回来烧了衣服。”
池安龙这会跟傻子一样,可这些话重复了好几遍。
“妈!救我,我不想下去挨打,当跟班。”
王素萍听着儿子颠三倒四几遍的话,终于明白过来,晚上她经历的那遭不是假的,是真的有鬼,是池星诺来报复她的,现在还害她的儿子。
“别怕。”池杰出声,抱着儿子去主卧,这边床湿了,“爸爸在这儿,你哥心肠好,又懂事乖巧,你从小要什么他都让着你,不会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