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松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显得突兀,好像刻意把一场夕阳下的浪漫美梦打断了——对方将江月白赠画的原因说得很清楚,及时帮景驰制止住了所有想入非非。
景驰回过神,转头吩咐周围的侍从:“把明珠抬进去。”
四个侍从共同抬起了盛装明珠的箱子。
藏松想跟着一起进殿,却被景驰的侍卫拦住了:“明珠珍贵,旁人止步。”
藏松冷笑,想开口说什么,但看了前面的江月白一眼,挑挑眉后退了一步,停在了殿外:“好好,我不看。”
陪伴老师的时间有很多,不差这一时半刻,没必要在这里与不入流的凡夫俗子争,显得掉价。
发疯的事做了两次,两次都被狠狠教训了,只有乖顺乞求的那次得到了温柔的好脸色。
他越来越能确定老师之前说的那句“你们都是我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关了门窗拉了厚帘,殿内光线昏暗,夜明珠发出淡蓝色的幽光。
江月白围着明珠慢慢转了一圈,评价道:“的确很漂亮,世间绝无仅有。”
景驰笑了:“你喜欢,就好。”
“我觉得这颗珠子适合做戒指。”江月白又说。
景驰的笑容僵硬了。
他回想起江月白那套视若珍宝的“金玉满堂”,里面有一支发簪、一对镯子,是用来给爱人的大婚礼物。
此刻对方说想用这颗明珠做戒指。
要送给谁不言而喻。
“你要送给那个人?”景驰粗声问,“那个,那夜,毁坏神殿的人?”
江月白在桌边坐下。夜明珠的光是冷色的,映在江月白的侧脸也是冷色的。
“你和我说,这颗明珠的寓意是相爱之人再不会分离,”江月白望着明珠,冷色的侧颜在带着“爱”字的话音里柔和了些,“用来做一对婚戒再好不过。”
“你真的爱那个人?”景驰放在敞开腿的双膝上的手握成了两个拳头。
“当然。”江月白看向景驰,淡蓝色的眸子与夜明珠一样冷,又一样温柔,“我回到这里就是为了他。”
“为了给他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江月白的话音很缓慢,一字一顿,似乎不止是说给面前的人听,“向他证明我心不假。”
听到这句话的人的确不止景驰一个。
门窗是隔不住声音的。一句话的刀划伤几个人。
景驰看着江月白认真说话时的眼眸,有点恍惚。
这双眼眸用“美”来形容不足够也不准确,只能用一种感觉来描述——让望者沉沦痴迷,只是对视就仿佛拥有了一种垂怜般的爱。
“我明白了......”景驰粗犷的嗓音变得低哑。
他其实想过最坏的结局,不过是还想要垂死挣扎一下——也许狼王的雄威、明珠的恩情,能够换来对方一星半点对大漠的留恋。
但他高估自己了。他是万千人的王,但做不了这个人的。
“我会吩咐人把这颗明珠做成戒指,”景驰这辈子头一次体会到眼酸是什么感觉,“等做好了,你就去找他吧。”
景驰起身朝外走,感觉光滑的地砖比沙漠之眼的沼泽还要难行。
走了几步竟然想要摔倒。
江月白在他身后说:“帮我叫小草进来。”
景驰站住了脚步。
“你这个小跟班,很特殊,”景驰转过头,“夜夜服侍你就寝,真的只是跟班仆从吗。”
他不是很明白,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心有所属的爱人,为什么还会允许这么多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近身。
难道风流与深情能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还是说这些在对方看来根本不算“风流”,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乐子,和这些消遣玩弄用的金银珠宝并无什么区别。
江月白没有看他,淡淡道:“你想做这个服侍我就寝的人么。”
语气很随意,说话时江月白随手解了外袍。
景驰僵在原地,无言了许久。
他像是被戳穿了龌|龊心思一样,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
某一瞬间,他甚至阴暗地想着:如果对方真的是对他人的觊觎不甚在意的人,那他是不是也该像这些人一样,主动放低身份,只做个供对方偶尔玩乐的东西。
起码还能得到几丝像爱的爱意。
“我想。”狼王对自己的欲|望很诚实。
把心意在对方不当真的随口一问里,一字一顿地说出来,“我想要你做我的王后,很想。”
江月白一路解着衣服走近床榻,在榻前解开了最后一条衣带,任凭外衫坠落在脚边,
而后转过了身。
“那就过来帮我宽衣。”江月白轻声说。
景驰心跳骤然加快。
他的心绪像是成了被对方攥在手里把玩的东西,从生气到欢喜、又从欢喜到丧气,
现在又因为对方一句随意的吩咐,从破碎的一片狼藉里燃烧起了烈火。
景驰犹豫着走近江月白,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淡香——这是脱掉几层外衫后才悄悄散发出的气息,带着极端的暧|昧。
景驰感到双腿发软头重脚轻。
也许是庆宴上他喝了太多的酒,此刻醉意浮了上来。
景驰停在江月白身前,交错的呼吸里都是酒气。
江月白安静地瞧着他,似乎在等他做该做的事情。
景驰视线向下,颤巍巍地伸手,去解江月白贴身衣物的扣子。
薄衫太薄了,指|尖清晰感受到了体温。
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怎么都解不开。第一颗解不开,他干脆直接去解第二颗,可第二颗依旧解不开......
短短一刹那他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看来狼王的手只适合拿刀拉弓,不适合做伺候人的活。”江月白微微弯了下唇角。
单手轻覆上了景驰的手,
手指叠着手指,带着他的手指向里弯勾,一颗、一颗,解开了自己身前的衣扣......
而后很温和地问:“这回学会了。”
这一瞬间景驰脑海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轰鸣翻滚的欲|望。
他根本没想清楚,就已经把江月白压倒在地毯!凶狠地吻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接吻。
新奇、刺激、坠落、沉沦、欲仙|欲死......
任何词语都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
隐秘的地方从酸胀到剧痛,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好像已经在这场烈火里化成了灰烬。
渺小的灰烬拼命地想要抓住索取什么,用尽了全力。
吻得太激烈,比狼族间的撕咬还要剧烈。
分开的时候,景驰撑着江月白的肩膀地大口喘着气。
江月白的双唇被咬得红肿,衣衫发丝散乱着,躺在大红的地毯里——仿佛躺在满地烈火燃烧的花丛。
咬红的唇像落在苍白脆弱的血色中的一片花瓣,吸引着人继续去吮咬花瓣里的甜味......
这样混乱着迷的对视里,似乎该说些什么。
但景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吻是看穿他心思的答谢。这种答谢太贵重了。
珍贵得让他很清楚不属于他。
让他难过。
江月白薄唇轻动,说了近乎无声的四个字:
“你、好、沉、啊。”
景驰笑了笑,移开了腿不再压着身下人。
初见时的一句玩笑话。
再听时却有点悲伤。
或许他早就该明白,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只是对方旅途中的一个玩笑罢了。
......
戒指做好的时候已入了秋。
胡天八月即飞雪。
临别时雪漫千山。
景驰吩咐手下将盒子放在马车后,什么道别的话都没讲。
车马行出很远,藏松忽然道:“这盒子很沉,只有一对戒指吗?”
穆离渊打开了盒子——
里面的确放着一对镶嵌淡蓝珠子的戒指。
但下一层是满满的冰和雪。
冰雪里躺着封存的凌霄画雨。
江月白在闭目休息。
穆离渊和藏松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再说,把盒子合起放回了原位。
景驰有先天的心脉疾病,若没有凌霄画雨,注定短命。
他们都以为狼王早就服下了那朵花,没想到竟然留到了现在。
也许无法得偿所愿的漫长人生,和提前结束了没什么两样。
......
......
人界路途艰难,天气无常。
藏松期间提议开传送阵,江月白却说想慢慢欣赏沿途风景。
马车一路南下,历经数月穿梭几座城池。
最后停在了余州水乡。
此处风景如画。
水意氤氲中,飘散淡淡桂花香。
三人租了座小院暂住。
经历了一路的磨合,藏松和穆离渊在照顾侍奉江月白这件事上已经配合得很默契了。藏松从一开始给穆离渊打下手,到后来甚至自己学会了做菜。
过了中秋,仙门事务繁忙,各种传音每天响几十遍。
藏松没法长时间维持分神离体,又不想总是动不动离开老师几日,他考虑再三,又一次提出了带老师回仙门调养身体。
穆离渊没有反对。虽然他知道江月白根本不需要什么调养,但他总觉得体内有了孩子后的江月白有种说不出的虚弱感,让他每时每刻都很担心。
毕竟那个怪物是高层级世界的东西,也许真的能伤到江月白。如果仙门的灵丹能补充江月白的灵脉灵息,他很愿意江月白跟着藏松去。
但江月白拒绝了。
“八月三十秘境比试,仙门人多眼杂,我不喜欢那种场合,”江月白说,“你又身为一派掌门,分身乏术,我还是不去打扰了。”
藏松立刻道:“什么事我都可以推掉,大不了无涯山这次不参加秘境寻宝。”
他这一路上暗暗争风吃醋忍气吞声,受尽了委屈,好不容易才讨得了留在老师身边的机会,绝对不能就这么丢了。
“那怎么行。”江月白放下喝茶的碗。
“怎么不行?”藏松道,“老师该知道的,我不缺那几件东西,也没兴趣。”
“可我有兴趣。”
江月白抬眼看向他,
“我想要血罗冰川下的珊瑚石。”
血罗冰川,原本是一片汪洋,几百年前冻成了一片雪原。
传闻血罗冰川底埋藏着鲛人一族的秘宝,血色珊瑚石。
但那块石头除了好看,并没有什么能增益修为的价值。再加上血罗冰川深处极寒,会冻伤灵脉影响灵息运转。前去寻找血罗珊瑚,得不偿失。
故而千百年来,血罗珊瑚成了衡量一个修士是否有足够强大灵息的标准、更成了话本里用来考验真情的传说。
现在江月白开了口,藏松当然要去找来。
老师从来没有请求过他什么、没有问他要过任何东西,这次开口请求了,于他而言是恩赐。
是他表现的机会。
......
秋日的庭院落满了银杏。
穆离渊在院子里生火,准备着晚饭。
藏松离开后的日子,只有两人相伴时有了点温馨的错觉。
江月白坐在树下看书。
“主人要那块血罗珊瑚,”穆离渊忽然问,“是不是用来做项链。”
一套金玉满堂,发簪手镯戒指都齐备了,唯独只缺一条项链。
江月白没有回答。
穆离渊也很识趣地不再问了。
“我想吃热的糯米糕,”江月白看完书的最后一页后说,“你去买些回来吧。”
穆离渊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好,我这就去。”
他去池边洗了手,低头解了围裙,打算换件衣服,却感到四周忽地一暗。
——仿佛遇上白天日食,整个庭院都变得晦暗不清。
“为什么故意打发人走呢?”冰冷的嗓音飘过来,带着奇怪的摩擦颤音,“让我见见不好吗。”
穆离渊抬起头,看到了高大的人影。
金发绿眸的男子站在面前,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四周气流剧烈翻滚,还没靠近就感到了恐怖的威压。
冰凉的触手缠住了穆离渊的下颌,用很不客气的动作提起了他的头——
“眼睛是很好看,”男子阴冷地说,“你要是喜欢,怎么不挖出来做成宝石呢。”
“我不想要血罗珊瑚,”男人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串着这样眼睛宝石的项链。”
江月白淡淡道:“好了,他只是个低劣的凡人,别欺负他了。”
“嗯,很低劣,”触手向下,按压住了穆离渊的心脉,“那让我看看这个低劣的凡人内心在想什么——”
触手顶端猛然变得尖锐,像一把利刃要刺入心脏。
江月白依然坐在原处,没有上前。
“把不多的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江月白两手搭在扶手靠在椅子里,毫不设防的动作像是邀请,“看他心里想的什么,不如来看我的。”
话音未落,金发男人的身形已经瞬间出现在了江月白身前!
他深深嗅着江月白身上的气息,近乎痴迷。
“这是你的地界,你掌握着此间所有生命的生杀大权,”男人恨恨地低语着,“就不能给我每道可怜的魂魄多留些时间吗。”
“我已经对你够仁慈了,不是么,每次都会等你做完。”江月白平静地微笑着。
藤椅骤然炸裂成了碎屑!粗壮的触手拉拽着江月白身后的长发,男人倾身给了身下人一个强势欺压的吻。
吻声是肮脏的。
摔倒交缠在满地银杏里。
在水声间溢出难以抑制的喘息。
穆离渊捂着余痛未消的胸口,面色平静地走在街上,心里默念着江月白交代他买的东西——除了糯米糕,还应当买点赤豆花生松仁,这样明早江月白睡醒后就能喝粥了。
虽然他知道五谷粮食对江月白而言没什么用,但也许烟火美味能让江月白心情好一些。心情好了,也许就想要再多看几天这个人间。
庭院里繁花遍地,汗水里浸泡着花香。
男人紧搂着江月白,手掌隔着皮肤抚摸着留在他体内的生命......
没有如往昔那般激烈,而是很小心缓慢,一点一点。
也许是因为生命的生长挤压了位置,有些紧涩艰难,可这样的艰难让他更加渴望,无法彻底占据让他快要发狂。
由温热变得发烫,甚至能感受到再深一点的地方有生命隐隐跳动着,随着他的深入逐渐清晰......
他胸膛贴着江月白的心跳,下面感受着另一种心跳,这种感觉极为奇妙震撼——不仅能感受到江月白纵容他占据的爱意,还能感受到已经把这种占据深深种在了爱人体内。
江月白在不停地颤抖,流了许多汗。
汗滴沿着拉长的颈线漫延。
男人拥紧了江月白,痴迷地舔去那些流淌的汗水。
“回到我身边吧,好不好......”他混乱地喃喃着,“我不能没有你......”
“回到我的世界,我们在星海下订立圣约,我的灵体魂体都交给你一半。”
“神力和主宰权也都交给你一半。”
“从此你做世界的神明,和我一起......”
江月白微微睁开泪水迷蒙的双眼:“你不是说我不够爱你么。”
“够了,足够了......”男子埋在江月白颈间,一遍遍重复着,“足够了......不用再证明了,我相信你了......”
他其实耗费魂体跟着江月白许久了。
江月白说的每一句“我很爱他”、“以证我心”他都听到了。
他早就不忍心再看江月白为他做更多别的什么。
他甚至体会到江月白的离开是对他的残忍惩罚。
“不要再离开我了......”魂体坚持不住,嘶哑的嗓音渐渐淡去——
“求你。”
......
穆离渊在院外的厨房熬好了红豆松仁粥。
直到里面什么响动都没有了,才进了大门。
满地狼藉,屋里充满了浓郁的征服者的气息。
穆离渊轻手轻脚走到香炉前,换好了安神香。
而后弯腰捡起散落得到处都是的衣服,一件一件仔细叠好,放在架子上。
江月白闭着眼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穆离渊安静地坐在床榻对面,怕吵醒了江月白。
更怕自己哪个没留意的动作冒犯到了江月白。
他能感觉到江月白那个爱人每次来时不仅是在宣告占有,也在江月白身上留下了监视的东西。
“小草......”江月白忽然轻声喊了他。
穆离渊立刻起身:“我在。”
他走近榻边,半跪下来,“主人想要什么。”
“我好冷......”江月白嗓音有点哑,“你睡在我旁边。”
穆离渊微怔。
他第一次听江月白用这样的口吻说话。
他前些日子只是自己感觉江月白身上有种虚弱感,但此时此刻这种虚弱感真实地展现在了他眼前——
江月白的眼尾泛着红,眸底是湿的,仰躺着看向他时,看得他心里酸疼。
穆离渊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而后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靠在了床头。
他其实不敢离江月白太近,他的心跳太剧烈了。
而且太近,他就掩藏不住自己的肮脏了。
“主人是哪里不舒服吗。”穆离渊轻声问,“是不是他弄伤了什么地方。”
江月白摇了摇头。
穆离渊犹豫了一下,还是磕磕绊绊地说了:“久别相见难免会......但主人也别太纵容他了......”
他倒不是想阻止他们做什么,毕竟只要江月白开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会有任何不满。只是他总觉得江月白受不住那个怪物的体格,更何况现在江月白体内还有一个邪恶的东西在蚀骨吸髓,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脆弱。
江月白闭着眼,埋在被褥里的声音小得像呓语:“我只是累了......”
穆离渊不再说话了。
窗外昏暗的月光勉强照亮了床榻,穆离渊借着这点光看着江月白。
江月白额头的碎发湿着,浑身都是细小的汗珠,放在身侧的手还在微微发着抖——也许是方才爱人间激烈的交缠太过酣畅淋漓,火热褪去后的严寒总是失落难耐的,才会想找个人陪伴。
穆离渊很想把发抖的江月白紧紧搂进怀里,但又不敢做这样冒犯的动作,只拉起一旁薄衾给江月白盖上。
单薄的被料在经过小腹时微微起伏出弧度,那里的隆起比之前更明显了。
穆离渊深吸口气,试着把手放在了江月白的腹部。
温热的,有着微微跳动的触感。
这种触感让他心弦颤抖。
很奇妙,很震撼,又很心疼——这是他曾经连妄想都不敢的事情,现在清晰地感受到别的男人对江月白做了,他难受得浑身都发酸发痛。
江月白呼吸渐渐平稳,睡着后不自觉地缩起手脚侧躺着,脸埋进了他怀里。
穆离渊心跳骤停,连呼吸都不敢了。
他忍了半晌,最后很轻地抬起手,绕到江月白身后,把人抱进了怀里。
江月白在他怀里微动了一下,而后攥紧了他另一只手的袖口——似乎只是想抓住一个东西放在胸前,好睡得舒服。
穆离渊还在作痛的心瞬间柔软了,眼眶发酸,几乎要融化在江月白的体温里。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心上人。
穆离渊微微低下头,下巴轻抵在江月白头顶的发丝里,闻着江月白身上的淡香——有种他们才是爱人眷侣的错觉。
人间小院,柴米油盐。
他和爱的人在寒夜里心怀爱意地互相依偎。
只这一瞬间,这一辈子所有痛苦的腥风血雨都值得了。
【??作者有话说】
三合一补前几天的。
去约稿没有人设图TT,但好在找到了几个接文字设定的好心太太~ 先约了两张少年时期的小月白,还有一张成年的和一张Q版的,今天刚看到两张的草稿,不知道上色后什么效果,浅浅期待一下会好看(/ω\)
感谢在2023-10-11 21:18:14~2023-10-19 22:3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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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至, 余州下了一场大雪。
院子被深到脚踝的积雪淹没了。浓雾弥漫,白茫茫一片,显得深院比往常更加安静。
穆离渊做了一排表情各异的小雪人摆在窗台上。
又在院子中间堆了一个超大雪人。
傍晚在院里吃饭时, 两人对桌而坐。雪人也坐在旁边。
江月白看着这个雪人:“它也要吃么。”
穆离渊给江月白拿好碗碟盛好米粥,在江月白身边半蹲下来, 整了整雪人的衣摆, 仰头笑道:“它来陪主人吃。他坐在这里,主人说不定会心情好一点, 多吃一点。”
雪人的嘴巴很大,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笑得很开心。
让看的人也忍不住想跟着一起弯弯嘴角, 试试到底能不能弯成这个程度。
江月白低下头缓慢地舀着碗里的粥。
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不合胃口吗,我再去做点别的?”穆离渊小心翼翼地问, “正好早晨我去买了些牛乳, 给主人做糖蒸酥酪, 好不好。”
他站起身准备去厨房, 却被江月白叫住了。
“不用了。”江月白说, “我什么都不想吃。”
穆离渊能感觉到江月白这几日闷闷不乐的。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月白待他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似乎不怎么想和他说话。
也许是近期身体虚弱没精力远行,迫于无奈耽搁在此处, 勉强允许他这个小跟班贴身照顾——和不喜欢的人朝夕相伴的日子总是枯燥乏味的, 甚至令人厌倦。
可能这就是江月白不开心的原因。
穆离渊不敢多说更不敢多问, 只每天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饭菜、做各种有意思的小东西放在江月白床头窗边......
可江月白看见各种小玩意的时候从来都满脸平静,甚至表情有些漠然, 似乎在无言地说:
你很无聊。
大雪连下了十几日才停。
雪景很美, 傍晚的夕阳斜照在雪地, 像洒下了一片金色的碎屑。
江月白每日傍晚都安静地靠在廊下, 不知在想什么。
穆离渊也安静地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陪着江月白坐到夜晚,从不出言打扰。
只有江月白喊他吩咐想要什么,他才会起身说“我这就去做”、或者“我这就去买”。
江月白最喜欢吃的是街上卖的糯米糕。
软软的,热热的。
每次吃之前,江月白都会低着头把它们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
像是在玩。
穆离渊每次都会站在江月白身后看。
看着糯米糕在江月白手里被搓扁揉圆,他觉得很可爱。
“这个很像我吃过的云团,”江月白主动和他说了一次话,“那里的人说,它们是云流下的眼泪凝固成的小团子。其实只是用星海的云树结的果子做的。”
穆离渊没听过这些奇怪的词。
但他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沉默片刻,穆离渊轻声说:“主人是不是想他了。”
每次穿梭世界而来的只是一丝魂体,魂体不是真身,只是一道虚虚的影子般的魂魄。
也许江月白想回去见真正的爱人了。
江月白不说话。
穆离渊安慰道:“等藏松给主人带回血罗珊瑚,主人就能回去与他成婚了。”
江月白轻微地摇了摇头。
穆离渊观察着江月白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努力揣测着江月白的意思。
仙门的秘境夺宝试炼要持续数月,他猜测也许是江月白等不及了。
“主人的爱人肯定也很想念主人,会再分魂体来找主人的,或许再过不久就又来了。”穆离渊半跪下来,笑着看向江月白,“等他下次来的时候,主人可以和他一起赏雪景,他肯定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雪人,我到时候多做几个......”
江月白忽然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他不会再来了。”
穆离渊微怔。
很久说不出话。
算起来,那人确实有许久没出现过了。
穆离渊说不清楚这一瞬间自己是什么心情。
看着江月白略带忧伤的眼眸,他很心疼。
可得知那个人再不会出现在江月白身边、甚至可能因为感情破裂再不会在一起时,他心底竟生出了欣喜。
“那......”穆离渊停顿了一下,试着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主人也不再回去找他了吗。”
江月白似乎听出了他问句里的意思,垂着眼淡淡说:“我就算回去了,也不会与他有什么了。”
穆离渊听到了自己胸腔里加速的心跳:“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江月白的嗓音有点暗哑,“他很好,但我与他本就是观念不合的人,他确实不该再和我纠缠了。”
回答得很敷衍,似乎不想多说这件伤心事。
穆离渊想起江月白曾经形容那人时,除了夸赞也说过几句无奈的话——那样的口吻是宠溺迁就的,让他嫉妒万分。
穆离渊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听闻那人再不会来找江月白了,他是很高兴的。但江月白这副忧郁的神色,明显是被伤到心的模样。
他对不珍惜江月白的爱的人怨恨又不解——就算那个人的地位再如何高贵,哪怕是什么真神什么天神什么主宰者......都不配江月白这样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