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很期待的。言谕严肃的点点头。
他的第一个朋友……是兰诺先生。
“朋友,”言谕咬着牙拥抱朋友,软软的脸蛋陷进兰诺笔挺的西装里。
兰诺莫名其妙想起“忘年交”三个字,皮笑肉不笑地回抱了言谕。
第11章
言谕对朋友是很宽容的,所以兰诺先生离开的时候,他一直送到了飞行器门口,当然,那也是看在大尾巴的面子上。
晚上,言谕睡不着,这是他第一次上学,他忍不住爬起来,坐在书桌旁,在星网上查找荒星军校的历史。
资料很全,荒星军校原名西塞庭军校,是原初虫母身旁的护卫队成员创办的军校,由于护卫是甲壳虫家族的S级雄虫,英勇善战,因此奠定了西塞庭的教育风格,以凶残、强硬、不要命出名。
毕竟,西塞庭军校就是为了保护原初虫母而建立的,在当年是全星系首屈一指的军校。
后来,原初虫母离世,甲壳虫护卫伤心欲绝,守在虫巢外自刎,随祂而去,西塞庭军校的地位才开始动摇。
星历8000年,虫星系接驳了新科技——机甲、战舰、光子炮等等,在军械专家卫虞的带领下,虫族迎来了新纪元。
历史上称那一年为蒸汽元年。
王虫继任王位,他决定将军事重心转移到更为繁华的破碎星环,荒星系也就随之没落。
但毋庸置疑的是,很多上了年纪的虫印象里,西塞庭不仅历史久远,更是威名远扬,哪怕是在群星闪耀的破碎星环,有哪只虫提起自己是西塞庭军校考上来的,别的虫都会对他刮目相看,不敢惹他。
能从西塞庭军校杀出重围的学生,绝对是破碎星环军校生口中最恐怖的存在。
言谕合上书,闭眼默背,再翻开,把西塞庭军校守则翻来覆去背了下来,觉得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但他第二天去军校报道的时候,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懵了。
言谕知道自己腿不好用,因此早早就到校了,慕斯上将不能陪他进校园,只好目送他离开。
副官打趣说:“上将,你的表情怎么和要亲自上战场一样?他是你弟弟,不是你的崽,弟弟总要长大,离你而去的。”
慕斯低声说:“可弟弟也是我的崽,我怎么能放心。”
副官安慰说:“慕修和慕澜也会照顾他的。”
言谕心里也有不舍,他已经把慕斯当作是亲哥哥了,回过头的时候,他看见慕斯的拳头攥得很紧,脸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言谕努力笑了笑,和大哥挥挥手,拖着脚走进校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揉了揉脸,拔腿就跑,就算言谕跑的很急,他也是踩在八点整进校门的。
周围乌泱泱都是来报名的新生,大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西塞庭军校毕竟是老牌军事学院,校规制度森严,具体表现在:迟到的虫连大门都没进来,直接就被退学了,哀嚎声一片。
言谕松了口气,好不容易跑到队伍尾,这才能坐在土地上,给脚腕打了临时镇痛剂,冰冷的液体包裹着损伤的脚踝神经,疼痛减轻了一些。
他抬起头打量这座学校,上个世纪末的建筑风格,架构虽然结实,但略显陈旧,足有一座城那么大,宽敞的操场跑道足够容纳十支军队同时演练,可以看出曾经辉煌大气的痕迹。
老师站在队伍前面数人,“这届一年级新生不少,三千有了。”
“学前班嘛,”老师看着报名表,连连叹气,“才二百个?连一个年级十个班都组不成!荒星系出生的虫崽是越来越少了。”
等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老师带着所有新生往主席台上前走,特意把虫崽们放到自己身边走,让一年级新生离他们远点。
他走到主席台正中央,和正装的老师耳语几句,老师也露出难办的表情,站起来,拍拍话筒。
“同学们,很抱歉,今年的排班方式有所改变,学前班的新生少,班级也少,教资力量不够,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我们派遣一年级新生的老师给你上课,课程可能会难一点,介意的话,现在可以退学,学费全退。”
身边的幼虫们面面相觑,有的哭着要回家,有的面无表情,不一会儿的功夫,二百只幼崽的队伍减少到一百五。
这也正常,虽然说虫族的幼崽是卵生,身体素质强悍,长大的速度也快,但毕竟他们还是小孩子,心智很不成熟。
言谕却没有动。
其实他是半个柔弱人类,最应该退出的就是他。
言谕看了眼四周,看见了一只眼熟的幼虫,浅茶色的头发,深褐色的眼珠,似乎感受到言谕的目光,他安安静静地瞥过来一眼,瞳孔里说不出的沉静像水一样流淌。
言谕看出来,他就是那只混血虫。
言谕又看见他头发里软弹的毛绒耳朵了,像是某种小动物,很擅长隐忍情绪,但是乱动的耳朵会暴露雄虫的真实想法。
小雄虫那边都是一年级新生,非常挤,他一路被挤到言谕身边,不小心撞到了言谕,“……对不起,我踩疼你了吗?”
言谕伸手扶住他,发现他比自己高半个头,抬起眼睛说:“没有,你就站在我身边吧。”
小雄虫还是不放心,冷峻的眼睛上下看了他一眼,确保他没被踩到脚,这才点头,“谢谢。”
小雄虫身上的费洛蒙味道很淡,像是某种树木的味道,配合他那双温柔的眼睛,言谕莫名其妙联想到松柏的树皮,那天下雨给他的白伞,举在他头上,就像冬日里落了雪的松。
校长在讲台上看着这群高的高、矮的矮的虫们,慷慨激昂地发言:“我相信愿意留下来的同学都是有毅力有勇气的好苗子,包括学前班的新生,你们都是未来的勇士。但是,我们西塞庭军校的期末考试是出了名的难,如果你们不幸夭折,我们会赔偿十万欧加的补偿金,现在请同学们提前签订协议。”
期末考试还会死虫?
言谕发懵,看了眼发到每只虫手里的白纸,条款很多,像是生死协议,每次实验室给他做实验前,他都会签署一份。
说实话,言谕并不怀念那样的时光,所以他飞快签了自己的名字。
哪怕是死在这里,他也不想回蓝星实验室了。
小雄虫看了一眼他的纸,黑长的睫毛低垂下来,移开视线。
原来他叫言谕。
言谕把生死状还给老师,才发现身边的小雄虫也很快速地签好名字。
——温格尔。
老师开始点名,带着他们离开,回到各自的班级,言谕所在的班级是一班,是一楼第一间,同班同学有三十个,雄虫们费洛蒙的味道很强,甚至还有几只罕见的雌虫同学,已经被雄虫们的目光包围了。
老师让他们回座,开始组织发校服,每人一张校内联络ID卡,饭卡,“还有书本,一人领一份,虽然考试很少考,但理论知识也不能不会。”
那书整整一摞,半人高,言谕试着抬书,但是失败了,他承认他抬不动。
但是他那群身高不足一米三的虫族同学们扛起来蹭蹭走。
言谕:“……”
他实在是不像一只雄虫,其他雄虫同学们甚至能一个人搬两份,雌虫同学们也能,但是雄虫们已经抢着替他们干完了。
他们在看言谕,似乎想过来和他说一两句话,又不敢靠近言谕。
言谕打算一本一本搬,刚弯腰去拿,胳膊就被拉住了。
是温格尔,他搬完了自己那份,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搬起言谕的书,天生冷淡的声音透着温和,“言谕同学,我来帮你吧。”
言谕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去拿温格尔怀里的书,他实在不想被看出来他不是一只雄虫的事实,虫族的高体温、情感欲望、虫纹,甚至是腺体和尾钩,他都没有,他的全部伪装物品只有慕斯给他那一管费洛蒙。
温格尔没松手,书抱的结结实实,“你坐哪里?”
“我坐哪里都可以,但我也可以自己搬。”言谕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确实对坐在哪没什么意见。
温格尔点点头,轻而易举地把他的书全部抱起来,从同学们之中穿过去,把书放在窗边的书桌上,“坐这里行吗?”
言谕闻到了树皮味,他意识到这是温格尔的位置。
“好、好吧。”
就这样,他没搬书,还坐了温格尔的同桌,靠着阳光明媚的窗子,把书往书桌里塞的时候,言谕迷迷糊糊的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言谕生怕温格尔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因而不打算和他说话。
言谕翻开自己的书本,觉得不对劲:这些书不提文化知识,全都在介绍危险等级1星到五星的场所,包括机甲的实战指南,各种治疗舱的使用,还有考核积分的兑换方式,兑换物品是军械,这根本不像学前班的课程,倒像是随时要上战场。
言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关系,他撑得住。
一上午忙完,休息时间,雄虫同学们围着雌虫同学讲话,时不时把目光移到言谕脸上,眼睛里想要和他说话的渴望藏都藏不住。
这只A级精神力的小雄虫在翻书,他看起来和A级精神力很不符,太脆弱,长相也太惹眼了,哪怕是雌虫也无法像他一样漂亮。
他的眼神很温柔,很坚定,可就是太有距离感,过度的美反而产生了隔阂,然而隔阂也无法阻止幼虫们对他的好奇。
这一届西塞庭军校,好像迎来了一只很特别的小雄虫。
言谕的预感很准,午休的时间一过,老师就组织全班同学下楼跑圈。
“二十圈,一圈都不能少,你们都是帝国的未来,记住,你们生来就是为了虫母冕下而存在,命中注定要为虫母冕下所驱使,一旦冕下出现了,你们,这些优秀的学员,都有机会成为冕下御前的近侍,就像我们军校第一任校长一样光荣,为祂生,为祂死。”
“明白!”
所有同学都对老师的话接受无误,准确地说,他们非常憧憬那一天的发生。
虫母冕下?言谕默默的想,虫族四十亿子民的王,责任重大,确实是很尊贵的存在,但那和自己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
他想进破碎星环读书,只是想变得强大一些,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
一年级老师的教学方式比较强硬,学前预备班还是六七岁的孩子,一个个跑的气喘吁吁,才跑了三圈就有虫开始掉队。
言谕的脚成了最大的拖累,但他不可能放弃,和老师说过之后,老师给他两种办法:一是收拾东西回家,二是自己去医务室拿短时强效注射针。
言谕选择第二种。
头上顶着大太阳,言谕却步伐不停,越跑越快,他长这么大都没体验过像正常孩子一样奔跑是什么感觉,那样轻松,好像能够乘着风飞起来。
但是他跑到第十圈就撑不住了,被关在实验室那么多年,他的药物耐受体质好,但是运动天赋等于无,上来就跑二十圈,已经有虫吐白沫了。
老师早有预料,在终点慢悠悠地拿着大喇叭喊:“后面的同学,加快速度,再不快点跑,体育素质部的老师就要放低等级雄虫来帮助大家了。”
所有幼虫提前感觉到了屁股疼,抓紧加快速度跑。
言谕也不甘落后,咬着牙跑,跑到第十七圈的时候,他是真的跑不动了,眼看着还有三圈,还有二十多个同学在浑水摸鱼,老师干脆把低等级雄虫放了出来。
操场上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言谕直勾勾地看着庞然如山大的雄虫,坚硬的前肢长满了倒刺,一根足有一米长,后背薄膜翅是浅绿色,高高的被四条虫肢架起来,静默三秒后,刺耳的振翅嗡鸣声响彻云霄!
低等级雄虫迅速对幼虫们发起了追逐和进攻,言谕处在操场中游的跑道,听见后面虫族的大脚地震山摇,心里一悚,闭着眼睛玩命的跑。
它们却离言谕很远很远,但是又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围绕,发出细微的摩擦口器声,好像在表达什么。
言谕抽空看了一眼虫们,那群低等级虫接收到他的目光,居然叫的更响了,震得同学们捂着耳朵苦不堪言。
言谕心念一动,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就像曾经做过那样。
雄虫们瞬间成了哑巴虫,安静如寂。
老师还没发现端倪,只看见虫们不叫了,还看见一只绿翼虫抬起前肢,用极其小心的力气推了一把那个跛脚的学生,那个学生毫无防备,一下子往前蹿了一大截,意料之外的抢先到达了终点。
老师:?
但是第二名距离言谕还有一圈,老师很欣慰地拍拍言谕的肩膀,“第一名很厉害了,喝点营养液补充一下能量。虽然你第一天上学就拿了十分,但是别骄傲,道路还长着呢。”
言谕点头,闭着眼睛喝营养液。
虽然很累,但是他高兴还来不及,如果能经常使用短时强效注射针就好了。
等到所有同学都到了终点,已经在半个小时之后,大家围着言谕,七嘴八舌的和他说话。
“言谕脾气很好”,这个观点在所有同学脑子里落地生根。
“好了,都静一静,”老师直接在便携式光脑上调出课程介绍界面。
“首先,欢迎大家通过了第一场测试。”
“大家都知道,荒星系只有这一所预备军校,专门培养能够考入四大军校的预备军校生,还有很多外星系的学生也慕名而来。当然,四大军校都在破碎星环,如果想出人头地,你们知道该付出什么样的努力。”
“是!”
老师满意的扫视所有新生,“你们是不是以为,一班是受到全年级保护的重点班?”
有人说对。
“那就大错特错了,”老师看着这群天真的幼虫,“每一届的一班都是精神力B级以上的同学,是帝国未来的战斗单兵,冲在最前线的敢死队,也是全学校最苦最累的班级。”
全班同学都听傻眼了,知道的是来上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来送死。
“你们多看看身边的同学,说不一定哪一天他就死在一场模拟实训里了,现在是三十个人,下学期可能就剩下二十个了。”
同学们更懵了,但是学校简章里已经写过了,签订协议后,学生退学不退学费,军校的学费一年一万,对荒星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学了。
言谕也绝不会退学,好不容易得来的上学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想要去破碎星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老师看全班同学呆若木鸡,露出一个目的达到的笑容,“我不是恐吓大家啊,只是提醒你们不要害怕吃苦。哦,我记得还有一名A级精神力的同学。”
“言谕。”
“到。”
“原来是你,”老师看了一眼他,“你们家的闪蝶都很优秀,希望你也能好好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像你大哥一样。”
“否则就会像你另外两个哥哥,因为精神力过高而佩戴束缚装置。”
言谕的声音很低,“好。”
老师点点头,“还有,班里的雄虫同学离雌虫同学远一点,如果你们喜欢哪只雌虫,等长大后去婚姻所申请结婚,现在欺负雌虫可是犯罪行为。”
老师给每个人都填完了积分,带着他们回教室上课。
第一天课程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间。
言谕收拾好书包出了教室门,刚出了一楼的拐角,就有个身影从楼梯上蹿下来,速度很快,那势头似乎要把言谕砸在墙面上。
言谕脚腕针的时效还没过,他快速向旁边躲开,那身影砸到头顶的相框上,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有一块飞快朝着言谕飞来。
眼前一黑,一条清瘦的手臂挡在言谕眼前,温格尔把言谕拉过去,玻璃划伤了他的皮肤,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言谕抓住他的手臂一看,罕见的拧起了眉头,“对不起。”
“没事。”温格尔面无表情,把手背过去,鲜红的血却已经染上了崭新的校服。
整个走廊里的虫都停下了脚步,齐齐往这里看,刚刚打下课铃,他们还没有全部离开。
对方是一只雄虫,身高有一米五,胸前的姓名牌是泰坦·图特哈蒙,身材比起身边的虫还要结实一圈,手臂上有雄虫的虫纹,校服下摆半边扎在腰带里,半边散漫地垂下来。
“明明吓到你了,你怎么不哭?”
看着言谕也就到他下巴的位置,对方冷哼了一声。
他的胸牌上写明了一年级的身份,言谕并不认识军校里的同学,更别提一年级的新生。
“我为什么要哭?”言谕冷冰冰地说。
“你长这么好看,哭起来就更好看了。不过,你不哭也没关系,只要你以后在我面前夹着尾巴乖乖的,我保证对你客气一点。”
言谕淡漠的说:“那你还是别对我客气了。”
泰坦立刻冲过来,想要抱着言谕的腰把他摔在地上,言谕反应很快,往后撤步,泰坦第一下都没碰到他。
“艹!”
泰坦拧了拧手腕,再次靠近言谕,“别躲了,你摘了助听器,让我揍一顿,咱俩的仇就算没了。”
言谕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在波动,与此同时,整个学校的地基都在动摇。
好像是学校里的低等级虫族在咆哮怒吼,暴跳如雷,天边浓云滚滚,遮盖太阳,风也刮得急切起来。
言谕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有异常,小时候如果他生气,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于是他冷静下来,问:“什么仇?”
他一冷静下来,地震慢慢消失了,窗户外重新出现了阳光。
“你哥哥带兵在黑市大清查,堵我们家的财路,不自量力。”
言谕想了想,这才想起来,慕斯上将缴获了一些二等星际居住证,违规虫体植入物,还有偷挖出来的器官。
原来黑市是图特哈蒙家的产业。
“区区闪蝶氏族而已,帝国希望你们能烂死在这里。”
泰坦趁他不注意,想去抓他的手腕,然而温格尔用力一拉他,竟然把他拉了个踉跄,一个反身背摔,他骑在泰坦身上,干脆利落的卸了他的手。
泰坦扯着嗓子哀嚎,和他一起来的同学赶紧把他抬走了。
温格尔从地上站起来,提起书包就要走。
言谕注意到,他的伤口被撕裂了,“你要回家吗?”
温格尔淡声说:“不回家,我要回宿舍。”
言谕看他的表情,“宿舍”好像不是个舒服地方。
“跟我走吧,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温格尔没有出声,言谕也没有催促,沉默一会儿后,温格尔嗯了一声,伸手,抬起言谕的下巴。
那里有一小块溅上去的血,温格尔垂下眼帘,轻轻用手指抹去痕迹,“干净了。”
这时,旁边围观他们的同学发出一小块骚动,纷纷避让,好像是有什么很有名的学生下楼了。
一闪而过的是一双蓝眼睛,扶在栏杆上的白手套,这虫似乎是有洁癖。
言谕没兴趣看那是谁,拉着温格尔离开。
出了校门,言谕看见来接他放学的副官,身边是慕澜和慕修,还有很多一直盯着双生子看的同学。
慕修一眼就看见他下巴上的血痕,快步走过来,紧拧着眉头,“怎么回事,才第一天上学就有虫欺负你?”
慕澜的气场也压到很低,伸手把他抱在怀里,金色头发衬得异瞳更艳丽,“小谕,谁干的?”
言谕的目光落在慕澜的黑色项圈上,“小哥哥,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解决。”
他不想再让任何人说哥哥们不好的话,虽然他们都是虫,也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慕澜抿着唇,修长的手按住他的后脑,把小小的言谕完全按进自己怀里。
小虫崽的鼻尖是凉的,这很不寻常,以往逗他开心的时候,他的鼻尖会很热,眼睛也亮的像黑曜石。但现在,小虫崽明明很生气,却不说,还反过来安慰他。
慕澜的心尖变得很柔软,不知为何,他的精神力像是被一双手温柔的抚摸,带来一种治愈的力量。
慕澜的精神力渐渐恢复平稳,红宝石一样烧起来的眼睛也清明起来。
“小谕,”慕澜低声说:“哥哥不需要你这么坚强,你只要永远做个小孩,不用那么懂事。”
言谕愣住了,他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和他说这样的话,以前在实验室里,实验员们都叫他坚强一点,忍着点疼,然后在他血管里抽大量的血。
言谕想起那些针管,后背就有凉意,忍不住往慕澜怀里窝了窝,轻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有点委屈地叫了声哥哥。
他也不知道这股情绪从何而来,好像是因为一种很温柔的力量,来自于少年的话语、怀抱、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虫族……并没有实验员们说的那样可怕。
慕澜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虫崽,他温热的脸颊贴在自己脖子上,呼吸有些微凝滞,小言谕毕竟是个六岁的小虫崽,再镇定也是会被吓到的,他两只细幼的手臂抱紧了他的脖子,一双小腿乖乖地蜷起来,像极了未出壳的小幼虫,在成年虫的怀抱里汲取温暖。
慕澜金色的头发也在夕阳下愈发温暖起来。
慕修摸了摸言谕的头发,灰白的眼眸看了一眼慕澜,“先回家吧。”
“嗯。”
言谕抬头,他的脸颊贴出了慕澜脖子上颈环的痕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轻声说:“二哥哥,我可以把温格尔带回家住一晚吗?他为了帮我,手臂受伤了。”
“当然可以。”
慕修对温格尔伸出手,“同学,谢谢你帮我弟弟,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麻烦事,可以来找我帮忙。”
温格尔握住他的手,淡淡的点点头。
副官面色凝重,快速叫来护卫队,把孩子们接回了家。
言谕一回到家,就带着智能机器人一起帮忙处理温格尔的伤口,温格尔把手臂放在迷你治疗舱里,伤口很快就恢复正常。
智能机器人又忙忙碌碌地推来一个轮椅,兴高采烈地说:“亲爱的小宝宝,我检测到你正在发育期,骨骼生长速度很快,脚踝可能加强损伤,难以承重你的成长。这是我自己组装的智能轮椅,你回家的时候就可以坐在上面,对脚腕骨膜的修复有好处哦!”
好歹也有温格尔在场,言谕被叫小宝宝有些脸红,但还是摸了摸轮椅,抿着嘴笑起来,“辛苦你啦,001。”
001扶着他,他慢慢坐在轮椅上,顿时觉得脚腕很轻松,一坐上就不想起来了。
温格尔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端着一盆热水,蹲下来挽起袖子,去脱言谕的袜子。
言谕慌乱地说:“温、温格尔,不用的,我自己可以洗……”
温格尔抬起眼睛看他,又是那双鹿一样温顺的眼睛,叫人看了就生不出防备心。
他真挚地说:“我帮你,不会弄疼你的脚。”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言谕眨了眨眼睛,他的脚被温格尔缓缓放进温水里,温格尔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白皙而修长,搓揉的力气很恰好,被特别照顾到的脚踝感觉像热水一样暖和,经年不愈的陈伤也舒服了一点点。
温格尔低着头,很专心的样子,言谕则安静地看着他的头顶。
一对软弹弹的蛾耳朵。
言谕忍了忍,没忍住,小声问:“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虽然很过分,但他实在是对各种虫族的身体构造很好奇,他想对虫族再了解多一点,除了战斗,他也想选修帝国史和虫族进化史。
温格尔一怔,对这个提议很震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连耳朵尖都红了,最后,他低下头,“……你想摸就摸吧。”
言谕伸手,小心地摸着温格尔的耳朵,手感柔软,像犬类的耳朵,但是更软一些。
耳朵抖了抖,温格尔清瘦的肩膀也跟着抖了抖,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隐忍声。
现年仅有六岁的言谕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温格尔缓了缓,静静说:“等我成年的时候,就可以给你看全部的虫型样子了。”
虫族出生时都是虫类原型,快速生长,十八岁进入第一次发情期,达到性.成熟,届时雄虫、雌虫、亚雌会散发出独特的信息素,吸引异性。
也就是这个时候,亚雌里会出现虫母,具体表现在:一点点信息素就能让方圆一里的雄虫察觉到,并且虫母能够轻易与全虫族建立精神链接。
温格尔是蛾,那言谕呢?会是什么样的蝴蝶?
言谕顽皮的想,我可不是蝴蝶哦。
洗完脚,温格尔用毛巾擦干他脚上的水,把他从轮椅里抱上了床,俯身关了灯。
“晚安,言谕。”
温格尔很会照顾人,其实在他们这个年龄,能把自己照顾明白已经很罕见了。
言谕不习惯被这样照顾,但温格尔就像最称职的管家,还是他可爱的小同桌,也许就是因为那一把纯白的伞,让他和温格尔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朋友。
言谕弯起眼睛笑了笑。
001已经给温格尔准备好了房间,言谕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张开手,拥抱了温格尔,“今天谢谢你。”
黑夜中,言谕的眼睛像两颗星星,透亮又精致,两扇睫毛像乌鹊尾羽一样,他微微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像天边划过的流星,说不出的迷人,尽管他还是个小孩子。
但温格尔也是个小孩子,在他眼里,言谕有种有别于雄虫的温柔感,还有种清冷的坚强。
他垂下眼睫,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言谕的微笑,他也觉得开心起来,他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你也是。”
第二天上学,言谕和温格尔坐回位置上,拿课本的时候,听说昨天来找事的图特哈蒙没来上学。
一直到半个月后,整个西塞庭军校都听说了一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