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Z越说，他眼里跳动的光就越扭曲、越病态。
“我还真的想试一试。但云老板，你不会让我有尝试的机会吧？”
云砾的手反复捏成拳头，再松开。
有点生气，但要忍。
而且他只要情绪一激动，他就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开始肆意地往他身体里侵蚀。
哪怕他没有额外接触其他污染源，紧紧只是置身于里世界这一大环境里，他都感觉到这个环境对自己的伤害。
这极有可能就是代号Z隐藏在暗处的目的。
吃饭什么的，都没有那么重要。
其实如果代号Z真的只为了一口吃的，云砾并不觉得代号Z找不到办法。
他表世界的店铺允许打包，代号Z就算想要打包回里世界吃，都肯定有办法做到。像猫耳朵，也给殷凡、乌成当过几次外卖员。代号Z即便自己本尊、操控的某些化身都不适宜去店里，他都肯定能找到合适的打包人选。
云砾忍来忍去，始终觉得有些难忍。
他往厨房那边瞥了一眼。
“行。既然有饿了的客人上门，那我确实应该给客人准备点什么。不过……按规矩，应该是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你没有点单的特权吧？”
代号Z微怔，旋即笑得更厉害了。
“这样的规矩也行，毕竟郭老二他们也是这样做的。不过我得先和你说，我要是吃了之后，觉得味道真的不好，觉得是你在故意糊弄我的，结果还是对你没什么帮助。”
云砾呵地一笑，大步走向厨房。
一度畏畏缩缩不敢乱动的小天赋也被云砾这一连串的动作吓得跳了出来。
【哥，你准备做什么？哥你别激动坏事啊，大不了咱去找小影子，让小影子喊掠影者来帮忙！代号Z最强能力就是网络，现实里面对面打架，他应该打不过掠影者的！而且掠影者也没那么喜欢上网，不像其他人那么害怕代号Z在网络上搞破坏……诶？哥！你不会真的准备去给他做好吃的吧！】
“真的。顺便给大家也加一点新菜。”
【哈？哥，你就这样屈服了？！】
云砾笑而不语。
但天赋和他有精神连接，很快从他那里知道正确答案。
完全屈服不至于。
云砾在将里世界店铺弄干净之后，也知道自己手中的餐厅掌控权更高一些。之前他制定的规则还无法影响到里世界店铺，所以里世界店铺的人点了菜不吃，或者因打斗之类造成的浪费，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但现在，再强的人，要进入这整洁的店铺里浪费食物，都得付出什么代价。餐厅意志也不会放过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对付里世界的怪物的机会。
云砾现在准备做的东西，说不好吃，那是假的，但要说吃起来的感觉如何，又特别考验个人口味。
如果代号Z真的能适应这种味道，吃起来津津有味，云砾也认了。
但如果代号Z不适应，又要碍于规则吃下去，或者付出代价，云砾就有好戏看了。
反正，里世界店铺，他说了算，不接受点餐！
里世界这些接管店铺的人实在不会做太多东西，才弄出来的里世界独有规则，现在就成了他的助力。

虾肉被切成粒，不算太小，但也不像整只虾肉那么大。
云砾加入蛋清、胡椒粉等腌制，但最重要的，还是芥末粉。
当然，他特意分了两份。
准备做给代号Z的那一份，才加入了最多的芥末粉。至于他和猫耳朵等人要吃的，则只用胡椒粉之类调味。
芥末虾球，最后炸出来的时候，再加入芥末酱调味也不迟，只是他要针对代号Z，才在腌制的时候，就先加入足量芥末粉。甚至这芥末的量都算过量了，一吃起来，满满都是芥末的味道。
云砾连添加的时候都得注意呼吸，生怕自己吸进芥末粉，先刺激到自己。
小天赋看到这会儿，已经基本知道云砾准备做什么了。
他兴冲冲地看着云砾继续做虾球。
现在用的油品质变好了，油烧热之后，飘出来的油香味也令人舒服一些，起码没有了之前那种闻起来就发臭的味道。
大堂中等待着的几个人表情各异。
代号Z依旧端坐着。
他没有更多的动作，但只这般坐着，就能让闻到油香味再凑近店铺的一大群怪物不敢随便进入。
可无意识地游荡来这边的怪物还是越来越多。
餐厅的玻璃门其实已经关了起来，只是坐在大堂的人要往外看，就都可以轻松地看到洗干净了的玻璃窗。可惜之前从内部清洗过了、甚至连外部也冲洗过了一遍的落地玻璃窗，现在只剩里面这边还保留了一定的干净，外面那边又被新鲜贴上来的怪物们弄出了不少脏印子。
一开始，外面的印子上还能看得到怪物们的形状。
渐渐地，外面围着的怪物都被其他怪物推动，不得已地擦着玻璃挪动位置，然后在玻璃窗上也留下了大片的痕迹。
厨房内，开始往烧热的油里下捏好的虾球的云砾动作一顿。
他轻轻叹了口气。
又脏了。
餐厅意志都想骂怪物了。
可惜餐厅意志对里世界店铺的影响力还不够大，而且必须尽力维持店铺核心，所以顾及不到外面那些游荡的怪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怪物凑过来，继续弄脏。
热乎乎的小油泡泡沿着虾球表面冒出、上浮。
偏大的虾肉捏成的虾球，其表面也呈现出更多的凹凸不平，但总体依旧保持着漂亮的球状。
等虾球被炸成漂亮的金黄色，就可以取出来沥油了。
云砾准备了一会儿，已经将自己初步做好的虾球全部炸好。
沙拉酱、芥末酱，他也准备好了，都用瓶子装好，等会儿就可以随进食者的口味自主添加。
纵然他之前就通过餐厅意志，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然而等他真的走出去，看到店铺外围着的密密麻麻的怪物时，他还是不由得在心底感慨了一下。
小天赋感应到他的想法，小人儿在半空轻轻地飘动几下，再左右地歪了歪脑袋。
【哥，你想的丧尸片是啥？好看的吗？就像现在外面一大群怪物围着这样？丧尸片是这样的吗？有点想看诶！要是什么时候我可以跟着你感应到你那世界的东西就好了，那我应该就能看到了！】
云砾都没来得及回答小天赋，他就听到代号Z笑眯眯地说：“想看丧尸片？要不我帮你播一个？云老板，要不我给你什么东西，你带着，我帮你转播？保证你那世界的东西都可以顺利地传过来，怎样？你现在联网还存在一定限制吧？只要……”
云砾已面无表情地将加了芥末粉腌制，还早早地加上了足量的芥末酱、也只加芥末酱的虾球送到代号Z面前。
虾球表层炸到酥脆，但这层酥脆层极薄。
云砾拿起筷子。
不同于表世界，每张桌子上都可以摆放筷子筒，里世界店铺暂时还没有这项服务，所以云砾是端虾球出来的时候，才在装了虾球的碟子旁边放了筷子。
他只拿起一根筷子，轻轻一戳。
筷子头穿过虾球的瞬间，只发出一声轻得几乎不能让人听到的酥脆层破碎声，然后就送入内部带有一点绵软的虾球肉里。软的是腌制虾球时加入的蛋清、淀粉等，虾肉吃起来又是另一种紧致弹牙的口感。
虾球表面涂着的芥末酱还保持着原状，云砾径自将它塞到代号Z嘴里，轻松打断代号Z未说完的话。
代号Z猛然瞪大了眼。
云砾笑眯眯地将筷子抽出。
“慢慢享用。这是今日特别菜单，Z先生应该可以一个不漏地吃完吧？我为Z先生特制的酱，Z先生应该也会喜欢吧？”
代号Z眼里已经飙出大量泪水。
喜欢？！
如果没有那种刺激的他控制不住泪腺的芥末味，他可能真的很喜欢！
哪怕他已经含着一会儿了，他都能继续感觉到虾球表层那种酥脆感。
可是他现在不敢动啊！
不动，仿佛芥末味就不会继续变浓，不会肆意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乃至心灵，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仿佛飘起来的清爽又混沌的奇怪状态中。
但虾肉混着蛋清的香味，好像还有一点点缀用的胡萝卜……这些，则又让他特别想多吃两口。
但只要一吃，那种刺激性的味道又来了。
几乎要上天。
想哭，还真的无法控制地哭了。
想不吃，偏偏又有奇异的魔力继续刺激着他。
他这一碟的虾球的总体数量还是挺多的，粗略一看，就应该有二十几个。
如果真要按照云砾说的，将这些全部吃饭……
代号Z很想做出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这也有点难。
味蕾被冲击后，他的表情早已崩坏。
他索性不再控制，而是将自己超越S级的怪物的气势爆发出来，震得那些还趴在玻璃窗上等着有机会进来吃东西的怪物全部被弹飞。
美食街上，又有一些店铺里面、门边响起了大量的叫骂声，还多了一些打斗声，多半是被震飞的怪物落到其他店铺门边后才惹来的麻烦。
然而不管他们做什么，现在都已没有别的怪物敢再凑过来了，甚至也没几个人敢往这边看一看。
代号Z刚才那举动，就代表着他真的生气了，不单不欢迎其他人进店，还不欢迎围观！
云砾则将自己做好的另一份虾球送去猫耳朵几人那一桌。
可有代号Z的经历在前，猫耳朵几个拿起了筷子，都有些不敢动手。
几人瞧一瞧虾球，再瞅一瞅云砾。
还是猫耳朵胆子最大，先戳起一个虾球，闭着眼就往自己嘴里送。
但只吃了一口，猫耳朵就睁圆了眼。
他已经吃出来了！
这虾球，满满都是虾的鲜美！还有一点粘稠的、有蛋香味的物质，好吃！
虽然还有一点胡萝卜，但胡萝卜碎都只是在外面的，小小的调味，并没有影响到内部的口感。
不过猫耳朵眼珠子一转，很快就产生了别的想法。
他故意不快些将自己正吃着这一个虾球快速吃完，而是故意也装出了自己吃得格外缓慢的样子。
他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准备要抓更多的虾球，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朝其他怪物摆动着，再拼命地指了指自己。乍一看起来，现在的他，似乎也和代号Z一样，正被什么东西压制得，已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砾瞧见了猫耳朵的模样，唯有失笑。
他拿到自己准备吃的这一边的虾球，里面根本没有任何的芥末粉。而且他还没有添加芥末酱。这时候，他弄出来的虾球根本没有任何能刺激人的味道，猫耳朵只不过故意骗其他怪物，想给自己换取更多可吃的。
猫耳朵要装模作样，云砾也懒得拆穿他，而是自己也慢条斯理地拿了一个蘸酱碟，再往碟子里添加了一些酱料。
芥末酱与沙拉酱搭配起来，用沙拉酱那种清爽的香味中和芥末酱的刺激，而且同样与蛋有关的沙拉酱，能和虾球中的鸡蛋类物质形成更好的配合，让吃的时候更有统一中的不同感受。
猫耳朵已经很使劲地装了，但终究并没有真的吃到芥末，所以猫耳朵实际上还是没能装出代号Z那痛苦的样子。
里世界的几个怪物，刚开始时，当真被猫耳朵骗到了，一个个连筷子都有些不敢再拿起来。
可云砾跟着吃，他们六个就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还有眼尖的，已经看出他们桌上这一碟的虾球和代号Z那边桌子上的虾球有着什么不同。
他们这边的碟子上很明显没有云砾现在弄的这些酱！
只要有简单的怀疑，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多了。
很快，他们还注意到，猫耳朵的眼睛里虽然同样闪烁着淡淡泪光，但那点泪光实在太淡，根本不像代号Z那样几乎难以自控。
所以，他们也不需要担心，只管继续去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就成！
猫耳朵看骗不到人了，先幽怨地瞪了云砾一眼，然后也不继续装了。
他抢占了先机，比其他人更早地吃到了一个虾球。然而，仅仅只是早了这么一点，根本无法满足他，他只能加快进食速度。
其他人这回也都注意到了。
一时间，他们几个全都开始了抢吃模式。
正好，云砾一人一个地准备好了蘸酱碟，他们就先将虾球一个个地夹到自己的蘸酱碟上。至于说蘸酱碟实在不够大，而虾球则不算很小，他们夹上去的时候也没办法一次性夹太多，这样还容易导致他们的虾球上沾到更多的酱，他们都有些顾不上了。
云砾之前拿出来的那些、只由木头人做好的食物，哪里比得上云砾现在才新鲜做好的虾球好吃！
而且，虾球可是新菜式！
代号Z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
他好不容易地吞下一个饱含芥末的虾球，可云砾这边，随便一个人都已经吃完好几个，那一大碟的虾球看起来多，现在都明显剩下的很少。
代号Z表情又是一阵扭曲。
他盯着云砾，呵呵一笑。
“云老板，我原本还打算在你去图书馆之前，先和你说一说你该注意什么事情，要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自己安全呢，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对我。算了算了，我看啊，我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云砾也微微笑起来。
“Z先生，你觉得你说的话有多大可信度？”
刚才说要帮云砾连接云砾的世界，没错，代号Z确实能做到这件事，但云砾要是答应了他，他可不就能顺着云砾这一路线，入侵到云砾的世界？能随便将云砾世界里的电影都转接过来，那肯定代表着代号Z已经侵入他们世界中的虚拟世界，距离代号Z侵入现实世界，也不会有多大差距，甚至有可能就是已经侵入了。
至于现在代号Z说要给云砾说什么注意事项，云砾也明白，他根本不能怎么相信代号Z，要不然，他只有可能被代号Z的话骗入什么坑，然后再由代号Z出手救他，让他被迫亏欠代号Z什么。
还有可能，代号Z根本不会救他，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里世界的污染中堕落、沉沦，自此再也无法回到表世界。
云砾觉得，这可能性很大。

他恼恨地瞪了一眼云砾。
他倒有心要打包带走，但只是稍微做出了起身的动作，就感知到了什么，最后又无力地重新坐下。
他只是起身，产生了小小的、不再吃的念头，他马上感觉到了，他浪费了多少的食物，店铺就会从他身上扣除相应的力量，当做他浪费的代价。
这种扣除，已经涉及到了规则的层次。
他如果真的贡献出了涉及到自己底层规则的力量，以餐厅里这一大群意志所拥有的强悍实力，完全有可能找到针对他的办法。
所以，他得保护自己的规则。
如果是表世界的店铺，其实还没对“浪费”产生这么严格的要求。在那里，打包是没问题的。但里世界过去浪费的情况过于严重，不算特别智能的规则就有了更大的改变，转而限定得连打包都不行了。同时，也因为浪费这一规则，更导致大家都只能在这里堂吃。
代号Z叉起一个虾球，狠狠送入嘴里。
他都没有来得及咬，那刺激的味道就在他的味蕾深处绽开，又一次刺激得他眼泪都留了出来。
偏偏云砾给代号Z准备的虾球数量还多，一下子就让代号Z整个人都快承受不住了。
虾球再怎么美味，现在都成了折磨的一部分。
他可以赶走外面那些围观的怪物，但这里头，还有很大程度是那些怪物的级别都比较低，他们连猫耳朵、还有现在在云砾店里的六个怪物中的随意一个都惹不起，就更别说招惹他了。
但他做不到赶走猫耳朵等人。
他只能默默地忍着，继续吃着。
为了不让餐厅意志有破解他规则的机会，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在云砾店里将这些东西吃完。
猫耳朵悄悄朝云砾竖起了大拇指。
他们这一桌的虾球都要吃完了，代号Z那边竟然还剩了很多。
代号Z明显快受不住了，居然还在强忍。
云砾却没有那么轻松。
即便是代号Z主动挑事在先，经历过这次这档子事，他都比较担心代号Z会不会趁他去图书馆时，借助图书馆里的电子阅览设备做些什么。
他只能孤身一人、前往里世界的危险区域，这已经挺冒险了，如果再多一个算计他的人……
可云砾也清楚，面对代号Z，他绝对不能一忍再忍。像代号Z这种人，只会因为他的一时退让而变本加厉。
而且，他确实不敢听代号Z说更多的话，只怕自己一听，反而更加要被带进沟里。
现在的里世界餐厅勉强能为他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休息区域，他好歹能让自己安心地待一会。
只是，图书馆邀请函上说的时间，到底已经近了。
代号Z艰难地吃完了那份芥末虾球后，也没急着离开，而是一直在店里做着，也用那种带一点冷笑的表情看着云砾。
代号Z什么都不说，带给云砾的心理压力反而比他说了什么东西更可怕。
等云砾终于要前往图书馆，代号Z更寸步不离地跟在云砾身边。
这时候的里世界天空，已然浮现出一弯周围带着血光的淡黄月亮。
那些月光原本要落到云砾身上的，但就因代号Z也跟在云砾身边，于是，所有月光都在距离两人还有一点距离时，就被弹开。
云砾前面一点的地方，明显有一圈较亮的光圈，可他这个人真正位处的区域，却要更暗一些。
他稍稍抬头，往血月那里看了一眼，然后极快地收回目光。
像这样的污染源，一点都不适宜直视。只看一眼，都有可能带给他强烈的污染。
云砾看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
只瞄一眼，判定一下血月的当前状态，然后他就绝对不会再多看。
他只要粗略地有一点印象，知道血月周围的血色已经将月亮本体侵蚀成什么模样就行。
虽然从表世界那边看，表世界里的人同样可以判断血月的状态，预估血月巡游这一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让大家都提前做好准备，但血月主体终究在里世界，从里世界这边判断，才能得到更准确的结果。
云砾也想得知一些信息，好为表世界做些什么贡献。
而且，此时的他身处里世界，他哪怕为了自己，也得冒险去看一眼。
他已经准备好看完之后，自己的精神再受到什么冲击。
可出乎意料的，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就顺利回想起了血月的模样。
月亮周围的血色，已经侵染了约五分之一的月亮。
他回想起来的景象，仿佛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场景，丝毫没有带给他其他感受。
代号Z藏着笑意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怎样？云老板，你得谢谢我。如果没有我，就你刚才看那一眼，你都不知道需要花多大代价才能缓过来了。你在你家店铺里那样对我，我都不计较了，还主动帮你，我还算可以吧？要不你还是将我给你的东西带去你那世界？有你的同意……”
云砾再度打断他：“拒绝。”
代号Z顿了顿，又呵呵地笑起来。
“算了，你现在拒绝，等到以后，你发现这个世界和你想的不同的时候，你大概就会后悔了。你拒绝，那又怎样呢？”
代号Z的声音越来越低。
奇怪的是，无论他的音量降到多低，云砾都可以清晰地听到他说的话，并且觉得他的声音都在自己脑海里不住回旋。
“那么多的人，不可能所有人都拒绝的。所以，你一个人，能影响什么呢？你们那世界在网络方面的技术确实不错，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在意。你要是主动一点……算了算了。”
云砾只觉自己的心往下沉了沉。
确实，只要代号Z去和其他玩家接触，代号Z不难遇到被骗的玩家。
即便那些玩家的答应，不能像云砾的答应一样，轻松带给代号Z极大的收获，也架不住那些玩家的数量多啊！
【哥！别被他动摇了！你能坐好自己那一份就行了！】
云砾一怔，而后快速将自己刚才冒出的杂念排空。
对，他改变不了那么多。
真正需要担心这些事的应该是世界意志，而且看世界意志现在的行动，应该也算已经有准备了。
他心念一动，自己刚才和代号Z的对话，就被他编辑成了文字，然后通过论坛私信发送给了怪谈城百晓生。
云砾登录论坛的时间很短，但已经足够让云砾看到现在论坛首页最多的帖子是什么了。
他瞳孔骤缩。
现在距离上一次下线，还没过去太长时间，但云家明显已经开始行动，联系到了其他家族，提出了要将某些人送去特定地方的事。
还有世界意志给云砾的名单上提到的人，这会儿也已经陆续地收到通知，说他们可以去一个更好的地方，专心地玩游戏，并配合做某些实验。
他们可以通过玩游戏，赚到更多的钱。
对于一些没有生活压力、早已经选择躺平的人来说，钱不算什么，有没有，也不会产生多大影响，足够他们日常花销就行，但现在发帖的人说，联系他们的人，给予他们的参与实验的报酬中，竟然还包括了某些虚拟世界里的特殊奖励。像是某些虚拟游戏里的独有时装、独有光效……又或者是某些可以在公共虚拟空间中展示的徽章、驾驶的特殊车辆……
类似的东西，通常都是限定版的，只有少数人有机会得到，而且一旦错过了能获得的时间，就有可能再也无法得到了。这部分虚拟物品的最高价值，就体现在其独特性上。
很多已经将虚拟世界当成自己的现实的玩家，可以不在乎现实里的其他享受，却很难不为虚拟世界里的某些东西心动。
他们能拿到的报酬中，竟然还能包括这些物品，这就一下子让他们无法拒绝了。
而他们再和论坛上其他人的帖子一对比，他们更意识到，他们能拿到的奖励，竟然都算是私人订制版的，完全长在他们心坎上那种。
有一些人觉得挺可怕，但也有一些人已经彻底放松，准备好了去更舒心的地方，继续玩游戏。
云砾最后看到了私信信息。
是作死小能手发过来的。
作死小能手说，他也已收到邀请，准备前去全新的虚无星区零号星生活，以后他就能成为这一星区第一座基地市的居民，等星区内部建立起更多的基地市后，他还能得到自己的房产，可以单独居住在大屋子里，不需要再和其他人挤。
作死小能手还问云砾是否有收到类似的邀请。
最后，作死小能手还说，他已经根据论坛发帖的人的信息，猜到了被邀请的人存在的共性。他大概知道未来有可能发生什么，就连那许诺的房产，都只可能在他们成功之后，才能落到他手里，他才能安心地在现实也享受这一切。只不过，他也不知道，当那一天到来，游戏里现在的一切又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云砾飞快看完私信，关闭论坛页面。
他没忘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能自由穿梭在网络中的代号Z。
不过他才关闭页面，他就听到代号Z带着几分不屑的声音。
“云老板，你应该知道，以我的能力，哪怕你们世界的世界意志要保护你的通信，我都能看到很大一部分。啧啧，看来你们真的已经很用心准备了。不过即便到了这时候，你们都不打算将这消息宣扬出去，好让更多人知道，你们的世界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么？你们当真觉得，只凭借你们这一些人的力量，就可以对抗怪谈城？”
云砾默不作声。
代号Z的目光从云砾身上移开。
他看着前方，却又像是已经穿透了前方，看到了更远、更广袤的宇宙。
“从来没有人顺利脱离怪谈城。即便你们保存自身，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成为表世界外围的一部分。你现在还只在城区，还有城区周围的郊区活动过。你就不好奇，再更远的地方，都有什么样的东西？”
云砾继续沉默。
代号Z也住了嘴。
走了一会儿，他和云砾都能看到高高耸立着的图书馆了。
无论是表世界还是里世界，图书馆都可以当做地标建筑看待。
代号Z再往自己和云砾后面看了一眼。
他看的是另一栋高耸的建筑的楼顶。
那儿，正站立着殷凡、乌成、鸭舌帽三人。
鸭舌帽是刚来的。
他最早对上代号Z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碰。
鸭舌帽微微抬手，似要将自己戴着的帽子取下，代号Z则收回目光，整个人化作荧绿色的0和1消失。
云砾听到他最后留下的话。
“我在图书馆等你。你只要来了，你就肯定要进电子阅览室。之前你不肯听我说话，等你来到图书馆了，你再不愿意听，你也得好好给我听完整！”
云砾抿唇，继续往前走。
他能看到图书馆的门了。
应该是自动玻璃门。
门前，没有一个人，空落落的。
门内，灯火通明。
但更明亮的环境，只能映照出里面更乱七八糟的地面。
书本凌乱散落着，有一些似乎都已经被摊开了，有一些则是竖着朝下，打开的页面支撑起整本书。
还有很多倒下的书架，似乎还有一些书被书架压着，一时间令人分不清是书架与书架之间散落着无数倒下的书，还是被随意摆放的书之间多了凌乱的书架。
云砾拿着邀请函，靠近。
玻璃门徐徐向两边分开，迎接他的到来。

云砾下意识要回头。
他的脖子已经扭动一下，但他强行抬了手，按住自己脖子，硬生生制住自己回头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