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两点还有一小段时间。
桌上剩下的炒饭也被闵诚瀚两人解决掉了。
两人的表情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不过两人都没有说自己具体看到了什么幻象，云砾也没多问的打算。
横竖成功做出被认可的特殊菜谱，能让餐厅升星就行了。
一度失落得不想说话的小天赋，在被云砾逗着说了一会儿话，又朝着云砾哼哼唧唧了许久后，到底恢复了精神。
他悄咪咪地将脑袋探出来，就探在云砾肩窝的地方。
【哥，时间到了吗？】
云砾不怎么方便看到他，也不怎么感受得到他在哪，只能没好气地轻哼一声。
“你说呢？难道不是你比我更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小天赋都肯定可以及时地将最准确的时间告知云砾。
一贯如此。
偏偏今天是它来问云砾时间。
【嘿嘿！】
嗖的一下，小天赋跳了出来。
与此同时，餐厅的内部空间不断变化。
云砾坐在椅子上，其实没什么感觉，但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四周的空间怎么往外扩展。
餐厅的落地玻璃窗看起来还是那样，透过玻璃看到的街道景象也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可云砾越看就越觉得古怪。
餐厅的内部空间都扩大好几倍了，还有一些桌椅凭空出现，将餐厅多出来的空间填满，围住餐厅的落地玻璃窗也应该会扩大，偏偏他这样看过去，根本看不到玻璃发生改变，可他又真切地感觉到，这里的空间都在改变。
甚至乎，云砾还看到在柜台旁边多了一个楼梯。
从楼梯往上走，就是餐厅二楼，也是包厢层。
云砾默默打开了自己的餐厅管理界面。
这样一看，就格外清晰。
楼上一共有十个包厢，每一个包厢的大小都一样。包厢命名方式用的就是十天干序号，从甲到癸。
至于大堂这里，除了桌子数量多了一些，其他的和之前相比，并没有多大不同。
餐厅的变化并没有持续多久。
连一分钟都没有，餐厅的大变样就彻底结束。
云砾率先起身，引着人往楼上包厢走。
餐厅变化的时间短，可他的感受特别强烈。
除了空间发生变化时，让他产生了某些微妙感悟，他还察觉到自己对餐厅的掌控程度提高了。
之前的他一直不怎么确定自己的规则化进程到了多少，他只知道，他的意志能对餐厅产生的影响越来越大，他要从餐厅意志中读取信息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时至今日，他才感知到了明确的数字。
31%，连及格线都还没有达到。美食街上，应当依旧随便抽一个店主出来，其规则化进程都比他高。
但如果他要和其他和他一起进入游戏的玩家相比，他自觉自己的规则化程度应该会更高一些。
而且，他还朦胧地感知到了，除了他之外，还有十来道相当陌生的意志，正在试图融入餐厅整体意志中。
那些陌生意志就像满月夜晚的星辰，光辉全被月亮挡住了，就连原本可能明亮的星子都变得格外黯淡，让人难以找出。
云砾根本没办法数出这些陌生意志的具体数量，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陌生意志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他过于担心，还有其他玩家开启了规则化进程，能越过他去，抢先得到餐厅的完整掌控权，他才给自己想象出了一些敌人？
可云砾确信，真有这些意志存在。
他所在的世界，那么多的玩家同时涌入这世界，怎么可能没有多几个人已经在游戏里取得成绩？
更大的可能是，这些取得成绩的玩家都不习惯高调，没有过多地在游戏论坛发帖，让他都没机会注意到这些人。
走上二楼的楼梯是正常的长度。
云砾思索之际，他已经将人全带到甲号包厢前。
他开了门，请人进去。
包厢里有两张并排的桌子，一旁还摆有小茶几，茶几旁还有沙发。
此外，包厢的总体环境还很空，能多添不少布置。
风翎一进门，就先点起了头。
“云老板，你这些包厢，还能好好地再弄一下布局啊。”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模样，任谁都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云砾保持微笑。
“这些事以后再说。”
二楼全是包厢，他需要考虑自己今后是不是该接预定宴席。
他还需要再去考虑包厢的装修风格，总的来说，确实又有不少需要操心的事情。
但如果他着实不愿意在这些事上努力，他也很相信，他只要和风翎等人说一声，多的是人愿意主动帮忙。
甚至……
云砾眸光闪了闪。
他将主意打到了探秘直播上。
如果直播将摆设简单到这样的包厢，装修成另一种风格，会不会有人感兴趣？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
云砾很快就将其抛开。
除非哪一天探秘直播又需要找救场节目，否则没有这必要。
众人逐一落座，就连原本想坐到旁边的周泽灰馆长，都在云影往他那看了一眼后，被云砾招呼着坐了过来。
别人还可能不大懂云影的眼神，但云砾看得分明，云影这是觉得要是只让周泽灰坐到旁边，显得太不恰当，而且哪怕云影自己不看着，心里也会惦记着这事，然后觉得不舒服，还不如直接让周泽灰坐过来。
老人刚听到云砾让自己过去时，还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耳朵，得到云砾的再次肯定后，才笑呵呵地走过来。
周泽灰有心多看两眼云影，可着实担心云影不适，最后也不敢怎么看正襟危坐的云影。
被云影捏了一路的掠影者尾巴，这时候则甩着尾巴尖站了起来。
只有一截的尾巴，怎么看就怎么怪异。
但它也不怎么在乎，只先让云砾关了包厢里的大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小灯，让包厢里出现了更多的阴影。
掠影者这截尾巴内含阴影量很少，但只要四周的阴影充足，他就可以轻松地控制这些阴影，在其他人面前组成文字，好进一步与其他人解释里世界图书馆的事情。
其中，最关键的，还是他为何说表世界图书馆用来考核员工的书册里的符文，竟然是“钥匙”的事。

第257章
阴影组成的文字很有特点，无论其他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可以清晰地看到掠影者展示出来的文字。
【图书馆第二保密地点是图书馆阁楼，在里世界的图书馆阁楼里，也摆放着各式各样，完全由图书馆编写的书。其他人进入里世界图书馆后，看到的那些书，其实都是里世界图书馆阁楼流传出来的书。】
周泽灰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可马上，他就意识到，现在的主角是掠影者。
里世界的图书馆与表世界的图书馆有着很大不同，他这位图书馆馆长，无论对里世界的图书馆有多深的了解，他都不能将自己的经验完全搬到里世界去。
所以，他也应该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掠影者刻意让文字多展示了一会，保证其他人都能看到，并且记住，他才继续往下展示。
【表世界图书馆阁楼有你们打理，所以表世界的阁楼一旦出现空间不足的情况，你们都会第一时间整理，并且给图书馆喂食充足的、能让它扩展空间的资源，但里世界的图书馆没有人这样做，可里世界的图书馆和你们表世界的一样，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新知识，甚至，里世界图书馆汲取知识的速度比你们表世界还快一些，所以阁楼的空间很快就会不够用。】
【每一次，阁楼装满后，里世界图书馆都会将阁楼里所有的书都吐出来，任由这些书散落到图书馆其他地方。没有人处理这些书，它们只是凌乱地散落在图书馆的空位置上。】
云影微微低着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他的身体都已轻轻颤抖。
云砾就在他身边，及时地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风翎、周泽灰等人，则都想起了另一件事。
里世界图书馆的书被涂满了阴影墨水，让其他进入到图书馆的人，都没办法看清书上写了什么。
【阁楼里的书都算图书馆的私藏品，不能被带出去，只能在馆内阅读。】
周泽灰微微点头。
表世界的图书馆也有这样的规定，故而，才必须云砾亲自到表世界图书馆阁楼，而不能由他们的工作人员筛选出云砾需要的书，再拿给云砾看。
甚至，表世界的图书馆还规定得更严格。
阁楼的书，就只能在阁楼阅读。
【你们表世界图书馆阁楼上的书都是正常的吧？但里世界的不同。】
接下来，云砾什么都看不到了。
云影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好一会儿后，云影才收回了手。
云砾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在座的其他人表情。
阎祚阎佑看起来和平常差不多，没什么变化。
周泽灰皱起了眉。
风翎低头，蘸着茶水，不知道在桌面画着什么。
云砾才往那边瞄了一眼，刚刚注意到风翎修长的手指，风翎的手就胡乱地抹了抹，将桌面上所有痕迹都抹掉了。
他还抬眸，往云砾这边望了眼，朝云砾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云老板，这些事暂时不适合你看哈，污染有点重。等什么时候你精神力再提升一些，能看了，你找云影他们问去。”
这句话，也算在解释为何云影要特意捂住云砾眼睛。
“行吧。”云砾无所谓地笑笑，“你们还有什么要问掠影者的吗？”
“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了。”阎祚默默起身，“云老板，我们四点的时候再来找你。”
到时候，就该去自然公园了。
“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多准备点东西，也先好好休息一下。等去到自然公园之后，说不定没有什么休息时间。”
阎祚说完，再往云影拿瞄了瞄。
云影轻哼一声，嘀咕着：“我看店呗。”
反正他不能出门，就云砾时刻守店，然后他在家里看着云砾。
现在好了，他能出门了，情况还和之前差不多，只是变成了他在这里守店，云砾去忙别的。
略微不高兴。
桌上的掠影者尾巴挂回到了他的衣服上。
只不过原本可以轻轻一跃，就从桌上跃到他衣服上的掠影者，偏偏分了两段。
先从桌上跳起，然后尾巴尖尖扫过了云影的手腕，最后才顺利将自己挂住。
众人一一散去。
连闵诚瀚都拉着闵诚海，准备回家。
不过在回家前夕，闵诚瀚和云砾说了另一件事。
许愿节活动将近，美食街各家店铺都需要为这个活动做准备。只要有条件的店铺，都应该在活动当夜，在夜市街摆摊，销售美食，好让美食街显得更热闹。
怪谈城中心城区的其他店铺都有参与活动、在夜市街摆摊的必要。
就连荆芥开的无名药铺，都得熬上一壶汤药，随时准备着。
云砾根据闵诚瀚的描述，想象了下那场景，只觉哪里都显得怪怪的。
但只要再想到他的酸梅汤可以从药店抓药材，也有某些茶饮同样是中药制剂，他就觉得没啥值得惊讶的地方了。只不过是让店铺里多了一些额外的饮料，这算啥问题？
正常得很！
至于一些做手工的店铺，更需要去摆摊东西。
闵诚瀚现在拉闵诚海回家，就为与两人的父母一起商量，在许愿节活动当日，他们家店铺该要摆摊销售什么东西。
云砾原本都准备休息了，可听到闵诚瀚说起这些事，他当即没有了多大的睡觉心思。
许愿节活动？
之前没有听说过。
但听闵诚瀚说，距离现在也就剩一个多月时间。
当然，在许愿节活动前夕，大概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段里，怪谈城官方就会开始宣传这一活动，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并且提前做好准备。
中心城区的店铺基本都拥有参与资格，只不过有一些实在是店铺必要营业时间与活动时间有冲突，店里又没有代班老板的，可能没办法参与。这类型的店铺就得提前通知管理司。
至于中心城区外的其他店铺，则必须在这之前，就提前准备好自己预期在活动期间经营的产品，并且提前提交给管理司审核，让管理司确认可以，最后才能拥有入场资格。
闵诚瀚最后还与云砾说：“小砾，你也可以提前想一下，你到时候要在活动上售卖什么东西。我猜，今年管理司应该会提前开始活动预热。近来表里世界都发生了不少事情，或多或少会对大家的情绪产生影响，必须有一些能让大家都开心起来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还有，等待活动到来前的期待心情、活动正式开始后的愉悦心情，都能称为我们表世界对抗里世界的资本。”
只有让大家都开心起来，都不至于轻易被负面情绪侵扰，里世界才没这么容易影响到表世界。
云砾的店铺在相对安逸的中心城区，而且还距离自然公园很远，云砾近几天也在忙别的事，云砾还碍于代号Z的因素，不大敢参与在网上随便搜寻信息……
这才导致云砾现在还不大了解自然公园附近的情况。
即便自然公园周边没有多少人居住，但自然公园称得上表世界一大知名景点，表世界不时就会有游客要去哪儿游玩，有很多时候，还会有其他世界的游客，抵达自然公园外围。
此前，自然公园外部出现了大量奇奇怪怪的游客，一直在晃悠着，就足以影响到正常游客的游览，让自然公园附近的居民都心生嫌恶。
等这些奇怪的游客数量进一步增长，表现也愈发怪异，自然公园周边的人就受到了更大影响。
而当下，自然公园更已被封闭。
只要是知道了这件事的人，就没几个能做到不受影响。
这些知道的人，自己开始了精神恍惚，有时候再和其他人聊起，就会将自己的情绪传染给其他人……
因此，管理司已经有些急切地需要找到可以转移大家注意力的事情了。
离得近的许愿节活动，就是这最佳产品。
闵诚瀚和闵诚海走后，云影轻声说：“黑鸦公寓那边已经变得很空了。”
云砾起初没意识到什么，他点了点头，还想带云影一起去看看其他包厢。
餐厅升到二星后，除了多了一些包厢，还多出了一间睡房，此后就更方便云砾在店里休息。
可他刚走出甲号包厢的门，他就整个人都僵住。
黑鸦公寓……可不就是被里世界强行从其他世界拖过来参与劳什子求生游戏的人住的地方？
云砾快速回想了下蒋世丰和楚葵的情况。
他也就认识这两人。
确定了这两人都挺安全后，他心中一定。
继而，云砾再度升起警觉。
他倚着包厢外面的墙壁，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
云影站在他旁边，用纯真无邪的眼神打量着他。
云砾那双眼睛已经写满了茫然。
云砾沉默了一会，才勉强地笑了笑。
“小影子，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心态发生了太大的变化。”
刚才的他，竟然首先觉得，黑鸦公寓里的其他人死就死吧，只要死的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就行。
而后，他才想起，自己刚进入这游戏，刚刚意识到黑鸦公寓住的那群人和自己的区别后，他曾怎般生出近似兔死狐悲的念头。
现在，他却连这样的念头都变得极淡。
他想活着。
他也想在活着的同时，多做一些事，尽量让更多人都可以活得好一些。
“没有。”云影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他深灰色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云砾此时疲倦的模样。
云砾怔怔地看着他，就盯着他眼里的自己看。
蓦地，云砾恍惚起来。
他好像在云影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那身影与他的近乎完全重叠，只是隐约地有一点区别。
他的嘴角轻微垂着，已经不大能保持住往常的微笑。
可那身影的嘴角确实勾起的。
两道身影，除了在头顶的头发上有一点区分，好像一个人却有了两个发际线，就数嘴角这里的差异最大。
一个下垂、一个上扬。
云砾陡然一惊。
可是，他明明只是在看云影的眼睛，他又从云影眼底看到了自己的眼。
他不知不觉间，就快要变成看云影眼中的自己的眼。
“你才没有变！”气呼呼地挥舞着小拳头的云影偏了偏脑袋。
云砾之前一直定定地看着他，他这么一动，云砾看到的东西马上发生变化。
凉丝丝的感觉从身后袭来，云砾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你还是你呀。”云影依旧挥舞着小拳头，两腮也鼓了起来，眼睛却微微眯起。
云砾这般看去，更多看到的只有他浓密的睫毛。
“就算你真的变了，可又有谁不会变嘛。”
云影拳头往衣服上一拍，锤了一下掠影者尾巴。
“我也变了。他也变了。那你也变，有什么奇怪嘛。反正，只要你不管怎么变，你就是云砾！”
掠影者被捶得直勾勾竖起的尾巴：……
一行文字弹出。
小天赋再度以同步翻译家身份登场。
【掠影者：啊对对对，你说得都对，我不怕疼，你就随便捶我吧。】
云砾不由捂住额头，但他垂下的唇角终于又一次弯起。
不似往日的笑容规范，却同样温暖柔和。

云砾随意地揉了一把云影脑袋，就云影的头发都揉得乱糟糟的。
竖起的掠影者尾巴往云影衣服里面一勾，一副我看不到就当没有发生的样子。
“小影子，你刚才是不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眼睛，有时候也能当镜子用。
孤独之人也能通过别人的眼睛，对其他人施加影响。
而他，一不小心，差点又中招了。
他上一次在家里的镜子里看到孤独之人，他的心情还挺好，还不至于轻易受到孤独之人影响。
那时候的他会觉得不安，更多的，只是面对未知事物产生的本能反应。
等他清楚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知道如何面对孤独之人后，他已经不怎么害怕了。
他甚至更担心云影会不会又被孤独之人影响到。
但刚才，是他不小心被影响了。
“是他来了。”云影重重一点头，也胡乱地往自己脑袋上揉了揉，将头发揉回之前的样子，“云砾，你刚才……”
他双眼微微湿润。
“没事了没事了。”云砾只能笑着哄一哄他，顺便哄一哄小天赋。
谁让小天赋也在他面前疯狂弹“幸福”两个字呢。
可见刚才的事，也应当让小天赋颇为不安。
“黑鸦公寓要里面这一批住客死绝了，才会再拉新住客进来，还是只要这一批次的死亡率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再拉人？”
他之前得到的情报说，需要前一批全死了，才会有新住客进来。
黑鸦公寓还会一度消失，等新住客进来了，再重新出现。
但看样子，这次的事，应该发生了不少变化。
“这一次只要住客死亡率达到90%，就会拉新住客进来。而且这次新进来的住客数量，会比上一批住客数量多二分之一。”
云砾不由又怔了一下。
他回想起自己曾从怪谈城日报中看到的市民留言。
现在这一批住客，对怪谈城的居民都保有强烈的警惕之心，不见得会信任其他人，反而无论遇到谁，都会先怀疑对方是否有害自己的打算，并且很容易给自己遇到的其他人都先预设一个“他们必将加害我”的立场。
如果新进来的住客并没有因为楚葵在直播中刻意透露回去的某些事情发生变化，而采取和现在这一批住客相似的应对方式，那云砾觉得，再多一些住客进来，只有可能让怪谈城表世界的市民更嫌这些人添乱，从而影响到表世界现有的安宁。
倘若管理司，还有中心城区这边不帮助新进来的住客，放任他们进入里世界，让他们在里世界自生自灭，那他们能存活的时间更长，连带着他们所在的世界都将更快被里世界彻底侵蚀。届时，同样会让表世界面临更大压力。
云砾只觉，真让表世界选择，表世界应该还是会继续留着黑鸦公寓。
只要不是表世界的能力已经不足以继续强留黑鸦公寓，表世界都不会放弃。
云影停了一停，给了云砾更多的消化时间，才继续往下说。
“上一批住客数量是一百，现在已经只剩十三人，包括蒋世丰和楚葵。而这两人，身份上还是黑鸦公寓住客，但他俩留在公寓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两人都有好几晚没有回去睡觉了。只要黑鸦公寓再死一名住客，就有可能开始拉新住客进场。死一个人而已。”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格外冷淡。
只是一个人，算得了什么呢？
真要死，随随便便就能死去。
云砾低叹。
“是啊。”
如果还有大量的住客，或许还能提醒这些住客，让住客们多加小心，以及让表世界的更多人，都加倍留意这些住客的精神状态，必要时给予住客们提示，提高住客们的生存率。
但都到这时候了。
云砾也大概清楚，黑鸦公寓的住客有时候还能看到里世界的东西。
一如刚刚进入怪谈城的他，有时候也能恍惚地，看着某样东西，却又忽地看到这样东西对应的里世界物体。
他的精神力不断提高，他才能更好地自控，不会再看什么都轻易出现恍惚。
换做一些没办法提高精神力的人，还只能一直生活在这里……他们需要面对的压力太大，当真不见得能轻易分辨真假善恶。
随着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的安全感不断下降，他们只会更不清楚他们还能做什么。
等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维持的时间长了，他们愈发容易遇到危险，走向死亡。
云砾很快控制着自己，强行让自己忘掉这些事。
他一边带着云影打开下一个包厢的门，继续查看其他包厢内部情况，一边随意地问：“小影子，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那边很黑。”云影支吾着，“但又没有全黑，所以有阴影。”
有阴影的地方，他的力量就可以渗透过去。
云砾看了看与甲号包厢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乙号包厢，默默地关上门，再走去丙号包厢。
小天赋全无顾忌，光明正大地在云砾和云影面前弹出文字。
【明明就是之前知道了那什么宣传单的事，所以才会在能出门之后，故意将自己力量渗透过去，想要去找说你是恶魔的人晦气的！不过去到那边之后，发现那边的人过得基本不怎么样，大多像早已被吓破了胆，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那些人自己就能吓到自己，他才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回来啦。当时候，还好掠影者一直跟着他呢。】
云砾推门的手按在门上，迟迟没有发力。
小天赋现在说起来轻巧，可他着实担心。
起初是担心黑鸦公寓里的人。
无论那些人怎样，都只能嘴上说说，根本影响不到他，因此他一点不希望云影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跑去找别人麻烦。
而后是担心云影。
乌成说过，黑鸦公寓是他的地盘，与里世界会存在一定关系。云影无缘无故地跑到那儿，肯定有可能遇险。
云影固然看不到小天赋的文字，但只看云砾的动作变化，他再感知到小天赋应当正与云砾说着什么，他就猜着了一些。
刚才还挺轻松的他忽然慌了神，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既想拉一拉云砾，主动和云砾认错，又害怕云砾很生气，自己说什么都只会让云砾更不开心，最后还害怕天赋与云砾说的是别的事，反而他这会儿要承认了自己做过啥，才算是不打自招。
他心头茫然，行动上就只敢揉着自己衣角，然后低着头，不时地飞快抬眸，往云砾那瞄一眼，又快速地重新低头。
他连掠影者那截尾巴都忽略了。
云砾终于将门推开。
“小影子，有些事情，没必要去做的。那些人不重要。”
他的语气极淡，落到云影耳中，却能让云影双眼立刻闪起星光。
“不要随便出手，记住了么？容易弄脏自己。”
也不知道云影究竟有没有将云砾说的话听进去，反正她不断点着头，继续跟着云砾往前走。
包厢全部看过，云砾终于来到多出来的小房间门前，握住门把，轻轻扭动。
房间并不大，堪堪放得下一张床、一张小书桌、一把小椅子。在书桌上还有一盏台灯，同时充作床头灯。没有衣柜，只有床下还有能拉出来的抽屉，可以随便放点东西。
不过房间里还有卫生间，上厕所、洗漱，都包括在这小小的卫生间里。
云砾计算好时间，简单洗个澡，开始睡觉。
他已经只能睡不到一个小时了，但休息一会，总比完全不睡好。
云影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又揪出了掠影者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
餐厅之外，掠影者的本体依旧守在原味。
餐厅门前匾额的灯光早已黯淡，连餐厅内部都没有丝毫亮光透出。街道上还算有路灯，但也要隔更远距离，才有一盏灯两者，而且亮度也发生了变化。
周围都显得很是昏暗，也让掠影者能控制更多的阴影。
小房间里，云砾的呼吸声均匀。
云影忽地将手中的掠影者尾巴扔开。
他双手在面前不断搓揉，逐渐搓出一面阴影镜子。
看着是镜子的模样，但镜子中心根本映照不出什么东西。
云影也不在意，只专心地雕琢这镜子边框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