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漂亮前任归我了—— by追鹿
追鹿  发于:2023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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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气问完,而后表情变得有些懊恼:“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
“言言,你帮阿姨个忙。”
楚山野妈妈把手里的餐盘递给顾轻言,轻声说:“他不听我的话,一直不吃饭,但如果是你让他吃的话,他应该会吃的。”
顾轻言本来就在因为楚山野的病内疚,于是爽快地接过餐盘:“好。”
他将餐盘放在楚山野的床头柜上,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有点烫。”
卧室门被楚山野妈妈关上,楚山野往床边挪了挪,似乎想和他靠得再近一些:“哥哥,我好难受。”
“哪里难受?头疼吗?”
顾轻言顺势帮他按了按太阳穴,小孩好像很喜欢这种按摩,微微阖上了眼睛:“有点。”
“那你饿不饿?”
顾轻言没忘记楚山野妈妈交代给他的任务:“吃点饭吧,阿姨给你熬了粥,煮了个蛋,还有咸菜,这些油都不大,你吃完应该会舒服一点。”
“但我不想吃……”楚山野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每次吃退烧药都没有胃口。”
“但是也不能不吃饭对不对?”顾轻言对楚山野一向很耐心,“吃了饭病才会好。”
楚山野的唇角微微向下垮了垮,什么也不说,就用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他,越来越像一只小狗。
顾轻言叹了口气:“那我喂你吃好不好?”
楚山野微微扬起眉,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喂自己。等他回过神来时,一勺白粥已经递到他的唇边了。
他被爸妈宠得有点挑食,从来都不喜欢吃这种太清淡的食物,却听话地将顾轻言喂的粥全吃了。
顾轻言知道他的习惯,每一勺粥都拌着一点咸菜,就这么连哄带骗地让他把一碗粥吃完了。
他给病号喂完饭,拽了两张餐巾纸帮楚山野擦了擦嘴边的饭渍:“抱歉,连累你生病了。”
“为什么说「抱歉」?”
楚山野似乎又烧起来了,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又不怪你,是我自己想送你去考试的。”
“笨蛋……”顾轻言摸了摸他的头,“好不容易放两天假,为了我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楚山野没心没肺地牵着唇角笑了起来,看上去好像有些笨笨的。
他像小狗一样用头去蹭顾轻言的手,小声说:“为了你我很乐意啊。”
顾轻言愣了下,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倏地变快了。
他看着蜷缩成一团躺在自己身边的人,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为了我,你很乐意?”
“因为你是我哥啊。”
楚山野小声说:“我最喜欢你了。”

顾轻言看向床上和自己撒娇的人, 怔了下。
楚山野小时候没少跟他说过「喜欢」,譬如顾轻言给他带零食的时候,顾轻言不检查他作业的时候, 他都是楚山野最喜欢的哥哥。
这本该是和从前一样的「喜欢」, 可落在顾轻言耳中却好像忽然变了味道。
就好像那双一直看着他的湿漉漉的小狗眼睛里,忽然藏了点什么别的东西。
可往哪个方向深想,顾轻言却没头绪。
“你说「喜欢」?”顾轻言试探道,“「喜欢」可不能乱说。”
楚山野迷迷瞪瞪地睁着一双眼睛看向他:“为什么?”
顾轻言蹙眉,指尖轻轻叩着床板,绞尽脑汁地给他讲「喜欢」:“你可以说喜欢爸爸妈妈,但对同龄人说「喜欢」的时候,要……斟酌一些, 冷静一些。”
“为什么?”楚山野不依不饶地追问他。
“因为……”
顾轻言也说不明白为什么。
或许是家庭原因,或许是性格使然,顾轻言基本不会轻易地对别人说起「喜欢」。
在他看来,「喜欢」是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步,而「爱」则是与他人共度一生的邀约, 对他来讲都足有千斤重,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这个词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可楚山野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顾轻言发现楚山野好像特别愿意表达自己心情, 开心了就是开心,生气了就是生气, 喜欢也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口,和他完全不一样。
那楚山野会对多少人说「喜欢」呢?
除了他以外,楚山野还会和谁说「喜欢」?
这个想法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心里, 让他觉得有点烦躁。
“总之,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误会你的意思, 最好少说, ”顾轻言的语调有些冷,“你不是小孩子了,也过了到处说「喜欢」的年纪了。”
“那上次那个男生和哥说「喜欢」了吗?”
楚山野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个给哥递粉色信封的男生。”
顾轻言被他问了个猝不及防,仔细一思索,才想起来他口中的「粉色信封」男生是哪个。
他有些窘迫地瞪了楚山野一眼:“你平时都在记些什么?这都过去多久了?”
“我记这个不行吗?”
楚山野不躲不闪地看着他:“他有没有和你说过「喜欢」?”
“说过啊……”顾轻言没好气道,“但是和你也没关系,你记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楚山野垂眸看着被子上的线头,撇了撇嘴:“他和你说就行,我和你说就不行?”
“那不一样。”
顾轻言又想起自己之前思考过的楚山野「恋哥」的问题,正要开口旁敲侧击两句,楚山野妈妈却推门进来:“言言,你妈妈问你今晚还回家吗?”
他还没开口,楚山野便抢先道:“我想哥今晚陪我。”
“你都多大了还要人陪?”楚山野妈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问问言言同不同意。”
顾轻言高考完了,也不用回去学习,无所谓今晚在哪过夜:“他生病了,我今晚就陪他一晚上吧。”
他和楚山野妈妈要了退烧药,放在楚山野的床头柜旁边:“你把药吃了,我回家去拿我的睡衣来。”
“不用回去拿呀。”
楚山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有些头重脚轻地下了地,打开一边的衣柜:“你穿我的就好了。”
他说着挑出一套衣服塞给顾轻言,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哥试试看这套衣服合不合适?”
顾轻言将睡衣和睡裤展开,发现这套衣服是黄色的,上面印着一堆海绵宝宝。
他若有所觉地抬头,果不其然在楚山野的衣服上看见了粉色的派大星。
刚刚楚山野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他没注意到对方的睡衣,这会儿两件放在一起,看着特别像一对的。
顾轻言抬眸看了楚山野一眼,看着小孩又颤颤巍巍地爬回了床上躺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漱了。
等他回房间时,楚山野正窝在床上玩手机,看见他进来后哼哼唧唧了两声,权当有气无力地打了招呼。
“药吃没吃?”
顾轻言将毛巾在窗台边晾好,一眼就看见了依旧完完整整放在床头柜上的退烧药。
他蹙眉瞪向楚山野:“你这是什么意思?药都不吃了?”
楚山野看了退烧药一眼,声音委委屈屈:“吃了不舒服,不想吃。”
“那你不吃又要发烧。”
顾轻言拿起那片退烧药,居高临下地看向楚山野:“连吃药都要我喂你吗?”
楚山野别过头,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顾轻言又叹了口气:“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楚山野接过他手里的退烧药,喝了水一口服下,蔫蔫道:“我困了,想睡觉了。”
顾轻言看了他一眼,把房间的灯关了,只留一盏床头的夜灯,在黑暗中氤氲开一片暖黄的光。
楚山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看向窗帘后的夜色,不知道该和顾轻言说什么。
从顾轻言高三开始,他心里就多了不少不安和焦躁。
而这些不安和焦躁直到在今天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他说不出,也不敢说对顾轻言的占有欲,只能用这样幼稚的办法博得对方的关注。
甚至和他大吵一架都无所谓,只要……
楚山野吸了吸鼻子,觉得退烧药真的和他犯冲,每次吃完都会觉得心情格外低落,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额上忽然覆了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开始退烧了……”顾轻言说,“以你的体质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应该就不生病了。”
楚山野眨了下眼睛:“嗯……”
顾轻言在他身边躺下,轻声道:“可以跟我说说,你在不高兴什么吗?”
“没有不高兴……”楚山野下意识地反驳,“我挺高兴的啊,你今晚都陪我住了。”
顾轻言看了他一眼:“骗人。”
楚山野沉默半晌,忽然笑了:“就知道瞒不过你。”
“所以你到底在别扭什么?”顾轻言说,“是因为我吗?还是因为别的?”
“哥,你要上大学了。”
楚山野翻了个身,看向顾轻言:“你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可我好像还是长不大。”
“你确实长不大……”顾轻言摸了下他的头,“吃饭要喂,吃药也要我哄着吃,你不是小孩你是什么?”
楚山野「啧」了一声:“那我不是为了,为了……”
他说到一半顿了下,声音又小了几分:“哥,我那么耍赖你都不生气啊。”
“我不和小孩生气。”
顾轻言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更何况你是生了病的小孩。”
“对不起哥,今晚是我任性了……”楚山野拽了拽他的衣袖,“我就是……就是心里总是觉得烦躁,不痛快。”
他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觉得不痛快,只是觉得好像从十多年前一直一成不变的生活被打破了,而那个一直走在他前面,领着他往前的人马上要离开他,说不定还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读书。
他好像不能每天载着顾轻言上学和放学了。
楚山野舍不得顾轻言走。
楚山野一想起这些,眼眶就发酸发胀,有种要哭出来的感觉。
“哥,我舍不得你……”他小声说,“我心里难受。”
顾轻言看着他,发现这好像是楚山野第一次露出这种别扭又委屈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很优秀的人,你会去最想去的大学,读最适合你的专业,成为这个领域里顶尖的人才……”
楚山野说,“你这么好,我因为有你这样的哥哥感到骄傲。但我好像还不够好,不如你那么优秀。”
顾轻言这回才听懂了他的意思。
想想也是,他和楚山野从九岁认识,一直到他十九岁,两个人就从来没有分开过。
无论是上学还是寒暑假,他的身后肯定会有一个小尾巴,他去哪小尾巴就跟到哪。
现在他要和这个小尾巴分开了。
“小野。”
顾轻言喊了他的小名:“你知道人这一生总是要面对分离的。”
“比方说你毕业,就是和同学分离。我上大学,就是和我分离。等到将来你的父母老了,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老了,也要面对人生中最难过的那次分离,这都是必经之路。”
楚山野抿着唇,点了点头:“嗯……”
“但是告别了,未必不能再见……”顾轻言捏了下他的鼻子,“我是去读大学了,又不是失踪了,别太难过,你这样太依赖我不好,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那哥觉得我考得上X大吗?”楚山野又问他,“哥报的是X大吗?”
“我的第一志愿是X大,但是我考到哪还不一定呢,B市和S市的学校我也会报,到时候还得看成绩。”
顾轻言对自己的未来一直很理性也很有规划,不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随意改变:“最好是去X大,我想学的专业在X大的口碑很好。”
“那你考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楚山野说,“我想和你读同一所大学,我想追上你。”
顾轻言「哎」了一声:“楚山野,对你的未来负点责,好不好?”
“我很负责啊。”
楚山野歪着头看他:“X大不好吗?X大可是985,我目标院校定985,我觉得我对自己的未来挺负责的。”
顾轻言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都白说了。
楚山野确实倔,又倔又犟,一旦做了什么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这是铁了心要和顾轻言考一所大学了。
“哥是不是觉得我考不上X大?”楚山野看向顾轻言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挑衅,“那我们不如打个赌。”
顾轻言挑眉:“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上X大。”
“好啊。”
顾轻言只当他还在和自己赌气:“我比你大,不占你便宜,你考不上就算了,我不和你要什么东西。”
“那如果我考上了呢?”
楚山野看着顾轻言,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和哥要一个愿望,好吗?”
“如果我考上了X大,哥就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顾轻言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又从中看到了那让他有些不安的东西,动了动唇,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

第90章 小野,我来接你了。
“言言, 最近你叔倒腾水果呢,我让他给你寄两箱去学校,你分给舍友点, 跟舍友搞好关系。”
楚山野的妈妈给顾轻言打电话的时候, 他刚和学生会部门去聚餐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不用了阿姨,我舍友特别好……”顾轻言笑了下,“他们很照顾我。”
X大的宿舍是四人间,除了他以外,还有个X市本地人,基本不来住宿舍。
另外两个都是外市考进来的, 比他年龄大,开学到现在都把顾轻言当弟弟照顾。
顾轻言之前读初高中的时候一直在照顾别人,这会儿忽然变成了被照顾的人,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
“那也得维护一下宿舍的关系。”
楚山野的妈妈却依旧不放心地叮嘱他:“我都和你妈妈打过招呼了,你记得过两天去取一下快递啊。”
“谢谢阿姨, ”顾轻言说, “让您费心了。”
楚山野妈妈「哎」了一声:“你这孩子, 总是瞎客气,你高中的时候那么照顾我家小野, 这都是应该的。”
提起楚山野,顾轻言这才发现今天电话的背景音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了:“阿姨,楚山野呢?怎么没听见他的声音?”
今天是周四晚上十点多, 楚山野应该已经放学回家了, 没道理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你问小野啊, ”楚山野妈妈说, “他这学期申请住校了。”
“住校?”
顾轻言有些惊讶。
他们就读的高中在高二的时候就建议学生住校。
但顾轻言家离学校很近,走路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没必要特意去学校住,而楚山野则一如既往地跟着他做选择,顾轻言不住校他也不住。
怎么这学期忽然改主意想住校了?
“小野说他想好好学习,在家里效率太低,所以才去住校的。”
楚山野妈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真心想好好学习还是有别的心思,你说他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谈恋爱了?
顾轻言扬起眉,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下。
如果楚山野真的在学校有了喜欢的人,对方如果是住校生,他跟着人家一起住校也不是没可能。
“他跟你说过没有啊?”楚山野妈妈问他,“这孩子现在就回家一天半,我一问他,他就打哈哈糊弄过去,你说这可怎么办?”
“没说过。”
顾轻言眉头微蹙:“他周五晚上几点放学?我这周正好回家,顺路去学校接他吧,路上我和他聊聊。”
“又麻烦你了,言言。”
楚山野妈妈的声音里满是愧疚:“真是不好意思。”
“小野也是我弟弟……”顾轻言说,“照顾弟弟应该的。”
电话挂断后,舍友温桥刚好拿着盆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晾衣服一边问他:“谁的电话?”
“我邻居阿姨的……”顾轻言说,“要给我寄水果,到时候分给你们,特别好吃。”
“哎呀,上次阿姨还给我们买蛋糕呢。”
温桥一边晾衣服一边回头:“你一直说的那个弟弟,就是邻居的弟弟?”
顾轻言点了点头。
“有个弟弟家里挺热闹的吧?我从小就想有个弟弟,这样我爸揍我的时候他能分散一下火力……”
温桥说,“我家那边贯彻独生子女政策,一家一娃,班里要是谁有个弟弟妹妹,那可是跟宝贝似的,全班人放学都要去他家看小孩。”
在一边打游戏的李洋插嘴:“好什么好,闹腾死了,你都不知道这些小孩脑袋里在想什么。与其说是弟弟,不如说是魔童降世,和我家狗关在一个房间里,狗都不如他能拆家。”
“真的假的?”
温桥来了兴趣:“仔细讲讲,我就爱听这个。”
“哪有什么可讲的?就是小孩折磨人呗……”李洋叹了口气,“你问小顾,是不是小时候特别讨人嫌?”
顾轻言回忆了下楚山野八岁的时候,确实又调皮又不听话,每天都能听见隔壁温柔的阿姨大声骂人:
“讨人嫌的时候确实很烦人,能把你气死,但听话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李洋撇了撇嘴:“听话?我家神兽就没有听话的时候。”
“我弟弟还好,长大了就听话一点了,我忙的时候也不缠着我玩,自己在旁边摆弄玩具……”
顾轻言眯着眼,试着从回忆里找到些关于楚山野「听话」的记忆,“他还会给我煮鸡蛋,帮我打扫房间,我生病的时候家里没有大人,他急得不行,自己去药店买药,带着一百块去的,回来的时候只剩感冒药了,找的钱一分都没记得拿。”
李洋有些羡慕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你弟喜欢你,所以才听你的话。我觉得我弟要恨死我了,我来上个大学他高兴得在家里沙发上蹦迪,给自己腿蹦骨折了。”
顾轻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忽然捕捉到了刚才李洋所说的「喜欢」。
喜欢……吗?
温桥忙着追问李洋弟弟是怎么吃瘪的,他打开手机,点开了楚山野的对话框,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发呆。
上次他们说话已经是两周前了,但他当时忙着社团和学生会,居然没意识到楚山野失联的时间好像有点长。
他抿着唇,在输入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你去住校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行字写完,他摇摇头,又给删掉了。
楚山野成年了,这样的话应该是楚山野的妈妈问,他一个邻居,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关心这些呢?
而且这死孩子可能还学会谈恋爱了。
顾轻言想起这件事,心头就好像憋着股火气。
高三,多重要的时候,怎么能分心早恋呢?
楚山野到底还要不要考X大,到底要不要……
到底要不要来他这里讨回那一个愿望了?
周五晚上六点,放学铃准时响起。
坐了三节自习课的学生们迅速恢复了活力,原本安静的教室化作花果山,所有人都在享受周末来临前的快乐。
楚山野趴在桌上,按着额头算圆锥曲线,桌面上的草稿纸上列了好长好长的计算过程,看上去格外壮观。
他同桌拍了下他的肩:“楚哥,别学了,回家了。”
“嗯,知道了,我把这道题做完。”
楚山野「啧」了一声,将自己刚才算的数字再验算了一遍,终于放下笔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
他中午为了多午休一会儿,没怎么好好吃饭。刚才做题太认真,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楚哥,你别这么拼啊。”
同桌把书本收进包里:“你现在班里前十,年级前一百五,去个好211稳的。”
楚山野摇摇头:“不够。”
“你这个学期成绩和坐火箭似的往上窜,我冒昧地打听一下呗……”同桌是看着楚山野发愤图强的,所以对他特别好奇,“你想考哪儿啊?”
楚山野撩了下眼皮,淡淡道:“X大。”
“我靠。”
同桌捂住嘴:“你这个梦想好像有点……要不咱再降低点目标呗?”
“就X大,考不上我复读去。”
楚山野踹了一脚他的凳子,不耐烦道:“你走不走了?饿死我了。”
他将书包往肩上一甩,低着头穿过一教室的喧嚣,孤零零地从后门离开了。
十月末的X市气温降了些许,但空气依旧潮湿。前两天刚下过雨,秋天那种黏腻的难受再次攀附上了皮肤,让楚山野觉得很烦躁。
比这次月考他没有进步还烦躁。
楚山野抬头看着深蓝色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像是要把心头堵着的不快一同抛掉似的。
可这好像并没有用。
他饿着肚子,两手懒洋洋地抄着口袋,顶着一脸精疲力尽的憔悴向校门走去,看见了不少卖小吃的摊贩,琢磨着要不买点吃的先垫垫肚子。
可他今年还想送顾轻言一套刻刀,那套刻刀不太便宜,每个月的伙食费得省下一点。
楚山野又看了一眼冒着热气和香味的小吃摊,咽了口唾沫,咬咬牙转头就走,刚走出几步,却听见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楚山野。”
那人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淡淡的,像随时都能消散在风里。
楚山野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看见在朦胧的路灯灯光里,在四散于空中的白气中,一个人身形高挑,静静站在人群中看向他。
他身材挺拔,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优越得太过突出了,以至于楚山野循着声音看过去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从麻布袋似的高中校服中解脱后,顾轻言好像变得更好看了,无框眼镜在夜色中有着种别样的质感,和他身上的黑色风衣一样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
楚山野僵在了原地,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住校五天,早就没了每天回家倒腾头型的精致,这会儿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腐朽的憔悴感,和这样好看的顾轻言似乎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转头看向顾轻言,而后低声窃窃私语,似乎在议论这个从未在学校见过的帅哥。
可顾轻言好像没听见周遭的喧嚣,依旧静静地看向他,手中提着一袋冒着热气的小吃,见他没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说,小野,我来接你了。

楚山野以为他在做梦。
自从顾轻言去上大学后, 他就不再那么频繁地梦到对方了,也没奢望过顾轻言会突然回来看他。
楚山野在八月底将篮球和CD唱片都收进了柜子里,一改先前三天两头和同学出去玩的风格, 趁着假期的最后几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学习, 甚至提前于学校的进度制定了复习计划,让他亲爸亲妈都觉得他好像勤奋得有点过分。
楚山野妈妈以为自家孩子中邪了,旁敲侧击地问过楚山野为什么这么拼命地学习,得到的回答却是「我想考个好大学」。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好好学习,但没人知道他一切努力都和顾轻言有关。
可楚山野之前却并没有感觉到有多苦多累,他只当自己是热血动漫里的男主角,在实现一个了不起的梦想。
但在看见顾轻言出现在校门口的这一刻,一股委屈的感觉忽然排山倒海似的从心底翻涌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在因为什么委屈, 或许因为陷入瓶颈的学业,或许因为繁重的课业生活,又或许只是因为他现在很饿,而顾轻言恰好给他带了吃的。
楚山野的唇角微微向下垮了垮,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知所措地看向顾轻言, 好像在看一个脆弱而易碎的梦。
顾轻言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提着那袋小吃慢慢向楚山野走了过来:“我去上学还没到三个月呢,这就不认识我了?”
楚山野摇了摇头, 忽然三两步上前,狠狠地抱住了顾轻言。
顾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跟自己「投怀送抱」的弟弟,顺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还这么粘人啊?”
“哥, 我好想你。”
楚山野骨架很大, 长得也比顾轻言高了, 可现在却像个小孩一样委委屈屈地缩在顾轻言的怀里:“我好久都没见过你了。”
校门口人潮汹涌, 有不少人转头打量着他们,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在校门口这么抱。
他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小野,别抱了。”
楚山野摇摇头,随着动作在他肩上蹭来蹭去,像赖皮的小狗:“再给我抱一会儿。”
“别一会儿让你同学看见了……”顾轻言说,“看见你这么大一个男生还和别人撒娇,多不好啊。”
说什么来什么,几乎是他话音刚落,楚山野的同桌就和五六个同班的男同学从学校大门走了出来。
“哎,楚哥!”
同桌有些惊喜地对楚山野招了招手:“还没走呢?一起啊?”
他问完,才发现楚山野身边站着的人,手僵直在半空,指节有些不自然地蜷缩了下:“那个……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有人接。”
楚山野松开顾轻言的风衣,大大方方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我哥,在X大念书。”
同桌点了点头,忽然「啊」了一声:“你哥在X大,所以你才想……”
“我要和我哥回家了……”楚山野打断了他的话,但对他极为友好地笑了下,“下周见。”
他说着便拽住了顾轻言的衣袖,转身和人离开了学校门口。
“走吧……”其他人搡了下楚山野的同桌,“不是说好了今天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楚山野的同桌回过神来,神神秘秘道:“你们知道刚刚楚山野他哥是谁吗?”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是上一届咱学校的文科状元,毕业典礼上还特意被邀请做了演讲……”同桌说,“这你们都不知道?你们2G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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