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得太夸张了,往日客人零星的药材铺都被挤成闹市区。
他担忧:“各地区优秀学院都会参赛,现在买材料的人恐怕全是我们的竞争对手……”
罗矣拍拍乔恩,安慰:“别忘了,帝都学院的师资水平远胜于其他地域。”
乔恩定神:“嗯。”
南部市场是占地广阔的综合性市场,剑士的长剑、魔法师的权杖、各类原料或魔器都有销售。
材料配齐,离开时,罗矣余光瞟到旁边路过的人。洛伊在脑海里说:“好巧,是他们。”
佩戴校徽的魔法师少女擦肩而过,后面慢悠悠跟着穿铠甲的年轻剑士。
是菲诺在秘境遇到的雇佣兵搭档,汤姆·索亚和贝奇·撒切尔。
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罗矣被叫住。
“朋友,等一下——”
贝奇·撒切尔转身,疑惑:“你是……啊,我好像认错了。”
前几天,她和搭档拿信物去刺客圣殿,听说预言家菲诺陷入沉睡,首领费利也离开圣殿不知所踪。
回帝都一路上,贝奇都在好奇刺客圣殿发生了什么,此时骤然遇见疑似菲诺的人,一时没忍住搭话。
少女干脆利落道歉:“对不起,打扰了。”
“没事。”罗矣点头离开。
洛伊:“该说不愧有预言家天赋吗,这个魔法师大小姐很敏锐。”
“没关系。”和乔恩分开后,罗矣才回道:“和毫无准备的菲诺不同,前几年我就锻造过隐藏气息的魔器,能隔绝源于灵魂的探查——就算泰伦也发现不了是我。”
洛伊:“还有一点我不理解。”
“什么?”
“联赛那天二皇子计划如果顺利进行,刚刚陪你买材料的小同学就危险了。”洛伊:“我以为你会阻止他。”
阻止乔恩参加明天的报名选拔。
罗矣摇头:“你不清楚现在帝国的局面。”
向上的道路被贵族封锁,如果不能破例被皇室看中提拔,未来只能留校、参军、做某贵族的附属,或者成为民间的散人。
而魔药师培养成本巨大,若无势力支持,普通人家即使查出天赋,也很难继续学习下去。
乔恩家庭富裕,也不过勉勉强强负担得起。
他不会被劝说就放弃如今难得的机会。
“况且……”罗矣望向远处高耸的皇室宫殿:“达西娅传达邪神教会袭击的情报后,长公主不可能一无所知。”
“弗兰·泰勒可不像二皇子那样头脑简单。”
皇室的宫殿内。
薇薇安一直很听姐姐的话。
皇帝与皇后恩爱,但他们都亲情淡薄,对子嗣并不在意,甚至放任长公主与二皇子党.争。
要知道,无论最后谁取得胜利,战利品都必定是对方的头颅。
原本这些与小公主无关——她太年幼了。
可现在母亲因病沉睡,父亲闭门不出,随时都会退位,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薇薇安连续两天做噩梦,梦见长姐被推上绞刑架。
梦境太过真实,目睹视为人生目标和精神寄托的长姐死去,薇薇安觉得生活的一切意义都随之崩塌了。
长姐绝不能输!
自从五岁被诱骗吃下毒饼干,她就比任何人都清楚,二皇子克劳·泰勒是恶毒的小人、卑劣的伪君子。
薇薇安拼上性命,也不愿这样的人渣登上皇位,统领帝国。
所以,薇薇安一直很听姐姐的话。
但今天路过书房时,她偷听了长姐与亲信的交谈。
亲信严肃道:“公主,教廷方面消息属实,邪神教会准备在您主持联赛时,搅乱会场,并趁机刺杀您。”
“这就很奇怪了。”弗兰·泰勒望着下属:“你不觉得,这对某人太有利了吗?”
二皇子克劳·泰勒。
“是,但我们没有证据……”
长公主将文件袋撂桌子上:“有哦。”
“这是——”亲信惊讶,拆开文件袋,里面是厚厚一叠密信和十几颗留声石,详细记录了二皇子的每一次外出和反常举动。
长公主用染红的指甲敲击木桌:“六月一日13:30,克劳前往黑市。六月一日17:00,克劳出现在郊外废弃谷仓……”
“很奇怪吧。”长公主:“黑市里,他从一个猎户处买到了联系邪神的禁术,仅仅一周后,邪神教会成立了。”
“竟然是二皇子……”亲信扶了扶眼镜,快速接受现实:“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居然试图借用邪神的力量,他疯了。”亲信:“信仰邪神就不再是单纯的皇位斗争,而是与西大陆所有势力为敌——”
长公主也笑了:“这是一条死路,因为邪神绝不会救他。”
若契约这种公平的“规则”在邪神那成立,邪神就不再是邪神,帝国的信仰就不会被教廷垄断千年。
亲信反应过来:“公主,您早知晓一切了?”
“嗯。”长公主:“为了让邪神教会不被提前发现,我可替他擦了不少屁股。”
“可现在我们落入被动局面了。”亲信无奈:“祖宗,下回和我们商量商量吧。”
“不,我一直在等他出手。”长公主下达命令:“邀请那些迂腐的老贵族,特别是二皇子势力,一个不要落下。”她补充:“记得用皇室的印鉴。”
“二皇子的谢幕,可不能太孤单了。”
亲信:“是。”
门外,小公主薇薇安被消息惊得睁大眼睛。
门内,一片沉默中,一个属下沉重开口:“还有一件事……公主,您确定了?”
“啪。”诊断结果砸进那个属下手中,弗兰·泰勒语气平静,甚至隐隐有笑意:“95%患病率,塞里特,为我祈祷吧。”
她开玩笑似,摊开双手抱怨:“遗传病真是不讲道理。”
在人即将胜利时,打破一切。
塞里特看向上司:“公主,不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趁没症状时赶紧治病?”长公主不在意道:“看看那个女人,我们坚强的皇后陛下,接受治疗的结果就是浑身插满金属管,没有意识、生死不知。”
“可您……”
“塞里特,赌一局吧,赌我是那健康的5%,我不可能输。”
塞里特握紧拳头,单膝跪下:“……遵命。”
长公主:“回去时,通知一队二队,保护对象变更为薇薇安。”
“是。”
“还有。”长公主目光移向门外:“让我们的小公主按时去吃早点,成长期,缺少营养会变笨的。”
“啪!”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薇薇安眼泪打转:“姐姐!”
一队二队是长姐私卫兵中的精锐,全部留给自己,简直像是……托孤。
情绪聚集在胸腔,咽喉痛得发不出声音,薇薇安最后恶狠狠的开口:“我会保护姐姐的!”
她跑出去。
学院宿舍内。
罗矣规整地穿着墨绿的院服,处理比赛用到的魔药原材料,念念有词:“第三次了,给我成功啊。”
“彭!”
紫红的烟雾飘出来,罗矣露出笑容:“太好了,这样就稳妥了,希望能拿个好名次。”
下一秒。
罗矣恢复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望向窗外,眼中闪过锋芒。
洛伊:“放心,已经走了。”
刚回到宿舍时,罗矣就察觉被陌生的视线锁定。
距离太远,无法定位目标,也不知道对方身份,装作没发现监视者,整整五小时后,那道不算友善的视线才消失。
洛伊:“逃吧。”
“现在就离开帝都。”
“不行。”罗矣不知道是被陌生人还是“老朋友”盯上了,但还是冷静分析:“现在就逃跑太可疑了。”
“学院联赛的戏,硬着头皮也要演到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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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矣清醒时,洛伊正无聊地哼歌。
起身开窗,阳光涌入室内,空中漂浮着反光的微尘,到处暖洋洋的。
“你让我想起一件东西。”罗矣语气毫无波澜。
洛伊:“什么?”
“旧货商店里五银币都卖不出去的劣质二手唱片机。”
“……嘁。”洛伊恼怒:“不懂欣赏的家伙。”
距离联赛开始还有一天。
上午公布参赛者名单,下午需要去会场住宿,准备比赛。
当前时间是空闲的,罗矣不用出门,索性整理携带的各种魔器——特别是屏蔽类。
他再也不想重复斐尔的意外情况了。
“洛伊,联系二皇子,问他明天的计划。”罗矣拿了张纸,潦草写下克劳·泰勒,又把名字圈起来:“我猜测,长公主会拦截教廷方的信息。”
十几分钟后,洛伊回答:“你猜对了。”
“关于皇室知晓邪神教会计划一事,他一无所知。”洛伊忍不住说:“真蠢,二皇子与他长姐相比,手段稚嫩到极点。”
若长公主没有试图站在贵族对立面,二皇子不可能得到势均力敌的支持,当前的皇位纠纷也根本不会存在。
“保持现在局面,他绝对会死得骨灰都不剩。”洛伊怂恿:“二皇子组建的邪神教会提供了不少信仰,你不准备帮帮忙?”
“帮他,还是帮你?”罗矣直言:“我的目的仅仅是自保,没兴趣在‘信仰’上分主神一杯羹。”
当然,保住二皇子并非不可能,但弊远大于利,不值得赌。
罗矣语气一转:“邪神教会对你很重要?”
洛伊笑出声:“噗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他顺了顺气才继续:“谁会在意随手扔的种子开没开花?本就是娱乐而已。”
“那么意见一致了。”罗矣手搭在桌沿上,随意敲了敲。
让克劳·泰勒和邪神教会,走向他们该有的结局吧。
“洛伊,我们坐观众席。”
“好隆重啊。”乔恩顺利通过了报名选拔,和罗矣一起进入会场。
他小声嘀咕:“往年可没这样的盛景——嚯,瞧这装修,坐垫都是真皮的。设置那么多贵族席位,果然因为主办人是长公主殿下吗?”
“或许吧。”罗矣挥了挥手中传讯器,歉意道:“老师叫我,先走了。”
乔恩:“好哦,明天见。”
走到会场准备的宿舍单间前,罗矣接通传讯器:“老师?”
“小矣,你到联赛会场了吗?”兰契语气难得严肃。
“已经进入了。”罗矣疑惑:“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听好,把所有防御魔石都戴上,这几天没事时回宿舍,不要四处乱走。”
兰契是首席魔法师,又和大牧首以赛亚熟识,知道邪神教会袭击的消息再正常不过。
同样清楚这次联赛对罗矣的重要性,他最终没有干涉学生的报名。
“好,老师,我会注意的。”
挂掉通讯,拧开门锁。
“哗——”
传讯器砸在地上,瞬间粉碎。
罗矣低头看了看被破坏的传讯器,镇静道:“放心,我不求救。”
宿舍被冷冽的杀意包裹,黑暗中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他搜索到最符合的人物。
刺客首领费利。
洛伊:“看来你离开后,他的选择是打开门。”
想过费利会因菲诺失踪,调查秘境中顶着罗矣样貌的洛伊,但这来得也太快了!
“挺敏锐。”来人没有暴露身形,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昨天我在远处观察时,你也发现我了,对吧。”
他用的是肯定句。
罗矣:“阁下是谁?”
费利:“回避问题没用,更可疑了——小魔药师,你是怎么发现传奇境气息的?”
罗矣迅速想好说辞,褪下左手戒指解释:“魔药师精神力本就是强项,我又有侦查魔器辅助。”
“罗矣,二十岁,东大陆族裔,六岁时被威尔斯公爵府买下,十六岁时进入帝都学院魔药学系,成绩优异,无违法记录,现导师为圣域魔法师兰契。”
费利查户口似的,不紧不慢:“是这样吗?”
黑暗中,无形的锋芒抵在脖颈处,罗矣声音微微发抖:“你想知道什么?”
“或许你有别的名字,比如洛伊?”
罗矣眼中流露出茫然:“没有。就算我想取西大陆名字,也不至于用如此相近的读音,这样毫无意义。”
费利拧眉。
确实不一样。
昨晚观察了五小时,秘境里肆无忌惮“桀桀桀”的洛伊,和面前外表相同却温和谨慎的罗矣,神态没有任何重叠之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费利不信世上有如此巧合——塑形魔药或者人格分裂并非不能达到这般效果。
他沉吟:“一星期前,你在做什么?”
罗矣思考了一下:“为即将到来的联赛做准备,一直在宿舍练习,除了补充生活用品,很少出门。”
“制作的魔药呢?”
罗矣:“在空间魔器里。”
“啪!”
光亮刺眼。
费利打开了灯。
罗矣眨眨眼,几秒后,他看清了站在宿舍一角的刺客。
费利没遮掩面容,一身利落黑衣,是刺客圣殿时的惯常打扮,但眼下有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了零星胡茬,显然最近没顾得上打理自己。
“洛伊”是找到菲诺唯一的线索。
菲诺失踪后,用各种方法比对出“洛伊”身份,费利没有停歇,立刻启程,昨天才到达帝都。
“……”
被传奇境强者的视线锁定,顷刻间,罗矣产生呼吸困难的错觉。
这是用菲诺身份时从未体会过的,有点微妙。
“拿过来,给我。”费利道。
罗矣从空间魔器取出几支药瓶,递过去。
没有异常。
看精神力波动,的确是制成一星期左右的魔药。费利又问:“你认识菲诺吗?”
“菲诺?”罗矣不确定:“是预言家菲诺吗?”
“对。”
罗矣摇头:“我只是普通学生,怎么可能认识相隔半个帝国的大人物。”
费利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
相处那么久,罗矣知道,他开始焦躁了。
“你最好说实话。”
贴着脖颈动脉的无形刀刃又加深了几分,血液缓慢流出,浸湿了衬衫领口。
罗矣眼中似乎染上了惊惧,竭力维持冷静,僵硬道:“我没有骗你。”
见对方受伤,费利莫名觉得别扭,下意识放松钳制。
罗矣捂着刺痛的颈侧,看向面前陌生的入侵者:“你会杀我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费利面无表情:“问题解决前,我还会来。”
说完他离开了。
过了许久,洛伊才开口:“嘶,他从哪追查到你的,也太快了。”完全没有准备的时间。
罗矣:“……”
“不能怪我。”洛伊狡辩:“谁知道费利能记得幻境的事……明明一开始他沉浸在主神记忆里,根本控制不了自我意识。”
“要不,还是跑吧。”洛伊搓搓手,盘算:“与神明候选者命运交集程度勉强够了,神格稳定的情况下,不会被他追上。”
“不行。”罗矣坐下来处理划伤:“还没暴露,现在跑等于默认一切与我有关。”
更何况,灵魂转换的事还没有处理,离开西大陆的时机尚未成熟。
“费利现在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洛伊”是罗矣。获得菲诺下落的有效线索前,不可能对唯一有关联的我动手。”
暂时是安全的。
“只能这样了。”洛伊幽幽:“但我还想说一句。”
罗矣:“什么?”
洛伊:“罗矣,你这家伙运气实在是——”差得离谱。
“……我知道。”
为宿舍门上锁时,罗矣突然想起,过去费利也曾寻找过菲诺。
事情发生在进入刺客圣殿不久后。
彼时,费利行事无所顾忌,一点就炸。全靠几个创始成员兜底,刺客工会才不至于创建初期被其他势力孤立。
第一次陪菲诺外出,费利因为经验不足,遇到了点“小意外”。
十岁的菲诺被拐了。
心神全用在应对菲诺预言副作用的突发危机上,费利及时制止一辆失控冲来的马车,转身发现小孩不见踪影了。
菲诺也没想到诱.拐集团会当街抢人。
过了不知多久,迷.药药效刚过,从郊外的窝.点仓库醒来,菲诺看见不远处的费利。
他表情木木的,外套染了血,散发着难闻的腥味,快步走来时,踩出深深的红色鞋印。
虽然知道不可能,菲诺还是忍不住问:“哥,你没受伤吧?”
等不到回应,望向费利混沌失神的灰色眼眸,菲诺试探:“……哥?”
“找到了。”
罗矣记得,当时费利突兀笑起来,重复:“我又一次找到你了。”
“弟弟。”
那是费利唯一一次用“弟弟”称呼菲诺,像极了幻境中的主神。
罗矣后知后觉愕然,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十年前就显露预兆了……只是如今菲诺再次失踪,“绑匪”却成了自己。
回神,罗矣听见洛伊问:“你准备怎么应对费利?”
没有立刻回答,用魔器隔绝外界后,罗矣分析:“找到新线索前,费利不会轻易放过我。”
“等邪神教会扰乱联赛,我会趁机制造假‘证据’引开费利注意——比如用菲诺口吻写留言之类的。”
罗矣目光微动:“查清灵魂转换的原因后,或许真正的菲诺有办法回来。”
“到时,一切都会恢复原本该有的样子。”
“麻烦。”洛伊抱怨:“分裂的意识迟早会回归本体,考虑费利的未来没有任何意义。”
罗矣:“……至少现在,我做不到将他们当成同一人看待。”
“但你和费利不可能回到的生活了,这样做值得吗?”
“……”
罗矣声音很轻:“当然值得。”
无论费利是不是主神的一部分。
“费利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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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外停满印着族徽的马车,各派别贵族陆续到场。
罗矣跟随众多参赛者进入时,看见威尔斯公爵在最显眼的位置打盹,旁边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亚瑟·威尔斯察觉罗矣视线,露出毫无芥蒂的微笑。
“……”罗矣收回目光。
和之前长公主的加冕仪式不同,联赛对平民开放,大量观众涌入会场,喧闹沸腾。
教廷方为首有两个座位,一个空着,一个坐着达西娅。少女穿着修士服,头发盘在脑后,眼睫低垂,看起来圣洁美好。
落座参赛席,洛伊嘀咕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嘿,混进了不少我们的信徒啊。”
“但靠这些“小点心”不可能对长公主造成威胁。”洛伊问:“你不好奇最后的‘主菜’藏在哪吗?”
罗矣:“我只希望事情快点结束。”
没聊几句,会场骤然安静下来。
二皇子克劳·泰勒到了。他外表英俊,温和得体,没有贵族惯有的倨傲,只看表面很容易博得身边人好感。
“我的位置呢?”克劳笑眯眯望向工作人员:“难道长姐财政紧张,多买一张椅子的钱都没了?”
不少贵族变了脸色,没料到一向避开长公主的克劳·泰勒会出席,还如此露骨地显露敌意。
长公主不在,不知道如何回应,众人视线移向威尔斯家族。听说几个月前,威尔斯的小少爷和二皇子闹得很不愉快。
公爵哈罗德·威尔斯被打扰得不耐烦,眼神示意身边的儿子。
亚瑟会意,笑道:“克劳殿下,许久不见,怎么视力出问题,看不见位于您左侧上方的皇室席位了?”
二皇子表情僵硬。
亚瑟:“哈哈,开个玩笑罢了,克劳殿下若想,也可以坐我身边。”
话音刚落,一道冷淡从容的女声传来:“用不着。”
看乐子的贵族肉眼可见端正了态度。
一身骑装的长公主弗兰快步进入会场,高挑的身影后面跟着护卫和看起来不太高兴的薇薇安。
在高台站定,长公主眼中闪过寒意,嘴角却依旧上扬:“不用为我担心,亲爱的弟弟。”
“我的财政还没糟糕到那种程度。”
“虽然有点不尊敬人,但我还是想说……”坐在旁边的乔恩戳了戳罗矣,轻声:“以前我觉得二皇子挺有气质,怎么和长公主站一起,莫名有种塌陷感?”
是自信。
外人面前掩饰得再好,面对长公主时,克劳难以掩饰的畏惧和自卑就会露出苗头。
这场看似“针锋相对”的皇位争夺赛,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悬念。
就像现在在场的人。教廷和皇室对邪神教会的袭击心照不宣,贵族则单纯是围观观众或待挑选的“陪葬品”——
只有毫不知情,沉浸在即将胜利喜悦里的二皇子,是不折不扣的小丑。
“克劳似乎不准备立刻发动袭击。”洛伊分析:“确实,今天是开幕式,普通观众太多不利于之后的灭口。”
按照正常流程,接下来是长公主和教育部致辞。等负责人说明比赛规则、点燃礼炮庆祝后,参赛者就能离开了。
但现在,长公主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她似乎在等人?
众人一头雾水时,罗矣心中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对劲。以赛亚没来,教廷为首的空位是给谁准备的?
“在等我吗?”
突然,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
罗矣僵住了。
来人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一身复古贵族服饰,矜贵优雅。尽管看起来才二十岁左右,却让人丝毫不敢轻视。
厄运之主泰伦!
“疯了……他为什么在这!”洛伊脱口而出:“不是被你诓去西部海域了吗!”
罗矣握紧座椅扶手,没暴露看见泰伦一瞬间的震惊。
境界高些的侍卫察觉到危险,亮出武器,戒备地盯着陌生青年。泰伦却不甚在意,迎着众人目光,径直在达西娅身边空位坐下。
“你是什么人?”有莽撞的贵族直接发问。
泰伦幽绿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罗矣直觉他现在兴致高昂,青年声音清亮悦耳:“我只是来……找人算账。”
总不能说教廷和厄运之主联手了。好在没人知道厄运之主的长相,还能糊弄过去。
想到这,达西娅轻咳一声,找补:“这位是泰伦先生,教廷的贵客,是……”
没人会认同这样敷衍的回答。刚刚询问的贵族表露不满:“太失礼了,这是在藐视贵——”
长公主弗兰打断:“欢迎。”
达西娅没说完的话也幽幽飘来:“……传奇境的前辈。”
贵族瞬间噤声。
开玩笑,帝国一共才几个传奇境啊!教廷这是从哪找的老妖怪。
“真是疯了!”洛伊仿佛看见世界末日:“我是不是理智错乱了……让我相信泰伦和教廷联手,还不如说主神和费利结婚了呢。”
什么破比喻。
罗矣冷静下来——有屏蔽类魔器,自己暂时不会露馅,但以赛亚那种老古板的性格,怎么会做出如此出格的决策?
只有一种可能。
用菲诺身份时,从去刺客圣殿闹事的泰伦处可以得知,他已经将祭鱼的“悲剧”和邪神联系起来了。
如果泰伦真和教廷合作,一定是因为共同的目的,或者说,共同的仇人。
罗矣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们想从这次教会的袭击里,获得邪神的情报,甚至引出邪神!
洛伊疑惑:“教廷不可能找得到厄运之主,一定是泰伦主动上门,才能从教廷处知晓邪神教会计划……可他怎么知道要去找教廷?”
恐怕……
罗矣:“他真的从海上找到了什么。”
西部海域里,一定有与祭鱼甚至斐尔有关的线索!
教廷的席位上,想起前段时间的遭遇,泰伦眼中泛起掩盖不住的杀意。
对邪神的杀意。
不久前,从刺客圣殿的预言家处获得预言后,他立刻前往西部海域。
海域附近地势平坦,有一座人造岛屿,是精灵王的私有财产,设有迷障,禁止所有人踏入。除此之外只有三两路过的行船。
没有其他能调查的地方,泰伦就一条船一条船地搜。
船只大多属于行商,没奇怪之处的放走。少部分是杀人越货的海盗团伙,泰伦就顺手扬了。
刚开始没有进展,直到有天,他登上一艘插着海盗旗的商船。
黑斗篷站在甲板上汇报:“少爷,这艘船叫布鲁号,属于布鲁海上商会。”
泰伦盯着前桅顶部黑底的标识:“他们是海盗?”
黑斗篷:“曾经是,后来转行了。”
“谁在那!”
巡逻的船员发现入侵者,拔出火.枪.大吼:“找死!”
“砰!”
十分钟后。
黑斗篷自信:“少爷,船上人全在这里,都绑好了。”
泰伦冷冷道:“你们谁是船长?”
“是我。”
被反绑双手的船长经验丰富,果断回答。
他是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皮肤黝黑,左脸上有道増生的长伤疤,瞎了只眼。
知道面前青年实力深不可测,船长试探:“您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泰伦没浪费时间,直接进入正题,放出留影石中画面:“你见过我的……朋友吗?”
留影石上,祭鱼靠在墙边,眉眼弯弯,安静地笑着。
太漂亮了。船长收起惊叹,诚实回应:“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若遇见肯定不会忘记。
旁边一身腱子肉的大副突然抖起来。
察觉到异样,泰伦看向他。
船长瞪着大副:“塞纳!”
晚了。大副被黑斗篷一只手提起来,管家嘶哑阴森地开口:“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塞纳被迫发出声音:“呜……老大,你记不记得十四年前——”
船长脑子“嗡”得一响,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顾不上面前的泰伦,扭头:“闭嘴!不能说!”